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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上辈子没机会回娘家,也就没机会听赵氏说这些,如今才知道赵氏打了什么好算盘。

她再次看向殷蓉。

上辈子,殷蓉一直拖延到十八岁才出嫁,难道就是在等她帮忙牵线?因为她一直不回门,赵氏不等了,最后将殷蓉嫁给了一个举人为妻,那举人却不成器,考了两次春闱都没考上,最后居然找上魏曕,希望魏曕帮忙举荐,让他做个替补知县。

还是魏曕跟她提起,殷蕙才知道家里的堂姐堂姐夫让她与祖父丢了多大的人。

当时她坐在魏曕对面,羞愧地无地自容,先表示自己不知情,再劝魏曕不用费心去理会。

后来魏曕就没有再提此事了,过了半年左右,魏曕才告诉她,他给那位姐夫找了个偏远地方知县的替补,如果姐夫有才华,自能凭借政绩一步步升上去,否则这辈子做到底也就是个知县了。

殷蕙与殷蓉从小不和,殷蓉总是喜欢跟她抢东西,明明祖父送了她们一样的首饰,殷蓉总怀疑她的更好一点。

虽然没什么姐妹情,殷蕙却从未盼着殷蓉发生什么不好,但殷蓉害她在魏曕面前失了体面,殷蕙很不高兴。

“我平时都在后宅,如何结识那些官员?”殷蕙硬邦邦地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赵氏有求于人,继续堆笑:“你不认得,三爷认得啊,别的不说,燕王身边三个护卫军,每个护卫军里面都有统领千户百户等官员,总能挑到一两个条件合适的。”

殷蕙想了想,道:“好,等三爷从京城回来,我会同他说说。”

赵氏惊讶道:“三爷去了京城?为何而去?”

寻常人家,怎会一直留意燕王府众人的动向,所以赵氏并不知道魏曕等人进京去给建隆帝祝寿的事。

殷蕙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殷蓉总算找到机会,阴阳怪气地道:“三爷怎么没带你去?两个多月呢,你就不怕三爷收通房?”

魏曕来殷家迎亲那日,殷蓉偷偷见过他一面,那般俊美无双又身份尊贵的男人,哪怕给他做妾殷蓉都愿意的,更何况做魏曕的妻子。平时没有机会也不会妄想,可她曾经距离那个机会只有一步之遥,最后却被殷蕙抢走,殷蓉如何甘心?

殷蕙不想理她,看向金盏。

金盏便笑着回殷蓉道:“瞧大小姐这话问的,咱们五少爷还小,夫人哪里丢的下手。”

提到衡哥儿,赵氏、殷蓉母女的嫉妒之色就更明显了。

商户女身份低又如何,殷蕙是魏曕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有了儿子傍身,这一世的荣华富贵就稳了。

而这样的尊荣,差一点就是她们的!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下人的声音传进来,殷蕙顿时忘了赵氏、殷蓉,也忘了什么燕王府儿媳该有的礼仪举止,脑海中只剩慈爱的祖父,上辈子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的祖父!

视线变得模糊,她不管不顾,一路从厅堂朝外跑去。

殷墉骑马回来的,风尘仆仆,才绕过影壁,就见久别的小孙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抹着眼睛,朝他奔来。

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头,殷墉唯一能做的,就是站稳身形,张开双臂,将不知为何哭成泪人的小孙女抱入怀中。

“祖父!”

“哎哎,祖父在呢,阿蕙不哭。”

第8章 (三爷对你如何)

殷墉的衣襟都被殷蕙哭湿了。

德叔将无关的下人都打发走了,殷墉也用眼神示意愣在旁边的赵氏娘仨先退下。

赵氏不敢违背公爹的意思,揣着一肚子疑惑,带着殷蓉、殷阆先行告退。

殷墉这才看向金盏:“你们在府里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金盏也没想到主子会哭得这么伤心,绞尽脑汁回忆一番,她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府里一切都好,早上夫人出发时还高高兴兴地打扮呢。”

虽然燕王府里没有殷家自在,但也不至于害夫人哭成这样吧?肯定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祖父,我没事,就是太久没见您了,想的慌。”

