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B市后,我们也种些百合花吧。”

  陆西骁稍顿。

  “你妈妈那么喜欢百合花,我们在房间里放上一些,或许她就会常来你的梦里和你见面了。”

  周挽侧头,仰起脸,轻声低喃着说,“我们阿骁也很想妈妈吧。”

  陆西骁喉结滑动。

  周挽几乎没有这么称呼过他——阿骁。

  而此刻她声音低而温柔,像是一双轻柔的手,抚过他心底那些强忍着的情绪。

  “她只是一时找不到你,就像她从前生了病不知道怎么去爱你一样。”

  周挽轻声说,“等我们种好了百合花,来年开春花开了,你妈妈闻到花香就会来梦里看你了。”

  你也就能再见见妈妈了。

  这次她一定会告诉你,她是爱你的。

  和我一样。

  ……

  离开墓园,刚回到车上陆西骁手机就响了。

  陆老爷子打来的。

  陆西骁挑眉,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周挽也看到,指尖不自觉搅紧了些,可下一秒陆西骁就握住了她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喂?”陆西骁接起电话。

  电话里具体说了些什么周挽不清楚,陆西骁声音很淡,只是应了几声,而后道:“行,我一会儿回去一趟。”

  接着便挂了电话。

  “你要回趟家吗?”

  “回趟老宅,找我有事儿。”陆西骁简要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先送你回家?”

  周挽顿了顿道:“我想回奶奶家去看看。”

  “行。”陆西骁揉了揉她头发。

  “你回去后不要和你爷爷吵架。”

  陆西骁笑了声:“我都多大了,放心,不会。”

  陆西骁将周挽送到那幢老公寓外。

  从前这一片就是老小区,如今多年过去更是老破小,周遭很多地方都已经纳入拆迁项目,唯独这一片还留着。

  周挽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公园里依旧种着桂花树,健身设备都已经老旧生锈,没人再玩了。

  周挽站在外头看了会儿,好一会儿才轻轻舒出一口气,走进去。

  楼梯间门推开,迎面出来一个女人。

  周挽站到一旁让道,女人没动,周挽有些疑惑地抬眼,便听到女人惊奇道:“挽挽,是你吧?”

  周挽愣了愣,看了她一会儿,才终于将眼前这张脸和某一处记忆对上。

  “张婶,这么巧。”周挽笑起来,“你还住在这儿啊?”

  张婶是从前的邻居,奶奶去世那段时间她看周挽一个小姑娘可怜,帮衬许多,很热心。

  “是啊,还真是你啊?刚才看到你我都不敢认,变化真大,要不是之前在电视上看到过你都不敢认呢。”

  她不住拍着周挽的手背,真心为她感到高兴,“挽挽真是有出息,你奶奶在天上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周挽弯眼,“希望。”

  “也算是终于熬出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女的总算是遭报应了。”

  周挽意识到她说的是谁,愣了下:“她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吗?”张婶诧异。

  周挽摇头。

  “她死了。”

  周挽心脏猛地一缩,而后飞速跳动起来。

  张婶虽讨厌透了郭湘菱,但毕竟生死大事,还是不由叹了口气:“她之前干了这么多混蛋事儿,也算是罪有应得,以后不会再祸害你了。”

  周挽嗓子莫名有些发涩:“她是被……?”

  网上那些新闻之前在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张婶也都听说了,知道周挽心里想的,忙道,“想什么呢,她就算是真讨债的那群人打死了也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哪儿还有这种祸害亲女儿的道理。”

  “那她是怎么……”

  “她后来过得挺拮据的,到处找工作,又干不长,没几个月就换了,没富贵命偏还改不了富贵病,就只能去借债,幸好你那时没心软被她缠上,不然还得替她背不少债,全是高利贷,天天被债主催。”

  周挽眼睫轻颤。

  “也就半个月前的事吧,被催债的时候她逃跑,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

  周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婶:“你瞧我,大过年的跟你讲这个做什么,反正你就好好过自己日子,她既然走了,你也好安安心心地过自己日子,没什么可后顾的了。”

  “嗯。”周挽抿唇,“谢谢张婶。”

  “谢什么,婶婶可是看你长大的。”

  周挽笑了笑:“嗯,那我先上去了张婶,下次我再来拜访您。”

  “行行行,你忙。”

  周挽和张婶道别,电梯门刚一关上,她嘴角的笑意便全部散去。

  她不知道怎么去描述此刻的感受。

  她是恨郭湘菱的,也是打定主意一定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可如今知道这样一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离世,周挽还是觉得唏嘘。

