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那个男人对她说“嫁给我吧”。她害羞地低下了头,一秒钟后,她狠狠地抱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答应了他。她以为她能永远抱住那个男人,只是后来她才知道,永远没有女人能抱得住那个男人。

那年秋天,那个男人对她说“嫁给我吧”。他们第二个月就结婚了,只是自那以后,“那年秋天”就成了她记忆里唯一的“那年秋天”。

第二十六章老张

老张,听到这个名字你会想起谁?楼下修自行车的师傅叫老张,小区快餐店送外卖的师傅叫老张,报摊卖报纸的老伯,说不定也叫老张。这世上叫老张的人实在太多了,也实在太普通了,但金融街的这个老张,一点也不普通。

老张事实上并不老,也就三十出头,比小徐哥还年轻一些,但他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已经有十年了。他现在是金融街上鼎点投资公司的总裁。他还是个特别低调的人,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寻找投资机会上,甚至都很少说话。这几年鼎点投资在金融街上显赫的投资成绩,多亏了有这么一位低调的工作狂总裁。

老张虽然为人低调,可是他却有个金融街上为人最不低调的朋友,小徐哥。老张和小徐哥私交甚笃。男人与男人间,有两种关系很容易成为好朋友,一种是战友,一种是嫖友。

一间办公室里,办公桌上放着五六台电脑,屏幕上有些是股票走势图,有些是期货的,有些是不断自动刷新的新闻页面,还有房地产开发的布置图。

对于一位优秀的投资公司总裁来说,不管是股票、期货,还是房地产,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应该在第一时间发现,并挖掘出来。这些电脑前面坐着一个皮肤偏黑的三十来岁的男人,正专注地看着这些电脑。他就是鼎点投资的老张。

电话响了,老张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前台接待员的声音:“张总,有人找您。”

老张道:“谁?”

前台道:“他不肯说,他只说您会见他的。”

老张随口道:“让他等到下班吧。”

十秒钟后,老张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号码,不由皱了皱眉头,接起手机,手机里立刻传来小徐哥的声音:“好你个老张,总裁的架子可真不小,连我也要等你下班才肯见?”

老张苦笑道:“你就算半夜要来,我也不敢不见你。”

不一会儿,小徐哥就走进了老张的办公室。

一走进老张的办公室,小徐哥就往沙发上一坐,道:“老张,哦不,应该叫你张总才对了,几个月不见,现在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第一投资新总裁了?”

老张道:“几个月不见,你这挖苦人的作风一点也没有变。”

小徐哥道:“好吧,不浪费张总的宝贵时间了,我们谈正事吧。”

老张道:“难得你也会谈正事,好吧,你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徐哥道:“你记不记得两年前,三峡工程蓄水时,你们鼎点投资在上游县城里有几块很大的地,后来赚了将近一个亿的工程拆迁补助?”

老张道:“当时是你找到这个投资机会告诉我的,你们宁波基金也赚了不少钱。”

小徐哥道:“当时这块蛋糕很大,我们宁波基金也吃不完这么多,所以我看我们朋友一场,就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送给你了。”

老张道:“你是不是又把你自己的薪资和奖金用完了,跑到我这儿来借钱了?”

小徐哥不满地道:“你何必加个‘又’字,我不过是去年向你借过一次二十万应应急,一个月后就还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刚认识你时,我还以为你以后一定能成为金融街的大亨级人物,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小气,能成什么大事!”

老张无奈地笑道:“谁都知道徐总您是金融街的元老级人物,手中做过的经典投资案例多得都能让人当教科书来读了,以后您来借钱,我二话不说,行了吧?”

小徐哥道:“你真当我今天来是借钱的?”

老张道:“难道你不是来借钱的?”

小徐哥道:“你还真以为我没钱?”

