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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米一昂头:“怎么?不可以吗?既然是在这栋别墅里发生的案件,既然在案件发生期间并没有其他人进出枫之墅,那么犯罪嫌疑人必然是枫之墅中的人之一。难不成蕾蓉是警官就可以免受怀疑?难不成就因为我指出这一点,你们就要公报私仇,说是我杀了陈一新?”

  呼延云摆摆手:“别激动,别激动,我不是说你指出她是嫌疑人不对,而是好奇另外一件事,当时你的原话,是不是大致这样说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杀人嫌疑,加上案发前后一直有罗谦和赵隆‘守望’着别墅的唯一进出口——院子大门的缘故,所以枪杀陈一新的真凶一定还在这栋别墅里。’”

  汤米想了想,然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就奇怪了。”呼延云盯着他的眼睛说,“据蕾蓉回忆,她把大家召集到一层大厅之后,确实告诉你们陈一新遇害了,但绝对没有提他是怎样遇害的——你怎么知道他是死于枪杀的呢?”

  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汤米的表情顿时石化!

  呼延云依旧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房间里静得能听见汤米“怦怦怦”的心跳声。

  “我……我没有杀老陈,老陈不是我杀的。”

  “我得说,这两个疑点恐怕让你到警察那里百口莫辩,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昨天晚上,你跑到三楼楼道枪杀了陈一新,这时最需要处理掉的是凶器,于是你迅速下楼,从楼的侧门溜出去,穿过花园,来到悬崖边,把枪扔进河里,然后再回到这间屋子里。因为那时刚刚下过一阵急雨,所以你的鞋底踩了很多湿泥,于是你换了一双拖鞋。当蕾蓉叫你们到一层客厅集合时,你无意中说出了只有你才知道的真相——陈一新是被枪杀的。”

  呼延云看着汤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以及沁出豆大汗珠的脑门,再一次把字纸篓里那双拖鞋捡了出来:“最初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就在看到这双拖鞋的时候,我突然明白,我的推理是错误的,你并不是杀害陈一新的凶手。”

  突如其来的逆转,让面无人色的汤米身子一震,脸上紧绷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下来。

  呼延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花园说:“一阵惊风密雨之后,自然是枝折叶摧花满地,假如你真的穿着这双拖鞋穿过花园,鞋底不可能只沾上湿泥,而一根草、一片树叶都没有。而这样色泽一致、细密程度一致的湿泥,我认为只能出现在很少人涉足的平台上,于是我的推理是,昨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你登上了枫之墅的楼顶,当你准备回到楼内时,突然发现楼道里人影憧憧,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出于某种直觉,你认为下到楼道会染上嫌疑,于是你顺着排水管道一点点下去——这对常年做建筑设计师并经常出入工地的你而言,是小事一桩——由于排水管道就在陈一新毙命的书房旁边,你下去时刚好听到蕾蓉在和苏苏、侯继峰他们分析案情,于是你得知了陈一新的死因,这使你更加相信自己当时没有下到楼道里是对的,你继续往下,一直到一层,那里正好是餐厅,管家老吴关窗时,有一扇没有关严,你推开后钻了进来,拎着拖鞋跑回了这间屋子,所以在别墅内的地板和地毯上都没有发现你鞋底的印迹……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汤米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喃喃道:“我的天啊……你怎么像亲眼看到一样。”

  呼延云再一次坐在椅子上,伸出右手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请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吧。”

  这一回汤米没有拒绝,爽快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你为什么没有怀疑我是扒着排水管下去时,从窗口给了陈一新一枪呢?”

  “你的臂展不够,排水管和书房窗户间有一定距离,你抬平胳膊,手指头也只能摸到窗户的侧边。”呼延云严谨的回答令汤米不禁一笑,“好啦,我的问题只有两个:第一,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到楼顶去做什么?”

  汤米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对于一个建筑师而言,每一栋房子,都是他的孩子,这一点,相信你能够理解。”

  呼延云点了点头。

  “那么,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别人说成是畸形、怪胎,对吧!枫之墅在我的作品中,即便不算是出类拔萃的,也是我付出了很多心血的,我不希望自己盖的房子总被人说成是凶宅,我这辈子只想做一个优秀的建筑师,而不是一个为生存和死亡两界构筑隧道的通灵者。”汤米愤愤地说,“赵洪波遇害的时候,我在场,我也觉得他死得蹊跷,但是没有往灵异的地方想,虽然此前曾经传出过赵洪波在这栋别墅里精神失常的诡异传闻,但这是我自己盖的房子,有没有鬼怪,我还不清楚么?后来六个清洁工死在这里,业界哄传我盖了一座凶宅,有些媒体甚至把我称为‘中国的中村青司’ ,这让我非常生气!与此同时,我也不免犯起了嘀咕,因为固然这座别墅是我全程设计并监督施工的,但其中有一间屋子,却是陈一新将我排斥在外后装修的,我能保证枫之墅的其他房间绝无问题,但三层那间书房么……”汤米说到这里,停下来,摇了摇头。

