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黄色光芒很快飞到近处,却是在这片小树林外停了下来,片刻后黄色光芒缓缓散去,停驻在离地数尺高的地方,显出一个身材中等相貌英俊的男子出来,看着似保养有方,还不到三十的年轻模样,但眼神锐利身下法宝豪光闪烁,却是无一不说明此人道行也是极高的。

宋煜与罗威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伏于林间阴暗处一动不动。树林之外,那男子脸上不知为何露出狐疑之色,四下眺望,喃喃自语道:“怪事,不就是在这附近么,怎么找不到呢?”

说着又找寻了一会,但看着并没有什么收获,这男子便慢慢飞高了些,驾驭着脚下那柄黄色仙剑飞到离地丈余的地方,举目四望,片刻后忽地眼前一亮,目光落到前方远处夜色中一处隐秘于阴暗中的小丘陵上,似乎发现了什么,顿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身形一动,黄色仙剑上登时豪光闪动,就要向那座小山丘飞过去。

看到此人将要离去,藏身林中的宋煜罗威二人都是在心中暗叫侥幸,谁知就在这时,这一片寂静之极的夜色中,就在他们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树林深处,忽地亮起了一抹淡紫色亮光,在黑暗中陡然而起,化作一片薄而锋锐的三尺光刃,赫然是从下往上向那男子劈了过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紫芒光刃速度极快,几无声息,瞬间便已掠至那黄色仙剑男子的脚下,宋煜罗威登时一颗心都提到喉咙口上,只听这间不容发之际,那男子发出一声满是惊讶之意夹着愤怒的怪叫,整个身子险险向旁边一倒,带了几分狼狈竟是跳开了黄色仙剑,同时也避开了那一道紫色光刃。

密林深处,传来了一声略带意外的低语,似乎是“咦”了一声,但是紫光光刃却是并无停手留情之意,相反的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紫芒微颤,瞬间光芒大盛,从三尺暴涨到一丈有余,几乎是在一刹那间照亮了半个林子,将那清冷月光都挡了回去,林子内外化作了一片紫色。

那男子身子跌落,半空中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又是一变,冷哼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柄黄色仙剑却发出一身龙吟之音,倒飞而去,以闪电之势落在他的手上。这男子手持仙剑更不迟疑,却是法诀紧握先行在身前画了一个太极图案,一道清光登时闪亮起来。

前头紫芒闪烁,这时已然光芒刺眼,整整丈余的紫色光柱忽然发出一声风雷之声,如在这临近地面的地方凭空响了一记惊雷,片刻间如冰块碎裂,光柱化作了无数片锋锐无匹的细小紫晶光锥,仿佛在半空中停驻了片刻后,便以狂风暴雨之态遮天蔽日般冲向那男子。

一时间尖锐破空之声响彻天地,无数紫晶光锥一拥而上,从藏身于地下的宋煜罗威处望去,那半空中的男子几乎像是被紫色怒涛淹没一般,于半空中被紫晶光锥给包围得严严实实,差点就像是一个浑圆的紫色光球,看起来有些诡异也有些滑稽,但他们两人哪里有心情笑出来,这每一道光锥破空而来,都有惊雷锐音,每一束都能致人死命,这便是毫无顾忌下了死手,更不用说能够操控这等匪夷所思的道术的人,那修行绝对是极高的。

眼看那男子才刚脱出一道险厄,转眼又是深陷危局,只是这危急关头,果然还是看出这男子也非常人,那太极图在无数紫晶光锥冲下的一刻,陡然光芒大涨,在男子身前形成一道光幕,纵然那一道道光锥看着锋锐无比,却还是被这太极图给挡了下来。与此同时,黄色剑芒亮了起来,如猛虎咆哮,天龙狂舞,迅疾无比地在他身前身后挥动闪烁,虽只有一柄之数,却如铜墙铁壁当下了无数紫晶光锥的攻击。

只是那紫晶光锥实在是无穷无尽,并且其中蕴含的威力非同小可,那男子虽然于间不容发的紧急关头硬生生撑住了局面,但被动挨打的格局却未动摇,反而是僵持一阵之后,在漫天可怖的紫芒攻击下,无论是太极清光还是那柄黄色仙剑,都有支撑困难的迹象。

