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邺京最高的角楼,高耸入云,往下是星空往下是浮雾。

他们在这里,听各种声音。风声,落叶声,花开声,露水滴落声。清晨的钟声,角门开起的吱呀声,小贩推车在青石板上的碾压声。

他们还看万物生象。皇宫的灯火彻夜不灭,二市的光影由多到少,再一点点亮起。头顶脚下皆是云,刘泠伸出手,触摸到清晨的湿润潮气。

孤独的,安静的,寂寞的,又是美丽的。

原来这就是沈宴的世界。

这么迷人。

就像他给她的那种感觉。

刘泠侧头看沈宴的脸,觉得自己要爱上他了。

她窝在他怀中,被他搂抱着,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等天亮,他们是第一个看到阳光的。

那硕大的,火红的,燃烧的,带来一切希望和光明的太阳。

“沈宴,你的世界,真漂亮。”看红日一点点升起,钟声敲响邺京的沉梦,刘泠喃喃而语。

沈宴心脏强大,他与孤独为伴,他锦衣夜行。但他并不寂寞,他能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能听到被世人忽视的各种声音。他的精神世界那么丰富,刘泠深深羡慕他。

他就是那种让她迷恋不能自拔的人。

刘泠望着脚下浮云,心中魔鬼蠢蠢欲动。

沈宴问,“想跳下去?”

刘泠迟疑一下,原想说“不想”,但想到抱着她的人是沈宴,他和别人不一样,她就点头,诚实道,“想。”

沈宴点头,低头拂去刘泠面上凌乱的发丝。

刘泠被他伺候得很舒服,眯眼,慵懒漫声,“虽然想跳,但我不会跳。我能控制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因为猝不及防,她身子悬空,被沈宴抛了下去。

但同时,腰也被沈宴紧搂着。

他抱着她,从高空一起坠落。两人的衣衫缠绕上掀,被风吹得鼓胀。

刘泠搂着沈宴的脖颈,望着他俊秀侧脸,心中又在尖叫了!

一定要为沈大人发明个词!

不然世上哪有语言和词汇能描述出他带来的震撼!

他连跳楼都能满足她!

刘泠觉得,自己这一生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到他了。她前半生那么苦闷,全是为了之后能遇到他。

这个人这个人

在快接近地面时,沈宴就抽出了腰间刀,插向直向下的楼柱,减缓下落的速度。

刘泠忘记了心中魔鬼带给她的兴奋,一落地,她就扑入沈宴怀中,“沈大人,沈宴,沈大哥,你明天就娶我吧,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了!”

一想到不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刘泠觉得生不如死。

轮到她紧追着沈宴,不许他走了。刘泠将自己痴缠的功力简直发挥到了极致,“求你娶我吧,求你了!”

“”沈宴笑,摸摸刘泠的头。看刘泠这打了鸡血一样的架势,他好像用力过猛了。

沈宴很烦被各种女人跟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吸引力,这些年一直在避免跟女子近距离接触。

但轮到刘泠痴缠,她这么好玩儿,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不许他走,沈宴只能无奈笑了。

“下去!”

“不!你打我我也不要,除非你杀了我!”

“刘泠!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你生气吧,生气后别忘了明天就娶我的事”

“刘泠!”

“沈大人,你叫我名字的声音真好听,你能多叫几声么?”

“”

沈宴头疼:不小心激发了小姑娘的痴,汉属性,他该怎么办?

原本因为沈夫人的排斥态度,刘泠对交好沈夫人的兴趣有些退缩。这几天光顾着跟沈宴玩,不太想去攻略沈夫人。

但现在,一想到搞定沈夫人就能嫁沈美人,她心中升起了无限动力。

刘泠百般围堵沈夫人的功力与日俱增。

沈夫人被她那如狼似虎的阵势,吓得都不敢出门了。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谁知道刘泠借助她郡主的身份地位,天天来沈家做客。谁让沈家的姑娘们也要交际呢?有交际的机会,刘泠就能厚着脸皮上门。

沈夫人直翻白眼,想着她装病吧?

