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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是现在,她开始对迟曜产生很多莫名情绪的现在。

  “新的,”迟曜说,“买来没穿过,就洗过一次。你先穿,明天等衣服干了再换回来。”

  末了,他又说,“林折夏,你在想什么。”

  林折夏有点尴尬,她低下头,刷房卡进门:“我什么都没想,我就是有点……嫌弃你。”

  她又补上一句,“是新的就好,不然我真的会很嫌弃。”

  酒店房间是单人间,设施齐全,甚至还有电脑桌。

  她洗过澡,吹完头发,换上了迟曜给她的那件T恤。

  她忽略那点不自在,不断告诉自己:是新的是新的是新的。

  他没穿过。

  所以这件衣服没什么特别的。

  折腾到现在,居然已经快12点了。

  林折夏趴在床上给林荷发消息,跟她汇报自己已经安全到酒店,然后她手指顿了顿,又回到和迟曜的聊天框里。

  她和迟曜的聊天记录停留在火车站那通语音通话上。

  再往上划,是那句“刚醒”。

  十分钟后,她按下802房间的门铃。

  迟曜开门的时候,门才刚开了一道缝,就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女孩子声音清脆又带着点软:“突击检查。”

  “林少过来巡视,看看哪个不听话的人没睡觉。”

  门外的女孩子披着头发,可能因为发质细软的原因,发色天生偏浅一些。眼睛清凌凌的,眼尾略微有些上挑,五官长开后褪去稚嫩,显出几分明媚的少女感。

  只是个子还是不算高。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穿在她身上长度几乎快到膝盖,完全可以当连衣裙穿。

  迟曜别开眼,不再看她:“你这么巡视,睡着了都被你吵醒。”

  林折夏进屋看了眼他的床:“你被子真整齐,一看就根本没睡过,我应该没吵醒你。”

  迟曜:“正要睡。”

  “那你睡,”林折夏在边上的椅子上盘腿坐下,眼睛盯着他,“你睡着了我再走。”

  “……”

  迟曜掀起眼皮,觉得她这个话听着着实离谱:“你又哪根筋不对。”

  林折夏:“我吧,我刚刚在面馆吃太饱,撑的。”

  “……”

  迟曜难得有说不过她的一天。

  他不想她在这继续跟他耗下去,于是随口说:“你走了我就睡。”

  或许是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奔波一天,林折夏也有点头晕脑胀的,所以她下意识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你骗人。等我走了,你不会睡觉的。”

  ……

  气氛在刹那间变得更安静了。

  类似某样东西被说破后,突然陷入戛然无声的状态。

  迟曜喉结动了动,看着她,声音有些缓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睡觉。”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林折夏坦白:“你以前有次,来我家睡觉的时候。我发现你比赛前好像会失眠。”

  “还有昨天,凌晨三点我给你发消息也是故意的,我想看你睡没睡,你差点回我。虽然你只输入了一秒,我还是看到了。”

  林折夏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之后,有点不安地改了个坐姿,她蜷起腿,双手环绕住膝盖:“不过你不要想太多,我会过来主要还是因为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而且我是真的想来看海。”

  ——不是为了你。

  起码,不能让他知道是为了她。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表露,但心底的那个声音是这样告诉她的。

  “顺便,来监督一下你。”

  她强调,“非常顺便,极其顺便的那种。”

  她不太会安慰人,而且她毕竟不处在迟曜的位置上,并不懂那些无法消化的压力,但她想了想,又说:“而且比赛嘛,也不是非要拿名次的。”

  女孩子说话时眼睛亮亮的:“就算你没有拿到名次,你在我心里也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迟曜看着她,一时间没有说话。

  昨天一晚上没睡,他直到出门前都不觉得困。

  他只是觉得很累。

  某根不能松下来的弦一直绷着。

  耳边会有很多声音不断环绕。

  ——你肯定没问题,我一点都不担心。这次队伍里六个人,老师对你最有信心。

  ——哦,竞赛啊,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跟你爸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第一名嘛,给你预订了。我徐庭就拿个第二就行。

  ——……

  甚至再往前,更早的时候。

  ——你一个人在医院,没什么事吧?

  ——你身体不好,肯定不行,我们不想带你。

  ——他整天生病。

  ……

  以前总是被人觉得“不行”,所以他格外要强,把整个人包裹起来,不肯低头不肯示弱,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直到后来所有人都开始默认“你肯定行”。

  他一直到十七岁,似乎没有人对他说过“不行也可以”。

  以及,就算不行,你也是最厉害的。

  但是在火车站,在林折夏意外出现的那一刻,那根弦似乎开始松动。

  然后再转到现在,那根弦仿佛被人很轻地碰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下,却彻底松了下来。

  迟曜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

  一些艰难地,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渐渐控制不住从心底涌上来。

  但他和林折夏之间,不需要说那么多,一些话仿佛能在无声中传递给对方。

  所以他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压了下去。

  他在床边坐下,手撑着酒店柔软的纯白色被子,所有先前强压下的困倦泛上来,他尾音拖长了点,说话时又看向她:“所以,你打算怎么哄我睡觉。”

第36章

  怎么。哄。

  ……

  林折夏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大脑暂时停止了运转。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自己不会睡觉吗, 你长这么大连睡觉都不会?”

