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杨忙工作正好,这么一段时间……够他和大哥和程非商量好对策了。

林定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余欢正好坐在瑜伽垫上休息。

争取名额的比赛就在明天,赵老师特意给了她一把空教室的钥匙;韩青青的体育选修的是瑜伽,考试将近,也陪着余欢一起练习。

这场比赛时半公开的,到时候来看的人肯定不会少,赵老师特意嘱托过了,要余欢拿出百分百的能力来应对,这件事牵扯大,她必须叫所有看的人都心服口服。

韩青青递了瓶茉莉蜜茶过来,塑料瓶外还凝结着小水珠,余欢接了过来,手指被冰的打了个颤。

林定声音急促:“余欢,二哥起疑心了。”

他声音大,旁边的韩青青只听了个“二哥”,懵逼地看她,用口型问:“余希?”

余欢冲着她摇摇手。

她将瓶子放在地上,垂着眼睛,看着手指尖的水迹:“我该做什么?”

——既然林定还能给她打电话,那说明问题还不是特别严重。

林定沉默了半晌,幽幽开口:“二哥怀疑你的那个神秘男友是大哥。”

“……”

余欢想了一下周肃尔的脸,有片刻的窒息感。

这……是在逗她玩呢吧?

“我顺着二哥的话编了下去,好不容易说服了大哥陪我们演这场戏,”林定长叹一声,“余欢啊,我现在给你讲讲你的人设。”

——林定打这个电话来,根本就不是来征求余欢的意见。

是通知。

而这次编的故事要比上一个版本更经得住推敲,也更不怕祁北杨深查——

余欢与周肃尔交往过一段时间,而祁北杨在看到余欢之后对其猛追不舍,不惜做了很多事情来讨好她。

但这也因此导致余欢与周肃尔感情的裂痕,两人和平分手,余欢也因此厌恶祁北杨。

而赵锦桑——是余欢的替身,祁北杨爱而不得,所以找了个体型相似的妹子过来,聊表慰藉。

余欢:“……真的要这样吗?”

苏早抢过去电话,声音欢快:“你不觉着这个版本很完美吗?我看了那么久的小言,今儿个可算是全用上了。”

“……嗯,确实挺小言的。”

余欢很认可。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绝了二哥的心思,”苏早声音低了一下,“余欢,你知道,二哥最介意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况且还有大哥压着,他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一直到挂断电话,余欢还有点发懵。

突然之间,她就成了祁北杨的——前、大、嫂。

当初编下的谎言,现在又要拿其他的谎言来圆满了。

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如苏早所说,祁北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所有物被别人触碰,这点,余欢深有体会。

他连自己正常交友都要干涉,更何况是恋爱。

余欢正艰难地消化着“人设”,蓦然嘴里一甜——韩青青往她喂了颗彩虹糖,笑眯眯:“回神啦,我的小仙女。”

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最近在为什么事发愁,但是啊,欢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完这话,韩青青自己又乐了:“你瞧我,矫情的这个劲儿,啧啧啧,我都没和男票说过这么酸的话!”

话未说完,余欢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她。

余欢眼睛发酸。

碍于祁北杨,当年哪怕是情浓的时候,她也未曾告知过好友自己男友的身份;后来与祁北杨决裂,余欢更不敢告诉韩青青了,怕的是这小姑娘为自己担心;韩青青也从没有因此怪罪过她,依旧一心一意地对待她。

韩青青放下手,顺毛一样给她拍着后背,哄:“好啦好啦,打起精神来,咱们家欢欢是最棒的!”