结果刘泠借口回京一路沈大人对她照顾良多、沈夫人生病她理应过问,刘泠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跟沈夫人耗了。

“”沈夫人从没见识过脸皮这么厚、百折不挠如此执着的姑娘,她好想以头抢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装病。

这一日,刘泠继续坐在沈夫人床边,跟沈夫人说着闲话。沈夫人被她折磨得都快没脾气了,毕竟人家是郡主,她总不能开口喊人“滚”吧?

而且她儿子还专门叮嘱过她

一想到沈宴要娶刘泠,沈夫人更是悲从中来,跟刘泠说话的兴致更没了。

刘泠不在意,她能搞定那么难搞的沈宴,也肯定能搞定沈夫人。据她所见,沈夫人只是不喜欢她,难搞程度不如沈宴。

“夫人、夫人”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外头守着的侍女匆匆进来。

侍女话还没说完,沈老爷顾不上礼数,跟在后面进来。向刘泠见个安后,他喘着气跟屋中两人说,“大事不妙!沈昱回来说,宴儿被人指在云奕一案中做了手脚,才让云奕几次逃脱。陈指挥使已经停了宴儿的职,要他接受调查!”

“那、那宴儿人呢?”

“他当场与陈指挥使发生冲突,两人大打出手。后来他就走了,陈指挥使让锦衣卫缉拿他,都没有找到人。”

“那他去哪儿了啊?”沈夫人并不懂其中的弯弯道道,她只觉得她儿子心性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承受不住?直到沈老爷说找不到人,她才真正慌了。

沈老爷愁苦摇头,在他跟沈夫人通话之前,大家已经找了沈宴很久,不知沈宴去了哪里。若沈宴一意孤行,不回锦衣卫报告,陈世忠完全可以玩忽职守的罪,直接押沈宴入狱,而不是现在这样,只停职调查。

这才是沈家人想尽快找到沈宴的原因。

刘泠听沈老爷说,心里很是糊涂:这一点都不像是沈宴的作风啊。就算被人冤枉,沈宴也不会反应如此不冷静啊。这种毛头小子一样急躁的作风,根本和沈宴平时展现的相去甚远。

沈夫人和沈老爷说着话,都急急说着要找到沈宴,但两人都不知道儿子会在哪里。沈宴平时太独立,少年时就离开了他们身边,他们对沈宴的周边情况根本不了解。

于是沈氏夫妻又互相指责对方平时不关心儿子,导致这时候无头苍蝇一样转。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闭嘴!”刘泠眉间尽是戾气,手将臂下桌子重重一拍,茶盏果盘摇晃,磕磕碰碰,并骇得沈氏夫妻缩缩肩膀,气势一弱。

“沈宴出事,你们光会指责有用么?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去找人!”刘泠起身,冷如霜的眸子从左往后,把屋中人扫视一圈,“都给我闭嘴!没本事的话,就乖乖坐这里等消息,给我安静一点!”

“”沈夫人仰望那转身离去的少女,她从不知道,刘泠的脾气居然这么大,这真是平时那个对她和颜悦色的小姑娘么?

刘泠将杨晔等侍卫派出去找人,并去拜访沈昱。因为徐时锦的原因,刘泠从来避免见到这个人。但现在为了沈宴,她得去见沈昱一面,弄清楚事情真相。

沈昱是进府门的时候,听到女声呼唤。他回头看去,见到长乐郡主款款向他走来。

沈昱沈公子眸子眯起,自然清楚刘泠找他的原因。这让他觉得稀奇,又好笑。

“难得啊,郡主这样身处高位的人,还有求到我头上的一天。”他笑眯眯地打招呼,又摇摇手指,“不过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我想知道沈宴在哪里。”

