村妇们倚着门框嗑瓜子,家里做好了饭正闲的没事儿,正巧村里来了生人,听村长传来的消息,据说是一群商人,但是各个长得英俊潇洒,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特别像大家未来的夫君,于是家里有姑娘的都抻着脖子往出看,说不定哪个就能拐到家里做女婿。

“善院已经收拾好了,诸位先去放行李吧。”老人温柔的对萧夙机说道。

萧夙机老老实实问:“那有吃的么?”

老人猛地一拍大腿:“必须有!小公子就来我家吃,我孙女做的饭菜特别好吃,十里八村远近闻名,不是跟小公子吹牛,我孙女的水平要比皇上身边的大厨还要高!”

寒敬之:“……”皇上身边的大厨这位已经吃腻了,听起来一点都没有吸引力,还不如泉水里捉来的烤鱼。

萧夙机果然失望:“啊……皇上身边的大厨水平啊……”为何一出宫来,各地都能碰上很多跟宫里大厨手艺差不多的,早知道大厨们的水平如此普及,朕就按长相招御厨了。

老人一看萧夙机遗憾的脸,心中不免一失望,难道这小公子已经配了人家,根本连我家姑娘的面都不想见么?于是他赶紧转移下一个目标,笑容满面的看着原本被他忽略的寒敬之:“皇宫大厨的水平,这位公子想吃么?”

寒敬之冷漠脸,他已经看出来村长想要把孙女介绍给皇上的心思,一边唾弃方才想多了的自己,一边用看情敌家长辈的眼神扫了村长一眼。

萧夙机见寒敬之没说话,热情的帮忙解释道:“皇宫大厨的水平就算了,他吃不太惯。”因为朕的喜好是烧鸡烤鸭炖大鹅,所以御厨们做肉的水平都是不错的,但是爱卿更喜欢吃青菜,各种青菜,自己吃还不满足,还要热情的推荐给朕,朕真是不想打消爱卿的积极性,因为爱卿推荐的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村长额角流出一丝冷汗,竟然是这么惨无人道的拒绝!用吃不惯这种蹩脚的借口,就像你们吃过一样!我家孙女明明长得貌美如花,在藤家村都是出了名的美人,怎么碰到一个两个都是冷漠拒绝的?

村长不死心的问道:“二位可都有了妻妾?”

萧夙机虽然惊讶于话题转换如此之快,竟然瞬间就从吃的转变到了妻妾,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妻妾的话,有个三百个?豆豆,是三百个还是四百个?”朕有点记不太清了,反正朕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也不知是谁每年乐此不疲的往宫中送吃闲饭的人,朕也特别心疼钱。

豆豆用大棉围脖捂住了萧夙机的脸:“黄少爷别说了。”丢人。

寒敬之嘴角抽了抽,不说他还忘了,皇上身边还有那么多种地的妃子呢,回宫之后一定要找个机会遣散,先默默记在心里,以后可千万别忘了!

村长倒吸了一口冷气:“三……三百个!”这小公子长得人面桃花,没想到是个花心大萝卜,怪不得书上说长得好看的没一个好东西!

想罢他又犹豫的看了看寒敬之,心说最好的那个有妻妾了,那这个呢?虽然不是很满意啦,但是聊胜于无。

萧夙机一见有人觊觎霖王,赶紧护食道:“他喜欢男人!”所以就更没戏了,千万不要打他的主意,不然姑娘一定会吃亏!

村长心碎一地,顿时没了兴致,他又数了数,这一群人大致有个二三十人,就带了一个女子,尤其是那些穿黑衣的,一个看着比一个老,估摸着都成亲了,都不知道等一等。

太史令大人仿佛一根默默无闻的树桩子,哀怨的盯着村长,心说这里还有一个英俊的单身汉子呢,为何只对那两个感兴趣,不觉得在下也很帅么?还是得过状元的那种,特别不容易!

豆豆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设定中,觉得整个村子都透着诡异,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一波丧尸,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可吓人。

于是她拉住一个吃糖的小孩,悄咪咪问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在做一种药,据说吃了之后快乐上天。”

小孩茫然的把糖果递给豆豆:“你说的是糖么?”

