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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暗下的林木中,数位黑影从中闪身而出,向沈宴扑去——

刘泠瞪大眼。

第17章 和沈大人谈情

刘泠从来没想过,她和沈宴走个山路,会遇上刺客追杀。这么多年,她不过常在邺京和江州府两地往来,身为郡主,尊贵至极,又有谁会不长眼,刺杀到她头上?跟锦衣卫进京的这一行路,长乐郡主真的眼界开了不少——天天碰上杀手。

这些从渐暗的丛木中闯出的黑衣刺客,刺刀明显是对着沈宴。沈宴背身站在山巅,那些刺客正好在他视觉的盲点。但他五感极强,刘泠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他的手忽然按在了腰间长刀上,一道刺眼的白光成半圆弧线从眼前划过。再看时,沈宴已经和围着他的人战到了一处。

“沈宴!”刘泠叫了一声,却丝毫没有对这场战斗造成任何影响。

在黑影的包围圈中,沈宴如暗夜魅影,飘忽不定,可见他行走之快。数十人将他围困,也许是他真的强大,也许是刘泠看不懂双方的强弱,她看不出沈宴有勉强的意思。但僵持下,冷风一吹,那方的血腥味扑向刘泠,阴潮诡异。

“走。”眼花缭乱中,刘泠恍惚听到沈宴的低沉声音,语气冷硬,分明是对她所说。

刘泠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沈宴身形诡异,她看不出沈宴是否处于强弩之末。但沈宴开口叫她走,应该说明他应付不了眼下状况。理智的做法,刘泠应该掉头就走。不知道如果再拿不下沈宴的话,那些黑衣刺客会不会对她出手。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不通武艺,若她落在对方手中,定会成为沈宴的拖累。

他那样的人物,不该因为她而低头。

刘泠转身,是个即走的动作。但她只转了个身,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宴和对方的缠斗,而自己不再动。她忽而眯眼,向前跨出一步。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袂飘飞如纷。一步之后,走得更为容易。

她冷着脸,大踏步走向沈宴和黑衣刺客。

“郡主!”

与沈宴的声音同时发出的,是刘泠脱口而出的话语,“想杀沈宴,先从本郡主的尸体上踏过。”

刀光剑影纷乱,她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杀气腾腾的圈子中。

强大的不受控制的气息交锋,那本应该刺向沈宴的刀,寒光渗渗中,照亮了刘泠黑暗的眸子。她的腰被身后人搂住趔趄退步,身前的那些从各个方向刁钻砍来的刀剑硬生生偏了方向。被风所掠,鸦青色发间的簪子砰的摔地,当刀剑强行停住势头时,它碎开,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刀锋的一面血气扑腾,除了地上削掉的几根头发,并没有伤到刘泠分毫。

“”双方人马俱静。

对峙中,来自遥远的地方,从青翠之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这些黑衣刺客如听到指令般,望了这一男一女一眼,齐齐收刀,身影向深夜中退去。刘泠回头,对上沈宴难看的脸色。她疑惑问,“他们逃走了,你不去追?”

沈宴不动如山,站姿笔直,一手还维持着搂她腰的动作。

只剩二人后,气氛有些尴尬。

刘泠挑眉,“我救了沈大人一命,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她撩动眼皮,视线与沈宴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像幽深古井一样看不到底。刘泠本盯着沈宴眼下那道疤,她想通过这与泪痣很像的疤,欣赏沈宴的美貌。但她不自觉被沈宴的眼睛所吸引。

他眼藏洞察之意,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沈宴忍了忍,松手推开她,并没有把话说下去。在刘泠有所察觉前,他抬手掩口,咳嗽了两声。借着月光,刘泠隐约看到他手上不寻常的红色稠液。

她心一咯噔,再顾不上跟沈宴玩“猜谜”游戏,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重不重?”

“挺重的,”沈宴语气淡,似乎心情欠佳,“找地方休息一下。”

刘泠稀奇地瞥他一眼:她第一次遇到这种男人——她问他伤的重不重,他居然主动说“挺重的”,一般男人,不是该强作无事吗?以前陆铭山受伤时,就

刘泠压去心头思绪,将有关陆铭山的删去。他是沈宴,不是别的男人。如果沈宴和别的男人一样,见到她貌美就半推半就,她也不会至今还搞不定他。

但是——锦衣卫十四千户之一,沈宴怎么可能被人追杀两下,就虚弱委顿?

