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凡叹口气,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了。随便一个人都能上战场打仗,那些老将军们早该无用武之地了。

他理智回来,终于开始发愁,“那怎么办?真去暗杀?这、这人也太多了”他易容穆将军的时间,天天混在夷古国那边,自然对那边现在的兵马数有大概了解。锦衣卫一共才十几个人,就算每个人都不知疲惫,那也从没做过时时刻刻砍大白菜的事情啊他心里也开始虚了。

沈宴召集锦衣卫诸人,由罗凡得来的情报,将夷古国军中几个重要人物的名单交出去,大家自然心知肚明。

“然后呢?”罗凡还是心里发虚。

沈大人脸色淡淡的,“等玄安关的救兵。”

“”可谁知道那些将士什么时候能到啊?今晚的可能性太低了。

“再然后呢?”难道遇到锦衣卫也没把握的事情。

沈大人说,“我把你们分出去,一队保护公主,一队保护安和公主,一队保护长宁郡主。”

“再、再然后呢?”大家觉得沈大人的安排,为什么这么没谱。

沈宴望望天,“听天由命。”

“”沈大人你不能这样啊!

沈宴也无法,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他和徐时锦计划的再好,玄安关的将士没盼来,却盼来了夷古国的救兵。他能怎么办?就算安排锦衣卫去行刺杀任务,也得跟两位将军周密计划。

“从现在开始,锦衣卫完全听令两位将军的指挥!我的指令,在今晚熬过前,全然无效。”沈宴道。

“是!”

这么大的动静,沈宴自然一得到消息,就通知了两位将军。两位将军急匆匆掀帘而入,便听到了沈宴对锦衣卫下的最新命令。两位将军目光微闪,心情复杂。老将军道,“沈大人,你是锦衣卫镇抚使,可与我二人共行指挥,实在不必”

沈宴摇头拒绝,“两位大人,我早已说过,我没学过兵法,不擅战事。今晚战役事关重大,沈某拜托两位将军。”

众人沉默片刻,心中都知危机,不再推脱。

老将军出门前,深深望沈宴一眼,自惭形愧:他之前以为沈宴是怀着某种目的,所以借兵之事,稍微推脱了些。结果到了这一刻,救兵迟迟不到,反把自己推到了危难境界

锦衣卫镇抚使沈宴光风霁月,他到这一时,才真正了解,却悔之晚矣。

半夜中,刘泠睡得迷糊中,被一双手臂强行拉起。

“沈宴!”她惊道,捂住嘴,“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走。”鸦青色斗篷盖住她,沈宴不多说,直接搂抱住她,拖她出了帐篷。

出门时,杨晔等侍卫已整装待发。

稀稀疏疏的火光向这边围过来,夷古国那边的嚣张传来。

刘泠意识到出了事。

她被沈宴拖拉着,一路往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抓住他们!公主不见了!快追!”拐弯后碰巧遇到一个夷古国士兵,士兵愣愣地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沈宴和刘泠,大喊道,并抓住自己的横刀,狰狞着砍上去。

沈宴徒手抓住他的手,反方向一转,摸到刀面,那刀顺着他的巧力旋转,插入了小兵的胸口。

小兵倒下,喷出的血溅脏了刘泠的裙裾。

“走!”沈宴抱住刘泠,往另一个方向飞掠去。他没有用轻功,毕竟太显眼,反容易让自己这边成为靶子。

又碰到一队夷古国士兵,数十人大喊着向他们飞来。沈宴正要动手,杨晔带着侍卫迎上前,“沈大人,公主交给你了!”

沈宴不多话,点了头便走。

一路上,有越来越多的人追向他们。刘泠的身份就是一个靶子,夷古国要反,绝对不可能让和亲的公主平安逃出去。沈宴护着刘泠,一排排人,他面无表情地杀过去。刘泠被他拉着,脸色苍白,始终抿着嘴角,不多说一个字。

“公主在这边!”万马奔来,地面上发出隆隆声。

刘泠脸色微白。

但同时,乱糟糟中,有另一种声音传来,“抓他们的郡主!谁杀掉那个郡主,也大大有赏!”

