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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兰闻言,一直无神的眼睛陡然一亮,自打出了娘胎,她就和墨兰结下了深深的牙齿印纠葛,若是能让墨兰吃瘪,那她自带干粮上前线都是肯的。

王氏和华兰受到了启发,立刻改变策略,每夸顾廷烨三句后,就卖力渲染一下如兰嫁了顾廷烨后能在墨兰面前多么风光的情形,效果很好;如兰也渐渐认命了,又不是推她进火坑,不过是叫她嫁个二手高档货而已,何况敬哥哥也未必是原装的。

明兰由于在劝说如兰的工作中表现优异,受到了上级的表扬,获准假释回寿安堂陪伴老太太,老太太则奖励她去送一送贺弘文。自那次贺老夫人来过后,贺弘文又来过两次,明兰都没出面,他只宛如犯人一般低头歉意的对着盛老太太,老太太瞧他认错态度良好,渐渐有些心软,虽还未松嘴,但态度已经和气亲切多了。

明兰走在寿安堂直通往二门的一条小路,碎碎的石子铺了这条偏路,也没什么人来往,旁边跟着亦步亦趋的贺弘文;每当这个时候,明兰都会觉得老太太的心思很可爱。她出身于勇毅侯府,因此瞧厌了有爵之家男人的贪花好色,并深恶痛绝,于是选了个探花郎,谁知文官也没好到哪里去,新婚没多久,盛老太爷就领了个美妾回来,还羞羞答答的解释说是上峰所赐,不好推辞,还希望妻子很贤惠帮他照顾妾室;婚姻失败之后,老太太对文官的操守也失了望,又转而倾向起非主流从职人员,例如,贺弘文。

“……明妹妹…明妹妹…”

明兰这才回过神来,只见贺弘文正羞涩的瞧着自己,一连声轻轻叫着,明兰定了定神,微笑道:“什么事?请说。”

贺弘文陡然黯淡了眼神,低下头去,过了会儿才缓缓道:“明妹妹定是气了我,不然不会这般说话的。”

废话!该说的我早说完了!不过明兰嘴上却道:“弘文哥哥,哪里的话说,没这回事。”

贺弘文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热切的瞧着明兰,喉头滚动几下,似乎激动万分,却又久久说不出来,好容易才道:“明妹妹!我知你是生我的气了,但请听我一言!”明兰也住了脚步,静静等着,贺弘文吸了口气,鼓足力气道:“…我不敢说我自己有多明白,但至少也清楚自己想娶的是谁!我诚然将表妹当做亲妹子的,绝无半点男女私情,可事已至此,我不能瞧着她去死,便只能委屈了你!可是,请明妹妹一定相信,贺家与表妹而言不过是个安身之所,她能衣食无忧,但也……仅止于此!”

贺弘文情绪激动,语无伦次的说了许多接纳曹锦绣的无奈,也含蓄的说了许多将来会对妻子一心一意的保证,明兰始终静静听着,既没有感动的意思,也没有嗤之以鼻的讽刺,贺弘文看着明兰的样子,渐渐有些沮丧:“明妹妹,始终是不肯信我了。”

明兰轻笑了下,摇头道:“信不信的,不是听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的。”

“我自然说道做到!”贺弘文面色泛红,鼻尖微微沁出汗来。

“比如说…”明兰没去理他,转过身子,再次缓缓走了起来,自顾自道:“你与妻子在下棋之时,表姑娘忽然头疼脚疼肚子疼,要你过去瞧瞧。”

贺弘文笑了,松了一口气,跟在后头走着:“小生才疏学浅,自当另请大夫,有药吃药,有病看病便是。”

“若是表姑娘三天两头的犯病,也不好天天请大夫,只消你去瞧瞧便好了。”

“既是宿疾,家中必常备药材,熬上一碗送去便是。”

“若表姑娘吹箫弹琴念怨诗,声声入耳,丝丝出音,哭的煞是可怜,非要你去安慰。”