终于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与想念都哭出来了,殷蕙拿出帕子擦擦眼睛,一边擦一边从祖父怀里退了出来。

殷墉总算能够细细端详自己的小孙女了,就见她除了鼻尖哭得通红,人也比出嫁的时候瘦了。

过得不舒心才会瘦,光这一面,殷墉心里便犯起疼来。

走南闯北了一辈子,他很清楚女子高嫁未必是幸事,尤其是燕王府与自家,行事做派上简直是天壤之别,只是当年燕王以结亲之名暗示他主动献银替朝廷筹集军需,殷墉无法拒绝,拒绝了,等待殷家的便是燕王的另一种取银手段,自古富商,又有几个能在皇权下得以善终?

朝廷不缺银子还好,缺银子了,最先盯上的就是富商贪官。

不过,殷墉安排小孙女嫁过去,还是藏了私心。

同住在平城,燕王对殷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殷墉对燕王的五个儿子亦有所了解。当年燕王派人来商议婚事,世子爷、二爷都已成亲,四爷五爷年纪还小,只有三爷魏曕正当适婚之年。魏曕其人,殷墉曾远远见过几面,长得俊又沉稳,的确是个好夫婿人选。

这样的好儿郎,殷墉自然要留给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小孙女过于美貌,也只有嫁给皇孙,将来才不会在失去祖父的庇佑后被人欺负。

可惜想得再好,过日子又岂是嘴上说说心里想想那么简单,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小孙女,突然去到一个陌生又规矩森严的地方,不知该有多怕,该有多慌。

“阿蕙,这次回来能待多久?”殷墉有很多话想问小孙女,先打听时间问题。

殷蕙放下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祖父,笑了出来:“吃完午饭还能再陪您待一会儿呢。”

殷墉放下心来,笑道:“好了,先进去洗洗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小时候每次殷蕙哭,祖父都喜欢叫她小花猫。

殷蕙也喜欢做祖父身边的小花猫。

她依赖地挽住祖父的胳膊,祖孙俩依偎着去了殷墉的书房。

金盏熟门熟路地端了一盆温水来,伺候殷蕙将脸擦干净,殷墉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好像要将之前少看的都补回来一样。

殷蕙也抓紧所有时间看着自己的祖父。

祖父今年五十七岁了,经常打拳健身,身子骨很是硬朗,头发也还乌黑乌黑的,不见一丝白发。

上辈子,殷蕙曾经以为祖父能长命百岁,没想到就在祖父六十那年春天,在南下进货的路上,遭遇变故,横死他乡。

本来祖父从江南回来,就该庆祝六十岁寿辰的,殷蕙也早早问过魏曕,得到了魏曕允许她回家给老爷子庆生的承诺。

她也确实回家了,只是不是给老爷子贺寿,而是送葬。

光是回忆,殷蕙都受不了。

杀死祖父的是殷家养的一个商队护卫,姓廖名十三。据同行的护卫、管事们所说,廖十三行凶的对象是她的堂哥殷闻,殷闻躲闪时推了祖父一把,导致廖十三的刀狠狠地插进了祖父的胸口。廖十三似乎也没料到这种结果,疯了一般拔刀再次冲向殷闻,后来眼看刺杀无望,挥刀自刎。

谁也不知道廖十三为何要刺杀殷闻,最该知道原因的殷闻也咬定不知,此案就成了一桩悬案。

那两年,殷蕙不知有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不知有多少次怨恨为何死的不是殷闻。

用湿巾子盖着脸,殷蕙将心中的恨与疼压了下去,才露出笑脸来,走到祖父身边坐下了。

金盏端走铜盆,从外面带上房门,留祖孙俩说悄悄话。

“阿蕙,三爷对你好吗?”