豆豆神神秘秘的摇摇头,又从兜里掏出来两块糖递给小孩:“村里的哥哥们是不是都在种一种古怪的植物,长着大紫花的。”

小孩麻利的接过糖,天真道:“没有哥哥们,也没有大紫花。”

豆豆一愣,这不对啊,难道大马哈鱼又把原著设定给改了?

“哥哥们都去山里了,等我长大了也要去。”小孩努力抻着脖子,仰着头,因为他实在太矮了,看不到豆豆的眼睛。

“嗯?去山里?”豆豆有些懵,难道这里还有修真设定?送去山里做什么,炼金丹么?

“去山里做学徒,一月好些银子呢,能买很多很多糖!”小孩特别开心,伸出小胖手摇了摇攥着的两块糖,他舌头沾上糖块的甜腻和颜色,吃的嘴唇红润润。

豆豆摸了摸小孩的头,把兜里所有的糖尽数给了孩子,更改了设定也好,剧情就简单多了,起码皇上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否则井水还真的不敢喝。

这里的小孩倒是可怜,平时也就把地里长的甜杆杆当做零嘴,连糖块都很少吃到,不像汴州的孩子,从小便能尝到各地的糕点甜食。

萧夙机目送走了绝望的村长,冲着无奈的霖王吐了吐舌头,然后兴致勃勃的向四周望了望,发现站在街道两旁的都是女子,果真没有什么壮年男子,该不会是小儿书中的女儿村吧,怪不得村长看到他们这群汉子团这么兴奋。

“豆豆,这里好像是没有年轻男人啊。”萧夙机扯了扯豆豆的衣服。

“一会儿问问吧,那个孩子说哥哥们都去了山里赚钱,也不知道是哪儿。”豆豆撇了撇嘴。

寒敬之冷笑:“这里除了渺然峰还有哪座山。”

蒋一白瞬间严肃起来,看向这群妇女儿童的眼光中带了几分戒备。

“放宽心,这群人大概也是受害者,你没看到么,村里的壮年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所以村长才急于将村里的姑娘嫁出去,敛血山庄要是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也不会轻易放庄里人下山的。”寒敬之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众人拐过一条条蜿蜒的小路,总算看到了面前坐落的神殿,给井神搭盖的房子要好得多,也规整的多,甚至还动用了上好的琉璃瓦,显然在村里人心中,井神是崇高的象征。

“我们需要进去么?”萧夙机拽了拽寒敬之的袖子,看着略突兀,而且神什么的,朕都不太信。

“总要拜祭一下,走个过场,捐些香火钱。”寒敬之吩咐暗卫们去分装行李,自己带着萧夙机,豆豆,蒋一白走进了神殿。

神殿正中央供着一个硕大的祭台,祭台上面有一座雕像,雕像涂着鲜艳的染料,显得醒目又俗气,两旁的屋梁垂着数条经幡,在穿堂风中轻轻摇晃,经幡下面坠着小铃铛,一晃便铃铃作响,像是神祇的脚步声。

“哆……哆啦A梦?”豆豆张着嘴,黑人问号脸。

圆滚滚的哆啦A梦雕像正张着大嘴巴,露出红艳艳的舌头,蓝蓝的猫脸上还挑出几根胡须,可爱的黄色小铃铛嵌在短短的脖子上,白乎乎的手和脚还是翘起来的,滑稽又搞笑。

“姑娘也认识哆神?”村长惊喜。

豆豆赶紧点头:“认识认识,从小就看,特别经典。”

--------------------------------------------------------------------------------

作者有话要说:萧夙机:什么是哆啦A梦?

豆豆:铜锣烧的代言人。

萧夙机:铜锣烧好……好吃么?

豆豆:等回宫我研究研究……

☆、48 蒋大人出去了!

“说起来, 哆神可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啊。”村长眼中充满崇敬。

豆豆的眼皮跳了跳, 怎么看面前的哆啦A梦都无法把它跟守护神联系到一起:“难不成你们还亲眼见过哆啦A梦?”

