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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的衣冠格外隆重,幸好她身材匀称倒也撑的起来。

  只是那妆面却是有些厚重了,倒不是说不好看,只是把她涂抹的太过庄严,倒像是一座神像一般。

  柔嘉尽量不去看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又因头上的凤冠又太重,每走一步她都有些惊心。

  因着她先前已经担了柔妃的名号了,所以这房中之事嬷嬷们并没有再教,只是在装箱子的时候往里面塞了个鞋里画了花样的鞋子,又递了本册子给她走一遍流程。

  那册子的笔触颇为精美,但内容却相当的狂放,柔嘉粗粗的扫了一眼,发觉里面的大半他们都试过了,剩下的都是萧凛当初哄着她她也不愿意松口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红了,胡乱翻了翻便连忙将那册子塞到了箱子最底下,生怕叫他发现。

  一切都料理好,前来奉迎的使节也来到了。

  江怀临行前又与柔嘉话别了一番,在爆竹声中送她上了十六人抬着的凤辇,浩浩荡荡的奉迎队伍从长安街行进,入正华门,一路朝着太极殿行进。

  原本庄严肃穆的皇宫今日倒是格外热闹,御道两旁满是侍奉的宫人,到了太极殿台阶下,两侧更是站满了朝臣,不少人都在翘首以待想要趁着凤辇在太极殿降舆的时候一睹皇后的凤仪。

  凤辇缓缓地停下来,侍候的嬷嬷将她手中的苹果换成了宝瓶,提醒着她下轿。

  柔嘉透过车帘四下打量了一番,看到周围那些目光灼灼的朝臣忍不住有些害怕。

  正当她深吸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原本站在台阶之上的萧凛却忽然一步步朝她走了下来,掀开了轿帘,主动向她递了一只手。

  那只大手格外宽厚有力,柔嘉看着那手,一路上的忐忑慢慢平静了下来,抬手搭了上去,被他轻轻握着下了轿。

  两个人一个高大挺拔,一个匀称修长,牵手并肩走上台阶的时候,看着背影格外登对,不少人都暗自感叹着。

  等到他们走上了高高的大殿前,群臣拜祝之后,再一抬头看到那位新后,一些眼见的朝臣登时便愣在了当场——

  新后这样貌,分明和故去的柔嘉公主一模一样啊!

  而且,陛下和公主不是兄妹吗?

  一时间原本整肃的殿前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过这点些微的错乱很快就被礼官宣读诏令的声音打断,礼官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治外必先治内,咨尔柔妃江氏,乃内大臣江怀之女。英钟戚畹,端良著德,仰承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注)

  圣旨上明明白白地重申了这位新后是江家之女,且这位新后已经生下了嫡长子,不出意外,这个孩子便是将来的太子。

  一想明白这些,原本还目露诧异的一些朝臣立马便闭了嘴不再作声,凭她原本是谁呢,如今大局已定,没必要为此开罪两代皇帝。

  陛下迟迟未立后,恐怕也是在筹谋此事吧,这位陛下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平战乱,斩佞臣,政绩卓著,便是在儿女私情上有些出格,也无法抹除他的政绩。

  何况圣旨都说她是江家女,又有个表姐妹的名头,便是怀疑谁又能拿出证据说不是呢?

  思来想去,即便是发现了一些端倪的朝臣也都默契地闭了嘴不再提,原本有些躁动的殿前顿时又平静了下来,众人一如开始,朝着帝后行朝贺之礼。

  柔嘉手心被紧紧地攥着,再看到众人默认的样子紧绷的弦这才松了下来,轻轻喘了口气。

  她一放松下来,萧凛捏了捏她的掌心,两人抬起头相视一笑,并肩拈了香,去往奉先殿祭拜先祖。

  祭拜完,车舆停在了坤宁宫前,萧凛去了筵宴,柔嘉总算可以暂且歇一歇,稍坐了一会儿之后,嬷嬷又扶她去更了衣。

  这会儿一进到坤宁宫里,柔嘉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殿里的布置果然都是按照她的想法来的,微微翘起了唇角。

