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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她看着办?桌案上那么多菜,她又不了解他的口味,怎么给他布?

  柔嘉顿了顿,发觉这桌案上肉食偏多,估摸着他大约是喜荤食,便随手夹了几筷子过去。

  萧凛倒也不挑,她夹什么,他吃什么。

  这些肉都片的薄薄的,烤的微微卷了起来,柔嘉不想伺候他,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哪种肉,看着他对其中一样颇为喜欢,便赌着气,一直在夹着这一样送过去。

  反倒是一旁的张德胜,看着她接连夹了三四块过去,一脸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话要说。

  柔嘉握着筷子,动作越来越慢,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张公公,是这菜有什么问题吗?”

  张德胜没开头,视线投向了萧凛。

  “没事,你继续。”

  萧凛神色如常,将她夹过去的一一用了完。

  他吃相很文雅,慢条斯理的,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柔嘉便也没多想,继续替他布着。

  夹到第六块的时候,萧凛目光一顿,看了眼盘中的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很喜欢?”

  明明是他吃的,问她做什么?

  柔嘉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茫然:“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萧凛看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一一将她夹过来的肉用了完。

  直到她夹了第八块过去,萧凛才终于停了筷,拿着帕子斯文地擦了擦嘴角:“可以了,再多……就受不了。”

  他说话时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明明还是一样平静无波的眼神,柔嘉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几块肉而已,有什么受不了的,柔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萧凛却没有解释,起了身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吩咐人带她去净室里泡一泡。

  柔嘉实在想不明白,泡在浴桶里被热气一蒸愈发糊涂了,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可心里牵挂着事情,总也不安心,正半梦半醒间,柔嘉猛然看见了他帐子中悬挂的鹿角,脑袋一激灵才忽然明白了过来,她方才给他夹的是鹿肉。

  而鹿肉,似乎是活血补阳之物。

  怪不得张德胜一脸的欲言又止,怪不得他那样笑着看着她。

  还有他那句话,受不了的人明明是在说她吧!

  柔嘉一想明白,浑身一颤,撑着手就要跑。

  可她刚刚站起,便听到了身后咔哒一声锁舌扣紧的声音。

  柔嘉一回头,便看见他转了身,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瞬间便头皮发麻,抱着手臂往后退:“你别过来啊……”

第48章 逃跑 她想逃?

  山间的风没有皇宫里那么多宫殿阻挡,吹的更加迅疾,来势汹汹。

  大风吹过一盏盏营帐,仿佛要将这帐子连根拔起一样,东摇西摆,晃的人有些心惊。

  狂风呼啸,一片风声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带着哭腔的声音,忽高忽低的,听得人心里抓紧。

  大风吹了一夜,守夜的宫女不由得裹紧了披风,直到后半夜狂风消止,里面的声音才随着风声消散。早上侍女进去收拾的时候,只见浴桶里的水的溅的到处都是,忙低着头不敢多看。

  里头的帐子里,柔嘉连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好不容易睡下,大清早的,正半梦半醒,隐约感觉到后背上又贴上了一个人,柔嘉转眼便惊了醒。

  今天原定是是去云间寺的日子,被闹了一夜,她已经够累了,眼见大早上的他还不放过,柔嘉实在是怕了,连忙缩到了墙角:“不要这样了……”

  “这不都是你自找的?”皇帝看着她一脸害怕的样子意有所指。

  柔嘉被他一噎,心里又悔又气,红着脸别开了视线:“我又不知道……”

  她眼睛因为哭过还微微红着,嘴唇咬的出了血,看着格外惹人怜。

  “睡吧。”皇帝笑了笑,起身准备更衣。

  柔嘉轻轻吁了口气,也打算起身。

  可她刚支起手臂,忽听到外面传来了周明含对张德胜说话的声音。

  “张公公,陛下醒了吗,明含听说云间寺祈福颇为灵验,想为兄长点一盏长生灯,不知陛下今日是否有闲,与明含同去?”周明含絮絮地说着,时不时朝着里面张望。

  云间寺,她怎么也要去,还要跟皇兄一起?

  柔嘉心里一紧。顿时便吓的全身出了冷汗,皇兄倘若也去,那她定然就别想走了。

  不行,她不能让皇兄前去。

  眼见着他就要起身,柔嘉一着急扯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萧凛回身看着她。

  柔嘉也是一时情急,顿了片刻,连忙揉了揉眼睛诌了个借口:“没……没什么,我眼睛不舒服,好像是睫毛掉眼睛里了,你帮我看一看。”

  “眼睛?”萧凛凑过去,扒着她的眼皮仔细看了一眼,“没什么东西,你睡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着把她轻轻放了下,替她掖好了被角,又准备起身。

  窗外周明含的身影还没走,柔嘉心跳砰砰,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看着他穿上了中衣,一着急又轻轻“啊”了一声,

  “又怎么了?”

