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怪兽虽然凶恶,也只是相对常人而言,对出身魔教合欢派的金瓶儿来说,还不难对付,所以一路上她还算轻松,只是这里无处不在的毒物瘴气,却令她每日里提心吊胆,一刻都不敢放松。

而她远远追踪的巫妖,看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追踪他前来十万大山之中,所以到现在为止,金瓶儿还没有把他跟丢,只是巫妖身边那条恶龙,却实在令金瓶儿头疼。无论她如何隐匿身形,但稍一接近巫妖,那感觉敏锐之极的恶龙几乎都会有警惕之意,几番下来,金瓶儿便再也不敢接近巫妖了。

如今,金瓶儿凭藉着合欢派中秘传的追踪之术,远远追着巫妖,而自从他们先后进入黑森林中之后,三日间巫妖竟然从来也没有休息过,一直以同样的速度在林中穿梭行进着。

金瓶儿道行颇深,三日不休对她来说,也还撑的住,但无论如何也会感觉稍有睏倦,而前方那个巫妖几乎不似人一般,一直以这般相同速度行走着。

黑森林中闪烁的磷火,像是黑暗中明灭不定的幽光,又似冥冥中沉默的眼眸,注视着这个闯入的女子。

忽地,黑暗中一声咆哮,一只猪头熊身的怪兽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扑向金瓶儿,金瓶儿眉头一皱,身体飞起,素手在半空刷地挥下,一道灿烂紫芒在黑暗中一闪再闪。

紫芒刃!

怪兽冲过金瓶儿刚才站立的地方,又冲出好几步远,忽地发出一声怪异长嚎,整个身子同时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这只怪兽从身子中间分为两片,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之后,就此静止不动。

流出的鲜血,在黑森林中磷火微光的照耀下,渐渐渗入土地,化为深深颜色。

还不等金瓶儿落下地来,前方黑暗之中,忽地爆发出无数野兽嘶吼,瞬间原本的平静被打破,如百兽啸天,黑暗中此起彼伏,片刻间从那些闪烁的磷火背后,逐渐出现了一双双、一对对或大或小的闪动着凶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金瓶儿深深呼吸,脸色似也白了几分。

随着一声长长嚎叫,突然如巨川轰然而下,奔腾的脚步刺破黑暗的寂静呼啸而来,逐渐蔓延,将金瓶儿包围在中间。

“吼…”

那一个瞬间,无数的怪兽从黑暗中冲出,扑向那个单薄的身体。

金瓶儿身影飘动,在铺天盖地而来的兽群中左躲右闪,同时手间紫芒闪烁,每一次的挥舞,都有怪兽嚎叫着死去。只是这突然而来的兽群怪兽实在太多,片刻之间就将偌大一点地方挤的水泄不通,金瓶儿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到了最后,她已经是在各种奇异野兽的背上飞舞腾挪。

不过一会工夫,死在金瓶儿紫芒刃下的怪兽已经超过了二十头,但金瓶儿脚下裤腿,也被怪兽撕裂了几道口子出来。而远方黑暗中,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怪兽正涌出来,真不知道这个黑森林中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的怪兽。

金瓶儿一抿嘴,知道不能与这些凶物纠缠,右足伸下在一只虎头豹身的怪兽背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向上飞去。

本来按金瓶儿的意思,是不愿意飞出黑森林之上的,一来如此不免暴露目标,而且森林上方似乎还有毒瘴的存在;二来也是更重要的,就是飞离黑森林后,再要追踪前方的巫妖,不免难上加难。

只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身子直直飞起,地面上那些怪兽虽然凶恶,但看来还没有会飞天的,无数怪兽挤在地面咆哮怒吼,狰狞之极,委实可怖。

就在金瓶儿将要飞到高大树木顶端的时候,忽的一声异响,原本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树木,突然全部活过来了一般,黑影幢幢间,无数道黑色阴影从上往下直扑下来,其间更夹杂着浓重腥气,只怕还有剧毒。