余希打电话约余欢晚上一起吃饭,高强度的联系让余欢身体有点吃不消,她直接拒绝了。

余希没有坚持,特意问了她近况——他也看到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但前几天工作忙,分身乏术,到了现在才有空关心一下她。

还有那笔钱,余希把这个月的工资也转给了余欢。

余欢没收。

她觉着余希自己生活也挺不容易,在社会上,他的压力要比余欢要高上不少;年底祝华院长还念叨着,说余希也该找女朋友回家了,让余欢帮忙介绍一下。

余希笑着说不用院长担心,实在不行,就内部消化了。

小区楼下有不少流浪狗,有些是被弃养的,有些是从公园迁移过来的——霞照市市区开始严格管控流浪动物,但这边地方偏,如果没人举报,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余欢从小就害怕狗,路上瞧见宠物狗也怕。但现在天气凉了,瞧那些瘦嶙嶙的狗实在可怜,跑去超市买了最便宜的鸡肉肠,撕开包装,丢在地上,远远躲开。

流浪狗也怕人,等到余欢走远之后,才跑过来,叼住肠,谨慎地夹着尾巴跑掉。

第二天,余欢起了个大早去学校,她接受了赵老师的“指点”,特意选了件最朴素、最普通的tutu裙。

就像大众们所乐于见到的那样,一个朴素努力而又有天赋的少女。

适当的伪装不是坏事,这并没有损害他人的利益。

赵老师一针见血,瞧出了余欢身上的真,但这人太真了也不好;最先被大雪压断的,是那些刚直、不会弯腰的枝条。

赵老师不希望自己这个学生也沦落到那种地步。

本来以为同她讲会多费口舌,谁料想只是点了一句,余欢便懂了。

这个争夺名额的比赛是对本专业的所有人开放,不仅仅限于余欢;但报名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大部分人都清楚余欢实力,其他的人选都固定了,就这么一个名额,争不过她。

为了公平起见,比赛所选用的舞蹈是随机抽的,余欢排在最后一个去拿,捻出来一瞧,《黑天鹅变奏》。

余欢的气质和这个舞其实并不是多么契合,这一段是黑天鹅跳来诱惑王子,使王子以为她是白天鹅。

她动作什么的都够了,就是差一股阴险的气质。

最经典的挥鞭转时,也不够有攻略性。

余欢自己练习了好久,都没能达到赵老师心中的期许,那种得逞之后的骄横。

但在这样等级的选拔赛中,余欢发挥的很好,36圈挥鞭转,又快又稳又有节奏感,足以使路人惊赞了。

唯有赵老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还是不够,气质不够。太纤细优雅,不够魅惑,不够危险,也不够张狂。

倒是最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不服输的韧劲。

要比之前好的多,但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比赛采取了公投,凡是进来的观众都拥有投票权,毫无疑问,余欢以绝对的优势获得此次比赛的胜利。

宣布结果的瞬间,一些部分自媒体开始发早已编写好的稿子;然而,意外发生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捧了一大束洁白的百合花,送到了余欢手中,笑容温和:“恭喜你。”

余欢一脸惊愕:“周先生?”

她没去接那花,周肃尔已经把花递了过来,沉甸甸的,往下滑,余欢不得不抱住,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您怎么会过来?”

“小五哭着喊着让我过来救急,”周肃尔朝她眨眨眼,“她说要是我不帮忙,有一个小姑娘会很难过。”

余欢慢慢醒悟过来:“您这是想——”

周肃尔的手搭上她的肩膀,颇有些无奈:“为了绝北杨的念头,恐怕要委屈你做我这个老男人的女朋友了。”

余欢明白。

他又叹气:“没想到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和你们年轻人折腾。”

其实周肃尔年纪不算大,他比祁北杨年长五岁,但平时出去,说和祁北杨同龄都会有人信。

观众席上,刚刚发完稿子的人惊了,这难道就是余欢的那个神秘男友?

座位离的太远,两个人又离开了摄像机,心急的一些记者纷纷举起相机想要拍照,但皆被身着西装的人按住了手,回答也如出一辙:“抱歉,我们先生不希望被打扰。”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欢抱着花,跟在那人身后,去了后台。

哎……还真的挺神秘。

后台,赵老师看到周肃尔,惊的气险些没顺下去:“周先生?”