扶着沈宴找地方休息时,抬头看着清冷月辉,刘泠忽然想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沈宴。

她只知道沈宴是锦衣卫千户,但他的家世如何,过往如何,是否有感情纠葛她一无所知。这样一想,她糟糕至极,沈宴不喜欢她,很正常。

一路上,沈宴再没有开口说话。刘泠试图跟他说两句,他也不应,让她既意兴阑珊,又有些担心是他的伤势很重。因此,好容易找到一处临近小溪的山洞,沈宴靠着山壁歇息,刘泠主动从沈宴那里找到牛皮壶,要绕去山洞后面接水。

沈宴沉默着看她动作,手撑在膝头。他那常年握刀的手修长而秀气,无害至极,完全不见之前杀人时的凶悍。刘泠看他,他靠坐山壁,闭上眼,脸瘦削,神萧索,毫无血色。他好像在休憩,又好像在沉思,看着十分疲惫。

“沈大人,别担心,”刘泠俯身,搂了搂他平直的肩,“我马上回来。”

待姑娘的脚步声渐远,沈宴才抬眼,转眼盯着她在幽蓝色月光下的纤长背影,看了良久。

刘泠从没有照顾过人,眼下照顾受伤的沈宴,对她是一个新奇的挑战。她在水边打水时,回忆之前所见,始终觉得沈宴的伤没有他表现得那么严重。不过呢,刘泠喜欢照顾沈宴。沈宴生了病,哪也去不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总得对她感激涕零吧?

沈宴那个闷骚,他的反应,一定会取悦她。

刘泠强行遗忘之前的不愉快,让自己的心思放在逗弄沈宴上。等装满水,她即刻起身,想回到沈宴身边,看看他的情况到底如何。她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口时,视力太好,目光落到了靠壁而坐的青年的手上。

一条头三角、尾细长的蛇,吐着信子,懒洋洋地凑过去,牙齿发着森森寒光,舌尖倾吐,向青年的手上咬去。而青年闭着眼,一无所觉。

“沈宴!”刘泠揪心。

青年眼皮跳了跳,长睫抬起,眼睛微侧,看向洞口向他快步奔来的少女。他覆在膝上的手动了动,小指一扬,那条蛇便被他甩了出去,撞上山壁,被摔得晕了过去。沈宴皱眉,不解地看着刘泠,“郡主”他客气的话才开口便住了,身子绷直,望向刘泠的淡色眸子,神色变得不可思议。

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刘泠到了他面前,一声不吭,便跪下去,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溶溶冷月当照,美丽少女心甘情愿地跪下,向着那靠墙的清俊爱人。少女将自己的娇艳唇瓣,凑向青年的手。那是她的情郎,她的唇吻上他的手。

“!”沈宴身子僵硬。

待手背上酥麻的感觉传来,他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沈宴一顿,倏地从刘泠口中抽出自己的手,一挡一推下,刘泠被他轻轻拂开,想再拉他的手,却不可能了。

“你做什么?”刘泠被他推开后,颇为暴怒,“你有什么毛病?”

“我没有中毒,”沈宴语气并不比刘泠好几分,“那是颈楞蛇,虽和蝮蛇相似,却是无毒的。不然我不会任凭它靠近我而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吸毒。”

“”不需要她给他吸毒?好生绝情的人!“沈大人什么意思?”

