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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嘉擦了擦红肿的唇,噙着眼泪瞪着他。

  “你怎么骂都好。”萧凛已然不在意,“朕只看结果,你能喝下去就行。”

  药碗又递到了眼前,眼看着大有她不答应他便要继续如法炮制的意思,柔嘉实在逼不得已,只得自己捧着药碗灌了下去。

  一碗药喝尽,她气得直接将药碗摔到了他脚边:“我喝完了,你满意了吗,可以走了吗?”

  她气的眼睛里有泪在转,双颊微红,胸脯更是一起一落,轻轻喘着气。

  可即便是生气,也比昨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

  “那你好好休息。”

  萧凛忍住了想抱住她的冲动,站了片刻,攥着拳转了身出去。

  一出门,齐成泽正在殿外有事要禀,但他衣摆上还有污渍,因此张德胜先让人在外间等了等,替他更衣。

  萧凛紧皱着眉,郁积了多日的心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她为什么总是跟朕闹别扭?”

  张德胜心想就凭您这高高在上,说话全靠别人揣摩的脾气不吵起来才是怪事。

  但他又不敢直说,只得拐弯抹角地开口:“奴才觉着,还是和脾性有关,公主敏感多思,年纪又不大,陛下您不妨多体谅体谅她,特别是说话的时候,该解释的要解释,就比方说方才喝药的事,您明明是好心送的补药,却为什么不直说呢,您不说,站在公主的立场兴许就以为是避子药,这样不就好心办了坏事吗?”

  “避子药?朕会在这个时候逼她喝这种药吗,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朕?”

  萧凛眉眼瞬间冷了下来。

  “您当然不会!”张德胜连忙讨好,“但是公主还是个小姑娘,您说话又一向留三分,习惯了让人揣摩,您若是不解释,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误解了也是有可能的。”

  萧凛听了他的话,郁气稍稍散了一些,既然她听不明白,那他解释几句也不是不行。

  换好了衣服,皇帝再出来,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齐成泽这才敢开口:“陛下,臣审问了一天,那姓白的州牧虽是白家的旁支,但这些年来没少帮着白家敛财,侵占土地,横征暴敛,甚至于贪污赈灾款,吐出了不少内情。此外,他还吐露了从前的一桩旧事……”

  “什么旧事?”萧凛看着他,“但说无妨。”

  齐成泽看了眼那里面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与公主的生父有关,那州牧说,公主的生父秦大人当年并不是意外坠河的,而是……而是在查赈灾贪墨案的时候发现了主使是白家,并借着他与白家从前的关系拿到了账本,意欲回京面圣,结果半途被截杀抛入河中的。”

  “截杀?”

  萧凛神色忽凝,过往的许多谜团慢慢串在了一起。

  他脸色变了又变,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找了这么久,江怀还没消息吗?”

  江怀,这不是宸贵妃的哥哥吗?

  齐成泽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奸臣,一脸颓丧,诚实地答道:“尚未发现踪迹,这个人隐匿行踪的本事实在太好,就像会变脸一样,臣等一直毫无头绪。”

  “找不到也得找,朕限你三月之内必须把人给朕找到!”萧凛神情严肃,顿了片刻又开口道,“往庐州方向找一找。”

  又是庐州。

  这小地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齐成泽不敢多问,连忙领了命。

第56章 约定 “朕不会再伤害你。”

  送走了人,柳二娘再回到自己的铺子里,头一回感到些许冷清。

  不过雪浓那夫君是个大方的,虽是一场局,但那几百两银子实打实的留给了她。

  因此柳二娘也算是误打误撞,白捡了一笔横财,日子好过了许多。

  第二日,她正叫了师傅,盘算着要把店面重新休整一下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柳二娘,你这日子过的是愈发红火了?”