村长认真的点了点头:“实不相瞒, 我的名字还是哆神给起的呢。”

蒋一白对村长的名字有执着的兴趣,赶忙问道:“藤罗花是你们井神给起的?”

村长特别自豪的挺起了胸脯,虽然裹在大棉衣下的胸脯也不太看得出来:“在我小时候,井神曾经从井里面爬出来过, 我当时是个孤儿,平时就住在马棚里,亲眼看到井神在大街上走, 他看到了我, 我激动的直哆嗦,后来他在我头上轻轻的放了一朵藤罗花, 嘱咐我不要跟别人说,然后就走了,以后我就给自己起名叫藤罗花。”

寒敬之和蒋一白面面相觑, 若说这世上真的有神明他们是不信的, 虽然皇家也有一系列的祭天活动,甚至连皇上都被称作是真龙天子, 但那只是维系权威的一种手段,连皇上自己也是不信什么真龙的。

所以如果不是村长的记忆出现错乱, 那么这个爬出来的井神就只能是人。

“见过井神的人很多么?你看没看到他做过什么事?”寒敬之继续问道。

村长略微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肯定不多,在我之前,只有上一代村长见过, 现在想想大概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出现了吧,哎不过井神可是好神啊,我亲眼看见他给家家户户扔银子,就在几十年前村子闹蝗灾的时候,大伙去拿了钱换粮食,这才活了下来,要不是井神,我们村子都死了一大片了。”

萧夙机没见过蝗灾,不知道是怎样惨烈的结果,但是听村长那么说,大约也知道这个井神是个好人:“你们就没去井下找找他么?说不定还能见到呢。”

村长遗憾的看了看据说三四百个妻妾的小公子,心不在焉的解释道:“神明岂是能随意打扰的,你们看完了就快些收拾行李吧,村里的姑娘们都热好了饭菜,你们想去谁家吃就去谁家吃吧。”

经萧夙机这一提醒,诸位都想到了这井下面或许有什么秘密,起码是能藏人的,但是按村长的话来说,这井神已经好几十年没有出现了,说不定早就死了,真是可惜了一位善人。

暗卫们整理好行李,欢天喜地的出去跟姑娘们打招呼,我们王爷虽然已经未婚先育,肯定是皇上的人了,但是我们还是单身啊!还能享受小姐姐们热情的款待!

领头用雪球捏了一朵花,直奔村口黄衣少女的家,长的可像边关的女酋长,让人十分心仪!

斗地主黑洞暗卫悄咪咪溜到了村长家,方才就听说做的跟宫内的大厨一样,我们天天守在皇上房顶上,还没有吃过宫内大厨做的东西,想去御膳房偷还怕抢了皇上的夜宵,毕竟皇上他也总去偷,简直不给人活路!

一转眼的时间,善院便只剩下了萧夙机,寒敬之,豆豆,蒋一白和村长五人。

萧夙机哀怨的扯了扯霖王的袖子:“花花……”

村长疑惑的转过头,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干啥?”

萧夙机:“……”真是尴尬了!竟然和爱卿是一个名字,会不会让他以为朕又反悔了,想接他女儿入宫了?绝对不能啊!朕只喜欢那个有硕大肌肉在床上精力充沛的花花!

蒋一白一边冲寒敬之挤眉弄眼一边惊喜道:“村长也叫花花?真是个好名字。”

寒敬之轻咳一声,望着房顶,早说该绝交了,一直狠不下心,这次一定要绝交了,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

村长客气道:“自然自然,村里人都说,我这名字,既文雅又不失倔强,既孤傲又不失芬芳,好似一只默默燃烧的蜡烛……”

“点燃了自己,光明了他人。”豆豆顺嘴说道。

村长眼睛一亮:“姑娘也懂?”

豆豆赶紧摆手:“不不不,是小学老师教的好!”

“小学老师?”村长挠挠头。

众人也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豆豆,豆豆心中默默呼吁,大马哈鱼聚聚!这一段可以跳过了!