互相凝望了片刻,殷墉率先开口道。

殷蕙想笑,可在自己最亲的祖父面前,她笑不出来。

在燕王府的那十年,她每日几乎都戴着面具过日子,太累太累了,如今回了娘家,她再也不想伪装。

低下头,她看着手指道:“说不好吧,他从没有看不起我什么,没有言语嘲讽我,更不曾打我,也不曾收通房纳小妾,可是说好吧,他几乎没有朝我笑过,没有主动与我聊过家长里短,更没有哄我开心的时候。他那个人,就像一团冰,也不光光对我这样,对他生母也是如此。”

整整十年,魏曕只在衡哥儿做出天真可爱的举动时露出过笑脸,且快到一闪而逝,随着衡哥儿渐渐变成一个小冰块儿,魏曕罕见的笑容也重新消失了。

殷墉默默地听着,脑海里接连冒出多个猜想。

小孙女这么美,魏曕的冷淡绝非是因为小孙女的人,那么,是魏曕不满燕王拿他的婚事换银子,迁怒到了小孙女头上,还是魏曕从骨子里嫌弃小孙女商贾女儿的身份,所以不喜?又或者,他只是天生冷情,无论妻子儿女都无法让他露出温柔的一面?

“这种人虽然少,祖父倒是也见过几个,总的来说,祖父觉得三爷是个君子。”

殷墉比较公允地道,换成有些男人,身份尊贵却只能娶个商家姑娘,心里一气,可能会对妻子言语辱骂甚至拳脚相加。

君子吗?

殷蕙扯扯嘴角,魏曕才不是君子,君子最重礼,待人温和亦是礼的一种,魏曕哪怕多朝她笑笑,她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小心。

“那阿蕙喜欢三爷吗?会不会怪祖父安排你嫁过去?”殷墉怜惜地问。

殷蕙怕祖父自责,心中一动,微微偏头,有些恼火地道:“我喜不喜欢他又有何关系,是他瞧不上我。”

十六岁的殷蕙看起来还是一个小姑娘,露出这副娇羞的模样,殷墉终于松了口气,至少,小孙女是喜欢魏曕的。倘若一个女人被迫跟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过日子,那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

“慢慢来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促成的夫妻都是这样,从未见过面,刚开始的时候彼此不熟悉,时间长了就会好了,就像我跟你祖母。”殷墉笑着安慰道。

殷蕙嘟嘟嘴:“希望如此吧。”

不过,她也说不清自己对魏曕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

刚成亲的时候,掀开盖头瞧见魏曕俊美的脸,那一刻肯定是喜欢的,夜里魏曕热情似火时,她也常常被勾得紧紧攀附着他,恨不得永远也不要分开。只是白日的魏曕太冷,冷得她的喜欢也变得不那么纯粹,最后魏曕提出要那温如月做妾,殷蕙第一气的不是有女人要与她抢男人,而是纪纤纤等人会如何嘲笑她。

罢了,反正都过去了,现在她才懒得计较魏曕的那颗心。

管他喜欢谁,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祖父,我最近明白了一件事。”

殷蕙将燕王对二房的惩罚以及她的心得体会全部说了出来,很是开心地道:“以前是我太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如今三爷与王妃都给了我准话,以后逢年过节,我就可以经常回来探望您了。”

殷墉再有钱,也对燕王府里的规矩无甚了解,小孙女出嫁前他还隔三差五地经常嘱咐小孙女要恪守规矩,免得被人捏到错处惩罚,今日听了小孙女的话,殷墉才意识到他这个祖父做得也不够好,给小孙女施加了太多的压力,将燕王府当成了龙潭虎穴。

“你过得自在一些也好,不过一年到头的节日太多了,你也不必什么大节小节都回来,免得叫世子夫人她们羡慕,这样吧,以后每年端午、中秋、过年前回趟家,差不多一季一次,不少了。”

“祖父是不是喜欢我了,所以不想我回来?”

“胡说,祖父是为你好。”

祖孙俩一会儿聊些正经的,一会儿开开玩笑,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赵氏那边派人来传话,问老爷子想何时开饭。

殷墉是真舍不得浪费时间,可小孙女难得回来一次,也该腾出时间跟叔婶兄弟们坐坐。

“走吧,咱们先去吃饭。”殷墉站起来道。

殷蕙再次凑过来,扶着祖父的胳膊。

祖孙俩一边走一边还在聊:“衡哥儿怎么样,长得像谁?”