  这声音有些粗哑,柳二娘一回头,正瞧见一个背着褡裢,穿着灰扑扑的还打着补丁的虬髯客进来。

  柳二娘愣了一瞬,仔细辨认了一番惊讶地开口:“江大哥,你怎么突然来了,还打扮成……打扮成这副模样?你若是不开口,我差点认不出了。”

  正是清晨蒙蒙亮的时候,大街上人烟稀少,江怀放下了褡裢,环顾了一圈:“里面说。”

  “瞧我忘记了,你这一贯昼伏夜出的习惯。”柳二娘知晓这是个怪人,连忙将人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进了门,江怀四下张望着:“怎么不见二弟?”

  “他呀……”柳二娘低了头,“年初的时候一场大火烧没了,孩子也没逃出来。”

  “没了?”江怀一阵目眩,到他这个年纪,知音寥落,故人渐稀。

  半晌他回过神,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节哀,日子还得过下去。”

  柳二娘擦了擦泪:“都过去了,江大哥你还好吧?”

  江怀扯下了假髯,脸上被风霜侵蚀的愈发沧桑:“得过且过罢了罢了,哪还谈的上好不好。”

  眼前这人是她男人当初从河边捡到的,捡到的时候身上处处都是刀伤,左手手筋被挑断了,脸也被毁了,从前的身世大约也是极为艰难的。

  她原本看着这么多伤疑心是被人寻仇,不想惹这个麻烦,但她男人好像知道他的来历,执意要救。

  保住命后,后来他又在床上将养了一年,才堪堪能下地。

  柳二娘叹了口气,也没多问,拉开了抽屉将一方印章取给了他:“这玉章已经修好了,你拿着吧。”

  江怀接了玉章,声音忽然变得颤抖:“这玉章……是二弟去世前修补的吗?”

  柳二娘不知他为何这般惊讶,诚实地说道:“不是,是我收留的一个孤女留下的,那孤女恰好会些刻章的手艺,帮我修了修。”

  “孤女?”江怀握紧了玉章,目光焦急,“那孤女长什么样子?”

  “那是个可水灵的美人了。”柳二娘说道,“年纪不大,刚刚十六七的样子,但手艺瞧着却是极好,大约有些家学渊源。”

  十六七。

  家学渊源。

  江怀握着这章,只觉得手心滚烫,焦急地问道:“她人呢?”

  柳二娘以为他是遇到了知音,叹了口气:“你来的不巧,她昨天刚被她夫君接了回去。”

  “夫君?她哪儿来的夫君!”

  江怀既惊且惧,一脸的不可置信。

  柳二娘被他吼的有些糊涂:“怎么,你难不成认识她不成?”

  江怀被她一问,才稍稍冷静下来一些:“是一个故人之女罢了,你方才说那夫君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故人之女,这天底下可真小。”柳二娘有些怜惜,“实不相瞒,那姑娘原是个逃妾来着,躲难躲到我这里了,昨儿刚被她那夫君找了过来,连夜带走。她那夫君长得很英俊,个头高高大大的,来头估计也不小,光身边的护卫看着就一个个深不可测。”

  样貌英俊,个头高大,来头又不小。

  江怀想来想去,脑中只出现了一张脸,顿时如遭雷劈。

  半晌,他再开口,愤怒中又夹杂着一丝哽咽:“嫁人,她还那么小就嫁人了?她夫君也不知道对她好不好,若是好她又为何要逃出来……”

  江怀一个人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满脸掩不住的痛心。

  柳二娘估摸着他们交情可能还不浅,安慰了一句:“我看着那人眼中还是有她的,可能就是年轻,闹别扭了,等日后磨合磨合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是她……”江怀一激动险些将话脱口而出。

  “是她什么?”柳二娘总觉得他神色不对。

  江怀攥紧了手,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舅舅,我是她舅舅。”

  “怪不得,原来是舅舅。”柳二娘叹了口气,“可她已经走了,世事弄人,你哪怕早来一天呢,你们舅甥怎么这般没缘分!”