  那毕竟是她仅剩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周挽不可能毫无负担地接受这个事实。

  心脏像是坠了颗石子儿,越来越重,扯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生疼,胸口被堵住一块,喘不过气。

  走上三楼,周挽舒出一口气,重新收拾好心情,走出去。

  奶奶去世后,陆西骁把她从这煤气泄漏的屋子里带出来后就不放心再让她一个人住,后面一段时间她都借住了陆西骁家里,很少回来。

  周挽之前看到很多人说,人老了以后身上就会有一股难闻的“老人味”。

  奶奶身上也有味道,但并不难闻,是干净的皂角香。

  周挽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打开奶奶的卧室房门,也从不通风,怕风将奶奶身上的气味吹散了,她就真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住了

  她掏出钥匙,开锁进屋。

  屋内许久没有通风,泛着股潮湿的灰尘味儿。

  周挽抬手在鼻间挥了挥,抬步走进去。

  刚一踩下就发出个异样的声音。

  她低下头,门边有几张白纸,看样子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周挽愣了愣,挪开脚,蹲下身,将白纸翻过来。

  一共五张纸,A4纸大小,密密麻麻的表格。

  屋内窗帘拉紧,光线昏暗,周挽一时看不清,起身又去开灯。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这灯倒还能用。

  就着昏黄的光,周挽低头,忽的一顿。

  ——那是五张成绩单。

  高三7班的成绩单。

  陆西骁的班级。

  周挽不知道这几张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本能地从密密麻麻的表格中去找陆西骁的名字。

  阳明中学每个班的学号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排的,“L”在中间。

  28号。

  五张成绩单,记录了高三五次考试。

  五次,陆西骁都是七班第一名,年级排名也在不断上升,到最后一次高考前的模拟考,他考了全校第一,而后是高考,全校第三名。

  周挽喉咙空咽了下。

  她翻过最后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落笔锋利——

  周挽,我不食言。

  既然答应过你会陪着你,我就一定会陪着你。

  B市见。

  最后三个字写得潦草张扬,透过这几个字,周挽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张狂的少年。

  而他又是什么时候承诺会陪着她的呢。

  周挽挖空了回忆,终于翻出一个片段。

  那时奶奶刚刚去世,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浑浑噩噩。

  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她从不敢去回想,以至于她都快彻底淡忘当时。

  只隐约记得一片昏沉之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但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敲门声响,没过一会儿,门被踢开,刺眼的光透过门隙照射进来。

  逆着光,陆西骁大步走进来。

  奶奶去世后她一直没哭,直到那一刻才终于决堤,哭得几近崩溃,支离破碎,句不成句。

  而陆西骁在她面前跪下来,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

  “挽挽,我在,我永远都会在。”

  “至少,我会陪你长大,和你一起长大。”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只要你回头看。

  就会发现,我一直在你身边。

  *

  他没有食言。

  如今,周挽站在人生的25岁往回看,

  她看到一个少年,高瘦挺拔,身形落拓,眉眼锋利,满身轻狂,恣意张扬。

  高三的那一年他收起锋芒,努力学习。

  每一次成绩出来,他便一个人来到这破旧的楼道,蹲下身,将成绩单透过门缝塞进去。

  他很努力地试图摆脱所有桎梏与枷锁,一步步、竭尽全力,靠近她。

  只要她回头看。

  她就能看到陆西骁,朝她跑来。

  风扬起他的衣角,带起少年独有的光芒。

第81章 坠落(完)

  陆老爷子一年年老了,手里握着的那些权也该找个人交代了。

  只可惜他那一儿一女都不成器,前者愚昧,后者贪婪,都不足以让他放心交权,唯一满意的人选就只有他那孙子陆西骁。

  “老爷子。”陆西骁走进老宅,在客厅见到他。

  “回来啦。”陆老爷子抬手招呼,“坐。”

  陆西骁坐到一旁沙发。

  到如今,他跟陆家的感情实在少得可怜。

  说来,自从沈岚去世后陆西骁就跟陆家淡了联系,只是那时年纪还小,人又在平川市,总免不了瓜葛。

  “您找我有事?”

  陆老爷子让人给他倒茶,问:“最近怎么样?”

  他淡笑:“挺好。”

  “之前你和她在网上闹出来那些事,我倒也看到了些。”

  陆西骁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如今已经完全不依附陆家,自然也没必要为着周挽的事去向旁人解释,也不在乎他们到底接不接受周挽。

  “你就真那么喜欢她?”陆老爷子问。

  陆西骁笑了下,坦荡道:“是,非她不可。”

  陆老爷子顿了顿:“你们回B市前带她一块儿来吃个饭吧。”

  陆西骁抬眼。

  他很清楚陆老爷子是个怎样的人,片刻后,他笑着喝了口茶,索性将话都撂明白了:“老爷子,您这突然松口,是要跟我谈什么条件么。”

  “我如今哪儿还能跟你谈条件?”