刘泠猛地回头,看到身后摇摇曳曳的火光中,另一个方向,火聚得很亮。

秦凝!

她看向沈宴,沈宴僵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

“秦凝秦凝怎么办?”刘泠问。

“她有侍卫,我也派人去保护她了。”沈宴言简意赅。

所以他最开始,阻止秦凝前来!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护住两个姑娘。秦凝是会武功,但在战争面前,用途很大吗?

他身能飞檐走壁,手能摧金断玉,但在一次比一次的人围中,护住刘泠,也变得愈发困难。更何况秦凝?!

“我们的兵什么时候到?”刘泠问。

沈宴没言语,手中绣春刀,杀死这一次的最后一个人。一个人从后刺刀插向刘泠,沈宴转身将刘泠护在身前,他手臂陡抬,刺刀入臂,他手中的刀,也刺向了身后人。在这样不间断的杀人中,十来个士兵得到了机会,狞叫着再次扑向刘泠,被赶来的杨晔等侍卫和锦衣卫解决。

但新一轮的追杀再次展开。

保护一个人,远比杀人要困难的多。

这样多的人,单落在沈宴眼中,他毫无畏惧。但加上一个刘泠,他有时候为了护住她,不得不扑上前替代,为她受了些伤。他握着刘泠的手,一次次躲避。但刘泠不会武功,她没有习武人本能的躲避习惯,刺刀到了眼前,她想躲,身体却跟不上意识。只能沈宴帮她。

数人呀一声大叫,手中刀齐齐刺向刘泠。他们已经发现规律,刘泠就是这位武功高强的沈大人的唯一弱点。只要对准刘泠,沈大人一定会迎上来!沈大人受了伤,还有谁能保护刘泠?

沈宴果真迎上去,且刺刀无眼,为了不伤到刘泠,他第一次放开了刘泠的手,把她往后一推。

他咬牙,“跑!”

刘泠望向他,黑暗中,她的目光无声无息的。

沈宴与众人周旋在一起,身形带着赤红色凛凛杀意,手下毫不留情。多的人倒在他手里,更多的人围上。

沈宴回头看到她安静地站在一片,他眼神笔直,黑暗无边,没有再说话。

他要说的,早就说给她了。

刘泠大脑一片空白,掉头就往反方向跑去,跌跌撞撞。

但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她跑不过那些大男人。又一队人看到机会,就杀出来,刘泠的肩膀被按住,一把被人掀翻在地。她余光看到沈宴的身边尽是堵着他的人,别的侍卫也在与夷古国的士兵杀在一起。

她被摔倒在地,却硬是没叫出一声。

抓住她的是个中年将军,吐口唾沫,“你跑啊?小娘们,能往哪里跑?”

他转过刘泠的身子,就想一巴掌甩过去,手都抬起来了,却愣住了,定定地看着刘泠。他手下的这个姑娘肤色雪白,眸子漆黑,腰肢纤细。她是那么的漂亮,玫瑰花一样艳丽,脸上沾了几点血迹,添抹妖冶气息。

他的眼一下子就看直了,目光定在姑娘雪白的脖颈上,还有下面鼓鼓的胸】脯上。他颤颤地伸出手,就想摸一把。

刘泠目色冷淡,猛地弓起身,撞向他,抬腿踢他裆下。将军一把握住刘泠修长的腿,急躁地翻她繁厚裙裾,想摸上去,喃声,“真美”他的眼睛忽然发直,向后倒去。

刘泠被蹲下来的沈宴抱入怀中。她脸色淡漠,他的怀抱尽是血色。额头撞上他的胸口,被撞得发疼,她没有说一句话。

沈宴说,“对不起。”

刘泠抬手,擦去他眼角疤痕上沾着的血,“没关系。”

沈宴将她拉起来,躲过又一拨人的刺刀。

刘泠被拽起来,心中焦急又难过,感觉到沈宴拉着她的手十分用劲。他平时根本不会抓痛她,但是这一次,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刘泠咬着牙,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听沈宴的话,不给他找一点麻烦。就算看他受了伤,就算他吐了血,就算他的手出了汗,她也面色沉寂,一言不发。她远望,草原茫茫无际,一眼能看到尽头,到底要怎样才能安全?

