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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却只是“砰”地关门声——

连建平一脚刚踏出客房,连笑就反手关了门,落了锁。

连笑靠在门上,脑子有短暂的空白。

门内外皆沉寂片刻,随即才传来连建平下楼的声音——

看来连建平在门外待了片刻,大概想对门内的连笑说些什么,但终究欲言又止,只能离开。

保养得再好的老房子,上下楼梯时发出的“吱呀”声依旧暴`露了它的年代。

连建平也老了,两鬓虽不见发白,提行李上楼时却不那么利索,和连笑记忆里令她恐慌的父亲形象早已大相径庭。

许阿姨也全然不似自己母亲,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

掰着指头算算,还有六天,连笑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六天里,要如何与屋子里的人相处。

*

既然想不出相处之道,连笑索性躲着,每天一早就回小巴黎,去领事馆报到。

删除了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不再幻想什么英雄救美,一切靠自己。

可除了再一次切身体验了公务人员那令人发指的效率之外,一切照旧。

母亲则破天荒按照一天三通的频率打来电话,问她的情况。

所有人都觉得时间能够抚平隔阂,都在期待大团圆结局,连笑终是怂了,既然表面上的安稳能令所有人开心,那她就演吧。

反正只需要再演几天,她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除了每天一早跑领事馆,连笑其余时间基本宅在客房里,和国内连线处理工作。

上新在即,齐楚捆绑着宋然,这颗炸`弹是会一炮打响还是一炮炸沉,结果很快就能揭晓。

以微博为主的社交平台的宣传铺得很大,一边顾宣传还得一边清理粉黑大战,DL的公关部的部员基本一个抵两个使。

连笑还得远程把控产品和运营,统计加购量和收藏量,以调整下给工厂的订单量。

DL如今合作的工厂虽然是业内数得上号的大厂,但第一次合作连笑也丝毫不敢马虎,大工厂技术好,产能大,但一笔订单就是3千件起跳,不接受低于3000件的追单,如前期加购量和最后的成交量差距太大,连笑要么压货太多,要么提前售罄不够卖,无论哪种可能性,都是致命打击——

而这些又全是不可控的。

只能看她的运气了…

但显然,连笑近来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第三天,连笑照常一早出门,叫车去领事馆,上车都一刻钟了,宋然却突然打电话给她,说齐楚一早也去了领事馆,让她务必避开。

齐楚的救助站被人恶意找茬,齐楚认定是宋然的毒唯粉干的,待不住了,急着回国。

“你不是说你三天就能搞定一个女人么?怎么既搞不定齐楚,也搞不定粉丝?”

连笑原本打算上午去完领事馆,下午赶回来盯国内的上新,这下计划全打乱,可惜还得巴结宋然,连抱怨都得抱怨得像句玩笑话。

如果虚伪也算是一种成长的话,那连笑是真的成长了。

宋然一90后偏还故作老成,老干部似地长吁短叹:“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虎,力不从心啊…”

以连笑领教过的办公效率,今天去领事馆大概依旧办不成事,连笑索性让司机调头回去。

一来一回折腾了半小时有余,连笑换算一下国内时间,琢磨着应该还来得及开个视频会议,自行开门进屋,直奔二楼。

回到客房正要关门,却听哐当一声,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连笑惊住。

还未来得及分辨声音的方向,瓷器砸碎在地的声音便纷至沓来。

唯一有那么多瓷器的,除了楼下厨房,还能是哪儿?

连笑刚要拉开房门,却被一声女人的惨叫声狠狠钉在原地。

手也僵在了门把上。

整个人如遭雷击。

直到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笑才猛地回神。

家中的楼梯,即便是人轻手轻脚地上下楼,都能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如今却哐当作响…

那一记一记似乎能踩塌楼梯的脚步意味着什么…

脚步声突然消失,紧接着响起的重物狠砸在地的声音又意味着什么…

连笑在老家的房子同样是复式,当年连建平追着她揍,她想要跑上楼却被踹倒,整个人倒在楼梯上再摔下去,同样是这样的声音…

连笑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握在门把上的手在抖。

那源于恐惧的战栗,一如当年,她摔下楼梯,连滚带爬缩在墙角发着抖。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连笑脸色惨白,手早已离了门把,虚抵在唇边,咬着指甲,双唇、双手…甚至整个身体都在细碎地发抖。

许阿姨大概也和曾经的她一样,正抱着连建平的腿,气息奄奄地求:“别打了…”

当年的她如此瘦小,除了求,就只能哭。

可连建平发起怒来,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

当年的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帮她。

然而…

没有。

有的只有绝望…

此刻的许阿姨是否也和当年的她一样,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只能在绝望中瑟瑟发抖…

连笑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冲出了房间。

路过壁炉架时抄起上头放着的黄铜摆件直奔楼梯而去。

明明吓得唇色惨白,脚下却越走越快,过了拐角顿时视野全清,楼梯下的情景尽收眼底,连笑几乎是在尖叫:“别打了!”

连建平愣住。

原本正拽着许阿姨的头发把许阿姨半提起来,此刻一松手,许阿姨又重重摔倒在台阶上。

许阿姨连滚带爬挪向一边,早已气若游丝,仿佛只剩最后一丝力气:“我要…跟你…离婚…”

原本停下的连建平闻言,顿时又狠了深色,追着许阿姨过去,眼看又是一拳。

连笑一手将黄铜摆件藏在身后,一手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你打啊!我都录下来了!”