“呵,”沈昱笑,口气玩味至极,“我不知道。”

“沈公子,当年之事”

“郡主,何必这么难堪呢?”沈昱打个哈欠,懒洋洋的,将她上下看一眼,挥了挥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问我什么我都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我都忘了,郡主不必耿耿于怀。你若真忘不掉,就跪下给我磕个头”

他话没有说完,身子突然一僵,眸子骤缩。因他看到,刘泠弯膝,给他跪了下去。

刘泠跪君跪天,她连父亲都不跪

而现在,刘泠却直挺挺地跪在沈昱面前。

这个神情漠然的姑娘说道,“我没有对当年事耿耿于怀,我做的是我想做的。你若放不下,还需要我做什么,一概告诉我。我只求你告诉我沈宴在哪里。”

沈昱那副公子哥吊儿郎当的气场收敛,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刘泠,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其实他本来也就不熟悉她。

若非徐时锦,沈昱一辈子不会跟刘泠这种傲慢到极点的人打交道。

不,也许还会打交道。

沈昱低声笑,似乎刘泠和沈宴关系不浅。

长乐郡主啊,她为了徐时锦开罪他,把他从云顶打入尘埃;她又为了沈宴跪他,不过想知道一个消息。

刘泠啊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有趣的人呢?

沈昱抬头看天,轻轻笑了一声,这种笑容,一点不属于他。他缓声,“我是真不清楚沈宴的踪迹他似乎在计划什么,不像是头脑发热。其实我跟他不熟,我们行事风格不一样,我恐怕还不如你了解他。”

沈昱应该没说谎。

刘泠定定看了他半天,点点头,起身离开,“多谢。”

一天过去,没有人找到沈宴,刘泠也不行。她心中急切,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就只能在他府外等他。

如果他回来的话,她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

一整天,刘泠为沈宴的事奔波。她不清楚内情,甚至不敢进宫求陛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他。

可是她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呢?

奔波得越久,刘泠知道得越多。

陈世忠明显倒向陆家那一边了。

沈宴在北镇抚司步履艰难。

他是被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下属背叛。

他别的事务也进展不顺利。

韩墨被停职后,反咬一口。

桩桩件件,也许不止如此。

沈宴连官职也被暂停。

刘泠很心疼他,很想快点见到他。在她难过的时候,沈宴安抚她。当他伤心的时候,她也想陪着他。

刘泠在沈宴府邸外,靠墙而坐。仆人请她进去,她摇头拒绝。就一直坐在这里,固执地望眼欲穿。

当半夜,沈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靠坐墙角的少女。她也看到了他,眸子一亮,站了起来。

他穿着飞鱼服,身上沾染酒气,眸子漆黑,并不浑浊。

沈宴无言,走了过去,他坐下靠着墙壁,就是刘泠方才坐的位置。

他头搭在膝盖上,垂了下去,是一个疲惫的样子。

刘泠无措地站在他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沈宴开心一点。

好久后,沈宴听到刘泠的声音,“沈大人,你抬头。”

他撑着头,抬起眼皮。

刘泠往后站,手慢慢地向空中伸去。她的手纤白细腻,根根如笋。她的手一点点移动,星光在她手中一点点点亮,连成一片线,连成一条河,连成整片天空。

沈宴的眼睛,全然望着她。他坐直,心跳不随主动。

美丽的少女站在夜风下,伸出手,她捕风捉影,星星从那双神奇的手中跳出,渐次亮起。

就像他当初做的一样。

刘泠笑得紧张而羞赧,“沈大人,我也送你星空。”

第61章 长公主的问话

“你以前给我看星空,说那是最好的。现在我也给你看。”

刘泠的手指轻轻滑过,她仰起秀白的面孔,着迷地看着那片在她手中逐渐连成一片的星光。头顶的那片星之海洋,离他们那么遥远,一辈子也触摸不到。但世上就是有那么神奇的人,花费一辈子,数辈子,生生世世的时间,去研究那片星空。

