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泽脸色已然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发颤,说不出话来。

盛秦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只觉得隔着一层水靠,他的身体凉得吓人!忧心叫道:“陛下…”

东方泽咬牙道:“走!”

二人当下不再迟疑,一左一右扶着他便往外走。半刻钟后,三人再次奋力穿过寒潭洞口,迅速潜回岸边。

刚一上岸,虞千机便急声唤道:“天正,你快来!陛下他被寒心草…天正!”她急切的语声忽然止住,到最后完全变了声,只因面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了!

林天正双臂反剪,被二名高大威猛的男子挟制,身前横着一柄寒光湛湛的利剑!他唇角挂着一丝鲜血,张口想要说什么,温润的眼光有些急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显然穴道被制。

东方泽也微微变色,林天正的武功也不算差,被两个人挟制,显然对方并不简单。

“你们是何人?!快点放了他,否则别怪本姑娘对你们不客气!”虞千机娇媚的脸庞一瞬布满煞气,身侧垂落的五指微张,藏于指间的剧毒蓄势待发,随时即可击毙对方性命。她本就出自圣女教,一贯性情狠辣,视人命如草芥,与林天正真心相爱后,方才收敛许多。此刻眼见心爱之人受制,她心急如焚,如何能耐得住骨子里蹿升的戾气?

“好啊!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叛徒有何能耐?”忽然,林天正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继而缓缓走出一人。他五官阴柔俊美,面色深沉。不过深秋时节,身上却披了一件厚厚貂裘披风,正是此地辽城之主——阳震!

虞千机脸色霎时白了,眼中不自觉得闪过一丝惧意,只听阳震冷冷又道:“一个男人就能让你背叛本王,真枉费本王那么多年对你的调教!今日要你知道,背叛本王的下场!”

他眼光骤然冰冷,突然反手一抓,林天正踉跄着被扯到身前,紧扼住喉咙。致使他多年筹谋一败涂地的仇人就在眼前,无处宣泄的恨意一瞬爆发,指间骤然发力,林天正白皙的面皮立时憋得通红,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昏厥过去。

虞千机顿时大惊失色,急声叫道:“别动他!”

“你也会怕?”

看着林天正痛苦不堪的脸,虞千机心如刀绞,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颤抖着声音几乎失去主张:“千机背叛王爷,千机该死,只要王爷放了他,千机愿听凭处置!”

“就凭你?”阳震突然阴沉一笑。

虞千机心急如焚,欲要上前,却听东方泽忽然沉声道:“千机,退下。”他脸上血色尽失,眼光中却仍不失锐气。身躯笔直,高大的身影如山,完全看不出半点虚弱的迹象。

虞千机一愣,却不得不按捺下性子,依令退到东方泽身后。

“不愧是晟国之主,”阳震阴阴一笑,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得意,“明人不说暗话,痛快些交出来。或许本王可以饶他一命!”

东方泽阴沉着脸没说话。自从他们一行几人进入辽城地界,行踪便格外谨慎小心,想不到还是被阳震发现,尾随至此。

见东方泽没有发话,虞千机惊疑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阳震冷笑道:“你们冒险潜入寒冰潭,不就是为了千年寒心草?废话少说,不想这小子死,就赶快把东西交出来!本王耐性有限,没功夫陪你浪费时间!”说着,手下劲力更重几分,林天正一张清隽的俊脸痛得扭曲变形,焦急地目光似乎仍在说,不要交出寒心草。

眼见心上人惨遭折磨,虞千机几近失控,尖利地叫道:“不要——”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可惜跟错了人!”阳震阴冷地笑道,“看你一点也不在乎他这条命,本王就替你做个了结!”

东方泽眼光一沉,冷冷道:“住手!寒心草可以给你,先放人。”

阳震眯了眯眼,瞳孔深处的戾光一闪而逝。想起在松山东方泽设下圈套于边境诱捕,竟痛下杀手废他武功。如今一报还一报,他也成了他的瓮中之鳖!慢慢收回手,傲慢笑道:“东方泽,这里是辽城,你已是本王砧板上的肉,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东方泽沉声笑道,“你要寒心草,无非是想借此恢复武功。实话告诉你,这寒冰潭下,再找不到第二株寒心草!”他从虞千机手上接过玉盒,慢慢打开来,玉盒之中果然有一株冰晶状的草本植物。

阳震顿时双眼发亮,狂喜涌上心头,沉声喝道:“拿来!”