寒敬之掏了腰包,捐了香火钱,又给了村长些银两,一则买那些饭菜,二则为了套套话,问问壮年男子都到哪里去了,为何不能回家,三则自然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井神,究竟是何许人也。

夜半掌灯,众人裹着棉被围在一个屋子里,屋子内点着明晃晃的炉火,跳跃的火苗散发着暖意,驱散了从破败的窗角灌进的凉风,寒敬之将皇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还从村民家里讨过来一个暖炉,给萧夙机捂着手,皇上现在没有了武功,也没有内力护体,一到了寒气逼人的地方,就手脚冰凉,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

村长又点燃了几根蜡烛,红色的蜡油顺着柱身滚滚而下,照的墙壁出现一圈圈淡橘色。

蜡油有种刺鼻的气味儿,比炉火的炭焦更甚,这村子的环境到底是比大家想的还要恶劣。

村长抿了抿嘴唇,先是叹了一口气,在炕边轻轻磕了磕手里的烟斗,他借着蜡烛的火光点燃,这才娓娓道来。

“村里穷,年轻人这才出去赚钱。大概十多年前吧,渺然峰上一个山庄,大概是个挺了不起的地方,我们乡下人也不懂,总之他们派人来招人,说是去当学徒和仆役,资质好的还能成为山庄的弟子,一个月给不少钱,但是只要年轻男人,大家想着这是好事,反正男人们在家里种地也没什么出息,倒不如去江湖上混混,万一能闯荡出去,还能给老婆孩子好日子。”

寒敬之点了点头,这么说的确没错,有些江湖门派,如果不是广负盛名的,基本没有人主动去学艺,所以便在乡下找些老实肯干的,既方便又好控制。

“大家伙都去了么?”蒋一白问道。

村长摇了摇头:“当然没有,大家都不是很相信这种好事儿,都胆子大的几个去了,一个月后回来都兴致勃勃的,也拿了不少钱给家里,在村子里说了山庄有多好,庄主是个大侠客,少庄主也是少年英雄,庄里的小姐更是貌美如花,总是说的像世外桃源似的,大家都心动了,于是村里的壮汉都跟着走了。”

“然后就出了事儿?”寒敬之疑惑。

村长吐出烟圈,琢磨了一下,犹豫道:“也不算是出了事儿,就是之后他们很久都没有回来,即便回来也是扔下钱匆匆赶回去,渐渐的,这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吧,村里人想去找,但是人家山庄不让啊,不是庄里人不让进,所以村里的姑娘们都剩下了,连以前成了婚的,都像是守寡一样。”

这么说就奇怪了,既然是找学徒,为何不让人家回家呢?难不成是怕这些人带些山庄的秘密出来?

村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拍脑袋:“对了,早些年有个小伙子突然回来了,但是看着古怪的很,他对我说,以后千万不要让村里人再进山庄了,我问他为啥,他也不说,没过几天突然就消失了,把我给吓坏了,村里人也就不敢上山了,只是这么些年了,山庄给村里的钱就没断过,哦就这个月还迟迟没送到。”

寒敬之挑了挑眉,问道:“这小伙子叫什么?”

村长赶忙答道:“叫方锦。”

众人一听都有些失落,江湖上没有方锦这个人物,想必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了,这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山庄内情并且逃出来的村里人。

“这个月的钱怎么断了?”萧夙机的关注点从来不跟大家是一个方向,他就只关注他感兴趣的事情,比如吃,比如钱,比如花花。

“不知道啊,原本头十天就应该送钱来了,可是这个月到现在都没声,前两天还来了两个进山庄的人,我们托他们问一声,也没信儿呢。“村长有些焦躁,猛地吸了几口烟,呛得狠咳了几声。

“两个人?”众人一听心中一动。

“长什么样子?”寒敬之问道。

“一个黄袍老道,还有一个挺凶的,说话瓮声瓮气的,一直缩在马车里。”村长回忆道。

黄粱老道和魏道云!

