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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多分钟后,少年终于开了门。

门打开的瞬间,张蔓就知道,她的直觉,被验证了。

他出事了。

他家里和刚刚她走之前,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样子——餐厅地板上,桌椅横倒在地上,几个玻璃杯的碎片非常醒目;沙发上原本排列整齐的抱枕,此刻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四周,甚至有一个被扔到了窗台上。

然而更可怕的是少年此刻的样子。

他的家居服很皱,最上头的两颗纽扣被扯掉了,露出狰狞的线头,露在外头的脖子和锁骨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双眼通红,密密麻麻的干涩血丝铺满眼底。

他极狠地咬着自己下唇,甚至咬出了血,但他自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看着她的眼里,再也没了下午的温软和热切,而是不断变换着的神情,狠戾、暴躁、恐慌,还有崩溃——比起曾经失控的样子,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头面临着极度危险,竖起尾巴、亮出利爪和尖牙,准备着战斗的野兽。

张蔓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李惟,你怎么了?”

少年看到来人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收起了身上令人恐惧的暴戾气息。

他把她拉进来,关上门,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像是想要分辨她脸上的所有细节。

片刻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脸庞,那样轻,像是怕碰碎名贵的玉石。

“蔓蔓,你是真的吗?你是我想出来的对不对?你和我妈妈他们一样,是我想出来的,对吗?”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克制的颤抖,嘶哑干涩,犹如濒死之人,最后的喘息。

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心里有一个角落,彻底碎裂了。

他无法接受。

实在是,无法接受。

Janet是假的,Nick是假的,连他的蔓蔓,也是假的。

他曾在昏暗的操场上,紧紧地抱着这个姑娘,不停歇地喊她的名字。他曾把她圈在旅馆狭小的通道里,热切地、放纵地吻她。他曾在黑暗中睁着眼,一夜未眠,为她一次次盖上被子。

他们一起踩过的落叶,一起踏过的雪,一起看过的大海,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最爱的蔓蔓,怎么能是假的呢,她是他从今往后驱赶黑夜的良药,是他心里认定的唯一信仰啊,怎么能是假的呢。

他的世界,他的信仰,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她如果是假的,要他还能,怎么活?

少年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面前的姑娘,喉头滚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像一只受了伤的孤兽,在只有自己知道的那片黑暗天地里,崩溃地哀嚎。

张蔓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他恐怕是意识到了。

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妄想症,意识到了他妈妈还有Nick都是假的。并且,和前世那样,他已经精神错乱到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他甚至以为,她也是他妄想出来的。

张蔓的心里,此刻涌上了无边的恐慌。

——命里没有的,沾不上,命里有的,逃不开。

他兜兜转转着,仍是一脚踩进了黑暗漩涡。

她忽然开始怀疑,她的重生,到底能改变什么?明明前段时间他已经不再去妄想那些虚幻的人了,明明他和她在一起之后,病情逐渐稳定了。

她还以为,她就是他的良药,却没想到,命运和她开了巨大的玩笑。

他的爆发,竟然比前世,更加提前。

他逃不开。

“李惟,你看着我,我是真的呀,我是蔓蔓啊。”

张蔓流着泪,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胡乱地抚摸着他的脸,想要安抚他。

然而,少年的眼底,却越来越空洞,整个人慢慢平静下来。

他甚至对着她,轻轻笑了一下。

他们说的,没有错。

他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疯子。

——然而他面前的姑娘,美好得,像是不存在于人间的天使。

他怎么会认为,天使会属于他呢?像他这样,被所有人厌弃的人。

张蔓看他毫无反应,狠狠地扑上去,热烈地亲吻了他。似乎只有亲吻,才能让她的急切得以宣泄。

她的声音颤抖,她的吻带着咸涩的泪水:“李惟,你不信的话,吻我。你感受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啊。”

她的嘴唇柔软温暖,燃烧完少年体内尚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身体一僵,头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他抬起手拥抱她,把她抵在门口,疯狂地亲吻。

再无温柔和缠绵,他毫无怜惜地吮吸着她的唇,轻轻咬着她的唇瓣,肆无忌惮地沉溺在这份虚妄之中。

就算是假的,他也想,留住这份不真实的虚妄。

张蔓从来没感受过这样的他,如同狂风暴雨,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拼尽全力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亲吻,让她有一丝疼痛,甚至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但她却没放手,她坚定地抱着他,温柔地亲吻他,坦诚地让他感受最真实的自己。

但少年似乎,不满足于此。

他密密麻麻地亲吻她的脸颊,耳朵,又埋首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啃噬。他的双手向两边用力,脱下她厚重的羽绒服外套,更得寸进尺地解开了她最上边的两颗纽扣。