  片刻,他继续说道:“我感到非常苦闷,干脆把此前从来没读过的各种跟密室和凶宅有关的推理小说都读了一遍,其中就包括‘馆系列’,越读我越想亲自来枫之墅看看,尤其查查那间书房到底有什么问题,是不是真的被陈一新设计了什么机关,可这毕竟是发生过多起命案的宅子,警方把守得很严,第二批特种清洁工进入打扫,据说还是陈一新动用了关系得到的特批……因此,当陈一新邀请我来参加晚宴时,我知道机会来了,而且这恐怕是我搞清‘凶灵’真相的最后机会。晚上,我估计大家都睡得差不多了,就悄悄地溜出了屋子,我想,赵洪波死后,警方已经把那间书房仔细勘查过了,所以即便是有机会,也应该设置在室外而不是室内,所以我就跑到房顶上查看,后面发生的事情,就完全如你所说了。”

  呼延云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当你在房顶查找机关时,从你所在的视角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听到什么特殊的声音?”

  汤米想了很久,才摇摇头:“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要说特殊的声音么……那阵子风很大,不停地打雷,满耳朵都轰隆隆的,我还害怕自己站得太高被雷电劈中呢……哦,对了,我听见楼下的庭院里有赵隆和罗谦聊天的声音,他们好像在喝酒,一边喝一边天南海北地胡聊……”

  呼延云沉思了片刻,站起身:“我没有其他问题了,打扰你休息了。”

  他刚要往外走,汤米突然说了一声“谢谢”。

  呼延云觉得好笑:“你谢我做什么?”

  汤米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帮我洗清了疑点。”

  “你错了。”呼延云说,“我帮你洗清了疑点这并不假,但是我并不信任你,在这栋别墅里,你还是比其他人更像杀死陈一新的真凶。”

  汤米脸色顿时又变得很难看:“你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杀死陈一新的动机我还不清楚,不过对于他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渣来说,杀死他无疑意味着替天行道,所以我倾向于杀他的凶手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呼延云说,“蕾蓉告诉我,当濮亮把赵怜之推搡进了一层大厅并摔了一个跟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只有你上前扶起了他……扶起一个被众人唾弃的小丑,比扶起一个摔倒的老人,更需要勇气和正义感,所以,我对你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汤米愣了很久,脸上才慢慢绽开了笑容,他大步上前,伸出了手:“谢谢你对我的怀疑,呼延……嗨,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呼延云,我是一位推理者。”

  呼延云微笑着,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好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7

  呼延云走出汤米的房间,蕾蓉正站在楼道里等他,两个人相视一笑,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时,警方的大队人马已经赶到,刑警、法医和犯罪现场勘查员都往三楼涌去,恰好濮亮从旁边经过,被蕾蓉一把拉住问道:“你看见唐小糖没有,我怎么一直没有找见她?”

  濮亮说:“她啊,在我的警车里睡着了。”

  “怎么回事?”蕾蓉有点吃惊,“她怎么跑到你那里去了。”

  “那小姑娘怪怪的,专门来找我,挺严肃地跟我说,在侦办过程中最好忽略掉童丽和赵隆之间的那件事儿,提取口供时不要提及,尤其对媒体发布相关案情时注意避免泄露……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每个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不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很难说出谁对谁错,所以最好不要触碰那些伤口,更不能交给公众去审判和裁决,因为每个人都有告别往事、重新开始的权利……反正她那小嘴巴拉巴拉一通说,把我彻底搞昏了头。”

  “看,我们家小唐长大了。”蕾蓉高兴地说,“那么濮亮,你是怎么回复她的呢?”

  濮亮摸了摸红鼻头:“我说我忙得很,跟案情无关的事儿我一律不想管,也不知道,然后小姑娘就很满意地缩在后座上睡着了。”

  蕾蓉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啦!”她目送濮亮离开,一扭头,发现呼延云低着头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便幽幽地说:“放心吧,思缈不会有事的。”

  “啊?”呼延云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什么跟什么啊,思缈在医院,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在想陈一新被杀的案子呢。”

  “你都想到什么了?”蕾蓉笑着问道。

  “起初我听了你说的那两条疑点,以为凶手十有八九是汤米,但是现在看来他洗清了嫌疑,那么会是谁呢?”他哐哐哐地敲了敲脑瓜,“用脑过度,想得我头疼。”

  “得啦得啦,你到我那屋去歇会儿吧!”蕾蓉挽着他的胳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打开了门,昨晚去三楼书房勘查前没有关的台灯依旧亮着,蕾蓉指着床说:“你去迷瞪一会儿,我的困劲儿过了,做点儿热水泡杯茶喝,把今晚的案情在纸上划拉划拉,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疑点……呼延,你怎么了?”