那男子显然也察觉到了局面危险,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这一番斗法突如其来,敌人藏身于暗处抢先攻击,自己落后半步便是步步挨打被动,实在郁闷。眼看这局势又趋险恶,男子脸色一寒,忽然发出一声低喝,太极清光巍然不动,身后的黄色仙剑却陡然一顿,片刻后光芒大盛在法力催持之下,竟是亮出了一道宽阔巨刃,于漫天紫芒锋锐光锥的攻击下,忽然斩出,直劈向脚下树林某处。

只是这一番动作虽然威势极大,却立刻带来了危险后果,黄色仙剑发动威势极大的一记攻击,于防守上立刻便露出漏洞,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荆光锥立刻便破空而至,虽然那男子极力抵抗,但仍是无法完全挡下,只听几声沉闷暗响,男子闷哼了一声,肩膀与背部连中了两记重击,登时身子大震,差点便从空中跌落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撑住了。

而下方密林深处,那一记黄色仙剑幻化出的巨刃威力却也是非同小可,以排山倒海之势斩下,还未至树林,便有一排树木被狂风硬生生折断,露出正在不断龟裂的地面,几有开天裂地的大威力,令人望而生畏。在这等搏命道术下,那林中人终于也是无法继续隐身,只听一声冷笑,声音却是清脆,随之一个鹅黄身影从林中纵身飞起,避过了那一记斩杀,同时伸手一挥,漫天攻势已渐渐消竭的紫芒登时都倒飞而去,于空中重新凝结化作一把幽幽紫芒闪烁的短刃,落回在这个鹅黄衣裳女子的手中,吞吐不定,犹如一只剧毒的小蛇一般。

那边厢,与她斗法的男子虽然受创,但看来还能支撑的住,收住黄色仙剑往这里一看,似乎怔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手持仙剑指向这蒙面女子,怒喝道:“原来是你这妖女暗算我!”

“啧啧啧啧…”他口中斥骂的这个妖女显然丝毫没有生气,一双媚意天成的明眸中,仿佛隐隐生辉,一边看着那男子一边笑着摇头,听着口气很是遗憾的样子,道,“我也想不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曾书书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哇呀呀!”曾书书本就恼怒,被这女子讥讽一句,平日里修身养性的功夫登时便不见了,怒气上涌,也顾不得身上伤处,腾空而起,黄色剑芒豪光大声,怒喝道:

“妖女,吃我‘轩辕’一剑!”

他们两人在上方斗法斗得是惊天动地,地下宋煜罗威两人却是差点被被那一剑卷了进去,总算命好就差了那么几丈距离,当下连大气都不敢出,同时宋煜听到他们说话声,心里更是一惊,他来此之前也是对青云门有所了解的,那曾书书便是当今青云五大长老之一,今日一见,果然道行精深无比,只是不知那女子又是何方神圣,竟然还能暗算得了曾书书。

天上地下两番情景截然不同,眼看着一场新的激烈斗法又要拉开序幕时,却没有人注意到,另有一个男子身影,悄然无声地来到了附近,站在一棵树后阴影里,目光炯炯看着天上那两人,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那鹅黄衣裳女子妩媚的双眼,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河阳地宫,巨大石厅下。

无名而诡异的平台下方,神龟门硕果仅存的老头刘承岭只在片刻之间,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神龟呢,神龟呢…”他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眼睛一眼,拼命在这整座大厅里寻找着,包括围着他的这些来历神秘的人,也是纷纷转头看去,只是所有人将这座大厅每一寸地方都看过了数遍,也没看到有一根龟毛,更不用说那么大只的大乌龟了。

一道接一道的目光转了回来,落在刘承岭的身上,每多一人看来,刘承岭便觉得身上的压力重了一分,特别是其中不少人已然目露凶光,好几件法宝凶器看着光芒闪动跃跃欲试的摸样,刘承岭更是欲哭无泪。当最后那个阴沉男子也是面色不善地转头向他看来时,刘承岭差点便瘫软在地了,然而就在此刻,他忽地脑海中闪亮一下,如即将沉溺的人立刻抓圌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大叫道:

“神龟,神龟一定是跑走了,刚才那么乱,说不定它是爬到这旁边哪个门去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一只乌龟能爬得那么快?”

另一人皱起眉头,像是思索片刻,却又不太敢肯定地说:“或许…那只乌龟与普通乌龟不一样么,要不怎么叫神龟?”