金瓶儿虽惊不乱,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为之一顿,紫芒闪处,在头顶登时出现了一片紫色光环,片刻之后,那些黑色阴影凌空打下,碰到这紫色光芒,只听得迸裂之声不绝于耳,瞬间有十几道黑影碎裂开去,四散分飞,远远看着,正是黑色的树枝,只是在半空之中飞溅的还有腥臭之极的黑汁。

金瓶儿虽然将这从天而降的怪树挡了一挡,但身子却仍是被打了下去,地面无数怪兽登时兴奋起来,纷纷咆哮嘶吼,有不少更是奋力跳了起来,向金瓶儿落下的身子扑去。

金瓶儿脸色苍白,素手连挥,紫芒大盛,刹那间从头顶移到身下,在她身子落地之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咄咄”声音已经不住响起,紫芒范围之内,十几头怪兽躯体轰然而碎,鲜血四溅,连金瓶儿身上也染红了一大片。

只是这血腥气味,却彷彿更刺激了周围那些怪兽,转眼间就有无数其他怪兽又扑了上来。金瓶儿额头已然见汗,更不迟疑,紫芒刃挥舞间挡住一批怪兽,身子用力飘起,全力向前方冲去。

此时此刻,金瓶儿处境实是险到了极点,下有无数凶恶猛兽追击,上有无穷无尽的怪树拦截,她上下不得,只得全力在树林中间向前飞去。

黑森林中,此刻早已到处都是怪物的嘶吼声音,远远回荡,黑风呼啸,一派人间地狱。

躲开了跳到半空扑来的野兽利爪,金瓶儿一刀将整整一株挡住去路的黑树从中砍断,从中飞过。而前方出现的,竟是更多的怪兽和无穷无尽彷彿妖魔一般的黑树…

就这般搏斗着向前奔逃,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金瓶儿感觉已经渐渐力不从心的时刻,忽地原本一片昏暗的前方,竟然透露出一丝光亮。

金瓶儿大喜过望,精神大震,紫芒刃光芒爆起,将一头从地面扑上的巨大灰狼一刀劈了下去,整个人全力向那里飞去。

阴影舞动,如妖魔咆哮,无数道黑树从半空上压了下来,金瓶儿被紫芒簇拥包围,一路上见兽杀兽,遇树砍树,直杀的是血肉横飞,鬼哭狼嚎,硬生生被她从这诡异莫测的黑森林中,直杀了一条通道出来。在她身后,到处是残枝兽屍,鲜血黑汁,漫天飞溅。

当她冲出那片黑森林的时候,这个原本妩媚动人的女子,竟然全身上下尽是血污,如血人一般,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只是,当她看清周围的环境时,喘着粗气的她,脸色却更是为之一变。她所处身的,赫然是一个悬崖,只是黑森林裸露在外的一块巨大岩石,在岩石之下,云雾飘荡,天际光亮照过,彷彿有奇异的彩光流动。

金瓶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些彩色云雾正是最毒的瘴气,中人立死。而此刻,她背后的黑色森林之中,无数怪兽的吼叫声音再度响起,就在她的身后。

金瓶儿牙关一咬,握着紫芒刃的手又紧了紧,刷地回身,却只觉得头上嗡的一声轰鸣,几乎站立不住,连身子也摇晃了几下。这些日子以来,她本就没有怎么好好歇息,今日更是对着无数凶恶异兽和妖树,纵是铁人也要吃力万分。

她心中大吃一惊,电光石火间不自禁地掠过“难道我竟然要死在这里”这个念头,不由得也有些暗自后悔,不该在发现巫妖和上官策之间神秘的关系后,冒险追了进来。只是下一刻,她突然发现,那些怪物虽然还在嘶吼咆哮,甚至站在她的位置,隐约还可以看到有怪兽在黑暗的森林中扑腾跳跃,愤怒之极,但不知为了什么,那些怪兽竟然一只都没有走出黑森林来。