“郡主,我其实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沈宴起身,站直身,俯眼看着跪坐的少女,“你不必费尽心思讨好我,我们不是一路人。”

刘泠漫声,“不用和我是一路人,你只用爱我就够了。我的男人,只需要爱我。”

“我不是你的男人。”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的,”刘泠慢慢地,也站起来,“沈大人,你何必逃避?你不喜欢我吗?我从你的眼神和行为看到,你很为我心动。我靠近你时,你很有感觉。我其实可以告诉你——我非要得到你不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喜欢你给我的这种感觉。你与其拒绝,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接受我,让你自己也少受点罪。”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对郡主,只有一条要求。”

“只要沈大人开心,我什么都答应。”

“郡主不要当着我的面,这样时时刻刻地作死。”

作死。

她是真的在作“死”。

第18章 沈大人什么都知道

当他和敌人缠斗时,在他即将受伤时,她突然站出来,替他挡了一切。

当他养伤时,她误以为他被毒蛇咬,又是毫不犹豫地为他吸血。

而在她的这种情深款款中,沈宴心中如被寒霜罩住,一派冰凉。

心灰意冷。

他心事难言,如有烈火焚烧,又有冰水当头浇灌。这种冰火两重天的境界,让他乍见到刘泠,难以忍受心中的怒气。

她为他挡刀剑,为他吸毒,沈宴领情的心思,尚没有恼怒的想法严重。沈宴向前一步,抓住她胳膊,克制地要求她,“郡主,你何时能不这么作?”

刘泠脸上没有显示太多的情绪,她缓缓地抬起头,在青年发灼的目光中,露出一个浅薄的笑,“你猜。”

“”

“沈大人想多了,”她平静地与他对视,说话的语气何等诚挚肯定,“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太欢喜沈大人,情不自禁。”

沈宴没想到刘泠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趁着沈大人片刻的当机,刘泠调整了自己的站姿,让自己上半身子不动声色地靠上沈宴,在他“”的无语目光中,她厚脸皮道,“感情的事本来就毫无征兆,我自己也很意外。沈大人这么不相信我的一片心,让我实在难过。我要如此才能向沈大人证明我的心意呢”她突然停了一下,目光亮得很是诡异,“沈大人你该不会从来没跟姑娘家调过情,没经历过感情吧?”

不太可能吧?

此朝姑娘家一般及笄定亲,男儿郎最晚也在及冠时谈婚论嫁。沈宴一个大龄未婚青年,算是老男人了就算是因为锦衣卫职位的特殊性,让沈宴不曾娶妻,可他活到这么大,要说从没和姑娘暧=昧过,实在不可思议。

他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刘泠不自觉想歪,看着他的眼神也往奇艺的方向走去。

沈宴不制止她往下走的视野,声调悠缓,“郡主弄清楚我有没有成亲的事了?”

“我不信你已经成亲。”

沈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背过了身。

刘泠在他这种奇诡的反应中,渐渐对自己的判断不太自信。她相信沈宴的人品,但她不相信沈宴的脸。他长得太好,又带骄矜内敛气场,站在人群中都会发光。刘泠会一眼又一眼地看中他,未尝不是被他的长相吸引。而世上识货的女人何其多,单凭沈宴的长相,就算他是个没本事的小白脸,想养他的女人也不少,更何况沈宴并不是草包。想嫁他的女人,一定是狂蜂浪蝶一般的多。

“沈宴,你到底有没有亲事在身?”刘泠跟在他身后转,变得有些不冷静。

“你猜。”

“”她之前对沈宴的嘲弄,沈宴原汁原味地还给她!

他真是太讨厌了!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成亲?之前到底有没有感情纠纷?他对她到底有没有很喜欢?他

刘泠百爪挠心,实在纠结。长乐郡主纠结起来,旁人也罢了,她最想祸害沈宴。总是沈宴有伤在身,刘泠以此为借口,要求自己一路照顾沈宴的衣食住行。等沈宴伤势好些,再赶路。

“沈大人是如此正直的人,若不是伤得重,当晚怎么会先要休息?你肯定不是想骗我这个全天下最关心你身体的人吧?”刘泠一开口,便把话堵住,让沈宴难以回答。

沈宴伤势不重,他当晚叫停,不过是因为当时心情不妥,脑中时刻转着“她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她是想求死”“就算是求死,她也有护我的心”“可她这样做置我于何地,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之类的情绪。但这些关于刘泠的事,在事情已了后,沈宴并不想坐下来,跟刘泠探讨一番。