  可这点欣喜随着天色越来越沉,又渐渐变成了忐忑。

  天色已经暗了,柔嘉坐在床边,眼睛盯着绣鞋上那颗硕大的东珠微微有些紧张。

  入了夜,侍女挑着灯笼挂在了宫宴下,烛光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灯笼的虚影隔着半开的窗子投到她的脚尖上,那颗东珠的光芒也跟着一闪一闪,泛着微光。

  直到那守门的太监通传了一声“陛下驾到”,屋檐下的灯笼仿佛被这声波激的猛烈一晃,鞋面上的珍珠也跟着闪了一下人眼,柔嘉飘忽的思绪才忽然收紧,抱着手中的宝瓶几乎快握不住。

  耳边一阵嘈杂,随着那沉沉的脚步声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大群嬷嬷迎接跪拜的声响,柔嘉脑海中一阵混乱,随着那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愈发紧张。

  直到那脚步声停下,透过盖头,看见了一双玄色云纹皂靴,柔嘉砰砰直跳的心忽然有一瞬凝滞,连呼吸都屏了起来。

  “请陛下挑开盖头。”侍候的嬷嬷给萧凛递了一杆如意秤。

  萧凛嗯了一声,握着杆子缓慢地将那鸳鸯盖头一点点挑开。

  他一定是饮酒了,声音有些过分的低沉。

  柔嘉听着那头顶上的声音,脑海中胡乱的猜测着。

  当他掀到了一半,衣袖一抬起的时候,柔嘉又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气,忽然有些眩晕。

  直到盖头完全被掀起,新鲜的空气一涌进,柔嘉轻喘了口气,那股迷离的感觉才稍稍褪去。

  萧凛挑开了盖头,手中的如意秤却迟迟忘了放下,盯着那张芙蓉面久久挪不开眼。

  一旁的嬷嬷见他动作顿住的样子,掩着唇笑着。

  “快放下……”柔嘉迟迟没听到如意秤落下的声音,一抬头看见了他愣神的模样,脸色微红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萧凛这才回过神来,抵着拳咳了一声,将那盖头放下。

  挑完了帕子,嬷嬷又叫了下一步:“请陛下和娘娘合卺。”

  金樽里斟满了两杯清酒,两人盯着那金樽和酒液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晚他们以茶代酒,假装成亲的那晚。

  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竟如愿以偿,成了真夫妻。

  清酒入腹,柔嘉脸上泛上了一层薄红,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愈发勾人。

  合卺礼成,他们现在算是真正的夫妻了,萧凛的视线从柔嘉的脸上移开,朝着嬷嬷们吩咐了一句:“下去吧。”

  “是。”嬷嬷们也很有眼色,铺平了床铺便徐徐地离开。

  偌大的婚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相对着,萧凛今日一身衮服,比之平时更加神采英拔,柔嘉坐在那里,眼神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

  最后还是萧凛主动过去,双手搭上了她的肩抚了抚:“人都下去了,累不累?”

  他的手一搭上来,柔嘉才终于找到了一丝熟悉感,抱着他的腰轻轻的埋怨着:“这凤冠好重……”

  “那朕帮你拆掉。”萧凛手指灵活,几下一扯弄,便将那凤冠拿了下去。

  头上一松,柔嘉揉了揉脖子,这才轻松了些,得了乖,她又讨巧地将湿帕子递了过去:“你再帮我擦擦脸,脸上不知被涂了些什么,闷的好难受。”

  “还敢使唤朕?”萧凛捏了捏她的脸颊,却并不见生气。

  柔嘉已经摸准了他的脾气,笑意盈盈地仰着脸看着他:“好不好?”