  “我……我腰疼。”柔嘉皱着眉,扶着腰一脸不适的样子。

  “腰怎么会疼?”皇帝掀开了被子,手搭上她的腰轻轻按了一下,“是这里吗?”

  他一按,柔嘉原本不疼的腰忽然一阵酸疼,忍不住真的轻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拉过他的手:“你帮我揉一揉好不好?”

  萧凛轻轻按了一会,有些心猿意马,手上的动作越发地慢,身体倾的越来越近,几乎大半都压到了她身上,一低头看到她的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薄红。他心头微微一动,正欲吻下去的时候,忽想起外面还有人,这帐子不隔音,又松手退开了一些,气息有些不稳:“你先睡着,等待会拿点药涂涂。”

  他今天正人君子的不像话,怎么撩拨都没用,柔嘉又急又怕,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发现,眼见他又要起身,柔嘉一伸手直接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了上去:“别走。”

  脖颈被突然拉低,两个人瞬间离得很近,气息交错在一起。

  “今天怎么这么黏人?”萧凛支着手臂,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

  柔嘉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脸色被他看的发红,但已然走到这一步了,她瞄了眼外面的身影,干脆破罐子破摔,似是有些委屈地开口:“我不想你出去。”

  萧凛看了眼窗外,再看到她一脸的委屈,捏着她的脸颊低低问了一句:“是不想我出去,还是不想我见别人?”

  “都不想。”柔嘉咬着唇,目光盈盈的看着他,轻轻开口,声音像沾了蜜一样的清甜,“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喉间微微干痒,萧凛一点点朝着她靠近,但一抬眼看到这帐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硬是错开了视线:“现在不行,晚上再陪你。”

  他说着一点点拿下了她缠上来的手臂,手臂一点点被推开,柔嘉实在着急,犹豫了片刻索性闭上眼直接吻上了他的喉结。

  喉结又麻又痒,像被一把小刷子轻轻地挠着一样,萧凛神色骤变,定了定心神才推开了她:“不要闹了。”

  肩膀忽然被轻轻推开,柔嘉咬着唇几乎快哭出来了,盈着满眼的泪仰头看着他:“你……你要不要亲我?”

  她说话时眼神微微上挑,唇瓣水润润的,连声音都像带着倒刺一般,勾的他紧绷的弦瞬间拉断,一俯身重重地回吻了过去。

  两人拥吻间,她那头上插的不怎么稳的簪子一摇一晃,最后随着她一颤,还是坠了地,骨碌碌地顺着床边滚到了地毯上……

  忽然间听到清脆的一声响,外面的周明含微微侧目,她支着耳朵一听,隐约间听到捂着嘴时细细的呜咽声,原本晴好的脸色突然间就敛了下来,目光紧盯着那帐子:“陛下还没起吗?”

  “陛下昨日打猎有点累。”张德胜抵着唇轻咳了一声,“要不周姑娘您先回去吧,等陛下醒了,奴才一定转达。”

  周明含盯着那帐子心绪复杂,最后强忍下了酸楚,匆忙转了身离开。

  总算等到周明含离开,可柔嘉也脱不了身了,帐子里又折腾了好一场,他才终于放开,沉沉的睡了过去。

  柔嘉轻轻喘着气,却不敢睡,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她想起身,但又怕惊醒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屏着呼吸一点点将他的手指从腰上掰开。

  然而即便是睡着,他的占有欲依然在作祟,刚拿下一只手,他又缠了上来,并且抱的更紧,下颌抵着她的额低斥了一句:“别动了。”

  柔嘉被这声音一吓,顿时便绷着身子合上了眼不敢再动。

  直到颈后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她才悄悄睁了开,大着胆子轻轻叫了一声:“皇兄?”