接近灵魂层次的交谈,需要两人真正有那样的交情。

显然,刘泠只是看中他的皮相。

他本身也排斥跟刘泠的深层次接触。

于是,在刘泠的坚持下,他们出了深山后,便寻了一处民宅借住,为沈宴养伤。沈宴只是大腿上被人砍了两刀,伤势并不严重。刘泠却如临大敌,不只不许他离地,连吃饭之类的小事都要相帮。顶着房舍主人赞叹羡慕的目光,沈宴体会到了何为煎熬。

“我自己来。”被迫卧在床上,青年想拿过少女手中的汤碗汤匙,被少女侧着身夺过。

刘泠眼中是深切的关怀和认真,“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郡主,我伤的是腿,不是手。”沈宴扶额,几乎苦笑。

“无关那些,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刘泠盯着他,“我一定要亲自照顾你。”

她舀一勺米汤,递到他口边。这种照顾和被照顾的角色,二人都是生手,配合得也不是太好。一勺汤水洒下,沈宴寻巾帕,却碰到了刘泠伸过来的另一只手。

“我来”异口同声。

两人的指尖相触,一冷一热,刘泠抬眸,差点错过沈宴眼底一闪而逝的狼狈和尴尬。

她手指颤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一起放在被褥上。而她本人倾身,跟沈宴咬耳朵,“沈大人,你这么不适应,是因为我是第一个照顾你的人吗?”

他顿一顿。

两人沉默地对视良久,刘泠平直的唇角上扬,轻声,“我猜对了?”

她正襟危坐,“于你是第一次,于我也是第一次。我们的缘分如此上天注定,沈大人,你违逆不得。”

沈宴望天,嘴角轻抽,“你是不是什么都要扯到情情爱爱的事情上去?”他停顿一下,“郡主,你脑子里只有这些吗?”

刘泠想了想,“不是。但是只有这些是最美好的,是我最愿意去想的。”

她这样说的时候,面上诚恳,其实心里有些烦躁难忍。这些,在沈宴这样的人看来,一定很可笑吧?

“这样吗?”沈宴的手放在了她肩上,思索片刻,“那郡主该多去找些此类型戏文话本看一看。”

刘泠倏地看向他,眸子湿润又莹亮。在她脸上乏善可陈的表情中,只有眼睛泄露了她的情绪。沈宴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奇怪,视线移开,看向窗外,“怎么了?”

“没什么,”刘泠叹息,“就是觉得,我眼光怎么这么好,看上沈大人这样的人物?如果我早遇到你,也许”她的声音低下去,自己也不太愿意说。

也许什么?

沈宴心里替刘泠说完了她未说下去的话:也许她就不会和陆铭山定亲了。

沈宴和长乐郡主此前不熟,但和陆铭山算是挺熟的。

这样一想,沈宴顿失和刘泠继续说话的兴趣。

索性沈宴伤势本就不重,养了两天,二人便商量上路。

一路上,刘泠再三跟沈宴确认,“那些黑衣刺客,是针对你的?你怎么会惹上这些人?”

沈宴为自己受伤的手臂缠上绷带,“是与锦衣卫针锋相对的人派来的。平时拿我无法,好不容易有落单的机会,自然想置我于死地。”

二人说话时,正坐在树荫下歇脚。想让刘泠给自己递些水。但刘泠动也不动,他奇怪回头,对上刘泠冒着米分红泡泡的、饱含情意的眼神。

“你吃春=药了?”沈宴冷静问。

“沈大人,”刘泠手搭在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哦,郡主又脑补了些什么?”沈宴淡定问。

“我不是脑补,”刘泠白眼飞他,“原来之前沈大人不肯跟我同行,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我真是错怪你了。原来沈大人本质上,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你想多了。”沈宴懒得抬头,他一直很奇怪,她是怎么做到一边脸色平淡、一边跟他说这些肉麻话的?

“不过,我对沈大人你也很好啊,”刘泠道,“那晚,我看出了那些人在躲着我,想来是认识我,忌惮我的身份。有我陪在沈大人身边,你会很安全的。”

“呵。”

“你笑什么?”刘泠问。

沈宴指挥不动刘泠,便起身自己出去找水。而刘泠一直跟在他身后,执着地、一遍遍地问,“你笑什么?”

沈宴忽的转身,俯身勾住她下巴。伸手拭去她面上乱发,鼻息相触,他幽幽道,“他们为什么给你面子?”