夷古国人数众多,大魏这边人数不占优势,十来个锦衣卫分开行动,有的被将军派给了伺机而动的任务,有的被派去了长宁郡主和安和公主身边。安和公主那里有沈宴亲自保护,两位将军放心些。但是长宁郡主这边,一下子就陷入了颓势。

“将军,再发个讯号烟吧!韩将军和他的千人骑兵怎么还没到?”又杀掉一个人,年轻将军满头大汗道,“咱们的人太少,根本杀不出去!公主和郡主的安危也得不到保障啊!”

老将军急道,“知道知道!但已经距离大魏那么远,你也知道,救兵来不了这么快”

所有在场大魏人心中都涌起绝望感。

夷古国的兵力和现在的大魏国,就是千人对百人的差距。这是任何人都弥补不了的,只能咬着牙,想再撑一下,想救兵很快就到但他们都知道,救兵来不了那么快。

老将军喘着气,“所有人掩护公主和郡主,送她们去安全的地方!”所有人中,只有那两位最重要。

但他们知道,夷古国的人更知道。

所有夷古国的将士,根本不跟大部队耗,都去追杀刘泠和秦凝。

刘泠那边即使有沈宴,情况也不容乐观。秦凝这边,更是糟糕。她会武功,有那么多人保护,但想冲杀出去,在兵马下,也根本,没办法。

夷古国将军骑在马上吆喝,“长宁郡主!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跟我们走!”

但是谁都知道,秦凝若落在夷古国人手中,会是什么下场。

万里无风,血腥弥漫。大魏人力不从心。

被围堵在中间的秦凝,在一鞭子解决一个偷袭她的士兵后,喘口气往后站,让一个侍卫上前,护在她面前。她不是神人,沈宴都杀不光的人,她更加做不到。但比起众人的焦灼,秦凝明显镇定很多。

她平日是一个嬉笑怒骂的小姑娘,有点疯,谁都猜不准她的心思。但在这种危急关头,她的镇静,才真正体现出了一个郡主该有的修养,给了身边护着她的将士们无限勇气。

“保护郡主冲出去!”将士们心中都抱着这样的信念。

“有花香。”秦凝忽然抬头,说道。

“”这个时候了郡主你就不要管什么花香不花香了好不好?

但就在这时候,众人随秦凝的目光看去,就见草原的高处,出现了一排排人。就像平地突然出现一样,之前毫无迹象。他们手中武器怪异,有的为刀,有的为剑,有的为鞭。

在众人身后,一个红衣人负手出现,戴着面具,风吹衣袂如飞。

那些人俯眼,看着草原上的这场逐杀。

他们向下奔来。

随着他们的近来,花香越来越浓,靠近他们身边的人,无论是大魏人,还是夷古国人,都倒下一大片。

“屏气!都屏气!他们洒下的花香有毒!”无论是大魏人,还是夷古国人,在这种无差别的毒香中,都紧张万分。

大魏人更加绝望:本来夷古国人就挺难对付的了,现在又来一方难道今晚注定逃不出去吗?

