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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帆风顺,还因为无法获得百分百的爱情而四十五度忧伤,纯属闲得慌,这让盛老太太,大老太太,王氏,华兰……等等九成以上的世上女子情何以堪。

申氏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出这话中意思,她尴尬一笑:“舅母教训的是。”她于前尘往事并不清楚,只知道丈夫心中有那么一个人在。齐衡虽待她甚好,可她总觉着隔了些什么,愈发按捺不住好奇心,丈夫自小到大相处的女子就那么几个,环顾四周,她看来看去,唯有明兰最为品貌出色,是以……她苦笑了下,有次平宁郡主漏了口风,提醒她‘太过端庄自重,少了情趣,不妨开朗疏懒些’,到底是不是‘她’呢?

她望着明兰微微发呆,宜喜宜嗔的容貌,她从未见过哪个闺阁里约束出来的女子有这样灵动的眸子,好像怀抱着海阔天高,满心清透,不染尘色。她心头浮起一层淡淡的惆怅,要和齐衡过几十年的人是自己,追究这些尘土堆里的事又有什么意思。

此时太夫人高声笑请众人开宴,明兰看着申氏面色渐转,终忍不住松了口气,便赶紧挽了申氏入席,一副亲切长辈状的说笑——好险好险,差点扮不住了。

不过,话说她到底心虚什么呢。当初的决定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走出内堂,外头春光正好,探出矮墙的桃花枝头恰恰绽出了春蕾,有些心急骨朵儿开了半苞,太夫人为了取个好兆头,又移了好些盛放的桃花在园里,满园便是一片灼灼粉色。

明兰心里一动,忽想起那年春日,那个素锦少年送了她一本滇家的食谱,她回屋后翻开,从书页中掉出一朵压成书签的桃花,浅粉色的花瓣,只如拇指大小,上头用蝇头小楷写了八个字——如沐春风,喜不自胜。

明兰捧着一杯香茗,对着一盏美人灯怔忡出神,最美好的东西,往往最脆弱,这是自然界的法则,谁都不能避免罢。

顾廷烨梳洗后,披着满头湿发从净房里出来,却见妻子这幅神气,当下揽过她的身子,温言关怀道:“可是身子不适?”明兰摇摇头,廷烨摸摸她的脑门,又问,“今日来客多,别是累着了。”明兰又摇摇头。

“可是家里有什么不妥。”廷烨锁着眉,声音发沉。

“也不是啦。”明兰继续摇头,继续忧郁。

“到底怎么了?”廷烨捧着她的脸追问,明兰从脸上把他的手移到自己肚皮上。顾廷烨正自狐疑,忽觉手掌一震,竟是明兰的肚皮在动——终于迎来迟迟不见的胎动。

“它在踢我。”明兰愁眉苦脸,“从晚饭后,停停歇歇,一直踢到现在。”

臭小子!老娘十月怀你,何等辛苦,不过稍微思念了下前任追求者,不用这么卖力给你老子出气罢!:

第165回 一个熬出头的女人所引发的启示

  手掌下清晰得感知到小而有力的冲击,顾廷烨大惊失色,一时不知所措,明兰连忙告诉他这只是正常的胎动反应,男人呆了片刻,猛然起身出去,带倒了两张小杌子犹自不知。

  

  入夜被捉来诊脉,老太医还以为顾侯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一把之下,却发觉明兰脉动健康平和,母子均安,才知是这等事情,加之一旁顾廷烨连连追问,不禁头大如斗。

  

  “它为何要踢,是否觉着不适?”

  

  “它是个人罢,是人就要动弹一番,扭扭腰,翻个身,动手动脚什么的。”

  

  “不是觉着不快活的么?”

  

  老太医大囧,尚在肚里的胎儿能有什么‘不快活’?他只能含糊道:“大凡快活了,睡饱了,吃足了,就爱拳打脚踢。”

  

  顾廷烨总算还有些理智,问了几句便刹住车,镇定神色抱拳道谢,明兰在旁连连跟老太医致歉,知这老大夫最爱毛尖,除了厚厚的谢仪之外,又把新收来的上等狮头山毛尖赠了两斤与他。老太医也是见惯世情的人,知道顾侯盼子心切,只好苦笑着摇头离去。

  

  那头的太夫人听闻此事,自然又是一番气恼,她女儿出嫁的日子,你没事请什么太医!