然后让她可以用手点亮星星,把光明从天边偷来,给沈大人看一看。

“我也求问了钦天监的人,沈大人,你会的,我也会。”

刘泠站在风的中心,手朝天,衣飞动。

她美得张扬肆意,坦然无畏,让人忍不住靠近她。

沈宴起身,走向她,将她抱入了怀里,并十指相扣。

刘泠跟沈宴进了他的府邸。她心中寻思着,沈宴从来不跟她说锦衣卫内部的事,她也不好打听,只能寻求别的地方来让他开心一点。她也不会过问他今天去了哪里,但她总有办法知道的。

今日的沈宴和常日完全不同。

平时他会逗她,跟她开玩笑,跟她讲故事。但是今天,他完全沉默。领着刘泠进了自己的住所,下人们上前服侍,他一言不发,往床边走去,直接摔下去,诸事不理。

“沈大人似乎喝醉了,”端来面盆的侍女小声提醒郡主,“我家大人喝醉的时候就是这样。”

刘泠点头表示知道,就让人都下去。她坐在床边,自己伺候他擦了脸、脱了鞋袜,再想想没什么好做的,刘泠就撑着下巴看沈美人的睡颜。她当然不打算回去啦沈大人都这个样子了,她得照顾他啊,回去多不称职。

但其实沈宴喝醉后,原来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找事,根本没什么需要刘泠做的。

刘泠爬上床,一点点挨过去,小心翼翼。他忽的一转身,吓得刘泠身子僵住,他却是埋入了她怀中。青年俊秀的脸贴上少女胸前的软绵,馥郁馨香他面孔微红,似有不适,眼睫轻颤着,闭着眼,就自觉往后退去。

别退啊!

这么好的福利,刘泠可舍不得白白丢掉。

她当机立断地弯身,将沈大人的上身抱向胸前。并立刻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着,好让沈大人睡在她怀中。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他埋在她胸前的俊脸。刘泠有些惭愧,因她本来应该心疼沈宴,但此时此刻,她却偷偷地觉得欣喜:沈宴占她便宜!明天她就要大讲特讲,让沈大人深知他的无耻,好补偿自己更好的福利

刘泠矜贵地克制着自己仰天大笑的冲动。

她低头,手温柔地揉着沈宴的额头,缓解他的难受。

“韩墨本没有完全向陆家靠拢,他只是有点旧日关系在,云奕在刑部出事一事,必然能挑动韩墨与陆家之间本就不太妥帖的关系。韩家动不了陆家,陆铭山却是敢动一动的。”静无声息的夜晚,沈宴突然开口,让刘泠整个人怔在原地,吓得跟块硬石头似的。怎么有人突然就这么没征兆地开口说话?

“沈宴?你在跟我说话?”刘泠难以置信。

“韩墨都不完全是陆家的人,陈世忠更不可能是。以我的推测”

“所以其实这都在你的预料中?”刘泠听了进去。

他低低应一声,“我本就想间离锦衣卫和陆家的关系,唯一没料到的,是有兄弟会背叛我”

黑夜中,他躺在她怀中,跟她侃侃而谈。刘泠仔细听着,提出疑问后,他也会给她解释。沈大人的思维清晰,语句流畅,哪里像一个喝醉酒的人?刘泠想,还是照顾沈大人这么多年的侍女呢,居然这么不了解沈大人。哪有人喝醉后,会是沈大人这样?

渐渐的,刘泠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沈宴平常,从来不跟刘泠提锦衣卫这边的事情。她稍微表现得热络点,他还会调侃她,“不要刺探情报”。他连卷宗都收得很严实,刘泠见他时,任何写有字的纸条,沈宴都不会让刘泠看到。

这是他对自己职务的负责态度。

所以情郎虽然在锦衣卫任职,长乐郡主对锦衣卫的了解,和以前没啥区别——她情郎什么都不告诉她。

结果今晚,沈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以前绝对不会跟她说的事,刘泠居然也能问出来。

比如:

“你跟陆铭山交恶,是为了我吗?”