  “怎么办。”

  迟曜说, “今天睡不着, 所以不太会。”

  林折夏觉得现在的氛围比刚才还要奇怪。

  北方的夏天应该比较凉快才对,她现在却觉得有点热。

  “你要不躺下, 自己努努力。”

  她顿了顿又说:“或者这样吧,我给你放首助眠BGM,这样你躺在床上, 闭上眼, 房间里还有尊贵的配乐, 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

  迟曜被她这两个馊主意弄笑了。

  少年极不明显地微扯嘴角笑了下:“你就这么哄的。”

  林折夏沉默了一下:“那, 我给你数鸭子?”

  迟曜没有再对她的提议做任何评价,他难得表现出听话的一面,他伸手按了下床头柜边上的开关, 房间里的灯灭了,只剩下微弱的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

  然后林折夏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是迟曜掀开被子上了床。

  黑暗很好地隐匿了彼此之间的情绪。

  就在林折夏清清嗓子准备念“一只鸭子”的时候,床上那人出声道:“不想听鸭子, 数点别的。”

  “那你想听什么?”

  林折夏想了想,“数羊?数……”

  她的例子还没举下去, 被人打断:“数兔子。”

  “……”

  “为什么要数兔子,”林折夏挣扎,“数羊不好吗。”

  然而对面的态度斩钉截铁:“你说呢。”

  “数羊哪里不好了。”

  这回对面“啧”了一声:“这就是你哄睡的态度?”

  不是她不想念, 只是提到兔子, 她就想到小兔子夏夏。

  还有抓娃娃那天,她和他一起抓到的幸运娃娃。

  兔子这个词, 因为这些两人之间的共同经历而变得特别起来。

  特别到,她念出来心跳都会下意识漏一拍:“好吧,数兔子就数兔子。一只兔子。”

  “两只兔子。”

  “三只兔子。”

  女孩子声音刻意放低,怕惊扰他睡觉,轻软地往下念着。

  “十九只兔子。”

  “二十只兔子……”

  迟曜侧躺着,半张脸陷进棉花似的枕头里,头发凌乱地散着。

  透过微弱光线,只能窥见一点削瘦的下巴,往下是线条流畅的脖颈。

  他听着这个声音,睡意渐渐袭来。

  他明明没睡着,却好像陷进了梦里。

  他仿佛听见另一个和现在极相似的声音,穿越漫长的时空忽然再度在耳边响起。

  ——“如果我暂时还没有梦想的话,守护别人的梦想算不算梦想?”

  那时候的林折夏,声线还很稚嫩。

  她为了作文而犯愁,趴在桌上,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人,还给它们排了编号。

  那时候的他正要不屑地说“这算什么梦想”。

  但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趴着的人忽然坐起身,扭头看向他:“那我的梦想,就写守护你的梦想吧。”

  午后阳光很耀眼。

  也点亮了她的眼睛:“反正我现在也没有梦想,我希望你能完成你的梦想,这就是我的梦想啦。”

  ……

  林折夏念了大概十几分钟,听见迟曜放缓的呼吸声,猜测他估计是睡了,于是停下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迟曜?”

  叫完,她等了一会儿,又开口:“迟曜是狗。”

  “不对,迟曜狗都不如。”

  ……

  这两句话说完,呼吸声依旧平缓。

  “真睡着了啊,”林折夏小声说,“明明就很累,还撑着不睡。”

  她点了下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2:30。

  确认迟曜睡着后,她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门口,尽可能放慢动作拧开门,站在门口,她又小声补了一句:“希望你明天比赛顺利。”

  -

  林折夏关注过老徐转发的文章,里面有比赛日程表。

  睡前她确认了一遍比赛入场时间,然后往前推算,定了一个比较稳妥的闹钟。

  她怕迟曜明天万一起不来,她得早点过去叫他。

  迟曜这一觉睡得很沉。

  林折夏打第三通电话的时候他才醒。

  “叫醒服务,”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林折夏在电话里喊,“你该起床了。”

  迟曜那边的声音很杂乱。

  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且很柔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少年不想起来,把脸又埋进枕头更深处的声音。

  果然,下一秒迟曜的声音又哑又闷:“几点了。”

  “八点十五。”

  “挂了,八点二十再叫我。”

  “……”

  林折夏觉得好笑:“你怎么还赖床呢。”

  “那你再睡五分钟,”她最后说,“五分钟后我来敲门。”

  五分钟后,迟曜顶着凌乱的头发给她开门,整个人懒倦地、没睡醒的感觉,林折夏平时周末去他家的时候也经常见他这副样子,但是现在独处一室,或许是地点太陌生,她难得有种拘束感。

  她移开眼:“你们早餐一般是在酒店里吃,还是叫外卖啊?”