  世事弄人,没人比江怀更明白这几个字了。

  他看着窗外茫茫的雾气,沉默了半晌,怆然告辞:“二娘,多谢你了,我走了。”

  “怎么刚来便要走,你要上哪儿去?”

  “去京城。”

  江怀遥望着北方,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孩子也重蹈她的覆辙。

  *

  邺京

  白家嫡女扶灵时误入青楼,为了遮掩事情不惜放火烧楼灭口的事情一传出来,朝野震动。

  蹊跷的是,白从霜更是不知怎的,突然得了失心疯,连话也不会说了。

  白世吾上朝时未等皇帝开口,便痛心俯首,跪地大哭。

  “陛下,都怪老臣重病缠身,教女无方,才养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了这等狂妄之事。老臣一生忠心侍君,战战兢兢,实在不能让这等不忠不孝之女坏我白家声名,老臣在此便当着您和诸位大臣的面,与她断绝关系,死生不复往来!陛下若是因此责罚老臣,老臣也定无怨言。”

  他老泪纵横,声音恳切,叫人心生怜悯。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立即便站出来为他求情。

  “白相为国尽忠,疏于家事,子女之祸着实不宜牵连到他。”

  又有说:“事未竞,想来白小姐兴许只是一时糊涂了,未必真的会做出伤人的举动,她如今已然疯了,便不如就此算了。”

  连太后也派人私下传了话来,力保白家。

  皇帝冷眼俯视着这朝堂众生相,他原本只是借此事投石问路,果真见朝中有这么多护着白家的门生,越发定了要铲除白家的决心。

  但时机未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做就必须一把将白家连根拔起,因此他此次只是重拿轻放,将白氏女交由了白家处置。

  尽管如此,白家经此之事还是声名大损,嫡女再无缘中宫之位,一时间众人又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位周家小姐。

  太监们更是敏锐,因着柔嘉公主解禁,周明含也回了宫,不少人便趁机悄悄送了“孝敬”过去。

  时值五月,南郡进献了当地特产的会桃。

  这果子酸酸甜甜的,极为开胃,萧凛见柔嘉心情不好,便吩咐下去将进贡的几筐全都送到内殿里。

  “这是陛下特意叫人送过来的,公主您尝尝吧。”侍女端着一盘洗净的果子递了过去。

  柔嘉噩梦刚醒,一偏头看见那鲜红欲滴的果子,便认出了这是南郡的特产。

  这东西确实稀罕。

  便是当年她母亲极为受宠的时候,也只能分到一筐。

  侍女见着她出神,劝着说道:“听说这是南郡的贡品呢,奴婢瞧着内务府除了给您,便只有给周姑娘送过去了,可见陛下待您是用了心的。”

  “周明含?”

  柔嘉明白了,她被关在这里不知晓外面的风云,隐约只听到了一点白家姑娘突发疯病的事情,那眼下这后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吧。

  听说周明含原本就出身南郡,这东西原本大约是给她的,分了一点给她也不过是顺手吧。

  一想到这里,她瞬间便丧失了食欲,放下了果子背过了身去。

  “我没胃口,你拿出去吧。”

  “为何?”侍女有些不解。

  柔嘉神色微恹,闭了眼不再说话。

  侍女只好又捧着托盘准备出门。

  萧凛一进门,便瞧见那特意吩咐的东西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微微皱了眉:“她不喜欢吗?”

  “公主原本已经拿起来了,不知怎的,又放下了。”侍女也一头雾水。

  “先放下。”萧凛淡声道,以为她又是在发脾气,走到床边问道,“怎么不要?”

  柔嘉闭着眼不答。

  自回来后,她不是在睡,便是这样闭着眼,无声地抵抗。

  萧凛提高了声音:“朕在问你话。”

  可他声音一高,那背过去的人便跟着一颤,瞬间又让他有些后悔,放缓了声音安慰了一句:“不要总躺着。”

  “我没胃口。”柔嘉轻轻开口,声音沾着些疲惫。

  “没胃口,你从前不是最喜欢这个?”