  那张满是脂粉的脸一凑过来,萧凛光是看着也有些不适,拿着帕子一点点细致的擦着。

  擦了两张帕子,她原本细腻光洁的脸才终于露了出来。

  萧凛抚着她的脸颊,指尖满是柔滑,心念一动便顺着她的眼睫一点点滑下去,含住她的唇瓣细细地吮着。

  他吻的很用情,柔嘉被这暖色的灯光一照,也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肩,迎上他的吻。

  越吻越深,柔嘉的脖子已经后仰成了一道弧线,勉强靠在了椅子上才没滑下去。

  当萧凛又欲继续往下滑的时候,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两个人的情热才褪下了下去,柔嘉连忙捂住了小腹,脸色微红。

  “怎么没用膳?”萧凛皱了眉。

  “没顾得上。”柔嘉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早上的时候喝了碗粥垫了垫肚子。”

  “那群嬷嬷规矩多,下次你不必依着她们。”萧凛揉了揉她的脑袋,朝外面细细吩咐了几样她爱吃的小菜来。

  热腾腾的饭菜一端上来,柔嘉也顾不得嬷嬷说的架子了,凭着心意拣着自己喜欢吃的来。

  一打眼看过去,桌子上摆的又都是她喜欢的,柔嘉又不禁有些疑惑,停了筷子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连桌上摆的果子都格外合她的心意。

  又被她问住,萧凛略有些不自在,随口敷衍了一句:“是御膳房的厨子上的,大约是他记住的。”

  “是吗?”柔嘉拈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樱桃,忽然想到了那日马车上的冰糖葫芦,脑海中生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那赐婚的圣旨又是怎么回事,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藏起来的?”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萧凛将饭菜推了过去,将她总是胡思乱想脑袋往下按了按,“快吃,时候不早了。”

  这才戌时,哪里不早了。

  明明是他着急了。

  柔嘉仍是不信,可她一抬头,萧凛便沉沉地盯着她:“吃饱了,那便可以洗漱了?”

  “没。”一听见他的话,柔嘉立马慌了神,低着头一勺一勺斯文地喝着汤。

  用完膳,柔嘉磨磨蹭蹭地洗漱着,半晌,直到水凉了才不得不转身出去。

  刚走出去,那等候已久的人便忽然从后面抱住了她。

  柔嘉还没来得及叫出来,后颈便被萧凛热热的吻住,边吻着边拥着她往床边去。

  他的唇很热,柔嘉被吻的脑子里成一团浆糊,衣服不知不觉间便滑落了大半,手臂无处安放,往后退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倒了一只箱子。

  “砰”的一声,里面的东西尽数掉了出来。

  被这声音一惊,两个拥吻的人才慢慢分开。

  柔嘉轻轻吁了口气,一低头看见那地上散开的册子,连忙抬脚将那散开的册子往后踢了踢。

  “什么东西掉了?”萧凛看不清楚。

  “没……没什么。”柔嘉连忙抱住了肩,不敢叫他发现。

  萧凛隐约间只看到那地上是本书,被她这么鬼鬼祟祟地一藏,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书,低笑了一声便要弯身去拿。

  “你别……”柔嘉连忙伸手推着他的肩。

  可她越是去拦,萧凛便越好奇,一把按住了她,柔嘉不得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那册子捡了起来,一页页地翻看着。

  萧凛看的格外仔细,像看奏折一样,面不改色,柔嘉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有喜欢的吗?”萧凛将那册子塞到了她手里,“自己挑一挑。”

  “谁要挑这个啊。”

  柔嘉蜷着手指,低着头死活不愿去接。

  “你不选,那朕可就帮你挑了。”萧凛看着她别扭的样子,作势便翻了起来。

  那书页一页页地翻过,好像在她的心上挠痒痒一样。

  柔嘉忍不住悄悄回头去看,余光里正看见他翻到了一张极为夸张的场面,那腿都已经架到肩上了,头皮一阵发麻,连忙伸手夺了过来:“这个不行!”