他的动作带着颤抖,却在看到她洁白精致的锁骨时,崩溃地停下。

少年往后踉跄了一步,蹲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哀嚎着。

——李惟,你就是个垃圾。她,是你的天使啊。

张蔓心里难受,蹲下来,流着泪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证明,她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她想起了前世,那个世界观崩塌的少年。世界观的崩塌对于原本就孤零零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他来说,是无法抵御的狂风暴雨,足以摧毁所有的认知与坚持。

她担心他又会变成前世那样。

张蔓看着客厅的窗外,大雪弥漫,有一种末日之前的绝望感。

她忽然擦掉眼泪,拉起了少年的手。

——“男朋友,我带你去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她说着,从门口拿了大衣给他披上,给他穿上鞋子,拉着他往外走。

街道上,大雪翻飞,就算是这样的天气里,城市的夜晚也不缺归家的行人。

她拉着双眼空洞的少年,在街道上毫无目的地大步走着。

寒风吹过他们的发,雪花落在他们交握的手。

她捧起一片雪花,放到少年眼前。

“你看,这是雪。”

她带着他,走过一盏一盏发着光的路灯。

她伸手指着其中的一盏:“这是路灯,它在夜晚照亮黑暗,它是城市的守夜人。”

少年的眼神,逐渐得没有刚刚那么空洞迷茫,他看着那盏散发着昏暗柔光的路灯,没说话。

张蔓咬着唇,不够,还是不够。

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风雪漫漫,他们穿过城市里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偌大的城市没有因为风雪就停止了运营,它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着一场又一场来自大自然的考验。

喧闹的红绿灯口,几个行人抱着头抵挡风雪,行色匆匆;一辆载满乘客的大巴,按着刺耳的喇叭声,抓住仅剩的两秒绿灯,冲过马路。

“这是下班回家的人们。”

“这是公交……”

“这是商店……”

“这是这个城市里最热闹的酒吧,里面有着最烈的酒和最火辣的舞蹈……”

她一句一句地向他介绍着,像是要把这个世界摊开了,拆碎了,给他看。

张蔓看着身边的少年,他的眼中,映出了城市夜晚的灯红酒绿。

还是不够。

这个广袤而伟大的世界上,除了有人类社会存在的痕迹,还有无边而壮丽的自然风光。

张蔓牵着少年的手,在冰冷的大雪里,像是疯了一样奔跑。

等他们再一次停下的时候,面前已是空无一人的沙滩,在暴风雪里咆哮着的大海。

张蔓面朝着大海,大声而坚定地喊着:“李惟,你看,这是大海,最神秘最宽广的大海。听到了吗?大海在退潮,那是海浪的声音。我曾经在这里,给你唱过歌,而你在这片沙滩上,为我画了一整片的玫瑰花。”

……

“春日的海滩,适合散步,情侣们、家人们在这里嬉闹玩耍…”

“夏日黄昏落潮的时候,人们会拿着篮子和小铁锹,来挖扇贝、生蚝。”

“秋日和冬日,会像今天一样,刮起猛烈的海风。”

“可惜的是,今天我们看不到。寻常晴朗的夜晚,这片沙滩之上的天空,会布满细碎星点,是你最爱的星辰和宇宙。”

她转过身,看着他的双眼。

——“你相信我好吗?别怕,这个世界,这场雪,你脚下的这片沙滩,你身前的这片海,包括我,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这时候,轻轻地,温柔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任泪水涌出。

少年的表情,终于在这一瞬间破裂,他爱的人,用最笨拙最粗劣的方法,拼尽全力地想要叫醒他。

这个世界,广袤而壮丽,充满丰富真实的细节。

街边商店招牌上脱落的斑驳油彩,路人脸上匆匆的神色,她在风雪中飞舞的每一根发丝……一切的一切,不是他简简单单地可以想象出来的。

他想,他是相信了。

这片在暴风雪中凶猛咆哮着的大海,被浪花打湿的金色沙滩,还有落在他身上的片片冰凉雪花,他怀里柔软有温度的姑娘。

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令他恐惧的虚妄。

少年弯着唇角,狼狈地落了泪。

第44章

冬日, 雪夜, 海边。

漫天的大雪里, 张蔓抱紧了她爱着的少年。

海浪拍打着礁石和沙滩,海风呼啸,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海里, 还有许许多多,落在两人的脸上、身上。

极低的温度让张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年冰冷的怀抱在此时, 也给不了她任何温暖, 但她尽量忍住让自己不颤抖。