  

  这年头没有产检,虽有太医常来诊脉,终归有些提心吊胆,明兰只能每日摸着肚皮暗念菩萨保佑了。自这日起,肚里的小混蛋似是活泛开了手脚,明兰按着老太医教的法子每日记录胎动频率,发觉十分规律而富于活力,便愈加放心。记胎动到第三日,廷灿三朝回门,太夫人早记挂着女儿狠了,着人将侯府布置一新,只待人上门。

  

  “我的儿,快来叫娘看看!”太夫人眼眶发红,揽着女儿左看右看,却是不够,陪在一旁的男子也上前一步给岳母和两位嫂子行礼。

  

  新姑爷姓韩,单名诚,虽不若齐衡俊美,不及盛长枫儒雅,却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且一旁站着个清冷秀丽的顾廷灿,倒十分登对,公主府给的三朝回礼也颇丰厚体面,太夫人笑的眼都眯成线了。邵氏看见新人,不免想起自己寡居可怜,微笑中免不了几分黯然。

  

  这边的顾廷灿也不大痛快,她是摆足了架子来的,想着叫娘家瞧瞧自己嫁得有多好,要是明兰能又妒又羡的拉长个脸那就更好了,可是偏遇上这么个荤素不忌的嫂子,笑得又喜庆又红火,居然还捧着个肚子在那儿老气横秋的念‘以后要夫妻和睦开枝散叶哦’什么的。

  

  廷灿出击落空,不免又羞又气。

  

  韩诚不大说话,只矜持得笑笑,这般贵婿太夫人也不敢开口就训,如此这般,明兰的场面话倒十分及时。韩诚低头听了几句,侧面恭敬道:“早听闻二嫂嫂家乃诗书传家,家师常在我等面前夸赞长柏师兄。”

  

  明兰连忙收起走神的心思,思忖片刻,疑惑道:“莫非妹夫如今师从王参先生门下?”那老头子不是成日嚷嚷着退休,要遍访名川大山么。

  

  “正是。”韩诚拱手道,“昔日海老太傅门下大多四散出仕,只这王先生肯略授徒一二。”

  

  明兰心中活动,面上却笑着:“王先生学问极好,只可惜身有微恙,只得淡泊仕途,不过如此一来,学问倒是愈发精进老成了。妹夫有福,金榜题名,必指日可待。”这死老头脾气颇怪,当初盛长柏能入了他的眼,还是沾了海家的光,长枫就没这资格。

  

  韩诚听明兰如数家珍,心知这是个内行的,虽高兴得紧,却愈发恭敬:“承二嫂嫂吉言。”顿了顿,又道,“听闻二嫂嫂次兄长枫兄台文名颇盛,诚远离京城久矣,正盼与长枫兄等京中学子结交,以互道长短。”

  

  他说话虽恭敬,但掩饰不住一股年少傲气,不过想想也是,在皇室子弟中,像他这般年少上进的却是不多,明兰微笑得异常‘慈祥’,廷灿直看得一阵刺眼。

  

  “妹夫客气了,何必如此见外。”明兰笑道,“后日便是我三哥成亲,想来他素日好友都会去观礼,一顿喜酒吃下来,没准他们立马就跟妹夫称兄道弟了。”回去赶紧给娘家递个信,别忘了给公主府发喜帖,嗯,最好直接跟盛老爹说,不然王氏肯定希望贵人来越少越好。

  

  韩诚自幼喜文,最爱和文人雅客结交,偏父母两边的亲友子弟多为纨绔闲人,他听了明兰这话,自是高兴。一旁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邵氏只是凑趣微笑,太夫人倒颇觉欣慰,目露欣赏,廷灿却微微侧开身,面向窗外不语。

  

  明兰瞥了这母女俩一眼,心念一动:这老的大约是在想‘这般积极上进,果然贤婿’,这小的大约在郁闷‘相公为何这般市侩,张口闭口仕途经济,一点也不文雅高洁’。可惜了,货不对板,要是换太夫人年轻几十岁嫁给韩诚,估计更能琴瑟和鸣,双贱合璧。

  

  过了两日,长枫成婚。喝喜酒的阵容异常冷清,不是有意怠慢,而是确有情况。最近看公孙老头愈发秃得厉害,顾廷烨又整日面黑如锅底,想来大约朝事不顺,明兰担心丈夫抽不出空来,只好提前去问:“我三哥成婚,不知侯爷去否吃喜酒?”

  

  顾廷烨眉头紧锁,手上攥着卷宗,喃喃道:“到底是触到痛处了,如今开始翻腾了。”

  

  “侯爷若实在抽不开身,我索性去跟娘家说一声。”

  

  “沉疴已深,果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要紧,我爹娘都是明理之人。”他若不去,王氏肯定高兴,盛紘大约也能理解。

  

  “若要快打慢,看来不易呀……”

  

  两人牛头马嘴了几句,明兰上去摇晃他的胳膊,顾廷烨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明兰只好把话复述一遍,廷烨失笑:“我是当差,又不是卖身,溜去岳丈家吃口酒还是成的。”

  

  明兰心下感动,嘴里却戏谑:“我瞧侯爷如今不止卖了身,连心耳眼神都一并卖了,夜里睡觉时一忽儿打呼,一忽儿磨牙呢。”

  

  顾廷烨愣了下,摸摸明兰的脸,忧心道:“可吵着你了,不若我去书房睡罢。”

  

  明兰捧着肚子艰难的挪到他膝盖上坐好:“还好啦,你声儿也不重,大约推你一把能好半夜,踢你一脚能清净一宿。”她圈着男人的脖子,撒娇的十分熟练,“你别去书房睡了,你在我身旁,我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