但突然间,他们的眼睛亮了下。因为这群从坡上飞掠下来的人,在经过倒下一大片的人身后,迎见夷古国人,直接横手杀去。碰到大魏人时,迟钝一下,绕了开去。

“将军,他们是帮我们的!”大魏人欢呼,看到了希望。

但是他们的眉头也深深皱起。

因为这群人杀人如切菜,手段残忍,有的直接伸手插入地方胸口,把血淋淋的心挖了出来,有的在对方碰到自己衣角,干脆把他的胳膊卸了下来锦衣卫杀人本就残酷,但比起这群人的狠来,还是万万不如。

但他们确实给大魏兵马带来了喘息的机会。

在众人皆惊中,秦凝笑眯眯,看来人中最后悠然飘下来的红衣面具人。他所到之处,真是一息不存。任何想碰到他的人,都被他随手杀去,扔破烂般丢开。

在所有人的惊诧目光中,他走到了秦凝面前。

秦凝扬扬眉眼。

红衣人跪在她脚下,卸下自己的面具。他伸出手,拉过秦凝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在众人惊吓般的眼神中,他抬起头,露出一张俊脸,冲秦凝笑。

“我之前为别人手中的刀剑,但从现在起,我是你一个人的。”

“此后我将永远跟随你,护你朝朝夜夜,永生永世。”

“我愿倾国为力,求你一点头。”

“我的身心皆为你倾倒,节操也为你而倒。”

等等,“节操也为你而倒”是什么意思?

但红衣男子还在深情无限道,“为了你,我不再无情残忍,我将多情四顾。”

“我对你的深情,足以拉着你一同沉入深渊。”

“我”

秦凝被他的前后反转逗得噗嗤笑,一把伸手推开他,将他推倒在地,“你这个丑样!”

她蹲下身,紧紧抱住他,心满意足——这才是她跟出来的真正目的啊。

第77章 沈宴的妻子

战场上腥风血雨,遍地尸体。千百将士敌对,以杀止杀。虽从高处莫名其妙杀出来一队人马,但只能给大魏国喘息的时间,靠这些人扭转乾坤,却显然是不可能的。

“杀了他们!”一位刚才被削去头盔的夷古国将军满是愤怒,手中长矛指向那个跪在秦凝面前的红衣青年,身下的马带着他,一起冲刷而下。

长矛穿透夜屋,刺向那个红衣人。

红衣人留恋地搂抱着秦凝,对身后的刺矛完全没反应。倒是蹲下身抱他的秦凝颤了一下,惊得站起来。

心爱的姑娘被吓到,红衣人头也不回,手一扬,刺向他的长矛向后飞去,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在对方将军躬身躲避时,直直插入他的额头。矛从前额穿向后脑勺,砰啪,他的头炸开,红红白白的脑浆蹦出,人也从马上跌了下去。看他面色狰狞,恐怕根本没感觉到痛苦,就已经死亡。

这种阴狠的手段,绝非正人君子所为!

无论是大魏这边的,还是夷古国那边的,围在秦凝身边的人,都往后退开了些。

大魏这边的年轻将军疑惑询问老将军,“这个人是谁?真的是帮我们的吗?他这杀人的手法绝非善类。”

老将军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被秦凝搂抱着的男子:和秦凝有关系,穿红衣,戴面具,杀人如麻就凭这么几个字眼,他已经大约猜出来者的身份。忙劝将士,“离他们远些咱们的目标是夷古国,别碰他们!”

士兵们好打发,但年轻将军仍在不解,“不管来人是什么身份,既然和郡主相识,那就应该对咱们大魏没恶意。我这就上前与他攀谈”

“莫去,”老将军连忙拦住他,咳嗽一声,“老夫认得他。”

“谁?”

“魔教教主,原折临。”

“小红!”与老将军那句“原折临”的介绍同时出声的,是秦凝的使唤。秦凝站直身子,捧着跪在她面前的青年的脸,俯眼而望。这般姿态,显然她口中的“小红”,指的就是老将军口中的“原折临”。

“”无数听得秦凝这种称呼的人,都嘴角抽、搐、全身僵硬,年轻将军更是激动得差点从马上跌落下去。他不敢相信问,“她叫他什么?!”