怪不得村口有马车痕迹,原来这两个人也往敛血山庄来了,竟然只比他们早几日。

只是这俩人到了山庄,恐怕敛血山庄上的人便有了准备,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是不可能了。

村长抽完了一袋烟,有些遗憾的放下了烟袋,从烧热的炕上蹦下来,总结道:“井神一定会保佑我们村里平安的,你们早些歇息吧,要是去北极严寒之地,我劝你们还是躲过冬天,不然太冷了,生意也不好做。”

“多谢。”寒敬之拱手。

村长穿上棉鞋晃晃悠悠走了。

蒋一白看了寒敬之一眼,突然严肃道:“寒兄,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找找那个井神,我总觉得这井底下一定别有洞天。”

寒敬之点头:“我也这么想,而且很可能井神还跟敛血山庄有什么联系。”

萧夙机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可是现在是冬天,水井里要冻死人了。”

蒋一白一笑:“皇上,臣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若说暗卫们不行,但我和寒兄肯定可以,只是寒兄现在有孕在身,不便行动……”

寒敬之扔了个枕头过去:“滚蛋!”

蒋一白从包里掏出酒壶,打开盖子给自己灌了几口,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脖子一直滑到肚子里,辛辣的滋味还在口中留恋,他一眯眼,飞身跃出了房。

不一会儿村长蹬蹬蹬的跑了回来,敲了敲门板:“忘记跟你们说了,要是用水的话,去后院房内的水缸里,村里的井都冻上了,水都是姑娘们去村外河里打的。”

众人一阵静默,后来还是萧夙机打破了沉默:“井里的冰用拳头或者脑袋能砸破么?”

村长赶紧摇头:“必须不能啊!大锤子都砸不破!”

--------------------------------------------------------------------------------

作者有话要说:蒋一白: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选择不跟皇上出巡。

☆、49 每天都想和霖王绝交!

寒风簌簌的吹刮, 卷的树枝咯吱吱作响, 黑夜里总有些突兀的声响传来, 或许是野猫野狗踩断了冰棱,或许是积雪压断了脆枝,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守卫森严的汴州城此刻已经没入了黑暗,只有打更的更夫和巡逻的卫兵手里还提着灯笼, 幽暗的黄色光点一突一突,仿佛在吹刮中随时都会熄灭,他们严丝合缝的捂住了口鼻, 还是能感觉到雪粒拍打在眼睛上, 刮的人骨肉生疼。

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未被冻僵的脚印,风潮一过, 原本的痕迹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任谁也不知道,这条路谁走过。

黑衣人小心的推开城东柳芳圆煎饼铺的房门, 向四周看看, 发现没有巡逻的卫兵,这才将门合上, 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跑。

卖煎饼的刘大娘从床前摸起褂子,又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匕首, 悄无声息的坐在了床上,像是罗刹鬼一般等着来人推门而入。

“啊啊。”黑衣人嗓音沙哑道。

刘大娘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扔下, 仔仔细细将衣服穿好。

“都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她走下床,摸到了桌子,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星点的火光由小到大,明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来人的脸。

来人是个老年人,脸上带着深刻的褶皱,弯曲的纹路像是游蛇一般爬满了他的脸,他的手心带着厚重的茧子,就连背也微微有些驼,他的一双眼睛微微发着浑浊的黄,凝视着刘大娘。

“你干什么?”刘大娘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右眼皮突突直跳,她性子有些急,恨不得让面前的哑巴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可哑巴就是哑巴,哑巴还是用茶壶倒了一杯隔夜的凉茶,然后用手指沾着杯中的茶水,在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办砸了,有两个漏网之鱼。”

哑巴手下的力道很重,恨不得将桌子桶出几个洞来,桌子腿摩擦着地砖发出吱吱的刺耳的响声。

刘大娘屏息凝神,小声问道:“谁?”

哑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写道:“黄粱老道,魏道云。”

刘大娘有些急了,她用手狠狠的拍了哑巴一巴掌,愤怒的嗔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兵小卒也就算了,单单是两个滑头,他们一看事态不好一定眯起来了,说不定找都找不到,留下永远都是祸害!”