“金盏说像我,我瞧着更像三爷,长大了肯定是丹凤眼,没有我的眼睛大。”

“哈哈,丹凤眼好,有气势,男孩子不用像你这么漂亮。”

谈话声传到厅堂,二房一家人都出来了,除了赵氏娘仨,还多了忙完上午差事赶回来的殷景善、殷闻父子。

殷蕙的目光扫到堂哥殷闻的胸口便止住了,没有去看他的脸,怕泄露自己的恨。

“阿蕙可算回来了,二叔天天想你呢。”大腹便便的殷景善声音洪亮地道,双眼快眯成了两条线。

殷蕙对这位二叔也没有什么好印象,酒囊饭袋之辈,祖父去世不久,殷家就在二叔与堂哥手里败落了下去,糟蹋了殷家列祖列宗呕心沥血几代人攒下的家业。

如果父亲早年没有遇到海上那场风暴,英年早逝,殷家或许还能多支撑几代。

厅堂里摆了一张黄梨木八仙桌,殷景善赵氏夫妻俩坐一面,殷闻殷阆兄弟俩坐一面,殷蓉瞥眼殷蕙,不太情愿地在她这边给殷蕙留了地方。

殷蕙笑了笑,走到殷墉这边,撒娇道:“祖父往里面挪挪,我要挨着你坐。”

殷墉也高兴这样,笑着空出地方来。

赵氏受不了祖孙俩这副腻歪劲儿,用一副宠溺的语气对殷蕙道:“阿蕙都当娘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气,在咱们自家还好,回了王府可千万要改,别叫贵人们笑话。”

殷蕙兴致勃勃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漫不经心地道:“婶母放心吧,我都懂的。”

殷墉已经开始给小孙女夹菜了:“阿蕙快尝尝,这是你最爱吃的海鲈鱼,今早刚从海边运来的一批,我都忘了,还是德叔疼你,记着呢。”

他一回家就忙着与孙女叙旧了,厨房那边肯定是德叔吩咐的,做了一桌小孙女爱吃的菜。

平城并不靠海,这样的海鱼,一条都能卖几十两银子,普通富贵人家都吃不起,可对于殷蕙来说,却是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燕王府盖得气派,饮食上却不兴奢侈之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上如此贵重的菜色。

包括在殷家,也不是人人都有殷蕙这样的待遇,譬如赵氏,她就不敢顿顿要求吃海货珍货。

殷蕙突然回来,二房一家每人都有话问她,或是询问她回来的原因,或是打听燕王府里贵人们的起居做派。殷蕙只管吃饭,殷墉本就心疼小孙女变瘦了,见二房还要打扰小孙女,不高兴地道:“哪有那么多话要问,都先吃饭!”

有祖父的疼爱,殷蕙的胃口更好了。

吃完了,她马上又跟着祖父去了书房。

只是这次不能再聊那么久了,第一次出门探亲,若是回去太晚,可能会影响下次。

殷墉也不敢留小孙女太久,喝了两盏茶,他离开一会儿,回来时就要塞银票给殷蕙。

殷蕙捂住祖父的手,哭笑不得地道:“您还怕我缺银子不成?”

她的嫁妆,除了贵重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田产商铺,光是列在嫁妆单子上的陪嫁银子就有十万两,而这只是小头,祖父还偷偷给了她一百万两银票。

一百万两银票,对于外人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数字,不过以殷家的家底,就算给燕王捐了两百万两的军需,又给了殷蕙一百万两的陪嫁,剩下的依然非常可观。

燕地首富之家,绝非虚传。

殷墉目光慈爱地看着殷蕙:“你的夫家权势滔天,就算你受了委屈,祖父也帮不了你,唯一能给你的只有这些身外之物,万一将来遇到什么麻烦,花些银子或许就能消灾了。再说了,那些是给你的,这笔是给衡哥儿的,人人都知道他曾外祖父有钱,我怎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祖孙俩推来推去,最终殷蕙还是拗不过祖父,将用帕子包好的一叠银票贴身收好。

温夫人赠了殷墉一支人参,殷墉也为温夫人准备了一份回礼,是一幅前朝大家的画作,重在雅致,另让德叔准备了一水箱的海鲈鱼,叫小孙女带回去给王府众人加餐。

殷家就是有钱,左右人人都知道,便也无须遮掩什么了。

“您好好保重身体,中秋前孙女再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站在殷宅门内,殷蕙恋恋不舍地道。