“放了人,它就是你的。”

阳震锐眸一眯,却听东方泽淡淡又道,“寒心草长于冰壁之上,一旦触碰他物改变其温度,即刻枯萎。你想不想试试?”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玉盒,距离那盒中的寒心草不过半寸。

阳震脸色阴沉不定,似还在权衡,东方泽看在眼中,冷哼一声,“寒心草千年难得,也是你唯一的机会。毁了它,你也奈何不了朕!”

阳震面皮一抽,阴沉盯着他,东方泽的能力和手段,他都已领教过,自然不敢小觑。思绪一转,暗想就凭眼前这几人,身处辽城界内,谅他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样!

当下心思一定,他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冷笑,“好!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东方泽眼光一闪,指着面前二十步远的一块岩石,沉声道:“你放他走到此处,寒心草给你!”

阳震轻轻一挥手,侍卫拍开林天正的穴道,林天正咳了几声,气息稍稳,望过来的神情却焦急万分,他立即快步朝向那岩石冲去,边走边对东方泽暗使眼色。

虞千机的神经立时绷紧,却猜不出他是何意。只是双眼紧紧盯住了他,全神戒备,随时蓄势待发。

一时之间,寒冰潭边静寂无比,众人紧紧盯住对方动作,生怕一个错神以致情势生变。

林天正步履轻浮,跌跌撞撞刚到岩石边,阳震立时高声叫道:“东方泽!”

东方泽上前一步,微微冷笑:“你紧张什么?”说着,将手中玉盒用力地抛了出去。那只玉盒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弧线,一名侍卫立即飞身而起,半空之中稳稳接住,身形刚一落地,阳震抢身上前,劈手就将玉盒夺了过来!

与此同时,虞千机与盛秦飞快地冲上前扶住林天正,疾奔回潭边安全地带,虞千机眼中含泪,连连急问:“天正,你有没有事?”

林天正顾不得喘匀气息,急切地道:“小心,有埋伏!”他话音未落,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众人一惊,只见阳震身后一人多高的乱草丛中,忽然涌上一队侍卫,各个手执弓弩,锋利的箭尖闪着幽幽蓝光,直指向潭边四人!

情势一瞬突变,盛秦刷地一声,长剑出鞘,闪身护在东方泽身前,怒声骂道:“阳震,你言而无信,真是卑鄙!”

“是你们愚蠢,自投罗网!”阳震阴阴冷笑,眼光一转,瞥见东方泽深不见底的双眸,不见丝毫惊慌。脸色倏然一沉,含恨说道:“废了本王内功,你们以为这辽城之地就可任你来去自如?未免也太小看我阳震!来人,谁拿下东方泽,本王重重有赏!”

他一声令下,侍卫手中长弓一瞬拉至全满,牛筋特制的弓弦吱吱作响,仿佛只在下个瞬间即会离弦而去,命中敌人要害!眼看潭边四人难逃箭雨袭击,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叫道:“慢着!”

乍然响起的声音,却似乎令东方泽神色微微一松,寒冰潭谷口,站了一人,黑衣简装,身姿矫健,气息仍有些不稳,显然一路赶得很急。正是东方泽的贴身侍卫之一,盛箫。他快步走到东方泽身旁,躬身禀道:“回陛下,事情已经办妥!”

东方泽微微一笑,赞许道:“做得好!”

看着东方泽别有深意地笑,阳震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仍是阴沉道:“又来一个送死的!”话音未落,他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只见盛箫高举右手,指间碧光闪耀,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那是一枚碧绿通透的玉佩,上雕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神兽,口含明珠,脚踏火焰,气势凛然,精致无双。那是他寻了很久方才觅得的一件绝世宝贝,后命汴国第一巧匠精雕细琢而成,特地在晋儿生辰之时,送给他的礼物!

犹如五雷轰顶,阳震许久说不出话来,他神色呆滞,似乎难以置信。原来,方才这所有一切不过是东方泽的权宜之计,他早料到自己可能会跟来寒冰潭,为防万一,派人暗中抓了晋儿,旨在最后关头逼自己就范!难怪方才利箭在弦,他脸上却无半分惊色,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好一个心思缜密的晟国皇帝!这样的人才,可惜是他的敌人!毁他十多年的苦心筹谋,废掉他的武功,害他沦落至此…

寒冰潭边,东方泽岿然不动,眸深似海,仿佛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击败。

他缓缓上前一步,沉声道:“阳震,交出寒心草,朕保阳晋安全无虞!否则…”

阳震愤怒之极地瞪着他,眼底已是赤红一片,寒心草是他恢复内力东山再起的最后一线希望,他岂能甘心就此交出?!可是晋儿…被人操控于股掌之间的耻辱感是如此强烈!彷如吐信的毒蛇,紧紧缠住了心,几乎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半晌,他平复了情绪,缓缓走下岩石,冷冷地道:“你我原本无冤无仇,为何你处处要和本王作对?究竟阳骁承诺给你什么好处?”