  “这个不行哪个行?”萧凛掰过了她的脸,“反正你的腰够软。”

  柔嘉被他掐着腰紧紧地贴着,身后热的烫人,知晓今晚是逃不过了,眼尾一跳,干脆鼓着腮跟他讲条件:“也不是不行,那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都好。”

  别说一件事了,便是十件事他也应。

  萧凛被打断了两次,绵密地吻着她的侧脸和圆润的肩头,一吻便留下一个印子,趁着吮吻的间隙,他将那册子递了过去,“自己选。”

  柔嘉通红着脸指了三个,萧凛扫了一眼,皱着眉又加了一个。

  眼看着他越看眼神越热,怕他更加过分,柔嘉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便勾着他的脖子仰着头问他:“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那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想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思的,但那话到了嘴边怎么也问不出口,只好换了种问法。

  萧凛本就气血上头,被她这么看着,愈发难忍,一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待会儿再说。”

  待会儿,他一动起情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柔嘉呜呜地去挣,可萧凛掐着她腰的手一紧,她便丢上了榻,后背跌落在了软软的锦被上。

  “不行……”

  柔嘉曲着膝抵着他仍是不放弃,然而她腿一弯反倒方便了那身前的人。

  萧凛低笑了一声,握着她双膝的手一分开,便毫无阻隔沉下了腰。

  柔嘉杏眼圆整睁,一句话没说完,那剩下的抱怨便化作了绵长的一声轻吟。

  大红的喜帐被萧凛伸手一拉,层层地落了下来,遮住了那帐中的一双颠倒的人影……

  红烛缓缓地垂泪,直到夜深,那帐中的虚影才慢慢平静下来。

  柔嘉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的一样,微湿的鬓发紧紧地贴着额角,连指尖都软的快握不成拳。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她才在睡过去之前翻身搂住身边的人脖颈,软绵绵地开口:“我还有一件事没问。”

  “想问什么?”萧凛餍足之后格外好说话,一下一下地啄吻着她。

  “你到底……到底是什么时候动心的?”柔嘉咬着唇,小声地问着,一问完自己先害羞地埋在了他颈侧。

  萧凛这回倒是没再回避,抬起她的头认真地开口:“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

  柔嘉脑袋里晕晕乎乎的,迷离着双眼撑着手臂看着他,半晌回过神来才明白他说的也是初见那一次。

  原来他们的缘分那么早就开始了啊,只可惜中间却阴差阳错耽误了这么多年……

  柔嘉叹息了一声,一点点摸着他肩上的伤痕。

  “没事,我们来日方长。”萧凛抚着她汗湿的额发,细细地缠吻着。

  “嗯,还有很长很长。”柔嘉埋在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往事不可追,他们余生会一起携手到白头。

第91章 番外一

  昨晚上闹的太厉害, 柔嘉软成了一摊泥,完全不想起来。

  然而按惯例,大婚之后, 新人要去拜舅姑。

  万寿宫那位原本就看她不顺眼, 若是再迟起,叫她抓住了把柄还不知要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是以柔嘉尽管浑身疲累, 仍是绷着一根弦, 时时提醒着自己要早点醒来。

  将近天明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帐子外有侍女叫起的声音,撑着腰便要坐起。

  可她弓着的腰还没直起, 便被身边一只大手搭了过来,又压了下去。

  “还早, 再睡会。” 萧凛从抱着她的腰, 闷闷地开口。

  还早吗?

  帐子被拉的严严实实的, 看不清外面的光亮, 柔嘉正困的厉害,点了点头, 放心地合上了眼, 靠在他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个时辰,柔嘉再度醒来的时候,是被从窗外透进帐子里的亮光刺醒的。

  帐子微微拉开了一条缝,那道光线便随着风拂动帘幔一下一下婆娑的晃着,柔嘉抬手挡着眼,半晌, 那被刺的发疼的眼才慢慢清明过来。

  双眼一睁开, 柔嘉再看到这亮光顿时便慌了神, 连忙坐了起来,急急地朝外面问道:“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回娘娘的话,已经辰时了。”那司寝的婢女答道,“奴婢卯时的时候叫过您一次,不过您没起来,所以奴婢才……”

  那婢女低下了头,将原委一一道来。

  卯时?