站在人群中的阴沉男子脸色微变,但显然此人是极有决断的人物,当机立断,喝道:“分头找,所有的石门都去看看,但不许走远,若有骷髅之类死物不必接战,立刻退回。若是如此还找不到那只什么神龟,”他冷冷地盯着刘承岭,冷笑道,“我就把你丢到那黑棺中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王宗景在通道中本来已经示意众人悄悄退走,谁知还没走几步,石厅中那阴沉男子分头寻找的话语声便传了过来,王宗景心下一沉,赶忙催促苏文清与小鼎快走,谁知忙中圌出错,地上那么大一只乌龟在那慢吞吞爬着,众人慌乱中踩踏过去,苏文清一个不小心踩到龟壳滑了一下,下意识便发出一声轻呼。

这一声轻呼刚一出口,苏文清便知不好,连忙双手掩口盖住,然而动静既生,外头瞬间便有人惊觉,只听一声叱喝,却是立刻有人腾空追赶过来。王宗景大吃一惊,将小鼎往前一推,急道:“快走,快走。”小鼎倒也乖觉,头也不回向前跑去,大黄和小灰则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正想回头看苏文清时,王宗景才一转头,便发现身后不远处的石门入口,赫然已出现了一个身影,竟然就是那一群人中隐隐为首的阴沉男子。他鹰隼般的目光向这里一看,先是看到王宗景等人,显是惊讶了一下,眉头微皱,但随即看到在地上缓慢爬行的那只大乌龟,眼中则是掠过一丝喜色。低喝一声,便是欺身而进。

苏文清正挡在后方,脸色煞白,但此刻并没有就此呆住,尽管知道多半不敌,却仍是咬牙握出法诀,想要施出圌水箭术来,那阴沉男子身子掠得极快,向苏文清这里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手上短斧法宝随意一挥,一道金光便射了出来,直奔苏文清的额头。

这时苏文清已是施法完毕,一泓清凉晶莹的水波已然在身前形成,眼看就要凝成水剑,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金光已然飞到,只听“啵”的一声,水花四溅,这水剑术瞬间就被这道金光击溃消散,化作一场小雨索索落到地面。苏文清失声而呼,然而再想躲避已然不及,眼看金光就要洞穿她的额头,如花一般娇圌媚的少女就此断送了性命。

在这危急关头,忽然一个身影从旁边飞扑过来,正是王宗景。他如今修炼的道行虽然还不如苏文清,但这些年来在那片原始森林中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血腥搏杀,在对敌经验和对危险的感觉上,绝对是要胜过苏文清这世家娇女无数倍。这一场战斗甫一开始,他立刻便断定苏文清必败无疑,几乎是在苏文清动手的同时他便飞奔而来,终于赶在金光射圌到前片刻,险而又险地抱住苏文清的身子滚到一边,避让开了这一记要命的攻击。

那阴沉男子眉头一扬,口中发出“咦”了一声,似乎对王宗景的反应倒有几分惊讶之意,不过他此刻的目标却不在这些两人之上,对付苏文清也不过是随手罢了,一击不中也不追杀,身子一晃却是向通道里飘了过去,对前头奔跑的小鼎也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一下飘到地上那只大乌龟的身旁,只用一只手便捞了起来,随即足尖在地面上随意一点,整个人又飘了回去,飞向石门入口处。

被王宗景扑倒而险险逃过一劫的苏文清惊的是脸色煞白,这种生死只在呼吸间的搏杀,她又哪里经历过,便是刚才这一路对阵骷髅,也没有这片刻之间的惊险,让这位世家少女的身子都有些发软,亏得是王宗景扶住了她。

只是如今王宗景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虽然侥幸将苏文清救了下来,但刚才不过这随意一击,他道行再低也已然看出对方实在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双方对上自己这边断无幸理。但眼看那阴沉男子居然没有追杀,而是捞起那只乌龟倒飞了回去,王宗景哪里还敢怠慢,立刻拉着苏文清就跑,尽管苏文清此刻腿仍是有些发软,但王宗景心急之下,哪里管得了许多,直接便是半拖半抱搂着她向通道深处跑去。

那阴沉男子一到石门入口处,便停下脚步,转身沉声喝道:“神龟在此,你们速速让那老头施法,这里还有几个臭虫,我自行去杀了,马上回来。”说着左手一抖,那硕大的乌龟便被他抛了起来,丢向石厅下方,那地下早有人跃起接住,众人纷纷答应,已经掠起其他洞口的人也是一一掠了回来。

