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家是武将勋贵,冯谡不但封了侯爷还成了兵部尚书,当时只是王爷的魏曕要避免被人猜疑,并不曾与冯家有过走动,他谨言慎行,殷蕙也要避讳的,所以虽然她很关心廖秋娘在金陵城过得如何,却也只能在心里惦记,偶尔从旁人口中听说一二句。

此刻见面,廖秋娘跪拜之后抬起头,再看殷蕙,眼泪就掉下来了。

冯夫人轻声斥道:“太子妃受封的好日子,你这般成何体统?”

无论以前关系多好,随着殷蕙身份的变化,廖秋娘这般都是失礼。

廖秋娘也知道,可她就是忍不住啊,于她而言,殷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殷蕙在她穷苦之时帮扶她做吃食生意,是殷蕙在她被殷闻欺凌后大义灭亲地站在她身边安慰她鼓励她,后来更是殷蕙举荐父亲进了燕王的护卫所,让自家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好,还让她有机会结识冯谡。

如此大恩大德,廖秋娘没齿难忘。

而廖秋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把过去十来年不曾见面的时光都抹去了,殷蕙依稀又回到了去给廖秋娘送添妆礼的那一天,廖秋娘也还是那个勇敢乐观的小姑娘。

“我与秋娘情分不同,夫人不必怪她。”殷蕙笑着扶起廖秋娘,对一旁的冯夫人道。

冯夫人感慨道:“娘娘宽厚,我们秋娘能得您提携,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殷蕙不敢当这话,上辈子廖秋娘被殷闻害死,殷家先欠了廖秋娘的,这辈子她只是帮廖秋娘避开了死劫,廖秋娘能有今日的幸福,最主要的还是她自己值得,值得被人怜惜,值得被冯腾喜欢。

廖秋娘还带来了孩子,别看她比殷蕙小几岁,竟然已经生了四个了,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像冯腾,虎头虎脑的,结实强壮,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料子,最小的女儿今年刚两岁,脑顶扎个小揪揪,白白净净的脸蛋,清澈水润的杏眼,像极了廖秋娘。

见殷蕙喜欢这四个孩子,冯夫人主动介绍道:“我们家大郎很稳重,从小就听话,二郎、三郎调皮些,没少挨他们父亲揍,妞妞还小,不知道是什么脾气,但愿像她娘吧。”

殷蕙看看冯家大郎,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身形如白杨一般挺拔,目光内敛,很有冯谡的气度。

公爹身边有那么多大将,个个都立过无数战功,唯独冯谡做了兵部尚书,足见冯谡胸有谋略,并非只会打仗。

十三岁的冯二郎瞧着也沉稳,只有八岁的冯三郎,东张西望的,十成十的像冯腾。

“廖叔近些年如何?”见过孩子们,殷蕙又关心起廖十三来。

廖秋娘笑道:“父亲他一直在边关带兵,母亲陪着他,除了惦记孩子们,其他都挺好的。”

后面还有其他诰命夫人等着,殷蕙不好耽搁太久,叫迎春送她们婆媳出去。

忙碌一日,晚上殷蕙沾床不久,就想睡了。

魏曕沐浴回来,见她虽然困倦,神色却带着几分满足。

“高兴吗?”躺下后,魏曕将她搂到怀中,问。

殷蕙笑笑,窝在他胸口道:“高兴,今天还看到秋娘了。”

魏曕虽然不曾与冯家走动,但都在朝堂做事,他经常会看到冯谡父子,有些交情,无须攀谈,一个眼神就够了。

冯腾的眼神过于直白,冯谡深沉多了,父皇下旨册封他的那日,早朝散会后,冯谡远远地朝他点点头。

魏曕就知道,冯谡是支持他的。

秋高气爽,今年的中秋,永平帝带着一众宗亲以及几位大臣去了松林围场。

这是殷蕙这辈子第二次来松林围场了,上次来还是十七年前,魏循都没出生呢,魏衡还是一个喜欢跑到箱笼里玩的小娃娃。

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清晨,魏曕父子就陪永平帝狩猎去了。

魏宁与宝姐儿她们一群小姑娘去玩闹,殷蕙、纪纤纤、福善、王君芳以及三位公主坐到了一起。

徐清婉没有来,她与孩子们要替魏旸服三年丧。

“我也想去跑马,你们谁要去?”