殷墉笑道:“祖父的身板比你还好呢,阿蕙不用担心。”

说着,他亲手替小孙女戴好了帷帽。

白纱落下之前,殷蕙扫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堂哥殷闻。

她暗暗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让殷闻连累祖父。

第9章 (一条鱼引发的连锁反应)

重新上了燕王府的马车,殷蕙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平和。

距离导致祖父丧命的那场变故还早,她有的是时间调查殷闻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

马车毫不耽搁地驶回了燕王府。

殷蕙先去给徐王妃请安。

徐王妃客气地问了下殷老的身体。

殷蕙笑道:“多谢母亲关心,祖父他身体康健,硬朗着呢,正好有批海货刚刚运过来,祖父叫我带回来给大家尝尝鲜,还劳母亲分配一下。”

徐王妃笑道:“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殷蕙告退。

她走后,四个粗使婆子搬了水箱进来,里面养了二十来条近两尺长的海鲈鱼,条条游得欢快。

海鱼运输比河鱼更麻烦,哪怕味道同样鲜美,海鱼就是要比珍稀的河鱼贵上几倍,而且海鱼难养,存放不了多久,这几天都得赶紧吃了,不然死了浪费东西。

燕王好鱼,徐王妃做主,给府里各院主子分别送一条鱼去,剩下的都送到燕王那边的厨房。

“王妃,这么大块儿头的海鲈鱼,一箱能卖千八百两银子吧?”

粗使婆子们离开后,徐王妃身边的心腹嬷嬷低声议论道。

徐王妃:“差不多,拿到京城去卖,还能更贵一些。”

嬷嬷啧啧道:“殷家可真有钱,三夫人回趟家,殷家就费了千两银子,可见殷老有多宠爱这个孙女。”

徐王妃想到殷家“主动”捐献出来的两百万两军需银子,对于那等巨富之家,千两银子的回礼又算什么?

三爷娶了殷家女,损了面子捞了实惠,得失如何衡量,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看法。

殷蕙辞别徐王妃后,又去了温夫人那边。

温夫人惊讶儿媳妇回来的这么早:“怎么没多待一会儿?”

殷蕙笑道:“能回去看看祖父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不敢逗留太久,对了母亲,祖父很感念您送的人参,听我说您喜欢菊花,特意挑了这幅秋菊图,让我送给您赏玩。”

金盏双手托着这幅名贵的大家之作,送到温夫人面前。

温夫人出身农门,见识跟殷蕙都没法比,也不曾听闻什么书画大家,打开这画后只觉得画里的菊花栩栩如生,自有一股令人忘我的神韵传递出来。她也特意去看了看画卷上的落款,然而并不认得。

“阿蕙,这画是不是很贵?”温夫人悄悄问。

殷蕙:“贵不贵的,一幅画最重要的是能传到喜欢赏画的人手中,祖父虽然喜欢收集字画平时却并无闲暇欣赏,送您正合适。”

温夫人轻轻叹息:“我哪里懂得欣赏,看个表面罢了。”

哥哥少时想走科举之路,她家里也有些四书五经的书,温夫人曾跟着哥哥读书识字,但只是学了皮毛,比普通村妇强点而已,难登大雅之堂。

殷蕙想了想,问:“儿媳略懂一些,那儿媳给您讲讲这幅画?”

温夫人立即高兴起来,像个好学的学生遇到了夫子,一脸渴盼。

殷蕙被婆母的表情逗笑了,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性情还留着一份天真质朴。

至于殷蕙自己,从小跟着祖父聘回来的名家们读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学过一套女子剑。倒不是她自己多刻苦好学,而是祖父祖母过于疼爱她,殷家又富得流油,不差钱养那些女先生。殷蕙的兴趣也是一阵一变,譬如她七岁的时候喜欢读书,就多跟着教书的女先生学,八岁的时候想学剑了,教剑的女先生就忙了起来,待到十岁懂事了,才每样都认真地学习。

家里七八个女先生,一直到殷蕙要出嫁了,那些堂姐不需要的女先生才带着丰厚的赏钱愉快离去。

“阿蕙懂得真多。”

听完殷蕙的讲解,温夫人只觉得意犹未尽,儿媳貌美,声音也轻柔动听,她很喜欢,心里亦高兴儿子娶了这么一位才学渊博的好姑娘,真正相配。

殷蕙笑笑,就在她准备告辞的时候,徐王妃那边送了一条海鲈鱼过来。

殷蕙就问温夫人:“海鲈鱼有好多种吃法,清蒸、红烧、煎烤,您喜欢怎么吃?”