  一连两声,身后都再没有回应,柔嘉这才轻轻吁了口气,慢慢地转过头看他。

  她平时甚少敢直视他,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总能洞穿她的一切想法一样。

  只有到了他闭着眼熟睡的时候,她才敢看一眼。

  其实抛开身份来看,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有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离得近,柔嘉甚至能看见他的睫毛,长长的垂下来,减弱了那眉眼的凌厉。

  再往下,那张微抿着的唇不说话时好像也不让人那么害怕。

  窗外透过帘幔投了一丝光进来,越发显得他的神色柔和了许多,总是让她回想起当年初见的时候。

  那时的他是天上的月,是山巅的雪,让人高不可攀。

  她头一次知道一个男子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不止是面皮,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带着说不出的雍容风度。

  那时她躲在母亲的身后,连多看了他一眼都觉得亵渎。

  她还记得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雪浓,真是好名字。”

  明明被唤了无数次的名字,但这两个字用他清琅的声音吐出来的时候,总觉得说不出的好听。

  可也只有那一次,从那以后,再见时他不是视若无睹,便冷着眼略过她,日复一日,越发的冷漠,变得让她越来越不认识。

  后来又接连出了那么多事,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她早已将这份少女的仰慕层层包裹了起来,埋葬在心底一个无人知的角落。

  直到和亲的事传出来之后,她被逼上了他的床,又发现了他的另一面,强势,重欲,亲手夺走了她的童贞,也打破了她少女时的最后一丝仰慕。

  他不是没有光风霁月的时候,他对着周明含,对着白从霜仍是一副君子模样,但这份尊重没有一丝一毫给过她。

  即便有一时的温柔,也不过是欲望尚未纾解时的安抚,让她乖乖配合;又或是满足后的一丝施舍,她稍有挣扎,下一刻又会变成无情的冷嘲,每一次都会更加令她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难堪的处境。

  她实在是厌弃被他这样对待的自己,厌恶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了。

  更何况,他就要大婚了,她实在不想再落入更加屈辱的境地。

  柔嘉怔怔地看了片刻,指尖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慢慢的凉了下来,将他紧紧环抱着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而后从他的身上跨了过去,一件件穿好了衣服匆忙离开。

  一出门,山风带着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愈发清醒。

  张德胜瞧见她起了身,冲着里面看了一眼:“陛下还没有醒吗?”

  这帐子不比太极殿,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应该都有所察觉,柔嘉脸色微红:“没有,他……他有点累,还在睡,上午就不要让人打扰他了。”

  昨晚闹了许久,今早上又是,张德胜会意地点了点头:“公主放心吧,奴才知道了。”

  害怕他醒来事情暴露,柔嘉不敢久留,连忙回了自己营帐收拾东西便要上路。

  永嘉正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她三催四请硬是拽了起来,满肚子起床气。

  “这么着急做什么,庙就在山上,又不会长腿跑了!”

  庙不会跑,可是她要跑啊!

  柔嘉抿了抿唇,好脾气地劝着她:“路途遥远,我们到了马车上再睡也一样。”

  永嘉实在拗不过她,只得胡乱地洗漱了一番,上了马车又一头睡了过去。

  马车晃悠悠地从营地里驶出去,从山间的小径上蜿蜒而去,一路越过了溪涧,山坡,萧桓一直好奇地冲着窗外看着。

  山上形态各异的岩石,悬崖边长出的树和溪涧游来游去的鱼,每一处都令萧桓无比新奇,时不时长大了嘴巴,扯着柔嘉的袖子指给她看。

  柔嘉正靠在车厢上小憩,摸了摸他的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以后?”萧桓满脸疑惑。

  “对,以后。”柔嘉点了点头,马车越走越远,她心情越是舒畅。

  直到走到了一半,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山,她脑海中颇有些印象,正准备拿着藏了舆图的簪子出来看一眼的时候,一伸手,头上却空空如也。

  “我的簪子呢?”

  柔嘉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可找遍了全头,又翻了翻包袱,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正急的满头是汗的时候,她忽然回想起来早上勾引他的时候那清脆的一声响,顿时全身僵冷。

  一定是那会儿,簪子不小心被碰掉了!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皇兄大约也快醒了吧,他心思缜密,万一被他发现了簪子里藏着的舆图,她估计还没走掉就会被抓回来吧……

  柔嘉后背直发凉,内心又害怕又懊悔,这云间寺肯定是去不成了,皇兄的御林军腿脚定然比她们这马车快的多,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现在折回去她更不愿意,柔嘉想了想,忽想起这附近有个渡口,立即决定改走水路,于是连忙叫停了马车:“停车!”

  马车吱呀一声停下,走在前头的永嘉揉了揉眼:“怎么了?”