  柔嘉想起来了,她的确是听见了,只不过后来又被身边的人给摁了下去。

  他又骗她!

  “陛下呢?”柔嘉有些着急,一边穿衣服,一边四下寻人。

  “急什么?”萧凛已经洗漱完了,一身清爽地朝她走过来,“朕只是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这种日子怎么能多睡。”

  柔嘉手忙脚乱的让侍女换着衣服,扶着脑袋心里满是懊悔,还是她意志不坚,若是她执意要起来,也不会迟这么久了。

  可昨晚一直不放过她的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柔嘉拖着满是饱胀感的双腿,气急之下将他搭上来帮忙系带子的手扯了开,“你别添乱了。”

  萧凛收了手,看着她鞋子都差点穿反了的样子眼中露出了一丝笑意:“放心,朕已经让张德胜去万寿宫说过了。”

  “怎么不早说?”柔嘉轻轻舒了口气,系着带子的手慢了下来,又担心地看着他:“可这样,我会不会被说不持重?”

  毕竟大婚前,那些教导嬷嬷们一遍遍地教着她礼仪和为后之道,她现在不是公主,而是皇后了,应该时刻保持体面才是。

  “胡思乱想什么。”萧凛揉了揉她整日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袋,“这些事慢慢来,不必太有压力。

  柔嘉自重新进宫后便有些紧张地过分了,生怕身份被人说三道四,更怕做不好这个皇后,因而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不想叫人有半句指摘。

  眼下被他一安抚,那股不安才消退了一些。

  等她再收拾了一番,前往万寿宫的时候,日头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另一边,万寿宫里,太后得张德胜递来的话后微微有些不悦。

  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后没有了庞大的家族靠山,一贯疼爱的小儿子竟然是个假的,连最信任的身边人也心怀不轨,经过了这么多事,她眼下唯一能倚仗的便是这个不甚亲近的大儿子了,因此尽管心里不高兴,脸上仍是没什么表现。

  “儿子给母后请安。”

  进了门后,萧凛端着茶杯递了过去,太后笑着接了,抿了一口:“好。”

  轮到柔嘉的时候,她也捧着一杯茶递了过去:“媳妇给母后请安。”

  太后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停顿了片刻,才将杯子接了过去,不过这次连抿也没抿,只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柔嘉离得近,将一切都看到了,但她原本也不指望这位太后能对她改观,眼下行完了礼舒了口气,便垂了眼并不在意。

  倒是萧凛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眉,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儿子近日忙碌,未曾前来请安,不知母亲的身体如何了?”

  太后的中风已好了大半,但被问起的时候,还是叹了口气:“哀家这胳膊还是有些抬不起来,大抵是落了病根了。”

  “那儿子待会儿便让太医来给您看看。”萧凛淡淡地开口,片刻,又话锋忽转,“既然母后身体不适,朕又立了后,这后宫之事便交予皇后吧,正好也让母后好好养养身体。”

  太后不过随口一说,哪料想他顺势便要把她的后宫之权给夺了,立马便改口:“哀家这身体虽偶有不适,但精神头还好,这后宫之事不多,永嘉的大婚又在即,皇后刚大婚,哀家怕她处理不好。”

  “不妨事,她对这宫中事务很是熟悉。”萧凛面不改色,就差没直接抖出柔嘉从前的身份了。

  柔嘉站在一旁,微微有些不自在,没料到他会主动帮她争治理中馈之权。

  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自从上次圣旨之事后,她与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丝感情也被磨没了,眼下心思转了转,落到那后头嬷嬷抱着的孩子身上,暗叹了一声,还是放了手:“哀家也是心疼皇后,毕竟先帝留下的这些个妃嫔都不是好相与的,年年为了炭例都能吵闹个不停,若是皇后能处理好,哀家自然是乐意的。”

  她一松口,身边的嬷嬷便将暂且代管的“皇后之宝”呈了过来。

  那金印分量沉甸甸的,柔嘉在萧凛的注视下,平了平气,才伸手接过:“母后放心,媳妇一定会好好管理后宫。”