福善不耐烦赏花,那些菊花在京城也能看,围场这边有她思念不已的草原,福善只想去纵马奔驰。

殷蕙看向纪纤纤,笑道:“上次来二嫂很有雅兴,这次如何?”

纪纤纤自嘲道:“我都当祖母的人了,一身老骨头可不敢再折腾。”

二郎、四郎都添了孩子,纪纤纤确实当了祖母,不过她并不服老,打扮得依然艳丽,只是跑马真跑不动了,腰酸腿疼的。

大公主、二公主、王君芳也选择继续赏花。

魏楹朝殷蕙挑挑眉:“三嫂要去吗?”

上次跑马,她输给了三嫂,现在还想再比一比。

殷蕙犹豫了片刻。

她是想跑的,只是如今她是太子妃。

换成徐清婉,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举动。

可是,她不是徐清婉,太子妃也不是非要千篇一律都是一个性情。

公爹那人很是开明,无论她是三夫人、蜀王妃还是太子妃,都是公爹的儿媳妇,上次公爹没有嫌弃她赛马,这次应该也不会。

“走吧,趁今年还跑得动。”殷蕙意气风发地道。

福善、魏楹就跟着她站了起来,分别回房换马装。

纪纤纤看着她们的背影,心动了一下,只是想起上次跑马输得那么惨,还是算了。

二公主幽幽地道:“三嫂还真是放得开,都做太子妃了,还这么随心所欲。”

大公主默默地品茶,没有说什么。

王君芳不会帮殷蕙说话,但也不想附和这种背后议论,走到一旁赏花去了。

纪纤纤瞪眼魏杉,道:“来围场就是放松的,谁说太子妃不能跑马了?”

二公主难以置信地看过来,她与纪纤纤是亲姑嫂,以前总是同时说风凉话,今日嫂子竟然帮殷蕙?

纪纤纤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殷蕙、魏楹、福善骑马来到了草原,秋风飒爽,一眼望去,草原无边无际。

福善还带了弓箭。

魏楹:“四嫂若是能猎到什么,咱们晌午就在外面野炊吧。”

殷蕙:“那弟妹可要好好表现,别让我们饿肚子。”

福善信心满满:“你们尽管等着!”

三女一路快马跑起来,看到鹰鸟,福善停马搭弓,可惜那鹰飞得太高,箭力不及,飞到尽头掉了下来。

福善哼道:“都怪平时没有机会练习,手都生了。”

“我来试试。”魏楹忽然朝福善伸手。

福善痛快地将弓箭递过去。

魏楹却一路朝远处的湖水跑去,仿佛有什么猎物在那里,跟着她朝一个方向射了一箭,惊得附近的红袍阁老转身看来。

四十三岁的崔玉,依然长身玉立,只是面容更加沉静温和,认出马背上的公主,崔玉笑了,远远抱拳行礼,就像不是公主惊扰了他,而是他坏了公主的雅兴。

魏楹也笑了,策马折返。

福善一脸茫然。

魏楹对她解释道:“看到一只兔子,可惜没射中。”

说完,她看向殷蕙,却露出一抹难为情。

殷蕙无奈地摇摇头,人家崔玉堂堂阁老,哪里像兔子了?倒是魏楹,像极了守株待兔的痴情人。

与此同时,狩猎场。

魏衡一箭射中了一条盘旋在树上的青蛇,这种青蛇没有毒,有毒的早被侍卫们提前清理干净了。

魏衡射中的这条,只有拇指粗细,如果不仔细看都难以发现。

“五哥好箭法!”八郎跑去捡起那条软绳似的蛇,大声钦佩道。

二郎哼了一声。

永平帝听见了,指着那条蛇所在的大树树身上一个碗口大小的树洞道:“二郎好像很不服气,这样,你射那树洞试试,你能射中,朕就赏你。”

二郎觉得皇祖父怪瞧不起人的,那么大的一个洞,他能射不着?

于是,二郎煞有介事地拉弓搭箭,瞄准树洞,“嗖”得放箭。

距离的确不算远,但草原上多风,二郎没有考虑到风,那箭就射偏了。

魏昳见了,恨不得不认这个儿子,没本事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不服气!