  “我肚子突然很痛,实在走不了,要不今天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回去让太医看看。”柔嘉捂住肚子,一副疼的受不了的样子。

  “严不严重,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永嘉有些忧心。

  “不用,是往日留下的痼疾,我回去歇一歇,服一贴药就好了。”

  “那行吧,你仔细些。”永嘉冲着随行的人嘱咐了一遍,自己一个人朝着云间寺走去。

  看到她离开,柔嘉立马又借着不舒服叫停了马车,甩开了侍卫带着萧桓从山路上便直奔渡口而去……

  另一边大营里,日上竿头的时候,皇帝才悠悠转醒。

  一偏头,里侧已经空了,只剩枕头上还残留着一丝香气,他埋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整个肺腑都充斥着她的气息,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

  “她什么时候走的?”

  皇帝起了身,随口问了一句。

  “公主今天走的早,卯时三刻便走了。”张德胜给他侍膳时仔细回想了一遍。

  “卯时?”

  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早上又折腾了一通,她不累吗?

  皇帝笑了笑,搅着碗中的粥吩咐道:“让小厨房给她炖碗补气血的汤送过去。”

  “公主刚刚去云间寺了,好像是和永嘉公主一起去的。”张德胜回道。

  “云间寺?”皇帝念了一遍,隐约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提的,便没再多想,“那便先炖上,等晚上的时候再给她送去。”

  “是。”张德胜领了命,想起了周明含方才过来的事,但瞧着他心情正好,便也识趣地没提。

  用完膳,皇帝正准备出去,刚踏出一步,脚底下忽然硌了一下。

  是一只金簪,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萧凛俯身捡了起,正欲放到桌案上的时候,忽然眼神一凝,被那簪头和簪身的连接处的裂缝吸引了注意。

  他轻轻一旋,那簪子的头身便分了开,从里面抽出了一截纸卷。

  纸卷一打开,一幅南苑的舆图忽然展露在面前。

  上面密密麻麻地勾勒出了一条条路线,每一条最后都汇总到云州,而云间寺,恰好是两州交界之处。

  皇帝盯着这张纸,眼神一点点沉了下来,神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仿佛暴雨之前的乌云一般,黑沉沉的翻滚变化,压着几乎快把它撕碎的怒气叫了一声:“张德胜,你刚才说她去哪了?”

  张德胜正看着人收拾碗碟,一进去瞧见皇帝的神色,顿觉不妙,颤抖着声音回答:“柔嘉公主带着六皇子去云间寺上香了,和永嘉公主一起去的……”

  “云间寺?”

  皇帝顿了顿,这回忽然想起来了,周明含早上来说的似乎也是这里,顿时便明白了一切。

  可一明白过来,却是无止境的发冷和空洞。

  怪不得她今早突然主动,他原以为是这些日子的温存让她动了心,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她的虚与委蛇,都是在为逃跑做遮掩罢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有这个念头的?

  落水,射箭和南苑,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涌了上来,她的哭,她的笑,她在床上时勾着他的委屈……原来全都是伪装!

  怒气在血液里叫嚣着,恨不得冲出来将她活活撕裂。

  她想逃?

  就凭她一个美貌孤女,还带着一个幼子,她能逃到哪儿去?

  这天下都是他的,她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皇帝冷笑了一声,一拂袖,桌案上的碗碟筷箸全数被扫落在地。

  上好的瓷器清脆的砸了一地,宫人们连忙跪下,屏着气不敢抬头。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回头,凌厉地开口:“传朕的旨意,封锁南苑,任何人不得进出,让御林军全数出动,给朕重点围住云间寺,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第49章 开门 “开门,放她走。”……

  云间寺的斋饭果然名不虚传。

  金边白菜,三色银钩,做的色相俱全,永嘉一看到斋饭,独行的郁闷一扫而空。

  可正当她要用膳的时候,寺里平和寂静的气氛陡然被打破,一群身披甲胄,神情肃杀的御林军忽然闯了进来,迅速包围了整座山寺。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守门的小沙弥从未见过这等场面,顿时便吓的连连后退。

  “柔嘉公主在哪儿?”

  御林军统领齐成泽单刀直入,一对鹰眼盯的人全身发憷。

  小沙弥被吓的脑袋混沌,隐约间是记得有位公主来了,却不知晓是哪位公主,连忙指了指那厢房哆嗦道:“公主……公主正在用膳。”

  齐成泽一听,立即便大踏步过去。

  永嘉正夹着筷子,还没送到嘴边,门外忽然闯进来一队气势汹汹的侍卫,黑压压的围满了整个院落,惊的她手腕一抖,那到嘴边的菜又掉了下去。

  她低头看了那菜一样,“啪”的一声重重拍下了筷子,拧着眉瞪着他:“谁叫你们进来的,没大没小的,没看见本公主正在用膳吗?”