也许,牠们本是不存在这个世间的异物,所以只能在那片诡异森林中生活吧…

这个发现,让金瓶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而且在光亮之下,那些黑色的妖树似乎也凝固了一般,再也没有对她有什么攻击动作。

站在岩石之上,感觉到身后悬崖间吹来了带着隐约臭气的山风,金瓶儿身子一软,险险就坐了下来。

风吹动了她的衣裳,这才发现周身遍布着肮髒的兽血,无论如何,金瓶儿终究是个女子,这个发现让她一阵噁心,连忙低头整理。

突然,黑森林之中,一声巨吼轰然而起,瞬间将无数咆哮的怪兽声音都压了下去。还不等金瓶儿抬头查看,一片巨大的黑影从黑森林中奋然跃出,向她扑来。

金瓶儿只觉得整个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自己被那个黑影笼罩其中,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将紫芒刃挡在头顶。紫芒刃紫光才刚刚泛起,黑影已然扑到,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金瓶儿的身子整个被打的飞了出去,人在半空,已经看到她口中喷出鲜血。

只见她身子在空中翻腾,几下之后,已经飞出了脚下岩块,落了下去,山风呼啸,转眼间就看不见她的影子。

“吼!”

带着低低的吼叫,那黑影落到地上,赫然是巫妖身旁的那条恶龙,此刻只见牠张着血盆大口,一双凶目扫射四方,而黑森林中那些怪兽似乎极为惧怕这只恶龙,这时再也没有什么动静发出,竟然是全部都悄悄跑了。

黑影晃动,一身黑衣的巫妖从黑森林中缓缓飘了出来,越过恶龙的身边,来到悬崖边上,体形硕大的恶龙缓缓跟在他的身边。

巫妖探身,向悬崖下边望去,只见那片彩色状云雾中隐隐荡起波纹,显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他回过头,微微点头,轻轻拍了拍恶龙的身体。

恶龙低吼。

巫妖发出冷冷笑声,头也不回,飘进了黑森林中,恶龙刚要跟上去,忽地又停住脚步,向悬崖方向看了一眼,但那里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恶龙一双凶眼目光炯炯,停了一会,终于掉转脑袋,跟着主人方向跑了过去。黑森林中“嗦嗦”声音响起,随即渐渐低沉,直到消失。

山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细微尘土,掩盖去残存的一点血迹,彷彿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

许久之后,忽的一声低响,悬崖边紫芒闪过,一道人影从岩石下方翻了上来,正是金瓶儿。

她人一落地,立刻大口喘气,原本雪白如玉的脸庞,嘴角上挂着殷红血丝,显然受创不轻。右手边,紫芒渐渐收缩,回到她的衣袖里边。而她的目光,却向自己左手望去,不知什么时候,她左手边突然多了一把形状奇怪的刀,刀背做锯齿形状,刀形古拙,粗短的刀身泛着森冷光芒,清晰可见地刻着两个字──

杀生!

金瓶儿缓缓抬头,向巫妖和恶龙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黑森林中,一片沉静。她凝望许久,彷彿思考着什么,半晌过后,她的目光又回到手上那柄奇怪的刀上。

她的眼中,似有奇异的光芒悄悄转动,山风吹过,隐约听到她轻轻的自言自语声音。

“杀生和尚么…”

第十三集第九章诀别

七里峒,苗族祭坛。

新的一天,彷佛连照在祭坛平台上的阳光,感觉起来似也有一种崭新的味道。鬼厉和小白站在半山上祭坛前的平台上,望著山下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

到处可见的残垣断壁间,苗人百姓进进出出,从高处看下去,他们就像为了自己家园忙碌的蚂蚁。

小白叹了口气,转头对站在身旁的鬼厉道:「你可想好了,十万大山里的怪物,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鬼厉神色不变,道:「我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小白耸了耸肩膀,微微苦笑摇头,正在这时,旁边一阵「吱吱」怪叫,二人转头去看,却是小灰跑了过来,只是跑的姿势有些古怪。