与夷古国战到一处的魔教诸人也嘴角直抽,恨恨别过脸。

只有红衣青年喜滋滋答应,“好阿凝,我在。”

无视周围的厮杀,秦凝低着头看他,伸手擦去他面上的血迹,皱了皱鼻子,“你真是太丑了。”她秀目流转,一手点唇,美眸波光浅浅,瞬间有了主意。她笑眯眯地伸手点过唇膏,手指上的一点鲜红,抹上了青年的脸。

大魏和夷古国的战争继续,只是双方都默契地绕开了秦凝二人。

老将军低着声音,时不时抬头看那个红衣人一眼,跟年轻将军科普,“魔教随心所欲,杀伐心重,不光和武林正道不和,跟咱们朝廷基本也是敌对势力。你知道,为了各方平衡,朝廷一直要扶持武林正道,况且魔教人心性不定,只要给钱给的多,便是皇帝他们也敢杀。一来二去,朝廷自然也就与魔教结了仇。上一任魔教教主在位的时候,朝廷中很有几位有影响力的人,死在魔教手里,当然,这是秘辛,一般不对外公布。有段时间,魔教弄得人心惶惶。若非咱们也成立了锦衣卫的机构,实在不敢但就是锦衣卫,毕竟是朝廷势力,也与魔教那种阴鸷手段不一样的。”

“将军,但臣为官多年,并未听过朝廷和魔教有纠纷啊。而且魔教不是早搬出中原了吗?臣还听说,咱们有些大官,私下跟魔教做生意相处挺愉快的啊。”年轻将军不解。

“这便是原折临的功劳了。”老将军口吻郁闷。

在老将军的口中,原折临乃是奇才。老将军第一次见原折临的时候,他只是魔教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被派来跟朝廷谈判。这种人物,死了都没人管。但只隔了几年,原折临就成了魔教护法。再过几年,他更是软禁前任,自己做了魔教教主。

这位魔教教主,主动领教众退出中原,给教徒定下条条框框的规定。朝廷埋在魔教中的内应曾送回来新的魔教教规,那教规繁琐的,不背一年真背不完。好多教徒过了几年,都还没搞清楚自家的教规有些啥。所以原教主突然杀人的时候,他们只是一脸茫然。次数多了,魔教教徒束手束脚,啥都不敢干了,唯恐教主皮笑肉不笑地突然翻出来一本足以砸死人的书,指着某条教规说你做错了

原教主领导下的魔教,往一条奇葩的路越奔越远。他们做生意,卖情报,主动跟朝廷谈招安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不是一直不知道几年前,长宁郡主跟谁离京的吗?就是原折临。原折临看上咱们长公主府上的长宁郡主,就直接拐走了。”

第一眼就看上,为了得到这位身份尊贵的郡主,他都快把魔教洗白成武林正道了。

秦凝对原折临的心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府不愿意把女儿嫁出去。长公主殿下还好说话,她从不干涉女儿的人生,女儿跟人私奔她都无所谓;但驸马不允许,他绝不许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一个在刀尖滚爬的魔教人跑。秦凝不怕她娘,恰恰怕她爹。爹不许她嫁,她就不嫁了。

为此,原折临与朝廷多方面合作,经济,情报,能卖的就卖。朝廷只要出钱,他不会介意卖点消息。

当日合作谈判开始之日,一位跟魔教联络的大人绝对朝廷占的便宜太多,很不好意思,问他,“原公子,你这么帮着朝廷赚钱,你自己的魔教,就不用养活了吗?我觉得朝廷一直这么占便宜,魔教的人不会愿意的。”

原折临微微一笑,温和道,“这个问题,等我回去魔教后,会转过身,跟朝廷重新讨论制定的。”

“”与会人皆懵了。原折临这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坐在朝廷这边,他就帮朝廷。等他回去执掌魔教,他就帮魔教削朝廷一层皮?是不是放他走了,他就不让我们占魔教便宜了?!