永平帝没有理会涨红脸的二郎,继续带着一干人往前跑去。

今日狩猎,明日跑马,无论比什么,魏衡始终都是一众皇孙里面最优秀的那个,永平帝每次看过去,都是笑眯眯的。

二郎小声与四郎嘀咕道:“这是大哥、三弟没来,不然哪里显得出他。”

四郎只是默默地听着。

二郎的脾气,以前不服大郎三郎,现在五郎成了下一个储君人选,二郎就又开始不服五郎了。

可四郎想,就算大郎、三郎来了,今时今日的五郎,也不会再谦让什么。

第188章 (父皇信你)

腊月,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雪是从黄昏开始下起来的,一家人吃完晚饭再去院子里看,地上的雪已经铺了浅浅一层。

鹅毛大的雪花随着晚风打转,有一片落到了魏宁的脸上。

魏宁随手抹去雪花融化后留下的水渍,心里冒出一个主意,拉着两位哥哥走到一旁,窃窃私语。

孩子们大了,主意越来越多,殷蕙没有在意,笑道:“都早点回去睡吧,记得盖好被子。”

“也不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

回房后,殷蕙对魏曕道。

魏曕并不担心,有阿衡在,三兄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他更担心父皇的风寒,父皇年纪大了,这次风寒来势汹汹,已经持续了十来日,咳嗽还没完全好。

乾元殿后殿,永平帝喝过一碗汤药,又看了几张奏折,药劲儿上来,他也就躺到了床上。

睡得早,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许是黎明太过安静,永平帝好像听到了吱嘎吱嘎的脚步声,在前殿之外。

这可是他的寝殿,侍卫日夜轮值守护,谁敢在此走来走去?

永平帝坐了起来。

守夜的小太监足够警醒,立即从铺盖里面钻出来。

“皇上,您感觉如何?”小太监紧张地问。

永平帝:“水。”

小太监忙到了一碗温水。

永平帝一口气喝干净,觉得喉咙比昨日舒服多了,身体也轻便不少,就知道这次的风寒终于过去了。

叫小太监取来大氅,永平帝披上,示意外面的宫人们不必声张,他悄悄来到了紧闭的殿门前。

处处都是皑皑白雪,映照得天色也比平时的黎明要亮上几分,永平帝微微眯着眼睛,看到五郎三兄妹在殿前的空地上走来走去,弯着腰将各处的雪运到中间。

也只有这三兄妹才能从东宫那边一路走过来而不被侍卫驱赶吧。

年轻人体力充沛,再忙活一个时辰可能也不会觉得累,永平帝大病初愈,看了会儿就回去补觉了。

等他再次睡醒,外面天已经亮了。

头发花白的海公公走进来,笑眯眯道:“皇上,五郎他们送了您一份礼物,您过去瞧瞧?”

永平帝换好衣裳,这就走了过去。

三兄妹刚刚忙完,不曾离去,瞧见永平帝,魏宁小跑过来,扶着他一边胳膊问:“皇祖父今日感觉如何?”

永平帝笑道:“好了好了,一点风寒而已,也值得你们担心。”

说完,永平帝看到了孩子们为他准备的礼物。

那是一条用雪堆出来的长龙,足足占了半个院子,龙头威风凛凛,龙身上连一片片龙鳞都雕出来了,手艺自然比不上冰雕师傅,可也像模像样了。更何况,这是三个孩子一大早起来孝敬他的,永平帝真是越看越满意。

“手都伸出来。”

看过礼物,永平帝对三兄妹道。

三兄妹互相看看,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忙活了一大早,三兄妹的手都冻得红通通的,永平帝摇摇头,对魏衡道:“你怎么不拦着点,也跟着胡闹。”

魏衡笑道:“只要皇祖父喜欢,就不算胡闹。”

永平帝哼了哼,叫三兄妹随他一起去吃早饭。

年轻人胃口好,魏衡、魏循兄弟俩很快就干掉了一碟子四个包子,海公公马上又摆了一碟子过来。

永平帝突然想起魏衡小时候,笑着道:“五郎小时候就能吃,每年宫宴,属你吃得最香。”

魏衡脸上一红,他怎么不记得了?该多能吃,才会在一群堂兄弟里面脱颖而出,让皇祖父记得如此深刻?