那阴沉男子将手中金斧挥动一下,示意众人赶紧,然后身子一转,又是再度飘进了石门里面。

如此一个拖延,时间并不算长,王宗景苏文清两人道行不高,也不会什么驭剑飞行的道术,虽然着急奔跑,然而很快便听到身后风声大作,显然是敌人追杀而来。

王宗景霍然回头,果然直接一道金光飞驰而来,速度快过自己数倍,他下意识就要撒腿跑开,以他的体魄,实际上能比现在跑得快得多,然而拉扯苏文清,却实在是拖慢了他的脚步。而这时苏文清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像是绝望一般,低声道:“王公子,你自己跑吧,别管我了。”

王宗景心中一震,低头看去,只见苏文清那张清丽如朝露晨花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失望,似要放弃一般。他心头一阵纠结,手臂便是一松,苏文清默然低头,脚下踉跄一下,正欲站直身子时,忽然只觉得身边那男子将自己往前猛力一推,那声音在耳边带了一丝急切温热,似低语如低喝,道:“快走。”

话音未落,苏文清便看到王宗景整个身子霍然转身,却是向后方扑了过去。她瞬间花容失色,那一刻只觉得心头一片空白,只怔怔看着那个背影,连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那阴沉男子看到前方的王宗景忽然转身扑来,也是怔了一下,只是他道行颇高,片刻间便看出这少年虽然身手敏捷,于道法修行上却并无甚出奇之处,当下冷笑一声,身子说停就停,一翻手金斧便劈了下去。

这一劈之下,法宝威力登时便显露出来,整个还算宽敞的通道中登时便是风声大作,一股巨力扑面而来。

王宗景如何不知自己犹如螳圌臂圌挡圌车,然而那一刻看着苏文清的容颜颜色,他却硬是无法独自逃生,在这生死关头,在那沛然力量之前,他整个身躯的肌肉仿佛瞬间都鼓圌胀开来,犹如过往无数次在生死关头浴血厮杀那样,在金斧劈下的那一刻,他竭力一个翻身,竟然是在这瞬间让开了去,只是虽然逃过一劫,那金斧劈下的力道,仍是生生将他的身躯卷起摔了出去。

那阴沉男子又是一怔,这身手敏捷的少年已经算是给他第二次小小的惊讶了,忍不住便多看了他一眼,只是他向来心性冷酷,并无多少情感波动,也就是这样多看一眼而已,转眼之间,面色如铁的他已经再次举起了金斧。

这一刻,忽然前头只听那少女带了一丝绝望,大声喊道:“我们都是青云门下的弟子,你是谁?”

这青云二字一出,阴沉男子登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苏文清竟然也没有独自离开,就那样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泪光,而更远处,本来已经跑远的小鼎却是掉头骂骂咧咧挥舞着拳头又冲了回来,看着小小年纪居然非常有义气,任凭旁边大黄狗“汪汪”直叫也不听。

只是这男子的迟疑不过是在瞬息之间,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复杂之色,向石门之外那石厅处看了一眼,须臾之间却是又下决断,再不理会其他,目光倏忽转到王宗景的身上,手中金斧再度提了起来。

原本像是落荒之犬毫无还手之力的王宗景,突然身子暴起,一个翻滚已然扑到那阴沉男子脚下,这速度之快,几乎便是常人体力的极限,瞬间便接近了阴沉男子身子。

阴沉男子脸色微变,虽然并不怎么将这道行粗浅的少年放在心上,然而他也是多次经历血战的人,心中略有警兆,仍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电光火石间,王宗景已然扑到,但阴沉男子的动作也不慢,让开了尺许,没有被他抱住身子,就在这翻滚间王宗景手一抬,赫然竟是有一点诡异的微蓝出现在他手间,一只断裂的獠牙突然出现,被他抓圌住以搏命之态,刺向那男子身体。

阴沉男子勃然色变,目光只在那獠牙尖端的幽蓝处看了一眼,立刻便腾身而起,向后退去,同时瞳孔微缩,金斧用力一挥,以开山之力狠狠劈了下去。

这一斧,没有全力也至少是他七成道行所在,刚一出手,阴沉男子便是心中一动,似有几分悔意,只是他这种道行挥出法宝之力,绝对可以将王宗景这样的少年碾成肉泥,其力道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这一下变起仓促,阴沉男子为了不让那有些诡异的獠牙近身,这一斧倒是以逼退已经靠近的王宗景为主要目的,力道虽大,却并不算如何难以躲过。谁知王宗景在那巨力轰然而至的一刻,突然眼中掠过一丝近似疯狂的血色,却是低吼一声,如走投无路的妖兽奋然搏命,只是将身子向旁边一靠,却仍然是向前冲去,只扑那阴沉男子。