  “好,哀家信你。”太后皮笑肉不笑,当看到那挥舞着胳膊要从嬷嬷身上下来的小满时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小满都长这么大了,哀家这把年纪,也不想管这些琐事,只想含饴弄孙了,快把他抱来给哀家看看。”

  听到这里柔嘉才听明白,原来太后是想趁着她忙于后宫之事时和小满亲近。

  她是太后,又是小满的祖母,柔嘉一时不好拒绝,只能点了头,让嬷嬷抱了过去。

  “小满真乖,又白又胖,长得可真像皇帝小时候。”太后一脸慈和,伸到了小满的胳膊下。

  小满已经八个月了,稍稍能认一些人了,当被眼前这个婆婆抱住的时候,他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都不肯下去,一个劲儿地回头找柔嘉,张着手要她抱。

  “小满乖,皇祖母这里有好多好玩的。”太后几乎快抱不住他,额上微微出了汗。

  可小满压根听不懂她的话,格外不给面子,反倒哭的更加厉害了,一抽一噎地朝着柔嘉扑着。

  显然,小满不喜欢这里。

  这下倒是用不着柔嘉多费口舌了,微露歉意,便抱着哭闹不止的小满顺理成章地要走:“母后,小满一直在哭,我先带他回去了。”

  小孩子格外不给面子,太后一时语塞,只能眼睁睁看着柔嘉把册宝拿走,把孩子也抱走了,竹篮打水,落得个一场空。

  直到回到太极殿后,小满才终于停下了哭声,睫毛湿湿的靠在她怀里。

  柔嘉拿着帕子擦着他的微湿的睫毛和哭的发红的脸蛋满是疼惜。

  哄睡了孩子,柔嘉拿着帕子,想着这宫里繁多的规矩又有些发愁。

  “愁什么?”

  萧凛捋着她皱着的秀气的眉,从后面抱着她在罗汉榻上坐下。

  “你注意点。”柔嘉觑了眼一旁侍候的侍女,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怕什么,我们是正经夫妻。”萧凛看着她刻意端着架子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柔嘉被他一笑,眉毛皱的更弯了,萧凛这才没继续打趣她,捉着她的指尖认真地问着:“是在想孩子的事?”

  “你怎么知道?”柔嘉诧异地看向他。

  她一有点心事就全然写在脸上了。

  萧凛笑了笑:“放心,孩子不会交给任何人,母后那边朕会劝劝她,她如果还是像现在这般事事不肯放手,等永嘉大婚之后,朕会考虑送她到温泉宫休养个两年,总之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柔嘉斜坐在他膝上,回头抚了抚他的侧脸:“可这样,你会不会为难?”

  “朕有你们就够了。”

  萧凛一贯是个果断的人,先前贪恋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情,他已经给了母后太多次机会了,到了现在,他只要不韪孝道便是了。

  “至于后宫之事,你若是有不熟悉的,便跟着舒太妃慢慢学,不必太过担心。”

  后宫的权力,孩子,悄无声息间,他都帮她安排好了。

  柔嘉心里满满当当的,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手底下无意识地扯着他衣领上的金线。

  “怎么跟儿子一样?”萧凛看着她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微微挑眉。

  小满现在已经学会爬了,经常趁着他批奏折时哼哧哼哧地抱着他的膝盖往上爬,揪着他的衣领上纹绣一根根地扯着,扯掉一根便拍着手咯咯直笑。

  “谁跟他一样了……”柔嘉看着那睡的流口水的儿子脸庞发热,连忙撒了手。

  不过一看见儿子,她又想起了相像的弟弟,忍不住有些心疼:“如今我虽换了身份了,但桓哥儿年纪还小,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在宫里孤孤单单的,能不能让他每天读完书的时候过来坤宁宫待着?”