赵老师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周肃尔微笑着同赵老师握手:“好久不见,赵老师,您依旧是那样年轻。”

赵老师僵着微笑,目光在周肃尔与余欢之间打量。

这两人……怎么瞧怎么违和。

碍着周肃尔在,赵老师没有多说,面色如常地与他聊天。

余欢只抱着那束百合花做背景板,冷不丁听见周肃尔叫她的名字:“走,欢欢,程非今晚上请客。”

——多半是商量祁北杨的事。

余欢应了一声,同赵老师告别,赵老师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

最终,她长叹一声:“走吧,改天我再和你说说你今晚跳的这个舞。”

周肃尔带着余欢直奔“秦朝”,纸醉金迷的地儿,祁北杨从不会带她来。她跟在周肃尔身后,穿过长廊,到了程非订好的房间。

这里同外面暗沉沉的色调不同,干净明亮。她一进来,苏早就迎了上来,掐了掐她的脸,下了评语:“瘦了。”

程非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能不瘦么?叫二哥没日没夜地盯着,你能不瘦?”

苏早撇撇嘴,扯着余欢的手,让她坐在沙发,顺手给她推过来一杯热牛奶:“多喝点,养胃。”

百合花被接过去,嫌弃地放在桌上,苏早抱怨:“大哥,你这送花的品味十年如一日啊,除了百合,你就不知道再送什么好了吗?”

周肃尔坐在主位上,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眯着眼睛笑:“百合花漂亮。”

又问:“林定呢?主编剧跑了,这戏还怎么唱?”

话音刚落,包厢里的门被人嘭的一声推开。

祁北杨铁青着脸走进来,林定跟在他身旁,苦着一张脸。

周肃尔指间仍夹着香烟,淡定自若,笑:“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祁北杨说:“事情处理完了,留在那里也没意思。”

他的目光不曾从余欢身上离开过。

她身旁放着一束百合花,瞧着仍是新鲜的;头发依旧是挽起来的,脖颈细长优美——提前做完了事回来,想赶回来瞧她比赛,最终还是没赶上。

她捧了一杯热牛奶,贴着杯壁的手指纤细白净,指腹微微泛红。没有一处不叫他心神荡、漾,没有一处不叫他想捧在手中。

周肃尔将手里的烟在烟灰缸中碾灭,站了起来,和煦地笑:“你来的正巧,今天我同欢欢和好——”

祁北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他猛然收回目光,死死地盯着周肃尔:“你说什么?”

那目光,如同争斗中的狼。

周肃尔微笑着,走到余欢旁侧,手指轻轻搭在她肩膀上,语气平静:“从今日起,我与欢欢重新开始交往。”

祁北杨黑了一张脸。

旁边的程非没心没肺地笑:“二哥,我们都叫过大嫂了,快,你也叫一声啊。”

第23章 第二十三点承欢

祁北杨没有叫, 移开步子, 淡淡地说:“恭喜大哥了。”

忍不住又看了眼余欢,苏早手里拿个什么东西叫余欢看;余欢抿着唇, 目光专注, 微微笑了一下。

祁北杨被这一笑笑的心疼,他走到程非旁边坐下, 林定倒了杯茶, 他只尝了一口,便丢开, 放在桌子上。

烟灰缸中是周肃尔刚刚碾灭的一根烟,他只字不提余欢的事情,只问了祁北杨, 南城那批项目的情况。

苏早颇为不耐烦:“大哥,你和二哥事情多, 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吃个饭, 就别提这些个工作上的事情了, 成么?”

周肃尔笑了:“好好好, 听小五的。”

瞧着人齐了,林定这才吩咐侍应生,叫他们开始上前菜。

周肃尔稳坐主位,左边是祁北杨, 右手边坐着余欢;他横叉中间, 正好将两人隔开。

苏早挨着余欢坐, 亲昵地推了一个玻璃碟的冰激凌球给她:“喏, 加了苦艾酒的,你的最爱。”

冰激凌顶端还覆着金箔,据说连制作的水都来自雪峰冰川,旁边佐以一小份鱼子酱。

余欢笑着说谢谢。

祁北杨心想,什么最爱,上次在冷饮店她吃的明明是抹茶口味的。

吃的可快了。

他忍不住提醒一句:“天气凉了,别吃太多冰的。”