这个蛋疼的众人怒瞪那个提出意见的人:你管人家魔教吃不吃亏?!你是魔教人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由此一件事,可观这位原教主的性情。

但现在,众人厮杀场上,双方战得眼红,却有秦凝怡然地拿唇膏胭脂,蘸在手指间,给跪着的红衣人抹了一脸。在他额头点个红痣,再在两边脸颊涂得红通通的。她往后退一步,观赏片刻,立刻笑得直不起腰。

她捏着他的脸,“简直跟猴屁股似的。”

原折临眉目流光,拿袖子轻轻一挡,原来的俊脸被秦凝画的乱七八糟。他却不以为忤,勾唇遮袖,飞个媚眼过去,“娘子,人家可想你了”

“哐当!”耳力出众的魔教教徒手里的武器差点震得摔下去,羞愤难忍。为什么教主每次碰到郡主,都一点节操都不要?追姑娘难道不应该英朗点,像个男人一样吗?但他们教主在郡主面前,姿态低的,都快把自己埋土里去了。

不管别人如何想,秦凝被恶心得一把推远他的脸,却哈哈笑不停,逗着他,“乖,再叫一声听听。”

“娘子娘子娘子!”红衣人叫得欢畅。

秦凝一把被他抱了起来,他温声,“阿凝,这么多人,看着好烦,我带你出去玩吧。”

秦凝想说,我才不要,我们这边的人正处于弱势,你该帮他们,而不是跟我玩

但她话没说出口,已经被抱着拔地而起。待她回过神,人已经在千里之外。夜间凉风和青草的香气萦绕在她鼻间,她被抱在一个暖得像火炉一样的怀抱中。放眼望去,天大地大,风声猎猎,他紧紧地将她护在胸前。

秦凝搭在原折临衣领上的手颤了颤,一点点收起。在他俯眼而望时,她嫣然一笑,整个人放松地扑向他,搂住他脖颈。她没什么好说的,她爹不让她嫁原折临,她就给他创造条件。他对她那么好,但凡她想要的,他全都给他。

世上有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的这种事,这是原折临带给她的。

【我没见过一个人的时候,但在想象中,我要嫁的人,必须跟我想的一样。他看起来特别爱我,这是一个无休止的过程。后来我见了他,他果然跟我想的一样。那我就算悔婚,就算天下刀子,就算九九八十一难,我也要证明,我和他,天生一对,佳偶天成。】

满世界腥风血雨,他们关起门来,你亲亲我,我亲亲你,不关心别人,却比整个世界都要相爱。

在战场上,被重点保护的两个姑娘之一,秦凝被直接带走,让双方都惊了一跳。对方那武力值,似乎高得离谱却是那些加入战争的魔教中人,他们的教主已经抛弃了他们,他们还得任劳任怨地继续打架杀人。但就算如此,在小小混乱后,夷古国的将士越战越勇,魔教赶来的这十来个人,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且追杀安和公主的人,远比追杀长宁郡主的人多。秦凝的离开,甚至加重了追杀刘泠的兵马数量,那边一下子变得力不从心。这些魔教人本来就是帮教主追姑娘的,姑娘都追走了,他们何必那么尽心尽力呢?

老将军叹气,知道战争转折的关键点,还在那批从玄安关借来的兵马上。他指挥不动魔教中人,只能恭敬请他们过来,问能否拜托他们去接应一下援兵。这个任务,比起现在的情况,更合魔教人的口味,对方痛快答应。

秦凝在前方与她的爱人深情款款,沈宴在后方保护他的心爱姑娘,时不时抬头看天,算援兵的到来时间。按现在的程度,他们根本不可能赢了夷古国人。在打斗中,他也受了一些伤。沈宴沉思,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沈大人!”在沈宴出神时,一把刀从斜后方砍来,正好被奔过来的杨晔领着人接住,替锦衣卫这边缓了危机。

沈宴目中微动。

他将刘泠一把推给杨晔等侍卫,“带她走!”