东方泽冷冷地看着他,有几分不屑。

阳震紧紧握着玉盒,只觉得那寒气直透心骨,却仍然上前一步道:“若你能相助本王,阳骁能办到的事,本王也一样能办到。这寒心草,本王双手奉上。”

“不然?”

“本王也可以毁了这株草!”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赌一把。打开盒盖,手指缓缓抚着玉盒边缘。

东方泽脸色顿时一变,冷声问道:“阳震!你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阳震冷笑道:“你可以试试,看是晋儿的命对你重要,还是这株草对你更重要?”经过这么多事,若此刻还看不出此人心系何处,他就不是阳震!眼见东方泽面色又沉郁几分,他不禁得意地笑了。

忽然间,一股针刺般的剧烈痛楚忽然自指尖传来,迅速弥漫了全身,仿佛要分解他的身体。阳震笑容顿止,脸色骤青骤白,他一惊抬头,厉声喝问:“东方泽!你在这盒子上做了手脚?!”话未说完,他胸中一紧,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王爷!”阳震的侍卫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他。他用力地挥开侍卫,拔出刀来,当地一声掷入地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舅父!”只听见一声急呼,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疾掠而来,眉宇间难掩焦急之色,竟是苏漓!

“苏苏!”东方泽失声叫道。

苏漓却仿若不闻,急切冲过去扶住了阳震,“舅父!你怎么了?”

阳震惊恨交加,仿佛不敢相信,他死死忍着心头那口血气,用力挥开了苏漓,手指着东方泽,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诚心想与你合作,你竟然…竟然害我…”话没说完,他心口猛地一痛,猛地睁大了眼,面容几近扭曲,眼神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苏漓登时心头一震,望向东方泽的目光,充满惊痛与质疑。

东方泽心沉到谷底,刚想开口解释,就见阳震痛得浑身打颤,几乎没有了力气,手中的玉盒一滑,飞快地朝地上落去。

东方泽心头大惊,身形一闪,将玉盒捞在手中,迅速打开盒盖细细检查一遍,见寒心草完好无损,方才松了口气。

“王爷——!”耳边响起惊天的悲呼,东方泽霍地抬头一看,只见阳震脸色青紫,瞪大的双眼里,目光开始涣散。

江元与林天正立刻冲上前来,一左一右,不由分说扣住了阳震脉象,竟然同时摇了摇头。

林天正皱眉道:“这是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江元也叹道:“我也没有见过。”

名动天下的鬼医圣手江元与林天正都束手无策,难道舅父的情况当真已…无力回天?苏漓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望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血脉亲人!

“走开!”阳震怒声喝道,挥开了近身的二人,慢慢地转眼望向苏漓,眼底情绪翻涌,滋味百生。想不到此生最后一刻,陪伴在他身侧的人,竟然会是她!看着她与姐姐如出一辙的容貌,他的心里涌上无数复杂的情感,忽然放声大笑。

苏漓顿觉眼眶发热,她极力抑制住内心的酸涩,她只想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竟已经成为泡影。

“舅父…”

看她双眼泛红,隐有泪光闪动,阳震气息虽弱,强势霸道却不减分毫,命令她道:“不许…哭!”

阳震身子晃了晃,苏漓连忙上前去扶,他却再次推开了她,连连喘了几口气,死死盯着东方泽的脸,口中喃喃道:“好,很好!想我阳震一世英雄,筹谋十几年,竟然屡次栽在你的手中!好!好一个东方泽!”

东方泽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你放心,寒心草我已经拿到,不会再为难世子。朕,原无意与你为敌,只不过…”

“只不过你为了心里的那一人,不惜倾尽天下之力,举国之兵!不惜屡犯禁忌,遇神杀神!”他哈哈大笑,猛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苏漓急得一把拉住他,叫道:“舅父别说了,阿漓送你去圣女教,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你!”