余欢正拿勺子去挖那冰激凌,闻言,停顿一下,说了句谢谢。

她只是瞧了祁北杨一眼,便淡淡撇开。

今天上台表演的时候她没有化妆,睫毛长而翘,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的时候微弯,但祁北杨极少能看到。

那么漂亮的眼睛,在看他的时候,即使近在咫尺,也像是隔了千万重云雾。

苏早的手撑着额头,笑眯眯地打圆场:“大哥,瞧瞧,你平时对欢欢的关心,还不如我们几个呢。”

周肃尔失笑:“是我的错。”

说着,他亲手去倒了杯酒给余欢,碍于她的酒量,只倒了浅浅一点,笑:“尝尝这个,酒庄在79年只产了一箱酒,这是世上的最后一瓶。”

余欢去接杯子的时候,周肃尔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

旁边的祁北杨一张脸阴沉沉,眼睛几乎要冒了火。

周肃尔刚给余欢倒完,祁北杨就径直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毫不客气:“我也尝尝。”

程非险些要憋不住笑——瞧二哥这模样,像极了争着要糖吃的小孩。

他强忍着,扭脸低声问林定:“赵锦桑那边也安排妥了吗?”

“妥了,”林定压低了声音,“保证万无一失。”

苏早看热闹不嫌事大,噙着笑看周肃尔平稳地给祁北杨倒上酒。

难得见二哥吃瘪啊!

祁北杨现在就像是一个小火山,随时都可能会喷发。

而余欢在安安静静地喝酒,完美地维持了先前几个人给她定制的人设——大哥的女人!

她算是看开了。

一味躲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前阵子面对那些流言是这样,现在面对祁北杨也是。

还不如现在,假扮周肃尔女友,彻底绝了祁北杨的念头。

初初恋爱时,祁北杨向她介绍周肃尔时,郑重地说:“大哥救过我的命。”

在祁北杨还小的时候,周肃尔从火场中拖出来被烟雾熏晕后的他。

真真正正的救命之恩。

因了这么一层,祁北杨一直尊敬着周肃尔。

祁北杨也喝了一口。

啧,真酸。

酸的和醋一样,一定是这酒坏了。

祁北杨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杯子。

林定没骨头一样,背倚着椅子,打了个响指;侍应生过来,撤下甜品,开始正式上菜。

他挨着祁北杨坐,看着周肃尔低声同余欢说话,余欢笑着伸手轻轻打了周肃尔的胳膊一下。

虽然说这些“亲密动作”是事先商量过的,但这时候看着,林定还是心惊肉跳——

转脸看向祁北杨。

祁北杨垂着眼睛,一口饭菜也未动。

沉沉阴郁。

林定只觉着这二哥几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好像从他“坦白”之后,二哥的状态就不怎么妙。

现在更加糟糕了。

偏偏苏早又笑吟吟地问:“大哥,这次欢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不得给点说法啊?总不能和之前一样,还一直瞒着吧?多委屈人家欢欢呀。”

周肃尔说:“我哪舍得委屈她。”

有意无意地瞄祁北杨一眼,后者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一动未动,宛若一个雕塑。

周肃尔笑的更加温和:“等过一段时间,我打算带欢欢见一下父母。”

当啷一声脆响。

余欢手一抖,捏紧了手中筷子。

她下意识抬头看,掉筷子的人是祁北杨,他沉着脸,撑着桌子站起来,冷声打断了周肃尔:“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林定只觉自己的领子被人扯住,大力拎起来,祁北杨凉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老三,你跟我出来。”

林定心里一咯噔,苦着一张脸,向程非投去求救的目光。

程非摇摇头,对着他,双手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合拢。

自求多福吧,阿门。

待到门关上,苏早抚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算是送走了。”

程非哼了一声:“刚刚就数你舞的欢。”

简直是在骚断腿的边缘疯狂试探。

苏早辩解:“我这不也是想叫二哥早点死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