片刻之后,二人目光不期然同时落到猴子的双手上,小灰一手一个,两边都拎著一个大大的袋子,正是苗人用来盛酒的大酒袋。

鬼厉怔了半晌,慢慢转头向小白看去,小白苦笑道:「你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小灰很快跑到近处,看它神情,与主人和小白心思重重的样子截然不同,显然大是兴奋,直笑的合不拢嘴,隐隐酒香,从它手中那两个大酒袋中散发出来。那两个酒袋鼓胀胀的,看来是装满了苗族烈酒,与前几天斗酒时只残留了一小袋大不一样。

昨日在鬼厉、小白与大巫师细细商谈的时候,猴子小灰待在那阴森森的祭坛中实在无聊,猴性活泼,如何能够忍耐得住,便悄悄溜了出来。而鬼厉那时候心思重重,又惊又喜,竟然也没发觉小灰溜走。

小灰不知不觉想起那日喝的美酒,酒瘾大动,便溜到山下七里峒去了。激战过后,苗人家园破碎,正是忙乱时候,再加上小灰看去不过是一只灰毛猴子,如何会有人注意,几番搜索之下,趁著混乱,居然被猴子在废墟中找到了两大袋还未开封的烈酒。

昨天一个晚上,也不知道小灰把这两大袋酒藏在什么隐秘地方了,今日一早,看到就要动身离开的时候,猴子这才跑出去将这两大袋酒拖了回来,显然打算这一路上好好品尝了。

只是此刻看到主人鬼厉和小白脸色都有些古怪,小灰有些疑惑,猴目睁开看这二人,过了片刻之后,小白掩嘴轻笑,对鬼厉道:「算了,你答应了苗人这么一件大事,就算拿…呃,拿他们两袋酒,也不算什么!」

话未说完,她自己倒先笑了起来,鬼厉摇头,慢慢转过身去,只剩下小灰瞪著猴眼,看看小白,又看看鬼厉,放下一只酒袋,空出一只手抓了抓脑袋,颇有些迷惑的样子。

祭坛深处,苗族族长图麻骨与大巫师相对而坐,周围更无他人。

图麻骨沉默许久,大巫师也没有说话,空气中飘荡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氛。终于,图麻骨脸色变化,似乎终于忍不住,道:「大巫师,你伤的这么重,为何一定还要跟这两个中土人走?」

大巫师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了。」

图麻骨恨恨道:「黎族抢了我们圣器,我们豁出性命也要夺了回来,何必再去求外人相助?」

大巫师摇头道:「你错了。」

图麻骨一怔,道:「什么?」

大巫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若真是黎族抢了我们圣器,我也不用如此担心,怕只怕…唉!」

图麻骨不解,道:「大巫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巫师道:「你还记得我们苗族代代相传的那个兽妖传说么?」

图麻骨脸色大变,惊道:「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大巫师苦笑一声,道:「本来就是真的,当年玲珑娘娘牺牲自己将兽妖封在镇魔洞中,遗命后人绝不可让五件兽妖圣器同时回归镇魔洞。但时至今日,五件圣器已然全部丢失,只怕真的就是兽妖复生之徵兆了。」

图麻骨脸上神情变幻,他身为苗族族长,自然知道那个传说的分量,但过了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道:「大巫师,如此情况下,你更不能离开这里才对,万一…有你在,我们族人也安心一点。」

大巫师默默摇头,道:「我这条老命,最多不过再有三十日的阳寿了。」

图麻骨身子一震。

大巫师叹息道:「其实我又何尝愿意离开,我这一去,只怕就是要客死异乡。但如今南疆五族各自分裂,人才俱都凋零,万一我所料不错,只怕无人可以应付危局。那个中土年轻人虽然岁数不大,但身怀异术,身边那根黑棒,煞气之重,邪气之大,实乃我生平仅见。不过最重要的,却是…」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图麻骨,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最重要的,却是号称万火之精的『玄火鉴』,就在他的身上。」