“因为我是长乐郡主。”

“连锦衣卫也想杀的人,为什么给长乐郡主你面子?”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沈大人的眼睛,真实情况是我雇的人,想玩一出‘美女救英雄’的戏码。沈大人有没有被我感动到?”

沈宴留给她的最后一眼很讽刺,连跟她绕弯的兴趣都没了。

刘泠看着他背身,静静的,眼神冷了下去。

第19章 玩的就是心跳(上)

虽说这些年来,常在邺京和江州两地奔波。但事实上,长乐郡主的社交范围并不广。能认出她的身份、且不想伤害她的人,闭着眼睛,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个。而就是这么几个人中,有人与锦衣卫不睦,想刺杀沈宴。

当这几个人和沈宴有利益冲突,刘泠该帮谁呢?

刘泠选择两不相帮。且在两不相帮的前提下,她实际上更偏向沈宴。不然,何必更坚定自己不走的决心,以保证沈宴的安全?

也许刘泠平时不喜欢把自己所为宣扬得天下人都知道,但在沈宴这里,她是一定要让沈宴看到自己为他所做的——

“沈大人,有我在一日,你便不会有任何危险。你看我对你多好啊。”

沈宴的反应,就是没啥回应。但说来可惜,在之后的一路上,再没碰上什么刺客,让刘泠扼腕遗憾,失去了再救英雄的机会。沈宴却认为这很正常,“若第一次杀不了我,之后也只会是徒劳。且离锦衣卫的能力范围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很快,沈宴与刘泠二人,追上了之前的人马,跟自己的手下汇合。沈宴那边倒也没如何,广平王府这边,灵犀灵璧、还有杨晔等侍卫,重新见到长乐郡主,均激动得热泪盈眶,“郡主,属下保护不力,让郡主受委屈了(郡主,您要走,怎么不带婢子一起呢)!”

刘泠扶额:围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而这正是她想离开的真正原因。

不给自己和沈宴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能把沈大人那颗冰山美人心撬开一角?

锦衣卫中,罗凡等几个知道“郡主有未婚夫”内情的人,神情复杂地想着方才回来时,二马并行,雪沫子飞溅,沈大人先下马,郡主伸手讨抱。虽然沈大人未满足她,但这二人同行的画面,俊男美女何等养眼。沈大人该不会还是沦陷了吧?

这可太糟蹋了。

“沈大人!”与手下重逢,被簇拥中,刘泠眼尖地看到另一边锦衣卫说了什么,沈宴便要离开,她无可无不可地高声叫住。因声音不低,再加上对沈宴的热情与众人独独不同,四周静下,皆把时间留给郡主和沈大人。

刘泠看到沈宴没有再往远处走,他微微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半回过头时,她看到沈宴双眸黑漆漆的,一望无底。

刘泠并不觉得自己的喊话很引人注目,她做什么都一副高贵的、理直气壮的腔调,“你趁着我不注意,往哪里逃?”

逃跑?

她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宴对她简直无话可说,不想和她隔空争执,他只好重新走回来。走到近前,他看到她细长又雪白的脖颈,像一捧雪般引人遐想。她仰着头看他,他低着头看她,神色均淡淡的,“你又作什么?”

拔开碍眼的诸人,刘泠端着架子再近几步,清贵雅致。她想和他紧挨着站,但沈宴警告的目光冷厉如有实质,刘泠迫于他的威胁,只好停下来。几步的距离,让刘泠的傲慢打个折扣,“我没有作,我是来多谢沈大人亲自寻到我,护我平安。我很感谢沈大人,沈大人肯不肯赏脸”

“不用了,”沈宴虽是拒绝,语气却不算强硬,很是客气。但他看她的眼神,笑意一顿,“郡主很忙,我不打扰了。”

“”刘泠被他的笑容闪了一下。

意味不明的、又会发光的笑,真好看。

刘泠本来觉得自己心如止水,可她现在盯着沈宴,半晌说不出话。

沈宴看她如此,露出了然的眼神,或许也有几分极淡的傲,他知道自己对姑娘的吸引力如何。沈宴不再跟她说话,与锦衣卫诸人去商量事情了。

刘泠冷静下来后,抹把脸:沈宴笑她什么?他凭什么断定她之后会很忙?