老张笑着道:“你管理的宁波基金当然有钱,不过这些钱也都是你们公司的钱。虽然你的个人待遇已经算得上是投资经理中最高的了,不过你这个人一向开销大,除了你的别墅和几部车子外,你个人的钱,好像并不是太多。”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也许你说的是实话,不过现在的我还没到要向别人借钱应急的地步。实话告诉你吧,金融街上的一号真正的大亨级人物,成了我的亲戚。”

老张道:“哪个人这么倒霉啊?”

小徐哥道:“你可以猜一猜。”

老张沉思片刻道:“金融街上除了那些国际投行和一些大型集团公司,还有你,以及夏远这样的投资管理人外,真正大亨级人物并不是很多。鸿毅集团的郭鸿毅是一个,不过他是个很难打交道的人;第一投资名誉董事长蒋先生也算一个,不过他的家族企业很多都在温州,并不能算金融街上的大亨;晨影公司的洛大老板当然也算一个,不过他就更不可能了……”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我告诉你吧,就是你说的洛大老板成了我的亲戚。他唯一的妹妹爱上了我,现在洛大老板就是我的大舅子了,你说我这亲戚厉不厉害?”

老张显得很诧异地道:“要是让洛大老板知道你在外招摇撞骗,破坏他的名声,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小徐哥道:“你不信也没关系,等我和他妹妹结婚时,不会忘记请你喝喜酒的。对了,今天我来找你,也正是我大舅子让我来的。”

老张道:“来找我干什么?”

小徐哥道:“两年前的三峡拆迁补助费,让你们赚了将近一个亿,我是出于朋友的感情,没有收取任何钱吧?”

老张道:“不错。”

小徐哥道:“第一投资的董事会要选新总裁,是不是给你寄了一份总裁候选人邀请函?”

老张道:“他们不也给你寄了一份吗?不过好像你自己拒绝了,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小徐哥道:“我当然对他们新总裁的位子没兴趣,你是不是很有兴趣?”

老张道:“能成为第一投资总裁,是每个成功投资人的荣誉。”

小徐哥道:“每个成功投资人的背后,其实也都有一些失败的投资经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失败的投资经历,在别人看来,你的投资水平一定会大打折扣。”

老张道:“不错。你想干什么?”

小徐哥道:“有件事就要麻烦你了,请你把过去几年失败的投资经历详细地列出来,交给我。”

老张睁大眼睛道:“你自己放弃了第一投资新总裁候选人的机会,为什么还要把我拖下水?”

小徐哥道:“没办法,这也不是我的意思。”

老张道:“现在新总裁的热门人选,除了我,就是杜小园,我下去了,杜小园一定会成为新总裁,你是在帮杜小园?”

小徐哥道:“我当然没理由帮杜小园了,我帮的是夏远。你下去,让杜小园当新总裁是夏远的意思。”

老张道:“那夏远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徐哥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知道夏远失踪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主意。何况你注定当不成新总裁,即使你不肯把你失败的投资经历交给我,陈笑云自然会用其他手段让你当不成新总裁。”

老张道:“这件事和陈笑云又有什么关系?”

小徐哥道:“实话告诉你吧,杜小园是他们红岭集团的人,安排杜小园当第一投资新总裁也是陈笑云的意思。对于陈笑云各方面的能力和本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要的东西,你有能力同他争吗?”

老张叹口气,道:“我都听糊涂了,不知道你到底是要帮夏远,还是要帮陈笑云。”

小徐哥道:“那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反正你这次就算帮我一回,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老张道:“这一次你也太让我为难了吧?”

小徐哥笑着道:“看你还没想明白,那我再威胁你一下。你做的十件失败投资案例,至少我知道六七件。之所以找你,是要你自己把失败记录列得详细一些,交给我。你不答应,我也能写得出来里面的一多半。你最好还是马上答应了,这样你还会有好处。”

老张道:“什么好处?”