她只能平静地去感受他控制不住的颤抖和哽咽。

她想,或许最最艰难的那一步, 已经过去了。

在极其严重的精神打击下,人们会开始神志不清,就像刚刚李惟那样,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 什么是虚妄。这时候如果没有人来点醒他,世界观的崩塌将会对他的精神造成无法挽回的巨大打击。

但张蔓并不乐观。

就算知道这世界是真实的,对于他来说,打击还是太大了。

没有人愿意承认, 其实自己真的是个“疯子”。他从前对别人的话毫不在意,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他觉得,是他们误会了他。

从前有多笃定, 此时此刻,他在得知真相之后, 心里的恐慌就有多深。

何况,他在一瞬间,失去了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疼痛,从来都是分等级的。

张蔓想,他的内心在此刻,一定经历着她所无法想象的锥心之痛。

……

等两人终于回到家之后,少年似乎比之前平静了一些,但依旧不说话。

两人的头发、衣服早就被雨雪打湿了,鞋子也被沙滩上的浪潮浸透,狼狈得像是刚刚从海里捞出来。

张蔓牵着他进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去卫生间里给他烧热水。但她刚走两步,少年就跟了上来。

像是一只孤单的影子,只能跟着主人走。

“李惟,你先去沙发坐一会儿,我把热水器插上,我们都得冲个热水澡,不然会着凉。”

少年伸手过来拉着她的袖子,看着她,摇头不说话,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固执地望着她。

张蔓几乎是立刻就心软了。

对他,她也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

“那好,那你就站在旁边看着我,好不好?”

少年点点头,拉着她的手。

等热水烧好,张蔓推他进去冲澡,他又不乐意了。

张蔓轻声笑了,调侃他:“总不能咱们俩一起洗吧?你要是愿意,我倒是没问题。”

“蔓蔓。”

少年的声音实在太哑,和平硫时低沉、好听的沙哑感不同,他此刻的嗓音带着难以描述的烧灼感,仿佛是喝了一口硫酸。

“你和我一起在里面好不好?你站在旁边,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

张蔓看着他,平日里笃定而自信的少年啊,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迷茫、无助过。

她的心里漫上了细密的酸痛,只好妥协。

好在他家的卫生间里,有单独隔出来的淋浴房,玻璃门里头挂了防水的浴帘,拉上之后,她坐在门口什么也看不见。

少年的心情显然极其焦躁。

他几乎是每隔半分钟就要叫一次她的名字,确定她是不是在外面。

张蔓没辙,只好在外头,轻轻地唱起了歌。

她脑子里也很乱,根本记不住太多的歌词,一首接一首,记得词的地方唱词,不记得的地方就随意哼唱。

好在确实有用。

等少年洗完澡出来,她也进去冲澡。少年像她一样,搬了小板凳坐在淋浴间门口等她。

他坐得端正,一双眼盯着卫生间墙壁上贴着的雪白瓷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隔着一道玻璃门和浴帘的距离,一个披着浴袍,一个什么也没穿在冲澡,却没有任何杂念和欲望,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唱着歌,说着话。

张蔓唱着歌,尽量忍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却还是在氤氲热水下,泪流满面。

她爱着的这个少年啊,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抚他心里深如沟壑的伤痕。她不知道要怎样去爱他,才能填补他无边无际的孤独。

似乎怎么去爱,都不够。

她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和这个世界,和时间,和命运比起来,她的力量,那么微小。她曾经觉得,自己没太多优点,但算得上好处的,就是比较倔。

她本以为,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她总能让他安安稳稳地摆脱命运。

但今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同样也是巨大的打击。

不管是那个仍旧丢了孙女的老奶奶,还是依然发现了自己的妄想症的他。

她这才明白,她其实没有能力,去彻底地和命运对抗。

张蔓抹去脸上的水还有眼泪,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不管怎么样,不管结局到底如何,只要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总是比前世好的。

两人都收拾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张蔓放心不下李惟,就给张慧芳打了一个电话,好说歹说加发毒誓保证,才让她同意,她今晚住在李惟这里。

她牵着少年的手,把他拉进卧室。

少年垂着眸,由于刚洗完头,额前稍微有点长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他一直没怎么说话,但看起来很平静、很乖的样子。

李惟的房间很空,其中一张巨大的柔软大床非常醒目。

两人都穿着浴袍,张蔓拉着少年,坐在床上,轻声问他:“男朋友,能不能找一件衣服给我穿着睡觉?”

她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

少年点点头,指了指衣柜,示意她自己拿。

张蔓打开床边几乎和墙同宽的木质衣柜。

他的衣服不多,衣柜里显得有些空荡,但每件衣服都按照材质、样式叠得整整齐齐。

张蔓挑了一件他的长T恤,对她的身高来说,当裙子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