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雷霆光柱,蕴含了摧枯拉朽的天地神威,一往无前势不可挡地劈在石台之上,将那白骨蛇妖尽数笼罩其中,惨厉呼号中,石飞沙走骨片碎裂,原本不可一世凶眼滔天的白骨蛇妖,在光辉之下挣扎咆哮,却根本无法阻挡这青云门千年无上真法的可怕力量,全身骨架都开始一一分解断裂,哪怕是它用尽全力催动那奇异的翠绿奇石抵抗,也终究无能为力,在一片刺目绚烂同时带了几分宏大肃杀的光柱中,白骨蛇妖只坚持了一小会后,便惨烈地倒在了光芒深处。

石厅之中,再无丝毫声息,只有那隆隆雷声依然回响着,似乎俯视着人间这些弱小的蝼蚁,璀璨的光辉缓缓黯淡下来,雷声停歇,光柱消失,只有天琊神剑依然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在空中转了回来,无声回鞘。石厅中残存的人们,忍不住都是向那座石台看去,只见原本三层高的巨大石台,当此绝世一剑后,赫然被硬生生从上头摧毁了一半,原本狰狞可怖的白骨蛇妖,此刻已是化作无数白色骨片,颓然飞溅得到处都是。

乱石之中,那块依然闪烁着绿色光芒的翠绿奇石滚到了一旁,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什么太大伤害,但是最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便是原本石台之上的那具黑棺,此刻也是歪歪扭扭地倒在乱石堆中,看去狼狈的很,但奇异的是这棺材居然也没有毁坏,就是棺盖不知被震飞到哪儿去了。

陆雪琪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王宗景便只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欢呼,却是小鼎第一个跳起来笑容满面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那美丽清冷的女子,笑嘻嘻地叫道:“娘亲!”

陆雪琪低头看了小鼎一眼,被她那清澈明亮的目光看住,小鼎登时脑袋就是一缩,偷偷吐了吐舌头,但兀自抱着她不肯撒手,小胖脸上笑呵呵的,还用圆圆的脑袋在她身上磨蹭了几下,眨眨眼睛,又叫了一声:“娘”

陆雪琪脸上神情仍是淡淡的,但目光却已是柔和了许多,伸手过去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脑袋,又抬头看了看这一片地宫凶相,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冷哼了一声,微嗔道:“小小年纪,就会惹麻烦。”

小鼎哈哈一笑,对母亲的责骂丝毫不以为意,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就习惯皮实了,随后转头到处张望,嘴里嘟嚷着:“爹呢,爹呢,他在哪儿?”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石厅的另一侧传来一阵风声,却是那阴沉男子飞身掠起,直接向上方被神剑御雷真诀硬生生劈出的巨大空洞中飞掠而去。白骨蛇妖一死,这地宫中所有的骷髅死物顿时都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尽数倾颓倒地,再无任何生气。不过经此一役,阴沉男子那边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活着的也仅剩三人而已,此刻也是纷纷祭出法宝,随他而去。

这局面早就明白了,那白衣美女这等道行奇高的人一旦出现,即使白骨蛇妖也被她一击毙命,这地宫中就算还有什么宝物,也不是他们能够染指的了。当此之际,自然是先走为上。

看着那四条人影飞走,陆雪琪微微皱眉,似乎迟疑了一下,但终究她并不晓得这些人的身份,所以也就没有出手阻挡。倒是王宗景站在一旁,却发现那阴沉男子起身飞走时,忽然向他这里看了一眼,那目光微微闪烁似有深意,让他心头一阵奇怪,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月光如水,从夜幕苍穹中冷冷照了下来,王宗景抬头看了看头顶,这才看清了头上那个被劈出的大洞,直径约莫有二十余丈之宽,从地表到这地宫石厅的岩石厚度,看着至少也有个十几丈还多,借着月华光辉,可以看到周围那些坚硬的岩石大多变成了焦黑之色,想必是之前雷霆降落,瞬间高温硬生生将这些石头都给融化烧黑的。

这千年名门的无上真法,威力实在是可畏可怖,直令人匪夷所思。

那边厢,小鼎还在东张西望叫嚷着,忽只听“嗖嗖”之声响起,却是从头顶那石洞中掠下七八个身影,都是身着道袍的青云弟子,为首一人王宗景与苏文清都认得,正是时常在青云别院走动的穆怀正,还有柳芸、欧阳剑秋等人也在其中。这些人一入地宫,首先便向四周这片凌乱景象看了一眼,随后纷纷过来对着陆雪琪见礼,穆怀正排在首位,面带了恭谨之色,道:

“陆师叔,您怎么也来了?”