“不必了,我命由天,由不得你。”他大声吼道,此刻面色惨青,鲜血淋沥,说不出的可怖凄凉,偏偏那眸子里,依然不减狠绝与傲气。转眼看苏漓,喃喃又道:“太象了。为什么这么象?!”

苏漓一怔,“你说什么?”

“姐姐,震,要去与你团聚了。”阳震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忽然,他似是想起什么,握紧了她的手,附到她耳边,艰难地说道:“阿漓…你生父…曾在余青谷…去找…”

他的话音越来越弱,头微微一垂,气绝身亡!他双目圆睁,犹有不甘,身形僵立,直挺挺地保持屹立的姿势,仿佛山中巨石,威严不倒。

“王爷!”阳震两名贴身侍卫悲呼一声,齐齐跪地。一队兵士默默无言,也纷纷跪下。

苏漓扶着阳震的身体,安静地仿若一尊石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没有放开手。

深秋的风吹过,寒冰潭青蓝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山间草木如海浪翻涌。四下空寂,只有呜咽的风声,回旋谷中。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泽无声叹息,慢慢走到苏漓面前,她异常安静的神情,令他的心莫名抽紧。伸手去抚摸她的肩头,轻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苏苏,你要…节哀。”

苏漓微微一震,挥开他的手,慢慢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眼瞳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没有半点情绪。她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看,似乎想一直看进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半晌,她一字一字,缓缓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

东方泽心底一沉,皱眉道:“并非我有意与他做对!只不过他野心未除,不肯善罢甘休!”

“是吗?那我问你,你为何在此?”苏漓言辞之间隐隐有了逼问之意,东方泽呼吸一顿,唇角微微一动,苦涩弥漫开来。

“这里冰天雪地,你一个身中寒毒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在此出现!你究竟有何目的?!”苏漓上前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四目相对,再没有了往昔的浓情蜜意,心有灵犀,只有无穷无尽的质疑与伤痛。

他犹疑难定,目光中惊痛难当:“你以为,我是为阳震而来?”

“不然是为何?”她步步紧逼,誓要找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东方泽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字对她道:“如果我说,我来这里,只是为取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念头,你,相信吗?”他语气沉缓,声音却有一丝紧绷感。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连你自己的身体也可以不在乎?”苏漓毫不放松,语气有一丝淡淡的讥诮,盯紧他脸上每一分表情细微的变化。

她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存有质疑,她一点也不相信他,她一直在怀疑他!

东方泽捏紧了手中的玉盒,心脏不自觉地抽痛,强烈的失落感围住了他,沉默片刻,叹息道:“这盒中之物,的确比我自己的身体更加重要。因为它,关系到我一生所爱!”

苏漓整个人都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了。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毫不掩饰的深切爱意,似无边的海浪,翻滚而来,顷刻淹没了她。她呼吸一时竟有些艰难。半晌,方才回过神,转开眼不敢再看他,低声问道:“就算你是为此物而来,那舅父因何中毒?”

东方泽眉头一皱,竟答不上来。阳震突然中毒身亡,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只怕这招借刀杀人的把戏,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盒子里

第二十九章 两皇夺美

这声音乍然响起,听得苏漓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转眼望去。

一行人大步走进殿内,为首之人器宇轩昂,五官俊美绝伦,目光却深沉莫测,玄黑色龙袍在身,愈发显得威势迫人。

他身后跟着来不及禀报的宫人,满头冷汗,急急地跪地禀道:“晟国国君前来恭贺!”

殿内众人闻言又是一震,纷纷转头去看,汴国臣子一见到东方泽的脸,全都愣住了。此刻即便是天塌下来,恐怕也不会让他们如此震惊。传言中冷酷无情,当众斩杀昭华公主及汴国使节团共计一百三十一人的晟国皇帝,竟然就是近日以来,为阳骁出谋划策,屡屡于关键时刻扭转乾坤之人!

阳骁面色微微一冷,淡淡道:“朕还以为,晟皇身体欠佳,不会来了。”

东方泽径直走到殿中站定,沉声冷笑:“汴皇登基之日,公然向我晟国皇后求亲,朕岂能不来?!”

此言一出,宛如惊雷一般,在大殿内轰然炸开。汴国群臣及各国使臣几乎疑心自己听错,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一旁有人忽然大叫道:“难怪我看她有点眼熟,她是明曦郡主,当年郡主选失,我曾在晟都见过她!”