  “公主恕罪。”齐成泽绷着脸,环视了一圈,“卑职也是有命在身,敢问柔嘉公主在哪里?”

  “柔嘉?”永嘉原本正要发火,忽听得他这么问,又瞧见这么大的阵势,不由得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路上突然不适,不是早就折回去了吗?”

  “早折回去了?”齐成泽脸色骤变,“卑职正是从大营赶来的,公主并没有回去。”

  “没回去,那她去哪了?”永嘉猛然站了起来。

  齐成泽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直到御林军将这云间寺里里外外搜查了一圈,一无所获的时候才彻底相信,立马又带着人下山找。

  “等等我,我也去。”永嘉一阵心慌,也无心再用饭,连忙跟了下去。

  一行人正要下山的时候,原本护送柔嘉的几个侍卫汗涔涔地刚上了来,一进门瞧见这么大的阵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奴才失职,柔嘉……柔嘉公主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齐成泽严厉地问道。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疑了半晌才开口:“本来走的好好的,公主突然说不舒服,叫奴才们掉头。刚走出没多远,路过一条大河的时候,公主又说好些了,说六皇子想去玩水,叫奴才们在外面守着,可她一去,便再没了踪影。奴才把四周找了一遍,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喊她也没人理,只在河边找到一件漂着的衣衫,公主……公主大约,大约是掉进了河里被水冲走了!”

  侍卫们满头是汗,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掉进河里?

  齐成泽是直接领了皇帝的命令,心知不可能,公主根本不是走丢了,而是出逃了——

  这衣服大约也是她故意丢下来迷惑这些守卫的,让他们不敢即刻回去禀报,来拖延时间罢了。

  但陛下下了死命令,怕影响公主的名誉,绝不允许泄露公主出逃的消息,对外只说是在山里迷路了,因此齐成泽并没有解释,只是冷了脸质问道:“所以你们是怕擅离职守,弄丢了公主被发现,才迟迟不敢禀报?”

  侍卫们的小心思被拆穿,顿时便低下了头。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和皇子而已,能找到当然好,实在找不到大约也没谁会怪罪,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回去禀报。

  可谁知,没过多久山脚下忽然涌入了一整支御林军,他们那时才知道怕,连忙上了山告罪。

  “齐统领,奴才们也不是有意的,望统领开恩!”侍卫们慌忙抱住他的腿求情。

  可齐成泽听着他们的叫喊只觉得头疼,公主大约是辰初离开的,现在已经过了晌午了,被他们这么一拖延,生生延误了三个时辰,公主怕是早已走远了。

  他从未见过陛下发那么大的火,若是真的找不回来,他这个御林军统帅也别想做了!

  齐成泽被这几个自作主张的侍卫气得脸色铁青,一把挣了开,指着他们厉声吼道:“来人,把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绑起来押回去,到陛下面前好好解释解释!”

  陛下……陛下怎么会这么在意公主?

  侍卫们心里一惊,来不及求饶,便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压了回去。

  紧接着,循着侍卫们吐露的下车地点,齐成泽急匆匆领着人赶了过去,入眼一条茫茫的大河,但河上早已没了人影。

  顺着河岸一路走过,直到看见了一个渡口,他心里忽然一紧,连忙抓住了船夫盘问:“船家,你可曾见过一个美貌的女子,带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孩子来乘船?”

  “美貌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船夫稍稍回忆了一下便记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过来,有个女子虽带了面纱,但露出的一双眼睛好看的很!但是她们乘了最早的一艘渡船早就走了,这会儿恐怕是已经出了邺京了。”

  船夫看了眼天色,又凭着经验估摸道:“今日顺风,说不定都出了云州也说不准!”

  一听可能出了云州,齐成泽头都大了,连忙调了渡船,派人全速去追,同时又急匆匆地赶回大营,向陛下禀报,传信到下游层层排查。

  *

  而另一边,御林军久久没追过来,柔嘉知晓大约是方才丢衣服迷惑侍卫的举动生效了,趁着这点时机,她丝毫不敢停顿,又连转了两次船,换了一身村妇的衣服,卸了钗环,绾起了头发扮做妇人,还在脸上涂了许多姜黄粉,点了雀斑,才总算混入了人群中。

  这会儿一静下来,她抱着桓哥儿坐在渡船上又有些忧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逃出了南苑,皇兄一旦发现她上了船,下令封锁下游的话,她还是插翅难逃。