  萧凛下意识地开口,依稀还记得她十一岁时在宴会上第一次吃到这果子时汁水染的唇瓣红艳艳的样子。那时她刚入宫不久,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捧着个果子小口小口地咬着,一脸满足。

  从前?

  柔嘉睁开了眼,她什么时候当着他的面表现过对这东西的喜欢吗?

  萧凛自觉失言,扯开了话题:“朕是看永嘉喜欢,料想你大约也不排斥。”

  永嘉明明是不喜欢的。

  柔嘉记得很清楚,他怕是记错了吧,喜欢的人应当是周明含才对。

  她忽然有些厌倦:“从前喜欢,现在未必喜欢,更何况我对别人的东西一向不感兴趣。”

  “别人的东西,你又在胡说什么?”萧凛隐隐不悦。

  他到现在还在骗她吗?

  柔嘉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我怎么胡说了,这不是你特意给周明含准备的吗?”

  “这又关她什么事,朕明明是全部拿给了你。”

  “给我?”柔嘉只觉得可笑。

  一旁的侍女见两人为了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慌忙跪下:“陛下,奴婢的确是看见内务府的人送了一筐会桃给周姑娘了。”

  “内务府?”

  萧凛明白了,大约是这帮人精私自偷拿的孝敬。

  他顿时便沉了脸:“张德胜,去内务府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里的人都不过都是他的奴才罢了,他说不是,谁敢说是?

  果然,不多会儿,内务府总管便带着一个掌事太监慌忙过来了:“回禀陛下,奴才查清楚了,是这个掌事太监私自偷拿的,周姑娘说她也不知情。”

  “她不知情?”萧凛眉头微皱,忽又想起了那日在马车旁那个妇人的言语,又开口朝着那吓得直哆嗦的掌事太监问道,“你今日敢偷拿贡品,往日未必没做过类似的事,你老实招来,送过什么东西哪怕一针一线都不许错过!”

  掌事太监满头是汗,丝毫不敢隐瞒:“还有……还有一对绣样,听说周姑娘善女红,当时天气暖了,宫里换春装,内务府给她送过一套鸳鸯戏水和和合二仙的枕套请她指点,别的真的没了。”

  原来是指点,柔嘉在里间猛然回头。

  萧凛察觉到了她的动静,便明白问题大约是出在这上头了,顿时便沉下了脸:“拉下去,打三十大板,将人撵出宫去。你这个总管驭下不严,罚俸半年,自己再去领十个板子。”

  “奴才领旨。”总管太监连忙躬身告退。

  “至于周明含……”萧凛顿了顿,原以为她是个安分清醒的,但凡事一动了情,她还是逾矩了。

  但眼下正在围剿白家,动了她恐叫周存正心寒,萧凛沉着脸,只赐了一本书过去。

  张德胜捧着那书卷,满脸困惑。

  萧凛却只是淡淡地开口:“她会明白的。”

  白姑娘刚走,周姑娘眼看着也要不保,瞬间让张德胜想起来当初先帝为了宸贵妃无视六宫的情形。

  陛下到底还是走了先帝老路了。

  张德胜不由得看了里间一眼,低头领了命:“是。”

  处理完外面,萧凛朝着里间走去:“现在明白过来了吗?”

  明白了又怎样,这根本就不是一筐会桃的事,也不是枕帕的事。

  没有白从霜,还会有周明含,没有周明含还会有别的人,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他们中间隔了上一代的恩怨,永远无法光明正大,更过不了良心的折磨。

  顿了片刻,柔嘉有些烦闷背过了身:“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我累了,我想歇会儿。”

  “你不是刚醒?整日里这样睡下去怎么行?”萧凛顿时不悦,试图伸手将她转过来。

  可手刚一搭上肩,她便立即警惕地抱着被子躲到了里面:“你别碰我。”

  她看他的样子简直像看敌人一样,萧凛微微刺痛:“你不要怕朕。”

  他现在很温柔,但那晚的记忆太过惨烈。

  他一靠近,柔嘉瞬间便心生恐惧,拼命推拒着他:“你走开,别碰我!”