陆雪琪脸色淡然,也没多话,只微微点了点头,穆怀正等人似乎也都知道陆雪琪的性子,行了一礼,便说了下去道:“陆师叔,我们是接到曾师叔的手令赶过来的,听闻此处或有宝物出世,只是过来的时候,还未见到曾师叔,也不知”

“我在这呢。”

忽地一个晴朗声音,从上方传来,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潇洒飘下,正是曾书书。青云众人连忙又是过来相见,曾书书大大咧咧一摆手,道:“免了免了,你们几个赶快看看这周围,仔细查探,莫要再留下什么残余妖孽,免得日后再有祸害。”

穆怀正等人答应一声,当下便分头开始在石厅中查看起来,有人还向远处那些石门处走去,只有穆怀正向王宗景苏文清这里看了一眼,走了过来。

曾书书走到陆雪琪与小鼎身边,笑容满面,张口刚要说话,却被陆雪琪淡淡看了一眼,登时哑口无言,不过幸好他性子机灵,哈哈一笑却是俯身抱起了小鼎,笑道:“小鼎,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顽皮,居然跑到这么凶险的地方来,也不怕你爹娘担心么?”

小鼎看起来与曾书书也是惯熟的,笑嘻嘻道:“叔叔,你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么,给我拿点嘛。”

曾书书大笑,道:“好啊,等你哪天去我那,我就给你。”说完笑着把小鼎放下,然后转身面向陆雪琪,压低了些声音,轻声道,

“他在外面。”

“爹!”小鼎眼睛贼尖,一上来就看到了那站在阴影中的男子。顿时哈哈大笑,张开双臂要扑上去。那男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张小凡,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蹲下圌身子一把将小鼎抱起,爽朗地一笑,双手微微用力将他抛高起来。

小鼎在空中丝毫也不害怕。反而是手舞足蹈地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中,他的身子很快落下又被张小凡稳稳的接住,然后一个提溜,小鼎已然坐在了张小凡的脖子上,威风禀禀。

旁边的大黄“汪汪汪汪"地吠叫起来,小灰则蹲坐在大黄身上,拉这它的狗耳朵咧嘴笑个不停。张小凡逗着小鼎,一路走了过来,那白衣女子依旧安静的站在那儿,温柔地看着父子两人,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如夜色中清丽如雪的花朵。

走到陆雪琪的身边,张小凡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笑了笑,道:“回去吧!”

陆雪琪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好。”

张小凡转身走去,陆雪琪跟在他的身旁,小鼎坐在父亲的脖子上咯咯的笑个不停。在他们身后,大黄则背着小灰懒洋洋地跟着,月光闪动。似也在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恍惚之中,那温和的男子忽然伸出手,轻轻地拉住了陆雪琪的手,陆雪琪微微低下了头,似轻笑,似温柔,一言不发,只是拉紧了他温厚的手掌。

月光中,他们渐渐远去,走向巍峨高耸的青云山。

穆怀正走到王宗景与苏文清面前时,脸色并不算是太好看。王宗景与苏文清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有一些尴尬.当下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过出乎意料地,穆怀正并没有黑着脸将他们训斥一顿。而是皱着眉头将事情的缘由问了一遍。

当听到今晚之事有很大原因是由于小鼎贪玩惹起的时候,就算是这个向来方正严肃的穆师兄,也忍不住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小鬼…"话说到这里,穆怀正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查看过他们两人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么严重的伤害之后,穆怀正便让他们在这里等候一下,待众人将这地宫查探完毕在一同回青云别院。

王宗景与苏文清自然没有什么异圌议一看着穆怀正走开之后,苏文清转眼望了一下这遍地狼藉的石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呼了一声:“咦?”

王宗景与她站在一块,自然听到了苏文清这略带诧异的声音,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苏文清转眼看过来,迟疑了一下,道:好像那神龟门的老头儿不见了。”

王宗景立刻反应过来.转眼看了一圈果然如此。阴沉男子那边能走的人都走了,青云门这里的人都还在,只有神龟门硕果仅存的那老头儿。呃,还有那只背负奇异图案的奇怪神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众人的视线中神秘地消失了。

“这老头,跑的还真快。”王宗景心里嘀咕了一声。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只听到石台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他转头看去,顿时又是一惊,转眼就把这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见在已经被摧毁多半的石台上,乱石崩塌,碎骨遍地。其余的青云弟子都去搜索其他地方了,只有曾书书一人走了过去,在石台上仔细查看起来:他首先盯住了那块翠绿奇石,反复察看了数次后似乎心有所得,微微点头,取出一个大匣子将这石头装了进去。随后他转身回头,目光又落在那具倾倒却没有被毁坏的

黑棺上,走了过去。

黑棺虽倒在乱石之中,但棺体深速隐隐泛红,仍有股肃穆凶意让人不敢靠近,不过修炼到了曾书书这等地步的高人,自然不会畏惧这一点凶煞之意,视若无睹,仍是一路走了过去。只是在他堪堪接近黑棺三尺之外,眼看就要看到黑棺里面时,忽然那黑色的巨棺猛然颤动了一下,竟然有一个声音从黑棺中响了程来。

这一下,石厅之中人人回过头来,包括王宗景、苏文清在内都错愕无比。连曾书书也是面带异色,停下了脚步。片刻之后,忽然只听到一声呻圌吟,那黑棺摇动两下,却见有个人影慢慢爬了出来。但望之神色颓废似乎也是疲倦欲死,整个人摇晃了两下,忽然身子一歪,从黑棺中掉了出来,重重的摔在乱石堆中,看来是昏了过去。

石台下方,王宗景与苏文清同时睁大了眼睛。王宗景失声叫道:“雕泗!”