  要想躲过他设下的重重关卡,只有声东击西,继续绕开他的视线。

  是以柔嘉沉思了片刻,便打算水路交错并行,在云州境内下船改走陆路,趁着在他们全力搜捕水路的时候从陆路离开。

  一下船,她便雇了一辆马车,趁着暮色悄悄从小路走去。

  直到混入了喧嚣热闹的街市,隐匿于人群当中,她那绷了一路的心弦才慢慢放松下来。

  正是晚市开始的时候,街市两旁华灯初上,酒旗招展,看着好不热闹。

  而两侧的夹道上,不少小摊贩也在卖力地吆喝着,热腾腾的胡饼,油香和鲜香的馄饨的香气一股股钻进来,馋的桓哥儿时不时朝着那窗户缝偷瞄一眼。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实在太过新奇了,他从出生起就长在宫里,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饿了吗?”柔嘉摸了摸他的头。

  萧桓咽了咽口水,他虽不明白什么叫逃亡,但姐姐用捉迷藏给他打了个比方,是以他时刻谨记着不能让人发现,于是尽管饿的肚子都瘪了,还是摇了摇头:“不饿。”

  可他刚说完,肚子里发出了一串轰鸣,萧桓脸一红,连忙捂住了肚子。

  柔嘉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她掀开帘子看了眼,城门就在眼前,大约不到一刻钟就能出去了,便是下车停顿片刻也碍不着什么事,于是只纠结了片刻,便叫停了马车,领着桓哥儿下去感受一下。

  萧桓头一次走到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紧紧攥着姐姐的袖子。

  “别怕,想吃什么?”

  柔嘉摸着他的头,刚想给他说道说道,但她入宫实在太久了,目光一扫过整条街琳琅满目的吃食,忽然也有些记不清楚了。

  在她微微怔愣的一瞬间,萧桓已经走到了一个卖胡饼的地方,吞了吞口水,直接伸手拿了一个胡饼,便往嘴里送。

  那小贩没留神,一回头瞧见他拿着胡饼就走,倒着眉怒吼了一声:“哎哎,你这小贼,光天化日的怎么拿了人的东西不知道给钱!”

  什么是给钱?萧桓一脸迷茫。

  柔嘉被这声音一叫才回过神来,只见着萧桓被他吼的一吓,手中的胡饼掉了地,整个人愣在那里快哭了。

  “偷了东西还敢哭,你家大人呢?”

  那小贩捡起被咬了一口的胡饼,拎着他的肩膀四处张望着。

  柔嘉连忙走了过去,一把将桓哥儿护在了怀里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弟弟不懂得买东西要给钱,这个胡饼我替他赔双倍的价钱。”

  “买东西给钱天经地义,三岁小孩儿都知道,你这弟弟难不成是神仙下凡,还是皇子皇孙?矜贵的连给钱都不知道,你糊弄谁呢!”那小贩得了理,不依不饶,非要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走,跟我见官去!”

  萧桓被他扯的整个人快离了地,一紧张又开始发抖,噙着眼泪看着她:“不要,不要!”

  事情越闹越大,周围买东西的卖东西的迅速围了一圈,指指点点地看着他们,萧桓被看的低下了头,全身都在发颤。

  柔嘉年幼时被家中的长辈刁难过不少次,略略知晓市井的习气,明白眼下这小贩不过是想多讹些钱罢了。

  眼看着萧桓要发病,她连忙将人夺了过来抱住了他,侧身挡着:“他只是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已经解释过了,你若是不愿,我再多赔你一倍的价钱可好?”

  “十倍!”那小贩一扬头,狮子大开口,“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若是不给,可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隐约中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城门又要关上了,柔嘉虽然满心是气,还是不得不忍了回去:“好。”

  那小贩见她一拿出钱袋,看着沉甸甸的,忽又有些后悔,改口又要加价,直到周边的人都看不过去了起了哄才罢休。

  终于摆脱了缠人的小贩,柔嘉连忙带着萧桓回了马车上。

  萧桓哭的一抽一噎的,柔嘉看着也心疼,可以后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她只能逼着他尽早习惯,于是仍是细着声跟他讲着这民间的道理。

  哭了一会儿,萧桓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然而柔嘉却再没了刚逃出来时的欣喜,一静下来,她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城楼,忽然觉得有些古怪,就好像高高的女墙上埋伏着无数双眼睛一样,盯的她全身发冷。

  再一环视四面的街道,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也总有人在盯着她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