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识则有点奇怪,用笔戳了戳傅正初的书。

  傅正初没吭声。

  傅识则又戳了戳书,问:“心情不好?”

  傅正初摇摇头:“小舅,我在复习,你别烦我。”

  此刻,他只想当个透明人。

  傅识则难得被傅正初嫌弃,便将重心挪到云厘这边。

  给云厘讲了每一类型题目核心的知识点后,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傅识则看了看往年卷,抽了张难度适中的,放在云厘面前。

  指令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做。”

  云厘做的过程中,傅识则便托着脸,垂眼盯着她的卷子。

  ……

  云厘感觉回到了小学三年级,数学老师站在她的旁边虎视眈眈,还不停地拍打手中的戒尺以示警戒。

  每有一点儿进展,她都得察言观色一番。

  傅识则几乎不会掩藏自己的心事,每次云厘选择题和是非题了,或者草稿上的公式写错了,他都会有细微的表情变化,比如皱眉或者眯眼。

  半小时后。

  好不容易把二十道小题目做完,云厘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傅识则给她对了答案,全对,他眉头一松,看起来非常满意这个成绩。

  云厘不理解,这就是学霸的快乐吗?

  不仅要自己全对,他盯着的人也得全对?

  云厘盯着他的脸,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帮别人作弊?”

  “?”

  云厘:“感觉你很熟练的样子。”

  傅识则一阵无语,云厘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做这些题目特别烧脑,如果不是因为要考试,我应该都不会碰它们……”

  傅识则盯着她,见云厘一脸渴望认同的希冀,便皮笑容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敷衍道,“是啊。”

  “我书可能读得不太行。”云厘开始为自己的不学无术辩解,“当up主还是挺好的,上期视频现在已经有三百万播放量了,而且,还是手工科技类的。”

  她特意强调了手工科技这四个字,显得这个视频或多或少也有些技术含量。

  “我重新组装了一个机器人。”

  傅识则:“看一看。”

  云厘把视频打开,放在桌面上,傅识则始终不发一言地看着屏幕,等到那颗小足球出现的时候,他神色才有些变化。

  想起来,云厘又顺带问了下:“我要给EAW拍一条新的动态,到时候你能帮我操作下仪器吗?”

  傅识则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视频还没放完,E站一连给她推了几十条通知。云厘本来不打算操作,一不小心误点,发现是一条动态,下面一溜的评论都在艾特她。动态内容是九张视角相同的照片。

  第一张:傅识则双手伏在桌上,偏头和她讲题,她侧耳听,视线落在他脸上。

  第二张:傅识则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东西,她用手支着脸,视线落在他脸上。

  第三张:傅识则叉了块华夫饼移到唇旁,她趴在桌上做题,视线落在他脸上。

  粉丝们发现,这九张照片,无论里面两人在做什么,云厘的视线永远落在傅识则脸上。

  【@闲云嘀嗒酱太般配了!我好嗑呜呜呜!】

  【@闲云嘀嗒酱女人都是骗子,心碎了,老婆被人抢了,取关。】

  【@闲云嘀嗒酱呜呜呜呜我的老婆重婚了。】

  这他妈的谁偷拍的。

  云厘处于懵逼状态,根据照片的角度看过去,是咖啡厅的洗手间方向,只凌乱摆着几盆干花。

  傅识则扫了一眼,云厘见状立马盖上了手机。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评论启动了太多次。

  云厘脱口而出:“老婆,我们做题吧。”

  傅识则的手一僵。

  傅正初努力维持自己的透明人状态,但却忍不住笑了出声。

  云厘看着两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尴尬。

  太尴尬了。

  怎么会有,这么尴尬,的事情。

  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懒得搭理,傅识则没讲半句多余的话。这种沉默,让氛围成百上千地叠加,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每个细胞。

  别开视线,云厘捂了捂脸,试图让温度降下来。

  “我去下洗手间。”没成功降温的云厘落荒而逃。

  在原处,傅正初还在压着声音偷笑,傅识则用笔敲了敲他脑袋。

  傅正初也没在意,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哈老婆!”