同时忍不住向上方跑去,但没跑多远,忽然有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拉住了他,是穆正怀正挡在了他的身前,沉声道:“上面有些古怪,你不要上去。”

王宗景怔了一下,点头答应下来,但心中的惊愕之意无以复加,怎么也想不到一直找寻不到的仇雕泗,怎么会出现在那黑棺之中。

穆正怀拦下王宗景之后,自己走上了那个石台,来到曾书书的身边。曾书书向下方王宗景处看了一眼,目光转会前头昏迷不醒的仇雕泗身上,皱起眉头对穆正怀道:“这人是谁?”

穆正怀看了仇雕泗一眼,低声道: “曾师叔,此人是今年参加青云试的一位新人,姓仇,名雕泗他与下边的王宗景、苏文清还有…小鼎,都住在青云别院乙道廿三院中,应该是彼此认识的,或许也是和他们一样,足前来寻找小鼎的。

曾书书缓缓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仇雕泗的鼻息,又查探了一下他体内的经络,片刻后站起身子,道:“他并无什么大碍,你让人扶下去吧!”

穆正怀答应一声,干脆自己走过来抱起了仇雕泗。曾书书眼中光芒闪动,若有所思,目光在昏迷过去的仇雕泗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又慢慢地落到那具沉默肃杀的黑棺之上,默然不语,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纷乱喧嚣的一夜终于在一片静默中过去,当明月西沉星斗坠落,夜幕消退晨曦初起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许多与这一也有过关联或纠缠的人,也纷纷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轨迹中。有的人带了温柔静谧,安静轻眠着;有的人回到了客栈,夙夜难眠,在小小庭院中来回踱步愁容不展;也有的人心怀忧思,又带了几分向往兴奋,静圌坐致天明;还有更多的人则是被这一夜所折腾起来,如一颗石子丢进睡眠荡起涟漪,慢慢的扩张荡漾开去。

远离河阳城百余里外,一处偏僻的小山脚下,有四五颗老松树生在路旁,结成一片绿荫,站在这里,向北眺望.依稀可以望见那一座巍巍青云的雄伟山势。一个面貌阴沉手持金斧的男子,此刻正沉默的站在松树之下,手中拿着一颗碎布,慢慢的擦去了斧刃上兀自滴落的残留血迹,然后随手一掷,将那碎布丢到了茂密的野草丛中。

他慢慢地举起手中的金斧,那法宝上金光闪闪。倒映入他的眼眸,似乎两团金色的火焰,让他的眼睛变得格外深邃。就在这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阴沉男子身子微震,转头看去,随后几乎是在瞬间,他脸上的神态气色竟突然大变,露出了温和笑意,甚至隐约带了一丝献媚之色,与之前那股阴沉气质截然不同,向着前方飘然而来,一身鹅黄衣裳轻纱蒙面的女子行了一礼,道:“副门主,你来了。”

这女子正是昨夜与曾书书展开了一场激战的金瓶儿,此刻只见她微微点头,随即忽然目露异色,向周围看了一眼,道:“夏侯戈,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这被她叫做夏侯戈的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沉痛之色,咬了咬牙,道:属下无能,那地宫之中的妖物十分厉害,并且后来青云门有高手赶到,属下也是死战之后方能逃得生天,至于其他人就…”

金瓶儿脸色微变,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默然片刻,却是轻叹了一声,道:“算了,我事先也未想到,青云门如今的实力竟然仍是如此强悍,也怪不得你。”说着,她转过身子,却远远地眺望着用那片连绵的青山,瞳孔微缩,一双妙圌目明眸中光彩转动,隐约听到她在那面纱之下低声幽幽自语。似在轻声说着什么:“青云,青云…”

站在她身后的夏侯戈,此刻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着金瓶儿的背影,脸上掠过一丝忌惮之色,同时也有一丝复杂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似乎也有些许心思触动,如金瓶儿一样,举目远眺那巍巍青山,怔怔的出神,嘴唇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并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高远的天际飘然洒落,照在高耸入云犹如人间仙境一般的通天峰上。山风习习,似乎还带了几分朝露寒气,从这片殿堂楼宇间吹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