温夫人咽了咽口水:“我吃鱼都习惯红烧了,不过鲈鱼是好东西,阿蕙觉得怎么样更好吃?”

殷蕙笑道:“咱们口味不同,没法说哪种更好,只能说儿媳更喜欢吃烤鱼,既然您吃惯了红烧的,今晚就让厨房烤鱼吃?”

温夫人问:“怎么烤?”

她不怎么挑食,平时都是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遇到特别不对胃口的,丫鬟看见了跟厨房说一声,往后也就不上了。

殷蕙擅吃也知道该怎么做,就让丫鬟准备纸笔,她亲自动手,将烤鱼的做法一条一条地记在了纸上。

“阿蕙的手好看,字也好看。”

温夫人坐在旁边,看着儿媳在宣纸上写下一行行秀美的小字,夸赞的话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没办法,谁让儿媳妇确实多才多艺。

殷蕙被夸得心情也更好了,上辈子温夫人就是个好相处的,如今她有了变化,婆媳二人相处起来也多了些趣味。

“今晚先让厨房试试,若是您这边的厨子做出来不好吃,下次儿媳叫人做好了给您送过来。”

离开时,殷蕙细心地道。

温夫人心里暖暖的,一直将儿媳妇送到静好堂门口才折了回来。

殷蕙回到澄心堂后,先去耳房看衡哥儿。

衡哥儿刚吃完一顿奶,睡着了,穿着一件红底黑边的小褂子,脸蛋胖嘟嘟的,两只小胳膊齐齐地往上举,睡相别提有多可爱。

殷蕙取出祖父送的银票,厚厚一叠,整整一万两。

“看看曾外祖父对你多好,你才这么大就给了你这么多银子用,长大了你可得孝敬他老人家。”

收好银票,殷蕙对着熟睡的衡哥儿嘀咕道。

她敢保证,整个平城四个月大的孩子里面,她的衡哥儿一定是最有钱的。

可惜衡哥儿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底,兀自睡得香甜。

殷蕙看着看着也困了,也不在乎什么耳房不耳房的,擦过手脸,就在儿子身边躺下,娘俩一起歇晌。

燕王今日从前朝回来的比较早,大太监海公公服侍他更换常服时,笑着道:“王爷,今日三夫人回门了,带回来一箱海鲈鱼,晚上让厨房做一条?”

燕王“嗬”了一声:“这个殷墉,一出手就是一箱海货,本王都没他会享福。”

海公公:“那是王爷节俭,不忍劳民伤财,不然山珍海味还不是随您吃。”

燕王只是随口调侃下殷墉,本也没有真的看殷家不顺眼的意思,换过衣服,道:“就清蒸吧,最近天气干,清淡一点。”

海公公就叫小太监去传话了。

燕王一个人吃的晚饭,吃完天色刚刚沉下来,燕王想了想,带上海公公去了西六所。

西六所住的全是他的妻妾,燕王走在路上还想着去郭侧妃那边,只是被别的念头打了岔,等他回神时,人已经到了温夫人的静好堂附近。

温夫人……

燕王迟疑了片刻。

温夫人是他来燕地后纳的第一个妾。初来平城,他对平城的一切都比较新鲜,经常微服去街上巡坊,那日恰好路过温家门口,一个穿青衫白裙的姑娘突然打开门要出来,瞧见他,那姑娘吃了一惊,马上又缩了进去。匆匆一面,燕王却忘不了那张清丽秀美的脸、惊讶羞涩的眼,叫人打听一番,便把温氏纳进府来。