连笑三步两步赶下楼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太害怕还是太急急忙忙,就这么在半截台阶上摔倒了。

连笑赶紧爬起来,最快速度来到许阿姨身边,扶起她。

林建平就站在一旁。

连笑一直在默默对自己喊话:别抖…别抖…

可那颤抖几乎源于本`能的恐惧,压根抑制不住。

越是恐惧,声音偏是越大:“你再动一下我就报警!”

连建平愠着脸过来抢连笑的手机。

顿时扭打作一团。

连笑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不再抖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竟能抗住连建平的拳头。

她再也不是那个噩梦中曾重复过无数遍的、只能惨叫挨打的孩子…

连建平抓不到手机,气急了便拎着她往墙上撞,连笑顿时头晕目眩,骨头跟散架似的,手机和黄铜摆件全都掉在了地上。

连建平弯腰捡起手机,准备删掉还在录着的视频。

连笑见状,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晃掉眼前的重影,最后一点体力全用来撑起自己,拿起那沉手的黄铜摆件,

直接照着连建平的脑袋砸过去。

连建平重重摔倒在地,用尽了力气的连笑也沿着墙根栽倒在地。

终于,安静了。

连笑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重影也层层叠着,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耳边依稀传来砸门的声音,可那声音只在她耳膜上挣扎了几声,就被耳中越来越响的嗡鸣声彻底淹没。

就在这一片模糊中,连笑依稀见到连建平扶着墙站了起来。

连建平朝她走来——

连建平此时的身影,终于和连笑噩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对她拳打脚踢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那一刻,连笑眼前是漫天而来的昏暗,心里则是散不去的一片凉意。

她反抗了…

可是结果…

依旧没有改变…

还是没有人来救她…

她也救不了别人…

*

连笑是在医院醒的。

没有想到自己昏迷之后并没有再挨揍。

当然也没有想到,许阿姨站在了连建平那一边,做了伪证,全然否定了自己被家暴的事实。

警方为连笑找了个翻译,双方各执一词。

连笑没有护照身份成谜,没有证人佐证她的说辞,甚至连建平伤得比她还重。事情又发生在连建平的房子里,连笑涉嫌擅闯民宅,袭击户主,连建平的施暴却成了他口中的自卫。

连笑虽然没有被手铐铐住,但她住的病房里有警察看着,俨然她才是罪犯。

许阿姨来病房看了连笑。

翻译在病房外和另一名看守病房的警察交涉,病房里则留了另一个本地警察,连笑看看这个一脸警戒的警察,又看看一脸麻木的许阿姨,用中文问:“为什么?”

她救了许阿姨。

许阿姨却替伤害她的人作伪证。

“我靠他养的,我能怎么办?”

许阿姨还是那张麻木的脸。

*

连笑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夫妻,一个卖惨,一个则装大度——

连建平“不计前嫌”,打算保释她。

翻译把这个消息带到连笑病房时,连笑当场拒绝。

“我不需要他保释。”

“那还有谁能保释你?”

连笑想了想:“我打电话找人。”

可真等电话给到她手里,连笑瞬时又陷入了茫然。

与其问问自己能打电话让谁来保释,不如问问自己,该打电话把谁臭骂一顿。

父母?

连笑冷笑着摇摇头否定掉。

亲戚?

打电话问问他们,和事佬是不是做得特别有成就感?

而所谓的成就感,不过是为难了别人,感动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连笑的冷笑里,顿时又多了几分自嘲。明明是她自己为了DL的代工业务而去刻意讨好他们,既然是利益交换,她又有什么资格玻璃心?

那她这通电话,还能打给谁?

方迟?

打电话问问他,职责他为什么知道她护照丢了,还不第一时间飞来?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要他随叫随到?

这时却又警官推门进来。

警官和翻译用法语交流了几句之后,翻译对连笑说:“有人来保释你了。”

连建平还不死心?还来这一套?连笑冷冷将头一撇:“我都说了不要他保释。”

一抹身影却在这时,不请自来,推门而去。

连笑垂着脑袋听着那脚步声,脸色一片空白,太阳穴却突突直跳。

连建平还能走路,看来伤得还不够重——

她当时怎么就没狠狠心直接把连建平砸死?

那脚步声就在这时停在了病床旁。

连笑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

她不说话。

对方也不说话。

反正没手铐铐着,连笑索性心一横,直接拔了手背上正输液的针管,从一旁的挂架上抄起输液瓶,直接照着床边那人的脑袋砸去。

没能砸下手。

连笑自己却先愣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连建平。

是方迟。

*

连笑抄起输液瓶砸过去的速度太快,翻译全程看傻了眼,还是警察反应快,冲上来就要擒住刚因眼前景象愣住的连笑。

却在警察成功擒拿住连笑的前一瞬,方迟一背身,顺手将连笑护在身后,自己则挡在了警察面前。

连笑只听方迟对着警察说了句法语。

不知何意。

当然她也没心思去管他说了什么话——

她还没能从他突然的出现所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翻译虚惊一场,半天才记起要向连笑阐述一下如今的状况:

“这位先生刚做完笔录。”

“…”

“他也是目击证人之一,但是他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晕了,连建平也已经受伤了,他并没能看到全部的前因后果,所以究竟是你擅闯民宅伤害户主在先,还是户主先对你施暴而你只是反击,目前警方还没有下定论。”

目击证人?

连笑混沌的脑袋里却只记下了这四个字。

半晌才依稀记起,她晕过去的前一刻,似乎…确实听见了砸门的声音…

连笑此刻的角度,只能看见护在她身前的、他的小半个侧脸——

可不用看她也能猜到他此刻的表情,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