  傅识则:“……”

  “问你个事。”他又用笔敲了敲傅正初。

  见傅识则这样,傅正初立马安静下来。

  他张了张口,才难以启齿地吐出这几个字:“我长得像女的?”

  ……

  等云厘回来的时候,两人的神态自若。她镇静地坐回位置,心猿意马地奋笔疾书。

  “诶,云厘。”

  正当云厘和往年考题混战的时候,头顶冒出屈明欣的声音,她抬头,屈明欣穿着条蕾丝白裙,妆容精致,轻搂了搂云厘的脖子。

  “我刚才在外头见到你,就在想是不是你。”

  “我能坐这吗?这是上次万圣节那个同事吗?”屈明欣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下,朝后面招招手,“李蔚然,你过来呀。”

  云厘这才发现后方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也拉开椅子坐下。

  一有陌生人的介入,云厘瞬间毛孔紧闭,生硬地和两人打了招呼。

  “我们去别桌坐吧,我同学他们在复习考试。”

  刚起身,却发现咖啡厅已经坐满了。

  “就坐这吧,我也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屈明欣反客为主,自然地将云厘拉回到位置。

  几人瞬间安静了。

  云厘心里不喜欢屈明欣,但也清楚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她作为受害者,这段记忆颇为鲜明无法抹去。

  但她也不想因为对方性格还没成形时做出的行为,给她下一辈子的定义。

  屈明欣和她聊了聊自己工作的事情,又问了问他们几人的情况,手机不停震动,云厘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何佳梦的电话。她拿着手机示意了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何佳梦想和她确定一下动态宣传的主题,云厘先前已经想过,便直接给了回复。

  “我想把EAW这期动态宣传做成个一分钟左右的短片,主题就是‘尝试’,怎么样?”

  回想自己当博主的整个阶段,也有过许多尝试。从最开始在美食区,逐渐迁移到手工区和生活区,再到最近那个爆火的机器人视频。

  出于就业愿景,本硕阶段她都选择了自动化的方向,到EAW实习最初也想去的是技术部。

  但被调剂到人事部门打破了她的按部就班,却也给她带来新的尝试和机遇——她也向往过,融入人群;她也想证明,内向,并不意味着她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云厘很喜欢这一期主题。

  尝试总是意味着,对于未来的期许。

  她也有对于她和傅识则的未来的期许,比其余的都更加强烈。

  -

  “刚才我在窗外看到云厘和你们聊天,觉得她开朗了很多,还挺为她感到开心的。”屈明欣笑道,“我也想了解下云厘的近况,要不加个微信?”

  她主动地拿出手机,傅正初闻言,给手机解了锁,刚往她们那边递,一只手指压住他的手腕。

  傅识则:“不必了。”

  屈明欣第一次要微信被拒绝,而且对方看起来还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傅正初朝她们两人抱歉地笑笑:“你们有什么事直接问厘厘姐吧。”二人是云厘的朋友,他不想表现得疏远,便问:“你们是厘厘姐的高中同学吗?”

  屈明欣:“嗯对啊,我们在高中时候关系很好,不过云厘她一般和男生比较玩得来,女生里好朋友就我和邓初琦。”

  “我给你们点一些喝的,替厘厘姐招待你们。”傅正初没想太多,按了服务铃。

  屈明欣先和傅正初随意聊了下南理工的事情,话题便到云厘高中阶段:“云厘高中时候就挺可怜的,因为有一只耳朵听不见,所以上课的时候经常听不清老师讲话,点她回答问题,她连问题都不知道。我们老师就会说她走神,没认真听讲。”