  “朕不会再伤害你。”

  萧凛执意靠近,按住她的手抱住她的腰背,任着她捶打也不肯放手,反而低头去吻她的额发。

  柔嘉被他抱的快喘不过气,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正拼命捶打间她忽然从他腰上摸到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立即便抽了出来,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微凉的刀锋闪过他的眼,萧凛即刻伸手去夺,可他一动,柔嘉立马握着匕首靠的更近:“你别过来!”

  眼看着那匕首紧紧贴在她的脖子上,萧凛屏住了呼吸,劝着她:“你别妄动,你想做什么?”

  “我想离开,你放我走好不好?”柔嘉平静地向他开口。

  “你冷静点,别轻举妄动。”

  “我怎么冷静?”柔嘉哭着朝他嘶吼,“我难道要被你一直关在这里,暗无天日吗?”

  她说着那匕首便要朝里侧深入,眼见已经擦出一条血痕了,萧凛额上青筋暴起,厉声威胁道:“你要是敢死,朕立即就杀了你的弟弟!还有你的舅舅,朕若是找到了他,也定会把他五马分尸!你敢死试试!”

  弟弟,舅舅,她还有亲人。

  她知道他做的出来的。

  柔嘉看着他那双冷漠的眼,对峙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松了手。

  匕首当啷一声坠地,柔嘉瞬间哭了出来:“我恨你!”

  反正她原本也不爱他。

  再多添一份恨意也算不了什么。

  恨就恨吧,萧凛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抱的很紧,仿佛要把她嵌进他的身体一样,不停地安抚着她颤抖的背。

  两个人一个哭闹,一个沉默,把锦被弄得一团糟。

  “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难不成真的要我像那位前朝公主一样偷偷摸摸地活下去,然后生了孩子也只能叫别人母亲吗?你放过我吧!”

  柔嘉声嘶力竭,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他的颈窝里,每一下都烫的仿佛要把他灼穿。

  她哭的快喘不气来,每哭一声,萧凛心中便一刺,哭了半晌,他觉得自己胸口也被扎的鲜血淋漓。

  他明明抓住了她,抱住了她,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永远地失去了,感觉到她的生气在一点点的流失……

  沉默了半晌,萧凛埋在她颈窝闷声开了口:“可以。”

  “什么意思?”

  柔嘉慢慢止住了声,满眼是泪的看向他。

  萧凛摸着她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句地说道:“三个月,再陪朕最后三个月。”

第57章 心思 皇兄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

  安抚了她许久,她才终于睡下。

  皇帝站在她床边,从日落一直站到夜幕降临,锦衣上落了满身夜色,微微带了些寒气才终于移步出去。

  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他脑海中思绪繁杂。

  时而是她拿着匕首要刺下去的决绝,时而她绝望的哭诉。

  她在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他不是不清楚。

  但他不仅是一个她的爱人,他还是一个帝王。

  有那么多人曾经为他赴汤蹈火,为他舍弃了性命,他无法不顾及他们的亡灵,为着一个可能杀了他们的仇人之女抛却血海深仇。

  但她又何辜?

  她一个连气到极点了都不忍心杀他的小姑娘,又怎会牵扯到当年的阴谋中?