这一来他半个身子等于就在金斧力道范围之中,一旦挨实便是凶多吉少,不死也要重伤圌残废,但这片刻间已然足够他继续扑前,阴沉男子虽然能够一击得中,自己却有几分可能来不及闪避,被这不要命凶狠之极的少年贴身,被那古怪的獠牙刺中。

在这一刻,阴沉男子面上原有的几分轻视之意早已荡然无存,容色郑重,竟是于瞬间已将这道行粗浅之极的少年,当做了生死大敌一般。眼看那金斧挥下,但那少年竟无丝毫回顾之意,仍是一意凶狠扑来,那份决绝刚勇,直令人动容惊心。阴沉男子双眼圆睁,忽地发出一声怒吼,金斧硬生生停在半空,片刻间倒飞而回,巨力反挫,他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硬生生再度将身子后移了三尺,躲开了王宗景那不顾一切悍勇无匹的一刺。

这几下交手如电光火石,令人眼花缭乱却是遍体生寒,生死只在一线之间,不远处的苏文清只看得惊心动魄,脸色惨白。任谁也想不到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两个人,最后受伤的竟会是那阴沉男子,一时间每个人都是怔住了,只有那阴沉男子面色铁青,虽然口吐鲜血,脸色微白,但身形稍微后退立刻停住,随即金斧挡在身前,再度欺身直进,眼中更无他人,只有王宗景一个身影而已。

这不过瞬息之间,但只见风声如雷,四面八方尽是法宝豪光,金光闪闪,金斧化作无数道炽烈光芒,如山崩如巨涛,汹涌而来,那阴沉男子竟是对着这样一个普通少年全力以赴了。

这动静之大,连岩壁地表都禁受不住开始震动起来,远处的石厅中,一时不少人面露愕然之色,纷纷回头望向那透出隐隐灿烂金光的石门处,心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会让那阴沉男子如此激烈施法。

这等攻势下,王宗景原本勉力扳回的些许局面,瞬间便告瓦解崩溃,在绝对的实力道行面前,他此刻当真便如同一直巨树脚下的蚍蜉一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勉强靠着自己强悍的敏捷闪避两下后,便是被一记金斧残影扫中身子,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坚硬的石壁,随后重重摔了下来。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一刻眼前金星闪耀,天旋地转,一个身影已然再度扑上,远处,传来了苏文清惊呼之声,带了几分惶然哭泣之意,王宗景只觉得喉口一甜,嘴角已然流下鲜血,同时抓着那只獠牙的右手猛地被人一脚踩住,一柄金光灿灿却是杀气腾腾的金斧,瞬间劈到了眼前。

生死,仿佛就在这一刻分开。

第四十章 幽雪

通道之中一片沉寂,苏文清掩口含泪,小鼎也是愕然站住,旁边小灰向那阴沉男子看了一眼,然后悄然向前走了一步,大黄则是狗头微扬,慢慢挡在了小鼎身前。

金色的光芒近在眼前,让王宗景的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冰冷的法宝气息从金斧上传了过来,咫尺之隔的肌肤仿佛都像是被锋锐的针圌刺了一般,隐隐作痛。那一刻,王宗景真的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一样,如坠冰窖。

只是那金斧落下时虽然带着凶狠杀意,但就在堪堪砍到他额头上时,金光一颤,却是在距离王宗景头颅不过数寸之外的地方,硬生生地停顿住了。那阴沉男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僵硬模样,但看着性命操于己手的这个少年,眼中不知为何,又再次掠过一丝奇特而复杂的光芒。

王宗景额角冷汗,一丝丝渗了出来,尽管意外那阴沉男人没有立刻痛下杀手,但金斧也没有离去,就贴着自己头颅边,仍是随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自己的性命。而站在旁边稍远处的苏文清小鼎则是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做出什么刺圌激这阴沉男子的事让他立刻出手。

在这片略显诡异的静默中,一直显得很有决断的阴沉男子似乎第一次有些犹豫不决,他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其他人,而是只盯着王宗景,看得王宗景心中都有些发毛起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阴沉男人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但是他眼中那抹复杂的眼色,却是一直没有消退过。