素来稳重的五郎也有脸红的时候,永平帝心情更好,竟比昨日多喝了一碗粥。

“皇祖父,五哥小时候还做过什么趣事,您多给我们讲讲吧?”魏宁很是好奇地道。

她在自家人面前喊魏衡大哥,到了永平帝面前,就唤“五哥”了,毕竟皇祖父总是按照排行唤两个哥哥。

永平帝的记性还是很好的,能记起五郎童真可爱的时候,也记得五郎在那年中秋背的《静夜思》,记得在他谋划起事前,五郎从一虎一龙两幅画中,选了那幅龙。

当时他很高兴,抱着乖孙承诺将来会带着他一起飞,现在看来,竟然也应验了。

一时间,永平帝看魏衡的目光变得更加慈祥起来。

虽然官员们都放了年假,永平帝还是要看折子,三兄妹乖乖告辞。

回到东宫,魏衡去找父王。

魏曕在书房。

“父王,皇祖父身体好多了。”魏衡先禀报道。

魏曕点点头,看眼儿子,问:“可是皇祖父与你们说了什么?”

魏衡就把皇祖父的那些回忆说了,有时候皇祖父会一个人陷在回忆中,时而面露怀念伤感,时而又很是愉悦的样子。

魏曕不知不觉放下了笔。

在儿子的叙述中,他察觉了一件事。

父皇老了。

从年纪上讲,父皇或许早老了,可父皇永远精力充沛地打理着江山大事,丝毫看不出疲惫,今早父皇却回忆了那么多,像一个普通的老者。

魏曕再看向儿子。

魏衡眼圈微红,垂眸道:“皇祖父的白发好像变多了。”

一家人搬动东宫后,魏衡几乎每日都会见到皇祖父,有些循序渐进的变化其实会很难察觉,可是今早,他真的一眼就注意到了皇祖父发间的白丝。

魏曕看向窗外。

去年大哥突然薨世,父皇白发人送黑发人,便是一场打击,这次的风寒缠绵多日,多多少少也消耗了父皇的元气。

岁月不饶人,帝王也逃不脱。

去年是永平帝迁都的第一年,然而因为魏旸的薨逝,宫中没有举行宫宴,那个年过得冷冷清清。

今年,永平帝特意嘱咐四妃将除夕宫宴办得热闹一些。

只是再热闹,永平帝坐在主位,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明显的区别,大儿子没了,大儿子一家还在为他服丧。

再没出息的儿子,那也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奶娃娃长到四十多岁的儿子,永平帝心里难受。

难受的人,喝起酒来便没完没了。

丽妃劝他,永平帝不听,魏曕殷蕙夫妻俩劝,永平帝不听,大公主三公主来劝,永平帝还是不听。

他是皇帝老子,谁能强行不许他喝酒?

宫宴结束,永平帝喝得酩酊大醉。

魏曕与魏衡父子俩将他架回了乾元殿。

永平帝又是一番呕吐,魏曕习以为常,默默地帮父皇擦拭。

永平帝醉醺醺地睡着了。

魏曕让儿子回东宫,他跟乾元殿的小太监要了一床铺盖,就躺在永平帝的床边。

永平帝睡到半夜要去放水,眯着眼睛坐起来,旁边立即有人来扶,永平帝也没有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去了净房,再昏昏沉沉地躺下。都快睡着了,永平帝突然睁开眼睛,不对劲儿,刚刚搀扶他的那人手臂结实有力,不可能是太监。

永平帝翻个身,朝下定睛一瞧。

魏曕刚刚躺稳,见父皇转过来,立即坐了起来。

永平帝皱眉道:“怎么是你?”