  “当然可以,朕的皇后。”萧凛摸着她的头,“朕给了你金印,你的话就是朕的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这话给足了她底气,柔嘉看着那金印,这才真切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任谁都能欺负的公主了。

  柔嘉眼底一热,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声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难不成当真一孕傻三年,我们是夫妻,朕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知?”萧凛低笑了一声,捏着她的耳珠忽然有些心猿意马,“要不,你给朕些回报?”

  正经话还没说两句,他的手就往她的裙摆底下钻。

  柔嘉方才的感动一扫而空,连忙并紧了腿:“不行,还难受着。”

  “怎么难受?”萧凛停了手。

  人后也就罢了,这大白日的,又在人前,柔姬觑了眼外间的侍女,连忙捂住了裙摆,略带薄怒地嗔着他:“不能这么放肆。”

  “朕是在帮你。”萧凛意味深长,转而拥着她从罗汉榻后面的博古架里翻出了一个瓷瓶,拇指一推,那软木塞便掉了地。

  柔嘉背对着他,隐约间只看见一个软木塞从她膝上滚落了下来,她正思考他是在做什么,紧接着便骤然一阵微凉。

  药膏是凉的,沁着格外凉爽。

  可他因着从前领军上战场的缘故,指腹又带了薄茧。

  柔嘉说不出是清爽更多,还是不适更多,撑着桌子额上微微出了汗。

  用膳的时辰到了,隔着一整面珠帘,隐约听到了染秋窸窣的脚步声,柔嘉连忙回头嗔着他。

  可萧凛看着却依旧淡定万分,眼见着染秋要进来问膳了,柔嘉立即端了一杯茶握在手中,假装坐在他膝上正在品茶。

  “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了,是现在上吗?”

  染秋走到了帘子前,正看见陛下抱着娘娘似乎在品茶的样子,没敢继续上前。

  柔嘉勉力撑了腰坐起了一点,尽量保持端庄:“晚点吧,我……我现在不饿。”

  “是。”染秋隐约间听到了一点声响,再一抬头,看见公主正在小口地啜饮着茶水,没再多问什么,转身出了去。

  只是她刚转过身,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染秋连忙回身去收拾,她一掀帘子,柔嘉惊吓过度,立马颤抖着声音叫停了她:“不……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好。”

  染秋哦了一声,捡起了一片碎瓷片的手慢慢放下,心里却止不住地纳闷。

  直到起身时,隐约从公主的裙摆下看出了一只手的轮廓,她才彻底明白过来。

  这位陛下还真是没变,从前便缠着她们公主,成了婚后还是这样。

  染秋低着头笑了笑,连忙丢下了瓷片,转了身出去。

  人一走,柔嘉即刻站了起来,红着脸将手中的帕子团成了一团砸向了他。

  可萧凛毫不生气,反倒就着她的帕子擦了擦。

  柔嘉简直拿他毫无办法,气的浑身微微发抖,眼泪唰地掉了出来。

  “哭什么?”萧凛看着她咬着唇,肩膀一颤一颤的样子微微皱了眉。

  “还不是因为你……”柔嘉声音带了些哭腔,“都成婚了,你还这么对我,叫侍女看见了多不端庄。”

  “这不是新婚燕尔,再说侍女见了,也只好说我们感情好。”萧凛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低笑。

  “可是你从前也是这样……” 柔嘉眼中含着泪,“膝盖都青了好多次。”

  “怎么这也成了罪了,还委屈上了?”萧凛失笑,发觉她可能一直把这么做当成是屈辱了,头一回觉出有必要好好纠正纠正她榆木疙瘩的小脑瓜, “别多想,朕那是喜欢你。你若是觉得委屈,那下次让你做主?”

  柔嘉正委屈极了,他一开口,下意识地想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害怕。

  可她刚露出一点怯,一抬头看到眼前人神气十足的模样,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突然脱口而出:“好。”

  “这可是你说的。”萧凛抱着她,胸腔都笑的微微颤着。

  “你……”柔嘉被他颤的一阵慌乱,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中了他的圈套了,顿时又止不住地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