当初明曦郡主选夫之事轰动四海,天下皆知,阳骁便是其中一位。如今他登上皇位,求娶之人,竟仍是当初的那名女子!?众人惊异,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定在他二人的脸上。

苏漓心间一沉,手上忽地一紧,宽大的衣袖下,阳骁紧紧抓住她的手,半点也不肯放松。她几乎能感觉到他隐忍的怒气。

阳骁眼中一丝寒意闪过,轻轻一笑,“天下人尽皆知,明曦郡主于三月间葬身澜沧江底,听闻还是晟皇曾亲自带人打捞起她的遗体。而端宜皇后墓就在晟国皇陵。若朕没记错,似乎此后没有听说晟皇再迎娶新后?”

东方泽心中一痛,澜沧江的七日是他人生中最为绝望的日子,突然被他提起,似乎那令他崩溃的一幕再度浮上脑海。他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苏漓,眼中情绪复杂难辨,缓缓道:“朕的确从澜沧江里打捞起一具尸体,那人身上有朕送与她的定情之物…”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苏漓瞬时凝住了呼吸!他手中拿的竟是齐襄堂比武之时,被她无意中摧毁的檀木小人偶!

但…那人偶不是已被她劈成碎片?怎么会…

东方泽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她近看之下,才发现那人偶不知被他用何种方法拼凑起来,尽是细碎的裂痕,已不复先前的光滑完整。

尽管如此,他仍是目光柔和,万分珍惜地握在手中,仿佛绝世的珍宝,至死不肯放手。他唇边浮起苦涩笑意,低声又道:“她一定以为,只要看到这个人偶,朕便会相信她已不在人世!尸体被澜沧江水冲泡七日,早已面目全非,所有人都相信她已经死了…”

苏漓只觉得心口狠狠一窒,说不出话来。

东方泽眼中柔情似水,望着她道:“刚刚看到人偶的时候,朕也险些信了。但后来朕细细回想,又觉得那尸体不是她。沉门四使身份暴露,沉门势力全数撤离晟都,如此细密周到的安排,显然早有谋划,否则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得如此彻底!”

苏漓心头一震,反驳道:“或许端宜皇后一心赴死,早已为身边人安排好一切。”

“你说得对。”他上前一步,靠近她道:“但朕认识的她,生性坚韧,即便遇到天大的挫折,也会勇敢面对,绝不会轻言放弃!”

苏漓神色一僵,目光似被他眼底的痴狂缠住,视线竟然无法移开半分。他望着她,接着道:“我坚信她一定还活着,便去查看了尸体。”

苏漓心中一紧,下意识问道:“你查到了什么?”

“那具尸体的后背,经过江水的冲泡,肌肤虽然溃烂发白,但内里的玄鸟刺青却浮现出来,与月占戈后背的图案一模一样。死者分明就是潜伏在摄政王府的丫头,月涟漪!”

苏漓当即垂下头,神色不定,她以为东方泽认定她死后,会尽快安排下葬,不会再这样仔细查看。

阳骁眼光一沉,冷冷反问道:“既然你认为那具尸体是假的,为何还要封她为后,葬入皇陵?”

“谁说那具尸体葬入了皇陵?!”东方泽直望着他,锐利的眸光寒意逼人,“朕册封的皇后,并非那具尸体,而是还在世的那个人!朕下令修建的皇后陵尚是空陵,是为百年之后朕与她同寝共用!”

他目光又转向她,森冷的锐意转眼化作刻骨的柔情,紧紧锁住她的双眼。尽管中间发生了变故,即便她绝决地选择逃离,他却无一日或忘,温泉池曾许下过约定,要永不背弃,生死都要在一起!

苏漓心头巨震,有那么一刹那,内心压抑的情感几欲压制不住,汹涌而出!她深深地吸气,不停地告诉自己,他们之间鸿沟难越,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语声淡淡道:“人生之事,难以预料,晟皇如此年轻,将来要与何人同葬,似乎言之尚早!”

自古以来,皇帝后宫的女人多如牛毛,但能与帝王死后同寝的女人却少之又少,他如何确定,这一生从始至终地只爱着一个人?‘

她言语中透露出的疑问,顿叫东方泽心中微微一喜,迫切地上前一步,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脸。若她在意的是这个,是否意味着他还有希望?

“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他欣喜之下,竟然不自觉地改了自称。

他的眼光,是如此期盼,如此迫切。苏漓只觉连呼吸都似已无力。

不等她开口,阳骁一步跨到她面前,阻断了她与他的视线,冷冷说道:“你不必多说,她不是你的端宜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