图麻骨大惊,道:「什么,这东西不是在焚香…」

大巫师以目示之,图麻骨会意,住口不言,但眼中惊讶之色,却是有增无减。

大巫师缓缓道:「当日他第一次与我见面时候,我身后犬神石像即有异兆,圣火更有警示,而两件兽妖圣器黑杖和骨玉俱都不安,若非当年镇压兽妖之无上圣物『玄火鉴』,更无他物。至于这圣物怎么会从焚香谷中流失出来,我就不知道了。」

图麻骨沉默不语。

大巫师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其后我在说话间,故意将玄火鉴的来历说出,那二人果然吃惊愕然。特别是说到『八凶玄火法阵』时候,他二人更是脸色大变,想来他们必然与这法宝法阵有紧密关系。」

图麻骨长长的出了口气,显然这些话都是他原先决然没有想到的。

大巫师淡淡道:「你也知道,我们苗族历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只有这玄火鉴和八凶玄火法阵才能镇压兽妖,如今先不说玄火鉴不在我们手上,就是我们从那年轻人手中抢了过来,只怕也无人可以驱动,而且还有那诡异莫测的八凶玄火法阵,更加无人知晓。所以,在这等情势下,那年轻人实已是我们南疆众生的唯一指望,我就算客死他乡,也是要跟他前去,只希望在临死之前,能救他那朋友一命,盼他看在这点情分上,他日相助我苗族上下。」

图麻骨嘴唇微微颤抖,年老的脸庞上皱纹深深,不知不觉间,悄悄渗出了一点泪珠。他对著大巫师,慢慢伏下了身子,把头贴在冰冷的地面。

大巫师笑了笑,神色也有几分凄凉,道:「我走之后,你们也不必挂念了,若那年轻人有心,想来会将我的尸骨送回故乡。这里的事,就全靠你了。」

图麻骨没有抬头,低著声音,微带哽咽,道:「大巫师,你放心就是。」

大巫师悠悠道:「我这一去,也就是个死,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但你在南疆,来日波凶浪急,其他四族不知天高地厚,看我苗族失势,只怕难免落井下石;而十万大山之中,兽妖随时可能复活,浩劫将临,你肩负重担,自己也要多保重。」

图麻骨咬著牙,答应了一声。

大巫师慢慢站起身,向周围望了一眼,忽然又道:「若将来真的情势危急,虽然这七里峒乃是我们苗族世代居住的地方,但也并非不可舍弃,只要人在,将来就有希望。」

图麻骨面色又苍白了几分,慢慢道:「是。」

大巫师长叹一声,缓缓向外走去。

当那个佝偻的身影,在图麻骨的搀扶下,身后跟著鬼厉和小白,从山腰祭坛上走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但随著脚步声,已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在七里峒街道上的大巫师的身影,终于被苗人注意到了,随著一声声带著惊喜的呼喊,越来越多的苗人丢下手中的工作聚集过来。

大巫师微笑著,不住向周围的苗人挥手,但却始终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向著七里峒的出口走去。

终于,苗人渐渐感觉到了不对,人群之中,开始有人大声用苗语呼喊,鬼厉与小白虽然听不大懂,但想来也知道苗人呼喊的是什么。

大巫师的脸色似也有些凄凉,布满沧桑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分明是一种悲伤。

只是他依旧沉默。

只是挥手。

慢慢走远。

图麻骨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人群前端,默默地凝望著那个佝偻的背影。

人群中惊呼哭叫声音此刻已然响成一片,许多人惊慌失措,更多的人已经向著那个渐行渐远的老人跪了下来。

走在大巫师身后的鬼厉,默默向那个老人看去,赫然发现,那个苍老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泪水横流。

终于,走到了通往山谷外面的那条通道,背后的哭声已经响彻整个山谷。

老人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忽然,他猛的回过身来,再一次的,眺望这片土地,这片山谷,这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