  迟曜看起来像个有起床气的人,但还是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拉开洗手间的门说:“外卖。”

  林折夏“哦”了一声:“那我打开外卖软件看看。”

  她逛了一圈后,直接下了个订单。

  和迟曜知道她的口味一样,迟曜这个人吃什么不吃什么,她也不需要问。

  哪怕这个人的口味其实很挑剔。

  下完订单,洗手间的水声也停了。

  迟曜洗漱完拉开门走出来,头发被水打湿了些,蹲下身翻行李箱,又对她说了两个字:“出去。”

  “?”

  “我刚订完,你就赶人,”林折夏控诉,“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

  迟曜手里拎着套校服,不冷不热地说:“我要换衣服。”

  过了会儿,他又补上一句:“你非要在这看,也行。”

  ……

  谁要看啊。

  林折夏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出去了。”

  林折夏出去之后回了房间,顺便等外卖送到再拎着外卖过去,只不过这回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听见房里似乎多了个人,那个人上来就是一句“我去”。

  徐庭惊讶地看着她:“林少?”

  “……”

  林折夏把外卖放下:“看到我,惊讶吗。”

  徐庭:“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在除了迟曜以外的人面前,林折夏基本上都可以保持淡定:“哦,我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有点想不开,特意来海城市准备跳海。”

  徐庭:“……???”

  林折夏:“但是在最后一刻,想活下去的念头战胜了跳海的念头,我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的,我应该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这番话冲击力太大,徐庭小心翼翼地说:“看不出来你……压力这么大。”

  林折夏扫他一眼:“你信了?你这个智商,参加今天的竞赛真的没问题吗。”

  徐庭:“…………”

  林少这个人。

  有时候怎么和迟曜如出一辙地气人?

  徐庭转移话题:“你们都点好外卖了?我也想吃。”

  迟曜也扫他一眼,和林折夏扫他时候的眼神几乎一样:“你没手机吗。”

  “……”

  “我走了,”徐庭起身,“告辞,你们俩不愧是青梅竹马,一致对外的时候杀伤力翻倍。这个房间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吃完饭,等到集合的时间,竞赛队就要在楼下大堂集合。

  参加队伍得提前一小时坐车去竞赛场地。

  从买车票到现在,林折夏都觉得这一天过得很魔幻。

  她回到房间,把落在桌上的身份证装进挎包里,摸到包里还有个被她遗忘了的东西。

  红绳,福袋。

  林折夏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求来的幸运符给他。

  她看了眼时间,离集合只剩不到两分钟,她把福袋攥在手掌心里,想也不想就往外跑。

  穿过酒店长长的回廊。

  穿过回廊上三三两两的路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上,但此刻她没有任何其他念头,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在集合前,找到他。

  她没有时间等电梯,直接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从八楼往下跑。

  一路跑到一楼,站在安全通道口,刚好看到城安的竞赛队伍从电梯走出来。

  老刘带队,他一边带着身后的队员往前走,一边叮嘱说:“等会儿不要紧张啊,正常发挥就行——咱们这次主要的对手,还是涟云一中。”

  一队六个人,穿的都是城安的校服。

  迟曜走在最后。

  少年校服外面披了件衣服,黑色防风衣衣摆垂到手腕位置,可能是昨晚睡觉的原因,头发还是略显凌乱,徐庭走在他前面时不时和他说话,他爱答不理地偶尔赏给他几个字。

  林折夏现在的位置离大堂更近,竞赛队伍穿过长廊需要经过她所在的安全通道,她后背贴着墙,把自己隐藏起来,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把公然把迟曜拦下来。

  脚步声和老刘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过只要准备充分,涟云一中也不足为惧。”

  人一个接一个地经过。

  林折夏躲在门后,在那个穿着黑色防风衣的身影出现的那一秒,果断伸出手,去拽迟曜的手腕。

  迟曜感觉到有股力量在扯着他,他脚步微顿,侧了侧头,看到从安全通道门后伸出来的纤细白净的手。

  知道是谁后,他没有挣扎,近乎顺从地任由她把自己拽进去。

  老刘还在慷慨激昂地说着话,没有人发现队伍末尾少了一个人:“我相信你们,你们也要相信自己!”

  门后隐蔽又狭小的角落里。

  林折夏和迟曜四目相对。

  她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我那个,”林折夏想后退,可后背已经是墙,于是她只能抬起手,把手里的福袋举起来,也借此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东西忘记给你了。”

  福袋很小的一个,连同女孩子拎着福袋的手一起撞进他眼底。

  “你来的那天我和陈琳她们出去玩,顺道给你求的,听说很灵验,能带给人好运。”

  林折夏知道以迟曜的性格可能会嘲她迷信,于是又说:“虽然以你的实力,估计也不需要,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你要不,带着看看有没有用。”

  然而迟曜没说什么,从她手里把福袋接了过去。

  那个红彤彤的福袋在他手里显得更小了。

  “知道了。”

  他接过时说,“给你个面子,勉强带着试试。”

  林折夏无语:“我谢谢你。”

  迟曜还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不客气。”

  说完,气氛又安静下来。

  由于距离过近和逼仄狭小空间带来的异样感又再次向她席卷。

  很快她发现这种异样感,可能还源于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这人太高,周遭气息像是会把人裹住似的,垂着眼看她的时候有股无形地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