“调丝竹本是雅事,但得节制,不可扰了旁人清净才是,不然便是存心闹事;至于可怜之说,表妹自姨父流放之日起便可怜了,那几年我不在她身边,她不也活过来了。”明兰倏然停住脚,定定的瞧着贺弘文,冷声道:“你别装傻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贺弘文也站住脚步,正面站在明兰面前,淡褐色的面庞全是不安:“明妹妹,也知道你在怨什么?那日我去见表妹,她瘦的剩下一副骨头了,只吊着一口气等我,连话也说不出来,只用眼睛求着我,我是个软弱无用的,没子硬下心肠,我便答应了。可那时,我也明明白白告诉她了,我给她一条活路,但也仅止于一条活路。进门之后,什么男女之情,嘘寒问暖,她是不要想了,若再有寻死觅活,我便再无半点愧疚!”明兰听了,默默无语,贺弘文深吸一口气,宽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明妹妹,她若就这么死了,就会变成一块疙瘩,一辈子梗在我心头,叫我永远记着她!……我,我不想老记着她,我的心里只应放着我的妻子!”

明兰慢慢抬起头来,背着阳光,贺弘文年轻俊朗的面庞一片真诚和紧张,她心里的某一处小小的一块柔软了些:“到底住在一个屋檐下,你怕是做不到视若无睹罢。”

贺弘文认真的沉声道:“明妹妹,我晓得你在忧心什么?可我有眼睛,不会叫人哄了去的,张家的四叔公如今云游在外,当初他替令国公府瞧了十几年的病,从老公爷的十几个妾室到下头子孙的一摊子烂事,什么没见过!内宅妇人的鬼蜮伎俩,做大夫的还能不清楚。”

明兰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原来你都知道?还当你一味怜惜曹姑娘的柔弱呢。”

贺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奈道:“男人也不全是瞎子傻子,除非是心长偏了,不然有什么瞧不明白的?何况,我信你的为人,你会照顾好锦儿表妹的。”

明兰看了他很一会儿,缓缓的展开微笑:“你说的对,…也许罢。”无论怎样,他们之间终归是插着一个曹锦绣,她终究存在。

贺弘文的话可信吗?她不知道。他能做到今日的保证吗?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贺弘文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尽他自己的全力了,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平凡的古代男子而已,婚姻只是一个开始,而这个开头不好不坏,接下里的路怎么走才是最要紧的。

冬日的旭阳暖暖的,好像软软的棉絮捂在皮肤上,头顶秃秃的枝头顺着威风轻轻抖动,明兰和贺弘文顺着石子小路缓缓的走着,天光明媚,日头平好,山石静妍,一切景致都那么淡然从容;曹家已经离京了,如兰已经屈服了,老太太也基本定了主意,似乎一切都会照既定的轨迹缓缓前进。

可是很久以后,明兰想起这一天,忽然发觉,原来这是她最后一次和贺弘文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1、喜欢小红的亲们,看到这里就可以止步了,下一章一切揭晓。

2、关于曹表妹为什么不可以让曹家养一辈子的问题,我认为很明白,可是却有很多人问,那么我解释一下。古代女子是一定要嫁人的,除非出家去了,否则一个不嫁人的老姑娘,那是连坟头都没有的,古代还有一种风俗,叫冥婚,就是让未嫁就死掉的姑娘能够有个人家,有个坟头,享受一份香火,具体例子很多,大家自己去找吧。

近一点的就有《天启悠闲生活》里面,男主不是死了许多未婚妻吗,其中一个好像就是这个原因。

古代中国和简奥斯汀和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不同,终身不嫁的老姑娘还十分受尊重,不是的。所以,曹表妹是非嫁不可的,但她又很难嫁好。

3、关于医学世家。我看《大宅门》的时候,里面有一句话,好像是白老三在外面弄了个外室,结果被他二嫂冷嘲热讽‘咱们白家可没这个规矩’,我就去看了《大宅门》的原著和写作背景,其实古代有很多医学世家的确是不纳妾的。