魏曕道:“您喝醉了,我扶您回来的。”

永平帝:“怎么不回去睡?”地上冷冰冰的,哪有睡被窝舒服。

魏曕没说话。

永平帝反应过来了,儿子想多孝敬孝敬他。

这一打岔,永平帝也不困了,往里面挪挪,叫儿子躺到他身边来。

魏曕不敢,那是龙床。

永平帝不耐烦地道:“让你上来就上来。”

魏曕只好紧贴着床边躺好。

永平帝大手一挥,将半边被子盖到儿子身上,见儿子一动不动,永平帝又支起身体,帮儿子掩好被角,口中嫌弃道:“别觉得自己还年轻,已经过了子时,你也是四十岁的人了。”

魏曕紧紧抿着唇,等永平帝在旁边躺下,他才朝另一侧偏头,眼角滚下泪来。

永平帝望着屋,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冰疙瘩,你这个冰疙瘩,怎么又养出五郎那么懂事的好孩子。”

魏曕觉得老爷子太偏心,说他是冰疙瘩,说阿衡是好孩子,言外之意,他不够好。

但他不与老爷子计较,道:“五郎像他娘,七郎像我一些。”

永平帝:“七郎也比你强。”

魏曕就不说话了。

永平帝却给儿子找了借口:“怪我,以前不够关心你,你娘又是那副软弱脾气。”

男孩子们在一起,难免有个磕磕碰碰,老大是世子,无人敢欺,老二有他娘护着,自己也是个蛮横的,只有老三,小可怜,因为年纪小打不过哥哥们,还没有地方可以诉说委屈。轮到五郎、七郎,爹疼娘宠的,哪里会变成冰疙瘩。

魏曕:“您别这么说,能给您做儿子,是儿臣之福。”

永平帝哼了哼:“福不福的你都是我儿子,我有对你好的时候,也有对你坏的时候,总归都得受着。”

只是,无论他这个父亲做的多差劲,都不可能会故意苛待儿子,儿子能不能想明白,是儿子的事。

“这两年瓦剌屡犯我西北边疆,鞑靼也有了不臣之心,我准备二月里再去北伐,直接出兵瓦剌,瓦剌安分了,鞑靼也就老实了。”

魏曕闻言,坐起来,正色道:“儿臣愿随父皇同往。”

永平帝瞪他道:“胡闹,你都是太子了,怎能再随我出征,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宫里监国。”

魏曕如何能放心,父皇的身体不比当年,光是路途奔波都可能受不了。

永平帝看出了儿子的轻视,也坐了起来:“你觉得我老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还能把你打趴下?”

说着,永平帝撸起袖子,露出一双肌肉结实的手臂:“人家廉颇七八十还能带兵,我才六十,怎么就不行了?”

魏曕垂眸:“您六十二了。”

永平帝抓住儿子的肩膀就想将人推下床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躺回去道:“朕意已决,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魏曕知道自己要留下来监国,妥协道:“让五郎、七郎随您去。”

永平帝:“不用你说,我也会带上他们。”

包括大郎、三郎,他也会一并带去,让四兄弟都见识见识瓦剌的铁骑,既要了解敌人的强大随时防备警惕,又要让孙子们亲眼看看,再强大的铁骑也会败在他手下,不必畏惧。

“大郎、三郎都是带兵的好苗子,以后你尽管用,别养废了他们。”手心手背都是肉,永平帝还是交待道。

魏曕:“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永平帝看眼儿子,嗯了声:“父皇信你。”

大郎、三郎比较特殊,至于老二、老四、老五,要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么都敬重老三,肯定会得善终。

景和十二年二月,永平帝率领五十万大军亲征瓦剌,太子魏曕送行百里方归。

永平帝用兵如神,半年之后,瓦剌大败,势力退回草原深处,鞑靼亦再度向大魏称臣纳贡。

然而大军凯旋途中,永平帝突发心疾,强撑到回京,立下传位诏书便溘然长逝。

京城百姓听闻丧钟,无不悲泣,长跪街头不起。

第189章 正文完(早就说过,我有你足矣)