“郡主,那个,”回房歇息的路上,下了无数次决心后,灵璧小声开口,“岳姑娘来了。”

“谁?”刘泠没听清。

“就是那个仪宾大人原来的未婚妻啊!”

灌木丛窸窸窣窣地刮过裙裾下角,刘泠脚步停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几个侍女。众女面色煞白,跪下请罪,称是自己不小心碰了郡主的书信,甘愿受罚。

“罚面壁三日,再加一季月钱。”

惩罚下发的同时,刘泠眯着眼,透着夕阳垂落的方向,看向黄昏下墙角,花影横斜,温柔芬芳。

岳姑娘?

那是岳翎。

陆铭山心中的白月光,让他变得不冷静的那个女人。

如果不是灵璧突然提起这个人,在把全部心思放到沈宴身上后,刘泠几乎忘了岳翎的存在,忘了自己之所以找沈宴疗伤的缘故。想不到当她差不多放下了这个人,这个人又冒了出来。

“郡主,岳姑娘已经来了好些天,”灵犀上前,小心抬起郡主的繁复裙摆,“郡主要见一见她吗?”

刘泠表情干巴巴的:她终于明白沈宴那个不知所谓的笑是什么意思了。她会变得忙,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他对她的那堆破事,略知一二。

想到沈宴俯视她的那个眼神,刘泠心中略恼,狼狈生起,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她像是一张白纸,沈宴扫一眼,就能看出她那些尴尬,而这是她很不愿意的。在侍女面前,刘泠想着沈宴,咬了咬牙,强声为自己找回尊严——“我为什么要见她?她是谁?凭什么见我?”

这是刘泠给出的回答。

众人被堵住,无话可说:当岳翎以楚楚可怜的胜利者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没有人怀疑过她会见不到郡主。郡主和仪宾大人之间感情深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郡主冲动易怒,一定不会饶过岳翎。大家只担心郡主太狠心,死命折磨岳姑娘,亲手断送她和仪宾大人的情谊毕竟不是没有先例,郡主的亲弟弟,现在还奄奄一息地在广平王府昏迷着呢。

但刘泠却是根本不见岳翎。

“郡主不肯见我?”当夜,换了身略华丽新裳的岳翎岳姑娘,垂手等在灯火明耀的长廊中,得到的便是这样的回复。她怅然若失,喃声,“她怎么会不想见我?毕竟”她强行拉住侍女的手,快声道,“姑娘,能帮我探探是什么缘故吗?郡主她不可能不想见我的啊!”

“你干什么?快松开!”被拉住手的侍女怒斥,脸现不耐,浮现那种瞧不起人的表情。

岳翎如被激般,脸色微白,失落地松了手,后退。她这样的身份,就是长乐郡主身边的侍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可是当初,若非她现在,未尝不能得到和长乐郡主一样公平的待遇。

“喂喂喂!喊你半天,你怎么不吭气?你们王府的人这么没规矩?谁许你来这边的?”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岳翎被身后一不耐烦的人喊住。

夜火微微,她回头,怯怯地抬起一张小脸,眸子湿润润的,水雾若滴。

罗凡被她这样的表情吓了一跳,摸摸脑袋,“你、你别哭啊,我又没说什么。”他小声,“锦衣卫这边本来就是不能随便乱闯的。”

“抱歉,我不知道。”岳翎垂下头,又细声,“但我不是王府的人。”

“那你是?”

“我?”岳翎怅然,望着空中一轮浩大橙黄的明月出神,“我和郡主,算相看两生厌吧。”

罗凡支起了耳朵:看起来,长乐郡主身上,似乎有不得了的八卦!一定要把这位姑娘带去沈大人那里,让沈大人看看长乐郡主的真面目!