  只见呼延云蹲着,仔细地查看地毯上的黑色鞋印:“这是什么?”

  蕾蓉也有点糊涂,那鞋印一共两对四串,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室内,她看到呼延的鞋底有点儿黑,提起脚看到自己的拖鞋下面也是黑色的,打开门,发现原来是他俩走到门口时,踩到了昨晚不小心洒在地毯上的当做提取指纹用的磁性粉替代物墨粉,便笑着说了句“虚惊一场”,给呼延云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呼延云听完她的解释,不但没有释然,脸色反而变得形同死灰。他站起身,走到楼道里,看着洒在地毯上的墨粉,墨粉成不规则的条形状,横在蕾蓉所住房间门前的过道上,与房门恰成直角,除了他和蕾蓉走过时踩踏和拖曳的痕迹外,没有任何其他人走过的痕迹。

  他目光呆滞而恍惚,口里不停地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蕾蓉困惑地问:“你怎么了?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可能是一个人做的,而这个人刚刚已经被我排除在嫌疑人之列了啊……”

  “你说的是谁啊?”

  呼延云沉默了片刻,站起身,看了看楼道两侧的壁灯,昏暗的灯光催人欲睡。他跑到楼梯口,然后从东往西一直走,走到那道墨粉前站住,又转身回到楼梯口,继续往这边走,走了约莫四五趟,终于像放弃什么似的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蕾蓉和呼延云自幼相识,对他再熟悉不过,看他此时此刻眉头皱得像在两眼之间打了块楔子,知道他正在高度紧张和集中思考着什么,也不打扰,就站在他身边默默等待着。楼道里死一样寂静,很久很久,呼延云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战,低下头看了看地毯上那块墨粉,又仰起头看了看被壁灯照得明暗交晦、怪影幢幢的天花板,最后将视线茫然地投向了另一头的楼道,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仿佛在看着一个可以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蕾蓉!”他重重地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请你仔仔细细地回忆一下,并确凿地告诉我:陈一新遇害时,这栋别墅里的每个人究竟在做什么,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哪些是你亲眼看见的、哪些是听别人转述的、哪些是可靠的、哪些是可疑的,我要最真实、最准确的答案!”

  蕾蓉看他这一副要怼命的架势,本来可以轻松说出的事情,反倒踌躇和犹豫起来,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之后才慢慢地说:“好,我接下来的话,我可以对每个字负责!”

  呼延云点了点头。

  “首先是侯继峰。我发现陈一新遇害后马上打电话给他,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听,像是梦中被吵醒的口吻,他说他一直在屋子里睡觉。”

  “他的腿不是昨天下午跟胡岳打斗时受了伤吗?有没有可能他的伤势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重?这样他不仅能够上三楼枪杀了陈一新,还能迅速撤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蕾蓉摇摇头:“绝无可能,他受伤后,我亲自给他做的理疗,敷的药,你别忘了我是法医,法医不仅负责验尸,还有验伤,伤势重与否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侯继峰受的伤,勉强爬上爬下三楼还没问题,但是如果说开枪杀人之后撤退,你找只乌龟都比他跑得快。”

  蕾蓉看了看呼延云不说话,继续说道:“侯继峰去我这屋的隔壁,叫醒的苏苏,苏苏今晚和童丽睡在同一个房间,据苏苏说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半截童丽有没有出去过。”

  “侯继峰敲开门时,有没有看到童丽在房间里?”

  “有,而且是童丽开的门。”蕾蓉说,“但侯继峰找的是苏苏,她就把苏苏叫起来,然后接着睡觉去了。”

  “也就是说,案发时无论苏苏还是童丽,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蕾蓉一愣,接着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是管家老吴,老吴是被苏苏拍门叫醒的,他说他跟厨娘一起收拾了餐厅,准备了一下第二天的早餐,又检查了一遍凡是上锁的房间门窗有没有关好,最后看了一下别墅的院门,确认从里面上了门闩,才回到自己的屋子睡去。”

  “又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呼延云说,“对了,那个厨娘是什么情况?”

  “厨娘是老吴临时叫过来的,我们查过她的背景,她确实跟这座别墅里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案发时她在佣人房里呼呼大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