可惜温夫人美虽美,见识太少,两人话不投机,最初的新鲜感淡了后,燕王对温夫人的兴趣也就淡了,如今妻妾五人,燕王宠幸温夫人的次数最少。

罢了,来都来了,就去看看她吧。

温夫人刚吃完晚饭。

因为那条海鲈鱼太昂贵,静好堂的厨子第一次处理这么好的食材,犹犹豫豫不敢下手,先拿一条普通的鱼照着殷蕙的食谱试了一次,发现味道非常不错,厨子才有了信心,做了一条烤鱼配两个素菜,端到了温夫人面前。

烤鱼太好吃了,温夫人几乎没动那两个素菜,一个人干掉了一条两尺来长的大鱼。

吃得太饱,温夫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溜着弯,一抬头,看见了许久不曾见面的燕王。

“王爷。”温夫人赶紧迎了上来。

燕王驻足,细细打量温氏,就见她红光满面的,让原本的清丽中增添了几分艳媚。

“气色不错。”燕王握住温夫人的手,并肩朝里面走去。

温夫人用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很是懊恼,早知道王爷回来,刚刚她就不吃那么多了。

晚饭才撤下去没多久,燕王一跨进厅堂,就闻到了烤鱼的香味,且比他以前吃过的烤鱼都香。

他再次看向温夫人的脸,忽然明白温夫人的好气色是从何而来了。

“听说老三媳妇给每房都送了一条海鱼,你这边的厨子倒是厨艺不错,没糟蹋好东西。”

燕王闻着余香,想什么说什么。

温夫人还以为王爷在调侃自己嘴馋,脸更红了,口不择言地接话道:“是、是老三媳妇教我的做法,确实挺好吃的,先前不知道王爷要来,不然就等着您一块儿吃了。”

燕王坐到椅子上,奇道:“老三媳妇教你的?她是怎么个做法?”

温夫人一下子也记不清了,去内室将儿媳妇送她的食谱拿了出来,递给燕王过目。

看到三儿媳的字,燕王先赞许地点点头,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瑟瑟缩缩的三儿媳,竟能写出这手好字。

仔细看过食谱,燕王随手递给了海公公。

温夫人太敬畏自己的丈夫,并不觉得被丈夫收走一张食谱有什么关系。

燕王猜到她需要时间消食,继续聊了起来:“老三媳妇今日回去探亲,你可有给殷老准备礼物?”

已经结了亲家,该尽的礼数就得尽到,而这礼数也只能由温夫人来尽,让王妃送礼给殷老,则过于看得起殷家了。

温夫人这点还是懂的,解释了她安排的人参,以及殷老回赠的秋菊图。

燕王想看看。

温夫人乖乖拿了出来。

燕王没看到落款就猜到这幅秋菊图是哪位大家所作了,没忍住又在心里数落了殷老一顿,这等雅物送温氏有何用,该送他才对啊。

不过,殷老是不想表现得过于巴结他吧,又不能送太差的给温氏。

没关系,秋菊图在温氏这边,他什么时候想观赏了,随时过来看就是。

“你可知道这图是谁画的?”遇到名画,燕王不禁想要抒发一番心中的感慨,笑着问温氏道。

温夫人若是个精明的,就该装傻给燕王表现的机会,但温夫人见识短眼力也不够,闻言高兴道:“知道,老三媳妇跟我讲过了……”

这下子,燕王不但没能抒发自己的感慨,反而听温夫人背诵文章般磕磕巴巴地介绍了那位大家的生平。

好在,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也算有趣,燕王一边赏画一边耐心地听完了。

末了,燕王问:“那老三媳妇有没有告诉你,这幅画现在价值几何?”

温夫人摇摇头:“我问她了,她没说,只说一幅画最重要的是能传到喜欢赏画的人手中,胜过束之高阁。”

燕王又点了点头,三儿媳虽然出身商户,人却不俗,没有动不动将银子挂在嘴边。

“没错,好画就是让人赏的,你也别收起来了,就挂在内室吧,方便赏看。”燕王做主道。

温夫人有些不放心:“这画肯定贵,我怕不小心弄坏了。”

燕王:“你又不是小孩子,没事不去动它,如何会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