  陆西骁懒散地扯起嘴角。

  “只不过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陆西骁:“您尽管说。”

  陆老爷子看着他,叹了口气:“爷爷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管不动了,只是我们陆家的产业,除了你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阿骁,回来吧。”

  陆西骁确实没想到会找他说这个。

  “我不想再纠缠在陆家的琐事中。”

  陆终岳和陆启兰都紧盯着,要是真把产业交到陆西骁手中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少幺蛾子,陆西骁不想再去冒任何会伤害到周挽的风险。

  “当初高考结束,我会同意出国就是想好了要借此摆脱陆家对我的控制。”

  这些想法瞒不过陆老爷子,但他还是让他出国了。

  他无非是没想到,陆西骁真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那么大的家业,也没想到他真能靠着自己能做出如今的成就。

  “可你毕竟流着的是陆家的血……”陆老爷子说。

  “我身上有一半是我妈的血,当初因为陆终岳干的混蛋事把她逼到那样的地步,我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陆家。”

  陆西骁看着他,神色平静,声音很淡,“爷爷,你们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过的,但周挽知道。”

  “您不知道我从前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吧,是当年留下的阴影,去国外前两年每次下飞机我都要心悸很久,这些你们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我以前觉得自己挺孤单的,想有个真正的家,可到现在,我其实已经不在乎你们知不知道。”

  “有些事不是想弥补就能弥补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再也挽回不了。”

  陆老爷子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您放心,我清楚自己长这么大享受了不少陆家提供的资源,陆家有事我一定会帮,您年纪大了我也会照料,但仅限于此,除此之外,我会去过属于我的生活。”

  陆西骁声线平静,没有刻意的疏离,只是沉缓得毫无起伏。

  陆老爷子这才确信,陆西骁确实长大了。

  而这种长大,更是说明他也确实不会再回来了。

  ……

  离开老宅,陆西骁给周挽发信息。

  [6:还在奶奶家?]

  [周挽:嗯。]

  [6:我现在过来。]

  他开车过去,轻车熟路地走进小区,当再次踏上楼道的水泥地忽然想到从前的事,也想到那几张被塞进门缝的成绩单。

  陆西骁脚步一顿,快步过去。

  门虚掩着。

  他推开门,周挽背对他,怀里抱着个袋子,闻声回头:“你来啦。”

  “嗯。”陆西骁走上前,帮她拿过袋子,“这是什么?”

  “我奶奶的一些东西,之前没带走,我收拾了下。”

  “嗯。”

  “还有——”周挽顿了顿,抿唇,轻声道,“你高三时的成绩单。”

  陆西骁挑眉:“看到了啊。”

  “就在门口,一进来就看到了。”周挽忍不住低下头,看着鞋尖,“你那时候应该很讨厌我才对,为什么还要往门缝塞成绩单?”

  “那时候是挺烦你的。”

  他漫不经心地笑,“可我不是答应过你,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他说得理所当然。

  好像那几年都只是匆匆一瞥之间。

  陆西骁牵着周挽走出破旧的小区,正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耀,天际一片橙红。

  “陆西骁。”

  “嗯?”

  “郭湘菱走了。”

  陆西骁稍顿,没说话。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走”字意味着什么。

  “最后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也不在了。”周挽轻声道。

  “我们结婚吧。”

  他开口很快,说得极为自然,像是闲聊般说出了这句话。

  周挽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男人黑沉的眼底被夕阳照得很浅,垂眼注视着她:“我会是你的亲人,会一直陪着你。”

  会一直陪着你。

  就像那张纸的背面写下的:

  周挽,我不食言。

  既然答应过你会陪着你,我就一定会陪着你。

  B市见。

  ……

  “如果我根本没有去B市,你找不到我怎么办?”周挽忽然问。

  “我没有想过你会不去B市。”陆西骁捏了捏她指骨,笑着说,“毕竟我的挽挽这么厉害,一定会考上华清大学。”

  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岁月。

  陆西骁一直相信着她。

  “挽挽,我不喜欢说永远,总觉得没有人能决定‘永远’,太轻易说出口反而轻浮,毫无分量。”

  他沉声道,“但我答应过你的永远,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实现。”

  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论是那个浑浑噩噩的18岁的陆西骁,还是此刻成就自我的27岁的陆西骁,亦或者是白发苍苍的80岁的陆西骁。