被诽谤的刘泠,坐在明火床榻上,正琢磨着找什么借口去找沈宴。她不想考虑别的事情,沈宴成了她漫漫长途中的唯一调剂品。她派侍女前去请沈宴过来叙事,一个时辰过去,侍女去了一批又一批,仍然没把人等来。

刘泠坐不住了。

“怎么连人都请不来?说我食欲不振,说我梦魇了,说我重病了随便你们找什么借口,为什么连沈宴人都见不到?”刘泠拍桌子。

“婢子说了啊,”侍女也很委屈,目光闪烁着回话,“婢子说郡主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下不了床,请沈大人去看看。但沈大人正忙着,听了婢子的话,他笑了一声,说了个‘哦’,就没下文了。”

刘泠简直能想象沈宴那种玩味的表情,“他笑个屁!什么意思?不把我当回事?那我也不把他当回事!”

众人齐齐点头:对!郡主!这才是你应该有的节操!

刘泠转头问灵犀灵璧,“有没有准备些迷药之类的,能药倒沈大人的那种?”

“”郡主你不是不把他当回事吗?!

第20章 玩的就是心跳(中)

众侍女觉得棘手,怎么可以放任郡主的这种坏主意呢?

灵犀苦口婆心道,“郡主,沈大人并不隶属我们王府,他任职锦衣卫,听令的是陛下。郡主只是要求沈大人护送我们回京,却没把沈大人变成自己的从属啊。所以”

刘泠灵感被激,“所以我应该想办法把他变成我的属下?”

“”灵犀为郡主异于常人的思想默一下,“所以郡主该意识到,郡主不可能什么事都要求沈大人出面处理。”

刘泠挑挑眉,理智一点点恢复。她觉得有些意思:让沈美人事事记得她,照顾她?嗯,她身边人实在太多,人多规矩大,未免难以走近沈美人。

翌日,刘泠把杨晔等自己手下的侍卫唤过去,要他们提前入京,探查一些事;再把小厮侍女等清点一番,让他们回京去送信兼清理旧舍。换言之,刘泠打算只留下几个侍女,其余人等都要派遣出去,不要打扰自己跟沈宴的日常。

“郡主有什么任务交给属下?”杨晔问。

刘泠想片刻,沉了目,“去邺京查沈宴。”

“确实,沈大人的出身背景之类的我们一概不知”如果郡主要抛弃旧仪宾大人,投入沈大人的怀抱,当然要弄清楚沈大人的家世。

刘泠看他们一眼,“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查清楚沈宴有没有亲事在身,有没有红颜知己,有没有和女人嗯,你们意会。”她眉目冷淡,“我要三天内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定亲或成亲。”

杨晔等人头皮一麻,觉得自己肩上责任很重:三天时间,日夜兼程赶路,还要把回信送到郡主手上,势必紧张。

于是众人匆匆离去,连跟锦衣卫交代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刘泠终于堂而皇之地把自己身边人马骤减,出发上路前,在青年不太好看的面色下,她硬是平静地把话说下去,“我手下有些事处理,先行离开。之后本郡主的安危,就交给沈大人全权负责了。”

沈宴看她的目光幽暗,瞥向她身后侍女的目光,更是如冰峰一样。侍女们吓得往后退几步,见沈大人没说什么就走了,才怯怯看郡主。刘泠淡定至极,“上马车,反正沈大人会保护我们。”

侍女掀帘,脚踩小凳,刘泠忽察觉一道强烈的目光盯着她。她回头看去,用冷而直的目光回望过去,成功让罗凡窘迫地低下头,不敢再露出那种愤懑的眼神。上了马车后,靠着舒适的软垫,刘泠闭目问,“站锦衣卫那边的,就是岳翎?”

“啊?”灵犀灵璧以为郡主没看到,就没提,等刘泠问起来,她们才迟疑点头,“是,那就是岳姑娘。”又试探郡主的态度,“可是岳姑娘怎么会和锦衣卫一边?”

刘泠没理会,脑海里想着方才看到的。

一片青色男儿郎边,独独的雪白丽色极为吸引人的目光。那是月光下一束纯白的茉莉花,露珠滴翠,娇艳婉约。也许不如何惊艳,却足以让男人升起保护欲望。

现在,沈宴不就这态度吗?