“对。”

“只为我?”

“嗯。”

“那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

沈宴绕过最后一个话题,继续先前的话,“今天早上”

刘泠由一开始的在意,听得麻木了:还以为沈大人变得这么好说话,可以从他口中听到些甜言蜜语,满足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结果沈大人的好说话,只针对他的事业心,一绕到情情爱爱上,他就自动屏蔽。

刘泠努力想把话题往爱情上扯:

“沈大人,我今天一天没见到你,特别担心你。”

“锦衣卫”

“沈大人,你想我吗?”

“锦衣卫”

锦衣卫个屁啊!

他再说下去,她都想抱着火药,把锦衣卫所给炸了!

刘泠无法引导话题,在她对沈大人的事业完全没兴趣后,她还得僵着脸继续听他说他的锦衣卫如何如何救命啊!

刘泠向上天忏悔:对不起!我再不抱怨沈大人不跟我说他的事业了!因为我对此真的毫无兴趣!我再也不叶公好龙了,再也不想听他执行过什么任务我只想跟沈大人谈谈情说说爱,怎么会这么费劲呢?

难道她要听他讲一晚上他在锦衣卫任职的那么多年经历的事吗?

好烦!

刘泠一激灵,想着自己坚决不要把自己置于那般可怕的境界,她要自救!

说做就做,刘泠弯身,紧紧搂住沈宴,将他的脸埋入自己的高耸处。他呼吸不畅,话被打断,一时红着脸,没说下去。刘泠就伸出手,坚决地捂住他的嘴,“嘘!这个时候你要安静!不要说话!嘘!噤声”

“哪个时候?”沈宴艰难开口。

刘泠想一下,低头,堵住他的嘴。

他短暂地“唔”一声,唇被贴上,再不能说话了。

青年那声浅浅的喘气声,在寂静的夜中听得无比清晰,性,感至极。青年的反应刺激了另一个,刘泠的头脑一下子烧起,再顾不上别的,猛扑倒他,坐在他身上。低头看着眼神茫然的沈大人,看他撑着手臂似要起身,刘泠将腰带一解,整个人俯了下去,再不给沈宴丝毫逃脱的机会。

这种方式,才是她最喜欢的、能让沈大人不说话的方法啊!

由是一夜缠绵,到天明。

第二日,沈宴醒来,头痛之余,发现怀中的刘泠。他愣一下,昨晚的事情才慢慢想起。想到他跟刘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事沈宴的脸瞬时黑如锅底。唯一让他庆幸的是,刘泠真的不感兴趣。

可惜再不感兴趣,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正思索着怎么处理后事,怀里的人眼皮颤啊颤,睁开了一双雾蒙蒙的杏眼。赤,身,裸,体的两人对视半天,刘泠慵懒抬手,勾住沈美人的脖颈,把他拉下来,索求了一个火辣的吻,“睁开眼第一个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多谢你在你父母面前送我的一场好戏啊。”

“你指的是什么?”沈宴眯眼,他昨晚到底跟她说了多少?

刘泠慢条斯理,“就是你昨天本来不会被几个人的背叛给气成那样,你将计就计,除了你的事业外,还希望借这件事,让你爹娘知道我对你的重要性,”刘泠俯趴在被褥间,下巴枕着枕头,问,“那沈大人打算什么时候领我去你爹娘面前,告诉他们是我最先找到的你,是我救了你那脆弱的小心脏呢?”