  傅识则微微动了一下。

  傅正初明显没反应过来。

  她继续惋惜道:“所以高中的时候她经常被罚站,成绩也不太好,听说后来读大学保研没保上,估计是大学上课也听不清老师讲话。可这明明也不是她的错,她好像从小就听不见,因为这个原因也受到过很多歧视,和我们也不太联系了。”

  “好多人问她现在怎么样,她也没回复,不过看她和你们这么开心,我们也就挺放心的。”

  傅正初本来想说些什么,余光留意到傅识则的神情,他自动闭上了嘴巴。

  服务员恰好拿来菜单,屈明欣刚接过,傅识则却直接拿过菜单的另一边,递回给服务员。

  傅识则:“你说过——你本科毕业,在工作了。”

  屈明欣点点头:“对我现在在……”

  傅识则很少打断人说话,难得破了例,哂道:“听你揭云厘的短,从上次我就很疑惑了,”

  “不像受过教育的人。”

  屈明欣脸上的笑有点维持不住,她辩解道:“我只是希望……”

  傅识则:“希望我们发现她的缺点,是么?”

  傅识则:“没发现她的,你的倒是挺明显。”

第27章

  云厘回到咖啡厅的时候,几人正处于僵持状态。

  一分钟前,屈明欣已经急于重新见到云厘。她鲜少有这种被人当面责难的经历,也不能接受在这里她不受到别人的喜爱。

  傅识则:“她们要走了。”

  云厘觉得突然,但也能猜出在她离开的期间发生了些事情:“那我去送一下她们。”

  到店门口,屈明欣心有不甘地挽住云厘的手臂:“云厘,本来我不想说这个事情的,但你的朋友好像不太欢迎我们。”

  云厘警觉道:“什么意思?”

  “我就和他们聊了两句,你那个同事脾气就挺暴躁的。”

  傅识则脾气挺暴躁?

  这还是云厘第一次听到这个评价。

  “你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到你以前被罚站,我本来只是……”

  罚站这两个字激起云厘高中阶段最敏感的回忆,她打断了屈明欣的话,“你和他们说了我左耳听不见?”

  屈明欣张了张嘴,见云厘直接拉下了脸,也不再那么理直气壮:“我也没想到他们不知道啊,况且,我们那么多年同学了,只是想他们能对你好一点。”

  云厘只觉得不可理喻。

  小时候的她并不忌惮告诉别这件事情,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有这个问题,在她的角度看,还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所有人的左耳都听不见。

  都只是个装饰品。

  直到后来,稚嫩的孩子口里吐出‘聋子’‘残疾’‘畸形’等词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和别人确实是不同的。

  她有意识地不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情,但这个消息在高中时段还是不胫而走。

  一开始,或者说,直至现在,她都因此有些自卑。

  也情绪化过,忍不住问,为什么是她。

  但更困惑的是,为什么一个本不是她的错的事情,会被人来来回回地用来攻击她。

  埋藏记忆中的委屈与当下的怒火交织成团,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会像从前那样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要再来影响她的生活。

  “我不觉得,在我朋友面前说那些过去令我难堪的事是对我好。”云厘看着她,“我以前胆子小不敢反驳你,我以为将就将就,就能熬过去了。”

  “现在看来不是这样。”云厘拨开她的手,冷淡道:“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联系我了。”

  语毕,也不顾屈明欣的神情直接将门带上。

  在门后,云厘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平复心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出乎意料的是,迈出这一步,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

  ……

  咖啡厅内,傅正初把书盖上:“小舅,你刚才是生气了吗?”

  傅识则:“没有。”

  刚才傅正初听屈明欣讲起云厘过去的事情,只觉得她很可怜,直到傅识则说了那些话,他才反应过来。

  好像确实是。

  如果是他,是不会和别人说这些事情的。

  “其实我一直也没发现厘厘姐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傅正初绞尽脑汁去回忆和云厘的日常相处,却想起了其他事情:“小舅,你一开始就知道吗?以前我们每次出门,你都是在厘厘姐的右边。”

  傅识则:“……”

  傅正初:“包括现在,你也在右边。”

  他还想进一步深究傅识则的动机,却见到云厘往这边走了,傅正初停止了对话,不会隐藏心事的他慌忙地从一旁拿了本书,装作在翻看。

  没几秒,她忍不住道:“傅正初,你书拿反了。”

  “啊,诶。”傅正初赶紧坐直:“我肯定是睡着了!”