就这样有些奇怪的僵持突然出现,通道中因为那阴沉男子的古怪而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忽然外头大石厅中传来了一阵骚圌动声,夹着几个欢喜笑声,随即有人大声道:

“开了,开了。”

阴沉男子脸色一变,随即冷哼了一声,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岩壁旁的王宗景,忽然起身收起金斧,一言不发地掠身而起,竟是就这样飘出了石门,向石厅中的那个石台飞掠而去了。

王宗景眼角跳了一下,慢慢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然而随即便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才发现自己或许是因为刚才面临生死关头太过紧张,整个人绷得太紧,此刻竟有种虚脱的感觉。而一旁的苏文清与小鼎在最初的惊愕过后,此刻却是大喜过望地冲了过来,连忙扶住了王宗景。

苏文清颇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扶着王宗景的手臂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倒是王宗景定了定身之后,却是最先反应了过来,一拉小鼎和苏文清,低声道:“别管那么多了,快走,快走。”

苏文清立刻反应过来,重重点头,当下谁也不敢怠慢,都是发足向通道来路狂奔而去。

大厅之中,石台之上,当阴沉男子飞掠而回时,只见众人在石台前围成一圈,那个神龟门硕果仅存的刘承岭站在最前面,而那只号称“神龟”的大乌龟则不知何时爬到了石台边缘,在刘承岭不断轻声地催促下,慢慢向前爬去。

说也奇怪,当这只神龟靠近流淌在石台前那条小小血河时,它龟壳上的那一幅隐晦的图案居然缓缓清晰起来,在一片静默和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那隐约变换成一个铃铛之像,同时,这座大厅里突然仿佛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悠远清脆的风铃之音,回荡在众人耳边,可是当真去聆听时,却又发现根本就没有这样奇异的声音。

伴随着这奇异而若隐若现的清脆铃圌声,那条血河里的血水似乎受到了什么刺圌激,突然开始波动起来,从最初的平缓开始荡起了水波,浪头从小到大,很快就变成了波涛汹涌,随着神龟继续向前,慢慢爬到了血河之中,血河里的血水忽然一阵喧嚣,赫然是迅速向两边倒退而去,露出了一条通向石台的道路。

同时,笼罩在整座石台上的血腥之气,登时也为之低落不少。

刘承岭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子,而周围众人也是面露喜色,这个时候那个阴沉男子已经回来站到人群中,旁边数人都是低头见礼,其中一人低声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最后向王宗景等人前头置身的那处石门看了一眼,道:

“尊者,刚才你过去那里…”

阴沉男子面无表情,目光只是看着前头石台上,淡淡地道:“解决了。”

旁边的人显然平日颇为敬畏这位他成为尊者的男子,当下也没多问,让开了一个身位,以便他走上前去。阴沉男子走到人群前头,站到刘承岭边上,向那石台瞄了一眼,只见这个时候血河中的血水似乎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逼圌迫着不停倒退,最后更是逆行向上,沿着石台边缘的血槽倒灌而回,渐渐都汇聚到石台最高处的那具黑棺中。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淡了很多,众人看着这幅诡异的景象,一个个都是面色古怪,这些人中也多有见多识广的人物,但似这样的场面还真都是第一次看见。

眼见所有的鲜血都被圌逼到那黑棺之上,让那黑棺原本深邃的黑色外表突然呈现出一大片鲜艳的红色,站在刘承岭旁边男的阴沉男子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同时目光落到石台一二层上那些外貌凶猛的兵俑身上。

刘承岭老头踏上一步,轻轻拍了一下神龟的龟壳,那只大乌龟随即停下了向前爬行的脚步,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刘承岭从腰间一个包裹里拿出一株药草,递道神龟的嘴边,大乌龟一口咬住,卷回嘴里,开始慢悠悠地咀嚼起来。这药草拿出之后,散发出一股药香气息,看来并非是普通草料,而是可以入药炼丹的某种灵草。

或许是刚才破去血阵立了功劳,阴沉男子看向刘承岭的目光便温和了许多,没有立刻追问他,而是在他喂食完神龟之后,对刘承岭道:“这些兵俑有没有问题?”

刘承岭转头仔细看了一阵,迟疑了片刻,苦笑道:“这个不算风水阵势,小老儿当真不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