“呵呵,”沈宴无表情,扯去被她压了一晚的手臂,“你听错了,不会有那一天。”

“”刘泠一下子被他的无情吓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沈美人这么闷骚,他怎么可能承认完了,到手的鸭子因她太自得,被她给作飞了。

“沈大人”她趴在床上,幽幽叫着,希望他能再给个机会。

沈宴下床,头也不回,“我有事要出门,你收拾妥当自己回去。”

这就是睡后翻脸不认人的经典嘴脸啊。

刘泠感叹着,趴在床头,看他收拾齐整,就准备出门。她并不太急,因她想到,她本来就挽救了“失足青年”,沈老爷和沈夫人在她骂“闭嘴”后,已经对她态度改变了不少。就算沈宴不当面去说,刘泠也有办法让自己的功绩深入那对夫妻心中。

刘泠忽然嘤,咛一声,作痛苦状,闭上眼。门开了,亮光投射进来,她清楚地听到脚步声走近。她还听到沈宴的问声,“哪里不舒服?”

刘泠嘴角上扬,他还跟她生着气,她一不舒服,他就过来问她

她蹙眉,“我心口疼。”

“心口哪里?”沈宴坐了下来,把她抱入怀里。

“这里”刘泠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未着丝缕的胸前玉峰上,一本正经,“真的疼”

沈宴甩门而去,头也不回。

刘泠看他被她气走,不自觉地无声乐。细细品味一番,她太喜欢这个早晨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半天,刘泠更舍不得起床:哪里都是沈大人的气味,要她起来,好生残忍

唔。

刘泠认真地思索:她偷一件沈大人的衣服,晚上抱着睡,应该可以吧?

但是又怕他知道后揍她

刘泠很快有了主意。

她起床后,在衣柜前挑来挑去,拿起剪刀,很是痛快地剪了沈大人一件衣服,然后做嘤嘤婴的惊慌状,“衣服怎么破了?该不会是昨晚他太用力啊,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等候在门外的灵犀灵璧等郡主身边的侍女,听郡主那话,脸都快裂了:郡主您好意思吗?

“”门内隶属于沈家府邸的侍女,想到了不该想的限制性画面,脸微微红了。

只有刘泠一边冷淡着脸,一边抱着沈宴那件青衫,作严肃忧愁状。

沈大人府上的侍女哪里是刘泠的对手?

对上郡主的目光,她们支吾,小声,“那、那怎么办?”

“不如我把衣服带回去,照着款式,给沈大人重做一件?”刘泠提出了解决方案。

“可是”可是您这是私相授受啊!您怎么也是郡主,您跟前怎么能出现男子衣物

刘泠道,“但是你们知道,沈大人很凶残,很可怕,他若是发现他衣服坏了嗯虽然是他自己撕的,但他非推到你们身上”刘泠轻描淡写地威胁,吓唬小姑娘。

最终,刘泠如愿以偿,抱着沈大人的衣服回府去了。等沈宴回来后怎么说他总不可能追着她要衣服吧?

发痴结束后,刘泠也稍微想了想正事。

虽然沈大人昨晚话中透露出,他现在被停职,有他刻意的原因。但刘泠总觉得陆家跟沈宴的不对盘,是因自己而起。自从喜欢沈宴后,刘泠觉得自己什么也没为沈宴做过。这一次,她想她该做点什么。

思及良久,刘泠决定入宫。

她想面见陛下,想跟陛下说明自己与陆铭山的婚事始末,想为沈宴解释清楚一切缘由。最关键的是,她是长乐郡主,作为陛下一直挺宠爱的郡主,她的婚事,就算陛下不随意指派,她也需要向陛下报备。

她所代表的阶层,沈宴所代表的阶层陛下不喜欢这门亲事的可能性很大,虽则如此,刘泠总要说一声的。

不仅要说,刘泠还想努力一下,让陛下祝福她和沈宴的婚事。

宫中无后,刘泠进宫后,被领去了后宫,与贵妃娘娘说闲话,等待陛下有时间见她。一路去贵妃娘娘的宫殿路上,大宫女在前面为长乐郡主引路。转过宫殿一角,水亭上,对面有一对浩浩荡荡的人马过来,仪仗阵势极大,比贵妃娘娘的气势,还傲了几分。