锦衣卫留下来断后。

是,沈宴武功高强,贴身保护刘泠,却让他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自己的能力。刘泠从帐篷中逃出,追来的人越来越多,堵在他们后面的人密密麻麻,刘泠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

他指给她,“沿着这个方向走,过一处大的包头,过河,再走一段,是一处汉人和牧民交汇的市集。跟那里一个叫彭叔的人联系,他有一个被弃掉的木屋,以前养羊的,现在没人打理,不住人了。”

刘泠抬起头。

血腥味浓重,夜中却突然静了一下。

沈宴将刘泠推出去,没有推成功,他的手没有被松开。

刘泠黑色眼睛看着他,“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的眼睛亮而冷,又静如霜雪,“没什么意思,杨晔带着你去那里,彭叔是锦衣卫的人,那里很安全。你在那边等我。”

刘泠声音凉淡,“你呢?”

“只有杨晔带你走,其他人全部留下,跟我引开追你的人。”沈宴说的很清楚,说话间,又有人偷偷摸摸杀过来,他反手杀掉,果断而坚决。

刘泠有半天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沈宴的背影。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摸了一下,然后说,“立刻走!”

刘泠被他大力送到杨晔身边,杨晔连忙拉住郡主。刘泠回头,深深地看着沈宴。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沈宴沉寂的眼神让她乱糟糟的心绪平静,不再四处奔撞,无力回头。

她的心,在他身上,重重磕了一下。

刘泠抿嘴角,扭头就走,还喝了一声愣住的杨晔,“走!”

半点废话也没有,她已与沈宴完成交替工作。没有刘泠做拖累,沈宴拦在诸人间,出刀如寒冰,血在刀身上开出凛冽的光。

天上的乌云散去,月亮从云后钻了出来,清寒的光辉拂照大地,给大地带去光明,洒了一地碎银般。

在月光中,草原像是一片白色的沙漠,一片白色的海。在草海中,刘泠没有回头,一刻都没有。身后的刀剑声,被她一步步留在后面。她苍白着脸,一步步向未知的前方走去。她低着头,在风中艰难前行,每多走一步,就觉得世界变得安静一分。

这是一条沈宴为她争取的路。

一条不必她去拼力的路,一条绝对安全的路。

他在背后为她厮杀,他会受伤,会流血,会生命垂危,也会没有结果。

他在背后站得笔直,千万人来,他一人可抵,冷冽无情。

刘泠一次也没回头。

她从黑夜走向天明,她抬起头,母亲凄哀的身影一直跟着她。她一遍遍说,“他会受伤,他会死,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就这么走了呢?”

“阿泠,回头去,跟沈宴在一起。就算死,你们也要死在一起。”

“阿泠,你不会想像害死我那样,也害死你的爱人吧?”

“阿泠,回头——”

“闭嘴!”刘泠冷着脸,打破四周的沉静,把一路保护她的杨晔吓了一跳。

周围空无一人,杨晔看到刘泠肃着脸,自言自语般说话,“他让我等他,他说他会来找我。我听他的话。”

她的神情寂静而平和。

回过头,朝霞一点点从黑暗中露出影子,草香如影相随。

刘泠深深地望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她低下头,眼光温柔,深情无限。

她心中如何想,旁人是看不懂的。但无论如何,杨晔没有带一个哭哭啼啼的公主上路。一片黑浓浓的夜色中,他们成功找到了沈宴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彭叔领刘泠去屋中休息。杨晔说去后方看看有没有追上来的人,并查看沈大人那边情形如何。

跟彭叔说了几句话,刘泠便已了然:这个地方,是沈宴早就安排好的。他早就计划让她走,这门和亲,从头到尾,都阴谋重重,肯定会发生意外。

不幸的只是,这个意外掌控的时间发生了错误,脱离了沈宴的掌控,让他们不得不陷入被动。

“公主,这里很舒服,你可以睡一觉。老夫去镇上打听消息,看那边到底如何了。”彭叔是锦衣卫安排在这边的线人,当然无比关心事情的进展。

刘泠应了声,等人出去了,她坐在床上,却并没有睡。她靠着墙,手扣着身下褥子,僵直着脊背等待。天还黑着,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剧烈,从离开沈宴那一刻,就没有平静下来。