  都不会食言。

  ……

  乘着夕阳前行。

  没有直接回家,陆西骁带她去外面吃了晚饭,回来路上经过阳明中学。

  近几年学校重新装修过,门头修葺过后很有派头,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

  “去看看吗?”陆西骁侧头问。

  周挽看着门头上的大字,点头:“嗯。”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回来了。

  如今正放寒假,学校里一个人都没有,大门关着。

  “怎么进去?”周挽问。

  陆西骁牵着她手走到一旁的围墙,他倒退几步,突然加速,腿一蹬就跨过墙头,而后朝周挽伸出手。

  周挽怔了怔,仰头看着他。

  冰凉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周身都散发出盈盈的光芒,让眼前这景象和记忆中某处重合。

  周挽忍不住弯起唇:“我见过你翻墙。”

  陆西骁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读书时候他翻过不少回墙。

  周挽说:“那时候你还给了我一罐冰饮料。”

  这倒是全无印象。

  “什么时候。”

  “军训的时候。”

  军训。

  高一正式入校开学前。

  陆西骁笑了声:“你暗恋我那会儿啊?”

  “嗯。”

  “你这暗恋倒真是暗恋,一点没让人看出来。”

  周挽将手递给他,陆西骁握住,手臂用力,很轻松地将她也拽起来。

  从前他们翻的都是矮墙,如今修缮过后变高不少,陆西骁本想先跳下去,然后再将周挽抱下,免得她受伤扭脚。

  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动作利索地跳下去了。

  陆西骁紧跟着跳下去,拉住她手臂:“疼么?”

  周挽摇头。

  底下是厚厚的草,有缓冲。

  她这才回答了他前一句:“那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这就叫喜欢,只是被你吸引,有时你出现在学校我就忍不住去看你。”

  那时候的周挽,觉得自己连喜欢人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会去告白。

  陆西骁扬眉:“喜欢我脸啊?”

  因为他这话,周挽不由偏头去看他的脸:“嗯。”

  周挽实在不像是个看脸就会喜欢人的。

  “行。”陆西骁笑了声,插科打诨道,“那以后我得好好护着这张脸,全靠它以色侍人了。”

  周挽弯眼,被他牵着往校园里走,顺着他话道:“嗯,千万不能变老。”

  明明是他先开始说的这话茬,到此刻又不乐意了,捏着周挽的脸往外揪,懒声威胁:“你再说一个试试。”

  周挽不说话了。

  陆西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轻嗤一声,松开手。

  周挽主动去牵手,顺势给他捋了捋毛。

  “陆西骁,你知道那时候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周挽微微仰起头,看向天上月,“因为你很坦荡。”

  她明白那时陆西骁的混不吝,也清楚他的野性难驯。

  只是当我看向你时,周遭一切都虚化,只剩下一个你,带着这世间最清冽的风,吹入我晦暗的藏身之地。

  ……

  他们走过教学楼的走廊,走过偌大的操场和篮球场,走过树林与池塘。

  过去的一点一滴都涌入脑海。

  如果没有陆西骁,周挽或许已经死在那间煤气泄漏的屋子。

  如果没有周挽,陆西骁或许也已经死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深夜。

  有时候很难分清,我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爱你。

  可不论是何时,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再没有停止过爱你。

  从前没能一起好好逛过学校,今天他们手牵手在学校里逛了一圈又一圈。

  周挽常听人感慨,读书时身在福中不知福,等到毕业步入社会做过最美好的梦就是,一觉醒来,又坐在了风扇吱吱响的教室,抬眼就是熟悉的面孔。

  “陆西骁,你想回到高中吗?”周挽问。

  “不想。”他说。

  周挽有些诧异,而后又想到些什么,纠正道,“那只是回到高二上学期呢?”

  “也不想。”

  陆西骁笑了下,“那时候的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不想再看你那么辛苦。”

  周挽怔了怔。

  她低下头,抿唇,轻声道:“我还挺想回到那个时候的。”

  陆西骁侧头。

  周挽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再来一次,我就可以陪你一起走过高三,而每一次考试的成绩单,你都能亲手交给我。”

  你就不用独自去到那个无人的房间,从门缝塞入一张张成绩单。

  像寄出一封封注定不会被收到的信。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们的名字就会一起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我们就不会独自捱过那一段艰难的时光,我们就不会再有遗憾。

  “挽挽。”

  陆西骁低声,“那些成绩单最终还是交到你手上了。”

  我便知足了。

  只要结局还是你,过程怎么样都可以。

  而那些遗憾也因此不再被称之为“遗憾”,只是奔向你的途中披过斩过的荆棘。

  那是我们的功勋章。

  *

  从学校离开时已经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