常在宫闱长大,刘泠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仪仗规格。

之后,她看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美妇人。

颜色有些苍白,姿容却玫瑰花露一般娇艳。眉目间自有傲慢和清贵之气,眼角贴着金银色梅花箔片,她云鬓花颜,冰雪为肌,一路行来,华裳翻美如云卷,目光习惯性地上扬,什么也不投在眼底。在她身后略退一步的地方,紧跟着英俊挺拔的男子,低头跟前面的丽人说话,声音轻微,似哄似宠,却只换来丽人骄矜的冷哼声。

刘泠远远欠身请安,“姑姑。”

虽不常见,刘泠却是认得的,在宫中自由出入的这位丽人,乃是陛下最疼爱的妹妹,宜安长公主。沈宴沈美人的前未婚妻秦凝,可是这位长公主的唯一女儿。长公主身后紧跟的那男子,自是她的驸马不过在长公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下,那位的气息太弱,刘泠只随意扫了一眼,若非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那位的存在。

请过安后,刘泠就等着宜安长公主过去。毕竟这位长公主的骄横,让她根本不把她们这些皇亲国戚放在眼中。刘泠以前向她请安时,长公主可是理都不理。只有她驸马咳嗽一声,她才会不甘愿地“嗯”一声以作答。

但是这一次,宜安长公主却并非如刘泠预想的那样离开。

她停了步子,认真地偏头,将刘泠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无数遍。先是赞一声,“你是刘泠吧?听人说你长得特别漂亮,是这一辈中生得最好的孩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但其实以前,刘泠已经跟长公主见过了很多次面啊。原来长公主以前从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刘泠想:沈大人总说她傲慢,真该让沈大人来看看宜安长公主这位才是真正的目中无人。

宜安长公主的第二句话是,“听说你有病?让人害怕的病?一直没治好?”

刘泠本就不热络的脸色,更加冷淡了下去。

长公主身后的驸马咳嗽一声,提醒她注意说话风格,却换来长公主的白眼,“你咳什么?嗓子不舒服就去治病!少在我跟前扮可怜。”

再看刘泠时,她冲刘泠眨眨眼,笑得有些调皮好玩儿,“让人应接不暇、不敢得罪的病是吧?真巧,我也有。”

刘泠淡声,“嗯,看出来了。”长公主一看就有病。

长公主瞪大眼,惊奇地看她,笑容满满,“你挺有趣啊。”她更生起了跟刘泠攀谈的兴致,并解释了一下前提条件,“沈夫人前几天上我家做客,跟我说了你和宴儿的事,她说她很头疼,哈哈。我其实就是觉得有趣啊,自凝儿走后,没听说宴儿跟哪家孩子走得近,我更没想过是咱们家的孩子。毕竟沈家对子女管得那么严我就去查了你的事啊,这才知道你的病情。”

刘泠面无表情地听着。

宜安长公主声音甜美,说话间神情有少女的烂漫娇憨,她被保护得特别好。

但这跟刘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最不喜欢自己的心理病被人拿出来说,她努力了那么久去治病,她好不容易好得差不多了,她想做的是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疯子。

但是长公主却明显对她成为疯子的路线更感兴趣些。

“说实话,你那样的经历我觉得一般人真挨不住,早不想活了,”长公主在驸马连咳几声后,不得不翻了白眼,结束了自己的话题,“我想听听,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还能想嫁宴儿的?”

刘泠瞥她一眼,“没什么,多读书,少生气,注意饮食,注意健康的生活状况。不要去怨恨别人,不要事事认为是别人的错,多反省自己,每天让自己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将自己打扮得漂亮干净,怀着一颗虔诚热忱心,一定会遇到爱你的人,获得你想要的幸福。”

宜安长公主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