  他们不过都是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罢了。

  什么白从霜,周明含,他曾经觉得皇后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罢了,但人心易变,又隔着肚皮,当了皇后之后未必不想要更多,便是他从前觉得最规矩的人,也可能在背后对她捅刀子。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萧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她,也放过自己。

  三个月后,无论查不查的清,他都认栽了。

  沉默了许久,再转身出去时,他忽叫了张德胜拟旨意。

  “朕听闻汝阳王走丢的小女儿近日寻了回来,汝阳王是朕的皇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追及皇叔大义,又体谅幼女失怙,特加封此女为郡主,赐号怀珠郡主,食邑三百户。”

  “怀珠郡主?”张德胜越听越糊涂,“汝阳王是走丢了一个小女儿,但奴才没听说有找回来啊。”

  萧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说有就有,你只管传旨,汝阳王妃会明白的。”

  一提到王妃,张德胜忽想起来了,这王妃似乎与当年的宸贵妃是堂姐妹,也是以美貌闻名才嫁入了汝阳王府。

  他是皇帝,想要凭空造一个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又足够尊贵的身份。

  如今这汝阳王妃与贵妃有些血亲,样貌也有几分相近,若是她的女儿,那这将来要入宫的怀珠郡主与柔嘉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也说的过去。

  张德胜心头一凛,连忙领旨:“奴才这就去。”

  既已下了决心,那索性把一切都做的周密。

  趁着她还没醒,萧凛又叫了徐慎之来:“你去帮她把个脉。”

  诊脉为何要趁公主睡觉的时候?

  徐慎之揣摩着皇帝的脸色问道:“敢问公主是何处有疾?奴才好着意留心。”

  萧凛看了一眼那熟睡的人,淡淡地开口:“不是有疾,朕是想问问她这身体何时能有喜?都这么久了,药也减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她身材饱满,骨肉匀停,又正值花季,完全足以孕育子嗣了,按理来说依照他们这般频繁,早该有所动静了。

  让公主有喜?

  徐太医一想到他们的关系顿时心里抓紧,细细诊断了片刻才开口道:“公主因着前事有些体虚,心内又肝火郁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易有孕。不过她年纪尚轻,若是悉心调养上三四月,再保持心情舒畅,估计不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三四月?”

  太久了,他们都等不及。

  三月之后,若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与她舅舅无关,她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他;若是依旧查不清,就算他退让一步,愿意给她换身份,她也未必愿意。

  这如今已是个死局。

  她素来顾念亲情,为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能做这么多,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大约也会愿意留在宫里吧。

  萧凛顿了顿,才开口道:“把那避子药全改成补药,你想办法不要让她在口感上发现,朕要她在三月之内必须有孕。”

  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三月内让女子有孕啊。

  徐慎之只觉得压力山大,更何况这种事毕竟还是他们的房中之事,光他一个人开药也没用……

  萧凛一低头瞧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顿时便黑了脸:“你难不成是认为朕有问题?”

  他的脉案都是太医院诸位太医定期诊断,若是有异常定然早就发现了。

  徐慎之连忙摇头:“微臣并非此意,微臣的意思是这怀孕就像种庄稼一样,除了人和,还得看天时和地利,公主的身子微臣定然会悉心调养,但天时也同样重要,便是播种也需要看节气的……”

  “这是何意?”萧凛看向他。

  “微臣祖上专擅妇科,颇有些经验,且书中有云,天地有氤氲之气,妇人下次信期前半月,前五后四之日,是所谓氤氲之期,若要求子,须得把握好这几日。”徐慎之低头答道。

  前半月?

  她信期刚结束,那这氤氲之期不就不久了?

  但她现在格外排斥他,莫说同寝了,便是连他靠近她都不愿意,每每只有等她睡后,他才能进去看一眼。

  萧凛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徐慎之看出了些许症结,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不妨低些头,公主看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越是强硬,她便也越是刚强,人心都是肉长的,您若是服些软,她脾气定然也会柔软下来。”

  “吃软不吃硬?”

  萧凛默念了一句,再看向那里间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

  *

  柔嘉睡了许久,不知为何,梦里少见的看见了她的生父。

  父亲去时她年纪尚小,此前又一直常年在外做官,记忆磨灭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太清父亲到底是何样貌了。

  从前还能从母亲从前留下的那幅画像中窥见一二,但舜华宫的那场大火后,一切都化为灰烬,她着实忘记了父亲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