她几次走到门口,从门缝中往外看,想等到消息。

她在窗前一次又一次地走过,看月亮挂在天上的位置一点点发生变化,看天上渐有了亮光。

她心情烦躁,想骂人,想打人,想撞得头破血流。

但手碰到门,想到那个挺如剑的背影,她又去说服自己。

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打了几个盹,醒来如激灵,再去看,还是没有人。

她觉得这一晚这样难熬。

忽有一瞬,她听到门板轻微的响声。

刘泠身子僵住,将自己贴在门后,仔细听外面的声音。她专注听,又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那种不安感,却越来越严重。总觉得门后有一个影子,黑色压上来,蠢蠢欲动。

她咬着贝齿,紧张得手脚冻住。尽量让自己呼吸轻微,然后从发上拔下一根簪子,紧握在手中,对准门的方向。

那种轻微的响声再次发出,在寒夜里无比清晰。

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上,但就在刘泠眼皮下,好像外面有一道小风吹进来,里面的锁一下子掉落在地。门开的声音,还没有锁头掉在地上的声音响亮。门被推开,月光照进来,一个人影从外而内。

刘泠却一点也不怕,任何危险的状况,都让她血液活跃,吸引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她每次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让自己更加理智点。

她对自己说:刘泠,不要求死,活下去。

忽的抬手,将手中簪子对进来的人刺下去。

她的手腕刹那间就被一只温凉的手握住,让她抖了一下。

然后她由被抓着的手开始,被拽入一个混着血腥味的怀抱。他一手举高她抓着簪子的手,一手贴着她后脑勺,用很大的力气,将她贴上他怀抱。刘泠头昏脑涨地撞上一个男人的怀抱,对方的胸肌硌着她,她头还轻微弹了一下。

青年的呼吸滚烫,落在她头顶。

他说,“别怕,是我。”

刘泠沉默半晌,“我知道是你。”他一拉住她,她就知道了。

很长的沉默。

沈宴突然开口,“别怕,我没有受重伤。”

“我知道,”刘泠轻声,茫然地依偎在他怀中,“可我还是怕。”

沈宴呼吸略重,突俯身,亲向她眼睛,吻去她眼睫上的水光。

他吻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他说,“有没有好一点?”

刘泠身子抖动,抬起头,看向他。黑暗中的这个人,背着光,她看不太清楚。但这无所谓,她仰起头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了。她颤抖着手,将他的头拉低。一晚上的害怕和忧虑,在这瞬间,终于有了结局。

她和他气息缠绵,快感攀着脊椎,一点点顶上去。

喘息声轻轻重重,互相吞噬。

刘泠被按在门上,沈宴灼热的气息,汗湿的身躯,带着血味的抚摸,都让她全身一点点颤起来,越颤越厉害。她呼吸急促,迫不及待地双手摸到他腰间。她摸到粘稠的液体,顿了一顿,仍摸了上去。

黑暗如一杯酒,在晃动着,摇曳中,终于倾洒出去。

高度紧张后的这对男女,大汗淋漓,反应激烈,敏感至极。

颤抖着,刘泠倾身问他,“疼不疼?要不要包扎伤口?”

沈宴的回答,是俯下身,一个缠绵悱恻、将她吻得天南地北俱忘记的长吻。

身体紧密碰撞,力和美相结合。被一次次撞,头磕在他大手上。他覆着她,两人都心脏跳的剧烈。刘泠的眼睛流下泪,被吻去。她摸他的眼睛,也去亲她。一言不发,却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在这种冲撞中,刘泠的心慢慢静下来。她那无处发泄的惶恐,在身体刺激下,终于从暴风雨中解救而出。她变得平静而充满希望,她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她终于可以闭上眼,安心地睡一觉了。

沈宴平安归来。

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呢?

刘泠睡了很长时间,天已经大亮,她才悠悠转醒。昨夜逃亡赶到的这间房,彻底落在了她眼中。她披散着发,在床上呆呆坐着,在屋中寻找沈宴的踪迹,未果。

心又一下子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