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掂了掂手里的石头,埋下头,把打火机朝目标靠近了些,再尽量小口呼吸,以免那些气体大规模入侵,而后,举起这个最原始的“工具”,照准尸体露在外头的一口黄黄的牙齿敲了下去。

只听得咔吧一声响,那尸体上排的一口牙齿几乎全从牙床上掉了下来,无一例外地落进了张开的嘴里,然后纷纷沿着发乌的舌头滚进了咽喉处。

“你…你下手太狠了吧?”KEN见状,抬起头,哭笑不得,“只要把牙齿敲松就可以很容易地取下来了,照你这么敲,不是把牙齿全喂到它主人嘴里了吗?!”

“呃…”钟晴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他转了转眼珠,马上想出了补救办法:“你伸手进去随便摸一颗出来不就行了,反正死人又不会吞东西,牙齿不都还在嘴巴里吗。”

“你…”KEN为他的强词夺理以及馊主意无奈之极,看了看手下那张大开的嘴巴,摇了摇头,说,“下一个你可别这么狠敲了,要是再敲得满嘴都是,你自己去取!”

“知道知道,快拿快拿,这才第一个呢,还有十几个要拔呢!”钟晴忙不迭地点头,催促着KEN。

“把打火机拿过来一点。”KEN吩咐着,一手把尸体的头部略略抬起一些,一手伸出了两个手指,放到了那张冰冷的嘴唇前头。

钟晴赶紧把照明工作做好,同时心里亦暗自庆幸多亏还有KEN这一个同伴在身边,有什么烂摊子他总愿意为自己收拾。

借着微微摇动的火光,KEN果断地把手指伸到了尸体的口中,摸索了两下,之后快速抽回,而修长的食指与中指间,不偏不倚地夹着一颗门牙。

“哈,手上功夫很利索嘛,有做扒手的潜质!”钟晴咧嘴一笑,调侃之余马上牵起袍子的一角,唰啦撕下一块摊在手里,接过牙齿放在里头,端详着:“第一颗…咳,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拿来有什么用。”

“那就只有鬼才知道了。”KEN直起身子,耸耸肩,“连天瞳的想法,实在是有悖于常人。”

“早就知道她不是正常人了。哼,你妹妹还跟她混那么久,多半也被传染了。”钟晴骂乌及屋,又扯到了早先一口咬定他伤了自己的刃玲珑身上。

“你的联想能力还真是丰富,不是让你别跟玲珑这孩子计较了吗。”KEN垂着头从钟晴身边走过,一副怕了他的模样,“赶紧干正事吧。”

“她是你妹妹,你当然护着她,嘁!”钟晴跟了上去,嘴里仍是喋喋不休。

有了之前这一次经验,后面的工作就顺手多了,二人如法炮制,一一打开剩余的棺木,一个掰嘴一个拔牙,没花多少时间便顺利取得了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二…三…十…二十一…”钟晴细数着堆在布块上的牙齿,眼睛一瞪,有些惊异地说道:“二十一颗牙齿,啧啧,这凶手也够狠了,居然一口气杀了二十一个人。”

“所以才要尽快把凶手揪出来,免得它再为祸人间。”KEN取过钟晴手里的牙齿,小心用布包裹好,揣到兜里,回头看了看二十一副大开的棺木,说:“行了,把棺盖盖好就回去吧,拔了他们的牙已经是冒犯了,再不把容身的地方给他们打理好就更不对了。”

“哦。”

本已经打算拔腿走人的钟晴听KEN这么一说,只好折返回去,跟着他一起走到了最后一具棺木前,伸出空余的那只手,帮着KEN抬起落在一旁的棺盖,仔细地盖回了原处。

“得快一点,我看这打火机撑不了多久了。”钟晴看了看火苗已经比之前微弱不少的打火机,有点心疼地提醒着。

KEN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到从他们俩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咯吱…

喀喀…

听来像是木板受了重力所发出的响动,而夹杂其中的喀喀声,则像极了有谁在活动已经许久不曾动过的骨头关节一般。

除开钟晴他们俩的说话声,这义庄里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死寂一片,因而这阵本身不大的怪声显得尤为刺耳。

“好像…不太对劲…”钟晴竖起耳朵,碰了碰KEN,用手指了指他们身后那片打火机照不到的黑暗。

“嘘!”KEN示意钟晴不要大声,仔细听了片刻,脸色一变,低声说:“好像有东西…从棺材里爬出来。”

“你说什么?!”钟晴心下一紧。

咯吱…

喀喀…

响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更让人不安的是——几声沉闷的嗵嗵声接二连三传来,似乎是有重物跳到了地上。

“不好!”钟晴警惕地盯着后面,“鬼物作祟?!”

“不像。”KEN转过身去,猜测着可能正隐藏在黑暗背后的危险,“你闻到鬼气了吗?从进来义庄起我就一直没听到你打喷嚏。”

“是啊,好像的确没有鬼气。”钟晴吸了吸鼻子,“难道是鼻子已经被臭味熏失灵了?”

KEN不置可否,投向前方的眼神越发犀利起来。

嗵嗵之声仍在继续,一阵比一阵频繁,听来像是有物体在跳跃而行。

短短数十秒的时间,两人已然意识到这听来平常的声音必有怪异,尽管离义庄大门不过咫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最终还是打消了夺路而逃的念头。

正在此时,所有的声音却一下子停止了,四周又恢复到悄无声息,只依稀听到一些极细微的,类似大风吹动厚重的衣料所发出的悉嗦之音。

这突然降临的寂静非但没有缓解空气中的紧张,反而让他们两人的心悬得更高了些。

危险的前奏。

KEN拉着钟晴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心一点。”

不料,他的提醒刚一出口,就有一股凉透人心的阴风从前面的黑暗里头席卷而出,随后而至的,竟是好几双五指大开皮包骨头的惨白人手!