先帝驾崩,太子魏曕登基,国丧三个月后,恰逢新年,魏曕定年号为“承平”,这一年即为承平元年。

国丧结束后,魏曕才开始册封一众宗亲。

先是长辈,仁孝皇后为魏曕嫡母,追封为圣皇太后,顺妃乃魏曕生母,封皇太后。

丽妃、贤妃、淑妃保留封号不变,分别晋升为太妃,与太后一同居住于西六宫。

太子妃殷蕙封皇后,其祖父殷墉封承恩公。

世子魏衡封太子,赐住东宫,次子魏循为二皇子,赐住东六宫的景阳宫,魏宁为公主,赐住东六宫的长宁宫。

魏曕的三个姐妹分别赐长公主,三个兄弟以及大侄子魏徵仍为亲王。

虽然国丧已经结束,新帝也可以以月待年替先帝服丧,但魏曕坚持要为先帝守满三年,他都如此,其他宗亲更是要服满各自应服的丧期。

此乃孝举,大臣们虽然觉得新帝不必如此辛苦,该趁壮年早早充盈后宫多生几个皇子,可百善孝为先,魏曕至孝,他们也不好催促,只好先将这类谏言咽回肚子。

温太后知道儿子与儿媳感情好,哪怕除丧后也不会选秀充盈后宫,她不担心儿子,可她替孙子们着急。

这日殷蕙来给她请安,温太后忍不住跟儿媳妇嘀咕:“你说说叔夜,明明可以守三个月,他非要守三年,那这三年里肯定不好替阿衡他们张罗婚事,阿衡都二十一了,身边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

她等着抱曾孙呢!丽太妃都有好几个了!

殷蕙笑道:“皇上最近很忙,阿衡、阿循正好帮他们父皇分担分担,婚事晚三年也没关系,三年后宁宁十八岁,选驸马也刚刚好。”

温太后看看儿媳妇,心中一动,悄声道:“阿蕙不着急,是不是担心叔夜给自己选后妃?”

殷蕙嗔了婆婆一眼:“在娘心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皇上真要选,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保证给他挑天底下最美的美人来。”

温太后才不信呢:“你嘴上说的轻巧,叔夜真要选了,你该偷偷哭了。”

她伺候先帝的时候,先帝身边已经有妻有妾了,她只求平平安安别被人欺负,哪会在意先帝更宠爱谁。

儿媳就不一样了,与儿子恩恩爱爱了二十年,眼里早容不下沙子了。

“阿蕙放心,娘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叔夜要是有那念头,娘先给他压下去,让他都没脸张嘴!”

温太后一副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替儿媳妇挡着的样子。

殷蕙只觉得好笑,就算婆婆有心,真到了那一天,魏曕一皱眉,婆婆的胆子就吓破了。

“您放心吧,皇上不是那种人。”殷蕙反过来安慰婆婆道,“您有空就多留意留意京城适龄的闺秀,替阿衡、阿循预备着,皇上那边真不用您费心。”

温太后也只好如此了。

当然,宫里都在替先帝服丧,不会请宫外的贵妇贵女们进宫赏花或吃席,温太后暂且也就没机会见外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她会与丽太妃、贤太妃、淑太妃坐在一起打牌。

先帝那么宠爱她们,想必不会介意她们在丧期打牌消磨时光,要怪就怪他自己,丢下她们先走了。

因为魏曕的后宫就殷蕙一个,登基这么久宫里连点新鲜事都没有,丽太妃就主动找事了,对温太后道:“我有个侄孙女,长得貌似天仙,比我年轻的时候还美,要不要给太子留着?”

温太后看向坐在她上首的丽太妃,就快六十岁的人了,虽然在先帝刚走的时候伤心了一阵,如今又开始了精心打扮,仿佛依旧不服老似的,确实也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美艳,只是这骄傲自信的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太子的婚事我可管不着,自有皇上做主。”温太后摸了一张牌,淡淡地道。

丽太妃咬了咬已经不太结实的牙,心中暗恨。这个温氏,刚进燕王府的时候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倒是母凭子贵,在她面前摆起太后的谱了!

“说起来,皇上真够孝顺的,一守就要守三年。”贤太妃郭氏感慨道。

温太后心里觉得儿子傻,嘴上笑道:“都是应该的,当年姐姐病逝,孩子们也都守了三年,对先帝理该如此。”

丽太妃又插言了:“等皇上除了服,是不是该选秀充盈后宫了?”

温太后瞥了她一眼:“不会,选秀劳民伤财的,皇上不会那么做。”

一直没开口的淑太妃默默抓起一张牌,眼睛一亮,笑着推倒面前的牌:“胡了!”

丽太妃眼神不太好,伸长脖子看了看,确认无误,她不高兴地抿抿嘴,自有旁边的宫女数银豆豆交给淑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