刘泠懒得理他,她要等着杨晔的回复。只是在这期间,刘泠对沈宴一点也不手软,各种龟毛的、无理取闹的要求,莫名其妙、鸡蛋里挑骨头的讲究,往往让去回话的锦衣卫一肚子气。她故意用这种办法激怒沈宴,心情焦躁,急需一场争执。

岳翎倒是几次想找机会见刘泠,但刘泠撑着那口气,硬是不见。

在锦衣卫快忍耐不下去的时候,午间在驿馆休憩,刘泠终于等来了杨晔的回复。他刚入京,查探事情自然不可能速度那么快。能回信这么及时,不过是因为他只匆匆查了沈宴的婚姻问题。杨晔在信中明确告知刘泠——“沈大人目前没定亲,更没成亲。”

盯着那短短一行字看了半天,刘泠的嘴角轻轻勾了勾,心情舒畅了许多。她就知道,沈宴一定是逗她玩!他就喜欢看她在这边干急没办法!

刘泠给杨晔回信,让他继续查。让侍女收好信后,刘泠站在门窗前,望着晴朗的天色,决定出门踏青。

“郡主,现在是大中午啊。”七月的毒日啊,哪有这个时间段踏青的?

刘泠坚持踏青,灵犀灵璧等众女只好取了伞和冰水,陪郡主出门晒太阳去了。

此时,沈宴处理完今天的事务,出门时看到负责日常采购的锦衣卫正苦哈哈地等着他。见到他出来,来人立刻激动地送上报章,“沈大人,郡主每日开销太大,再这样,我们回京的预算都不够了”

“广平王府没表示?”

“属下问了灵犀姑娘,她说他们的东西已经运回京了,郡主身边除了留下的几个人,别无他物。”锦衣卫发愁,“但是郡主千金之躯,我等又不能随意打发,沈大人您看要不要用您的私账,给郡主走账?”如果沈大人肯走私账,那他还可以顺手多划一些,把锦衣卫的开销也往沈大人私账里挪一挪,让公账变得漂亮一些。

沈宴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替她掏钱?”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你们两个在谈情说爱啊!

“把账本给我,”沈宴沉吟,拿笔一道道删下去,“削减郡主的用度,冰块、熏香、软榻之类无用的一律取消,唔,她的马车也过了,同样减掉。”

“不、不行啊沈大人!”属下被沈宴的大毛笔惊住了,看沈宴还要继续删,连忙把账本夺下来,“够了够了!您这是虐待郡主!郡主若是告到圣上面前,我们也”

“她不会。”

沈宴答得如此笃定,属下却嘀咕,“郡主舍不得告您,可不一定舍不得告属下”

“下去吧,”沈宴停顿片刻,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我会找时间跟她谈一谈。”

沈宴万没有想到刘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物,会在晌午时分,想出踏青这样的嗖主意。离了驿站,又行了不远,才在一道曲水岸边找到刘泠等主仆几人。刘泠坐在河边绿荫下,细长的柳条飘荡,有的拂过她的肩身,有的垂在河面上。侍女站在另一边守候,刘泠一人坐在那处地方,拿着帕子擦面上的汗。

侍女先发现沈宴的到来,目光一亮,向沈大人请过安后,就小声诉说郡主的无理要求,并希冀沈大人劝一劝郡主。

沈宴再次被刘泠惊得无话可说,乃至想笑,“听说郡主忽感晴光正好,想纾解心情,便心随意动,出来踏青?”

听到有人一本正经地调侃她,陡听出是沈宴的声音,正坐得不耐烦的刘泠心头涌上她自己都莫名的欣悦之情,仰起了头。她斟酌了下,决定接受沈宴给自己的这个定义,“嗯。”

她用目光贪婪地看着沈宴:

他肤色呈淡金色,眉骨突出,睫毛长而翘,眼窝有些深,又偏娟秀隽美。这样骨相端正的相貌,又因为眼角下像泪痣的疤痕而添艳异诱=惑。嘴唇线条简洁干脆,平而直,如他的性格般不拖泥带水。

他在她面前撩起曳撒蹲下,她觉得他这个动作真好看。

“郡主,我决定削减你的开支。”

“好。”

“马车没了。”

“好。”

“碎冰没了。”

“好。”

“铺床的绫罗绸缎也没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