原因之一,是做大夫的见惯了许多内宅妇人的阴谋诡计,对妾室的存在性早就有了清醒的认识,原因之二,很多医学世家都有传家秘方,为了尽可能严格的保存秘方,需要家族的团结,因此妾室和庶子就成了破坏因素。

但是,这种恪守规矩的医学世家并不多。

4、关于韩剧里的父母,偶真是很无语,只有两句话,要么很势力很邪恶,要么很没骨气很欠抽。

偶看的第一部韩剧,是很早很早以前的《爱情是什么》,早年记忆早没了,那时很小,但后来又翻出来看了。

我只想说,像知恩那样没有良心不孝顺的女儿,做母亲的就要挺起腰杆来,说不认就不认,偏偏还一副很惦记的样子,父母为女儿的成长做了做好的环境,一结婚之后,女儿却只认丈夫,把父母贬的一文不值,对婆婆恭敬的像个丫鬟,我要是生了这种女儿,绝对要长些骨气!

还有《乞丐王子》《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看了又看》之类的家庭剧,我都觉得吧,电视剧太假了,明明韩国重男轻女的厉害,在结婚一件事上,从订婚到婚礼到家具到男女方的礼服全都是女方出,还要出一大笔嫁妆,还要给婆婆小姑礼物,这才能嫁出去,不然就没面子。

这叫什么事儿呀!人家把女儿养好了嫁过去,操持家务,伺候公婆,生儿育女,应该是男方给一大彩礼才对!!幸亏我家那边不是这样的。

所以,韩国真实的情况就是,家里女儿结婚要赔本,儿子结婚能赚一笔,所以父母家长都比较宠爱儿子,可韩剧非要反着写,编出了一大堆珍视重视女儿胜过儿子的家长,为了女儿呕心沥血哭天抹泪,对儿子倒不怎么重视,太假了。

好了,也许我落伍了,很久没看韩剧了,也许现在韩剧不这样了,或者说,现在韩国不这样了。

第94回 一个阴谋论者的推测

那一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湖面上结起了厚薄不一的冰层,午饭后,明兰穿的胖嘟嘟冬衣的蹲在池边,隔着半透明的冰看着悠游自在的肥鱼,好生羡慕了一番后,提着个空鱼篓回了寿安堂;叫老太太嘲笑了一番,明兰也不生气,手脚并用的爬上炕,挨着老太太贴在炕头取暖。

“大冬天钓什么鱼,找挨冻呢!”老太太眯着眼训道。

明兰也眯着眼,懒洋洋道:“大嫂子没胃口,说想吃我上回做的葱煸酸辣鱼鲞……可后来我想想,冬鱼性寒,尤其是池鱼,草阴水冰,别反吃坏了。”

老太太拿自己的手捂着明兰冰冷的小手,悠悠然道:“酸儿辣女,也不知柏哥儿媳妇这胎生个哥儿姐儿?”

明兰捏着小拳头揉了揉眼睛,好像有些困了,含糊道:“大哥哥说想要个闺女,能凑成个‘好’字,大嫂子没说话,但我晓得她还想要儿子。”一个嫡子是不够的,两个才算保险。

老太太轻轻的笑着:“你大嫂子是个有福气的,男女都无妨。”

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老一小都被暖洋洋的炕头烤的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明兰陡然惊醒了,老太太也睁开眼睛瞧着门口的锦帘处,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一下扑在炕前,大声哭号起来:“老太太,救命呀!”

“小喜鹃儿,怎么了?”明兰奇道,这女孩是如兰身边的三等丫头。

小喜鹃披散着头发,脸上的脂粉都糊了,满脸都是惧色:“老太太,六姑娘,快去救救喜鹊姐姐吧,太太要把她活活打死!还有我们姑娘,老爷要找白绫来勒死她!大奶奶也不敢劝,只偷偷把我放出来找您!”一边哭着诉说,一边连连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