哑巴有些丧气,硬生生挨了刘大娘一巴掌,不吭声了,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了,这一巴掌是小,说不定到了上头连命都没有了。

“继续说!”刘大娘擦了擦汗,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哑巴又沾了沾水,在桌子上写道:“我到敛血山庄的时候,他们不在,我赶去莆田寨,他们已经不知所踪,连莆田寨都被官府查封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官兵巡逻的声音,刘大娘赶紧用身体遮住烛光,两个人齐齐定在了原地,只等门外脚步声远去,才轻轻出了一口气。

“你打算怎么办?”刘大娘问道。

哑巴迷茫的摇了摇头。

刘大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冷静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哑巴再次摇了摇头。

刘大娘心中有了谱,也不像方才那么紧张,她吹灭了房内的蜡烛,拉着哑巴坐在床上,细细的嘱咐道:“这件事不要说,相信上头也查不到,这两个家伙属耗子的,跑的比谁都快,肯定不敢再露头,等事情过去了,也就没事了,至于你耽误的这几天,就说在我这里和我叙叙旧,我头发长见识短,拉着你不让你离开,你没办法这才多留了几日,以咱们俩的关系,上头也不会怪罪。”

哑巴感激的点了点头,浑浊的眼里渐渐有些湿润。

刘大娘抚摸着他苍白的发丝,心中恸痛:“这些年苦了你了。”

深夜的风越发的凌厉,积雪将最后一丝余温泯灭,厚重的天空中看不到星辰,连一丝刺破黑暗的希望都没有,好在百姓们都沉浸在睡梦之中,明早起来,便又是银装素裹的一天。

“压十文钱,蒋大人是大头朝下进去的。”暗卫甲道。

“我压二十文,蒋大人是脚朝下。”暗卫乙道。

“我三十!就是头朝下!”领头道。

萧夙机略微思量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了斗地主黑洞暗卫:“这位英雄觉得呢?”

斗地主黑洞暗卫琢磨了一下:“应该……是头朝下吧,因为我跳水都是这么跳。”

“那朕压脚朝下,压二十两。”萧夙机从霖王怀里摸出二十两银子,啪的拍在桌子上,特别胸有成竹。

斗地主黑洞暗卫:“……”这么利用我,我是会伤心的!

寒敬之瞥了瞥暗卫们用门板画的简易赌桌,建议道:“先收起来吧,我感觉到蒋一白的内力了。”

过了不多时,房门一响,蒋一白瑟瑟发抖的从门外进来,一瘸一拐,嘴唇发白。

暗卫们手忙脚乱的将门板扣在了地上!特别迅速,保证蒋大人一个字也看不清!

蒋一白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些怪,不免疑惑道:“你们在干嘛?”

萧夙机将自己的二十两银子扯了回来,脸不红心不跳的答:“在斗地主。”

“这么多人斗地主?连寒兄也参加了?”简直不可思议,还以为这种浪费时间生命和近前的游戏,寒兄一定不会参与呢。

“这都是小事,蒋爱卿不如说说你的经历?”萧夙机强势转移话题,毕竟大家都等着呢,只要一出结果我们就可以收钱了,十分捉急。

“臣正要说此事,可惜天气太过严寒,井内都结冰了,根本震不开。”蒋一白叹息道。

萧夙机一脸焦急:“爱卿是如何知道结冰了?”

蒋一白一愣,心中尚有些感动,看来皇上还是很关心他的,毕竟焦急这种神色,皇上估摸着只给过御膳房大厨。

“臣自然是下去看过了。”

竟然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爱卿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萧夙机已经从炕上站了起来,渴望的眼神儿看的蒋一白都懵逼了。

“当然是脚……脚朝下。”蒋一白嗫嚅着。

“耶!朕就知道爱卿你不会傻到头朝下的!”萧夙机欢天喜地的冲那几个压了头朝下的暗卫招了招手。

暗卫们哭唧唧的捂着银子,慢吞吞的想要赖账,我们还要给王爷门口烧纸呢,总输银子我们就烧不起了啊,烧不起了王爷就没有办法在地府称王称霸,那我们下地狱的时候就不能过好日子,想一想都觉得十分痛心,这个钱能不能就不给了?我们真的没有想到黑洞他的魔力已经扩散到除了斗地主以外的赌-博了,早知道我们就天天带他去赌场,一定能一天赚回一套房,十天变成土财主,美好生活指日可待!

斗地主黑洞暗卫仰天长叹:“利用我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