在打火机的火光被风熄灭前的那一刹那,钟晴和KEN一清二楚地看到,那些来势汹汹地人手的主人,正是刚才被他们一一拔了牙的尸首,此刻的“他们”,身体僵硬,双臂前伸,脚跟不落地,踮着两脚,一步顶五步地朝他们二人猛地跳扑了过来。

“妈呀,诈尸啦!”

钟晴怪叫一声,手上的打火机也在此时彻底罢工。

“快过来!”

黑暗中,KEN一把拽住钟晴,凭感觉带着他退避到了右侧的墙根处。

“还…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钟晴身体紧贴着墙壁,虽看不见东西却仍东张西望,还捏紧拳头个乱七八糟地摆出攻击的POSE,“妈的,我还从来没处理过这种僵尸呢!怎么会突然冒出来的!”

“奇怪…”与他比肩而立的KEN呼吸有些急促,“照理说没那么容易变僵尸的,真是奇怪啊…”

“这会儿你还忙着奇怪什么呀!这些家伙明摆着要拿我们开刀呢!”钟晴打断了他,一边心急火燎地打着打火机一边说道:“赶紧把他们收拾了才行!这黑咕隆咚的…啊…坏了,打火机好像打不着了,混蛋!”

“应该不是太难应付的角色。”KEN扭过头,问钟晴:“你可以对付他们吧?”

“僵尸只要以灵力击散他们喉间的那口气,绝对万事OK!”钟晴边说边仔细听着从四周传来的动静,可以确定,那些家伙正在忙着寻找他们俩的下落。

“不过…我没实践过。”末了,他又补充一句,然后又疑惑地说:“感觉这群僵尸并不会以生气来辨别我们的位置呢。”

“没错。否则早就察觉到我们所在了。”KEN松了口气,“真正的僵尸是又聋又瞎的,只会以‘气’来辨别方位。但是这一群…似乎只会用眼睛…怪,真怪!”

“看来是劣质僵尸!”钟晴这下放心了不少,说:“不管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弄个照明的东西来,否则我怎么对付他们。”

“照明嘛…”KEN想了想,“我来好了。你留心了,一旦有了光,他们马上就能发现咱们!”

“这个我知道,可是你要…”

钟晴正奇怪KEN有什么法子能这么快搞到照明设备,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浅的吟诵之声——

“未沉眠的火之精灵,即刻起舞于温暖的指掌,听从我的召令,驱逐令人厌弃的暗黑。”

沉稳的话音刚落,就见一小簇金亮的火焰从KEN的掌中升腾而起,霎时映亮了他二人的脸庞。

紧接着,KEN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掌中的火焰里一抹,低喝一声:

“去!”

顿见那小小的火焰嗖一下朝空中飞去,并迅速延伸开来,在义庄的屋顶下形成了一方巨大的火焰六芒星。

从上面投下的光芒,瞬间便让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亮如白昼,犄角旮旯,统统暴露得一览无余。

钟晴仰着头,嘴巴成了个大大的O字。

“还看!杀过来了!”一旁的KEN大喊一声,一把将钟晴拉到一旁。

两只僵硬的人手贴着钟晴的耳朵擦了过去,锵一下刺进了他们刚刚靠过的墙壁里,整个手指足足陷进去一寸有多。

清楚感到整面墙壁因为这一击而晃了一晃,大片灰土从上头落了下来,砸得这只倒霉僵尸满头都是。

“好险。”KEN心有余悸地吁了口气,瞪了钟晴一眼:“说了要你留心的!”

“欧买噶的…僵尸开大会呢?!”钟晴没来得及喘气,就为眼前所见倒抽了一口凉气——

二十一副棺木已经是空空如也,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而原本睡在里头的死者,不知什么时候集体爬了出来,三五成群,有的在棺木前跳来跳去,有的则踮着脚立在原地,转动着没有瞳孔的眼珠,在屋子里搜索着什么。

在钟晴他们惊讶于眼前所见的同时,所有的僵尸也发现了立在墙角的他们,顿时齐整整地掉转身体,连同那只刚刚才把手指从墙壁里拔出来的倒霉鬼,气势汹汹地朝寻找已久的目标扑了过来。

“小心别让他们咬到你,否则会中尸毒的!”钟晴见势不妙,忙把KEN推到一边,自己一咬牙跳上前去,喝道:“白痴僵尸,遇到我算你们倒霉!”

话音未落,钟晴已将一股灵力汇集于掌上,闪身一跃,照准冲在最前头的三只男僵尸的咽喉处一一狠击下去。立时就见一团红光自他掌中迸出,咻一下侵入了僵尸们的喉咙。这攻击看似简单,却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这几具僵尸当即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立原地再无动弹,一秒钟后,一声怪叫传来,从他们大张的嘴巴里竟灌出了一口乌黑的浊气,直冲到半空中才散开了去。

这股气体刚一出来,三具僵尸便如失去支撑的枯木一样,直挺挺地朝后仰倒过去,咚咚地砸在了地上。而更让钟晴偷笑的是,有几只刚巧站在他们身后的倒霉僵尸,被他们同伴的突然一倒撞得东倒西歪,然后一个趔趄摔得四脚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