  云厘:“……”

  云厘知道傅正初反常的原因,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也组织不好语言,只好接着安静地看书。

  几人在咖啡厅里随意点了些轻食后,转移到了有沙发椅的座位上。傅识则耷拉着眼,和傅正初要了顶鸭舌帽,戴上后便窝在沙发椅里睡觉。

  见状,另外两人也就安静地翻着书。

  就要考试了,云厘却心不在焉,想着屈明欣刚才说的话——傅识则暴躁。

  知道这有夸张的成分在,但能想象,傅识则为她出面了。

  这一想法冒出来后,云厘满脑子都在想象他为她动怒的模样,但想了几种可能性,都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刚才如果在就好了。

  试图在草稿纸上写些公式集中注意,结果画了半天,却画了满纸的月亮。

  往旁边看去,傅识则窝在沙发的角落,薄唇紧抿,身上轻微发抖,背又绷得很紧,似乎是在做噩梦。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呼吸变得很不规律,像是在努力挣扎。

  似乎也不应该任由他做噩梦。

  云厘伸手去摇他的肩膀,傅识则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压在他的腿侧。

  “……”

  云厘试图把手缩回来,那只抓住她的手却纹丝不动,他的呼吸忽然平稳了许多,眉头也舒展开,唯独扣紧了她的手腕。

  莫名想起了吮着奶嘴的婴儿。

  这个动作,她也看不了书,便直接拿出手机,打开和傅识则的聊天界面,一字一字输了几句话,又一个个删掉。

  【你是在装睡吗?】

  【我们的动作有那么一些些暧昧。】

  【你拉了我的手。】

  【你主动的。】

  【可以负责任吗?】

  ……

  【拉了五分钟了。】

  傅识则快醒的时候松开了她。将手缩回来,云厘才发现手腕上已经被他扣得发紫。

  傅正初用很古怪的语气问:“小舅,你睡得好吗?”

  不知道他这语气怎么回事,傅识则只是抬了抬惺忪的睡眼,没搭理。

  三人复习到晚饭前便结束了,云厘回到家瘫软在沙发上,透过指缝看着灯光,再往下,手腕还有浅浅的勒痕。

  因为拉了手,她单方面有种感情飞速进展的感觉。

  他妈的怎么整天吃她豆腐。

  又不负责任。

  云厘郁闷地打开微信给邓初琦发消息。

  云厘:【今天也是求而不得的一天。】

  邓初琦秒回:【???你告白了吗?】

  云厘忍住告知被吃豆腐的冲动:【没有。那样不得把人给吓跑吗?】

  邓初琦:【那你怎么求的?】

  云厘:【我在心里默默地求。】

  云厘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邓初琦回消息。刷回E站,白天那条偷拍动态已经有二十万赞了,她简单地回复了下,便切换到和傅识则的聊天窗口。

  内容还停留在上次万圣夜。

  她问:【我现在去科技城了!】

  他应:【嗯。】

  云厘:【今天说给EAW动态宣传的那个,周一晚上你有空吗?】

  两门考试都在周一的白天,恰好冬学期课程有调整,便顺带着改了实习时间。

  傅识则回了,依旧只有简单的一个“嗯”字。

  往前翻,也都几乎是她发几条,他回一条,信息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条。来回翻看了会,云厘将备注改成了‘老婆’,才觉得顺眼了许多。

  她翻回到最初的信息,删了中间的两条。

  云厘:【/当我老婆/】

  老婆:【嗯】

  ……

  考试前一个夜晚,云厘通宵了,不仅连刷了几套卷子,还连夜做了份抹茶毛巾卷,小心地装到盒子里,用蓝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考完试回去补了个觉,出发赴约前,天却下起淅淅沥沥的雨。云厘换了身防水的风衣,将相机放到防水包里,才撑着伞到了EAW。

  员工已经下班了,云厘在门口等了会,几分钟后小雨转成瓢泼大雨。

  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他们约定的点还有十分钟,杵在窗口,鞋子在原地画了好一会儿圈圈,云厘又打开伞,往进入公司的消防通道口走去。

  大粒雨水拍打伞面,云厘透过雨帘看到站在消防通道门口的傅识则,和她预想的相同,他没有带伞。

  一进到有蓬的地方,她立即收了伞,用手拍拍身上的雨水,她身上已经淋湿了一大片,发尾也沾满水迹。

  他眸色一暗,低头扫了眼她手里拿的东西:“来接我的?”

  云厘不好意思直接承认,轻轻唔了声:“我在那边等了好一会,你没来。”

  “伞给我吧。”傅识则没多问,接过伞打开。

  单人伞的空间逼仄,勉强能容下两人,云厘把相机包背到了胸前。

  雨声在她的右耳多次放大,雨帘挡住了视线,所有的触感中,只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滴,打在傅识则的另外半边身子上,云厘有些愧疚:“我的伞太小了,要不你一个人撑吧。”

  傅识则没把这个不切实际的主意放心上,但还是低头问她:“那你呢?”

  小巧得几乎像缩在他怀里的女生爽快地将帽子一套:“我这个衣服是防水的。”

  傅识则:“……”

  幸而路程不远,到体验馆后傅识则刷卡开门打开电闸,去储物室拿了条毛巾递给云厘。

  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擦,云厘转过身,用毛巾轻轻擦拭头发淋湿的部分。

  云厘将相机和反光板架好,便根据一开始设定的流程逐个项目拍摄。

  最后一个项目是用VR眼镜玩恐怖游戏,为了节目效果云厘决定自己上阵。傅识则给她戴好眼镜后便指导她打开那款《梦醒时见鬼》。

  一进入游戏便是血红灯光下的浴室,云厘全身绷紧,在里面缓慢地移动,里面有好几个房间,一个个摸索过去后,她耳边骤然响起凄惨的鬼叫声。

  云厘左耳听不见,因此不像常人一样能定位声音来源。

  对她而言,所有的声音都来自右边。

  她下意识觉得鬼在右边,惊恐地往左边退了一步,却直接撞进一个怀里,一抬头,是一张惨败的脸。

  在云厘尖叫前傅识则直接摘掉了她的VR眼镜。

  她惊魂未定,视野回到真实世界,身后软绵绵的触感却让她回忆起刚才的画面,心有余悸地回头,却发现——

  她在傅识则怀里。

  他单手拎着VR眼镜,另一只手轻抵着她的后肩,避免她摔倒。

  “……”

  “我不是故意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从身后的怀抱脱离。

  云厘脸上发热,自己又占了傅识则的便宜,她用手背触碰双颊,确认温度降下来了才转身。

  傅识则垂眸,将手里的VR眼镜关掉,将伸缩绳调整成正常大小,上上下下检查。

  他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才抬眼看向云厘。

  “你喜欢我?”

  他的目光干净。

  云厘怔在原处。

  第一反应是否认,但话到喉咙口,却发不出声。

  有好多个夜晚,睡眠不佳的她睁眼,总能模模糊糊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云厘未曾躲避过这种感觉,这种带着丝丝甜、丝丝苦、丝丝涩的体验,从最初的爱慕到最后的倾心。

  想要参与他的过去。

  想要参与他的现在。

  想要参与他的将来。

  密密麻麻的情愫在心中滋生,萌芽早已破土而出,怯懦的她曾尝试压抑忘却,却反扑似的,在这人间愈发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