小徐哥笑着道:“过个一两天,陈笑云自然会来找你,到时,你就可以向他要好处了。”

老张一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交给小徐哥,道:“这就是我过去几年所有失败的投资记录。”

小徐哥接过来,看了几眼,惊讶道:“你怎么早就准备好了?”

老张略显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你猜。”

小徐哥道:“洛大老板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了?”

老张摇摇头,道:“没有,你再猜。”

小徐哥道:“难道是夏远跟你打过招呼了?”

老张神秘地笑了起来,道:“你猜对了。”

小徐哥道:“夏远跟你说什么了,仅凭他几句话就能让你把你最秘密的失败投资都列出来?”

老张道:“夏远实在太厉害了,他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虽然他只说了四句话,不过句句命中要害,我不得不把这份东西列出来。他第一句说,你肯定当不了第一投资新总裁,陈笑云一定会有办法确保杜小园上去。第二句,下午小徐哥会来找你,凭你和小徐哥多年的私交,就算你自己不说,小徐哥也知道你至少一半的失败记录。第三句,你自己把你的失败投资主动列出来,交给小徐哥,过几天陈笑云一定会找你,你可以向他要上一大笔好处。第四句,如果你照我的话做了,我在两个星期后会再度出现,到时有一个巨大的投资机会送给你们公司。”

小徐哥叹口气,道:“夏远真他妈无处不在啊。”

老张道:“夏远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工于心计的了。”

小徐哥道:“你刚才还在我面前装得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你演技倒不错。”

老张道:“我只是为了能更好地了解清楚整件事。你也知道,我一向低调,低调。”

小徐哥道:“我也不知道两个星期后,红岭已经完成收购新城区资产了,到时夏远再出来还有什么用。”

老张道:“静观其变,反正也只不过是两个星期的时间了。”

小徐哥道:“你倒是真的很能装低调。”

老张笑道:“这也是金融街生存的一种策略。”

第二十七章还给我

晚上八点,小徐哥出现在晨影酒吧。洛神正一个人看着电视。小徐哥笑着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

洛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看电视,小徐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洛神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道:“除了你,还有谁!”

小徐哥一脸无辜地道:“怎么了,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洛神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看我?”

小徐哥道:“你也知道的,早上替你哥去谈生意,下午回自己公司处理些事务。我毕竟是一家公司的总裁,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我做,我总得回公司处理下吧。”

洛神道:“鬼知道你这么晚来,是去公司忙公事,还是去其他地方忙私事了。”

小徐哥急道:“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洛神脸微微脸红了下,语气顿时变温柔了,道:“那你明天把工作辞了吧。”

小徐哥惊讶地张大了嘴道:“你让我辞职?宁波基金的总裁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当呢!你开玩笑啊!”

洛神道:“我没开玩笑,你把宁波基金总裁位子辞了,到晨影公司来当总经理。”

小徐哥大笑道:“让我给洛闻那老王八打工,打死我算了。”

“嘘……”洛神轻声道,“我哥就在办公室里,可不要让他听到你骂他。”

小徐哥不屑地笑着道:“我本来就是要来见他的,别说我在外面骂他,就算当着他的面……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的,比较适合晚上散步。”

洛神回头一看,洛闻正站在办公室门口。洛闻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徐哥的肩,坐了下来,微笑道:“你继续。”

小徐哥皱眉道:“你耳朵也真够尖的,坐在办公室里也听得到我说话。”

洛闻笑着道:“不是因为我耳朵尖,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小徐哥道:“你放心吧,老张的生意已经办好了。”

洛闻微微摇摇头道:“我知道以小徐哥的能力,以及小徐哥与老张的私交,成功是一定的,我根本用不着担心。我等你是为了另一件事。”

小徐哥道:“什么事?”

洛闻道:“到我办公室里谈。”

洛大老板坐到他的办公椅里,点起一支雪茄,吐出一口烟,伸出手道:“拿来吧。”

小徐哥道:“哦,你是要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吧,我拿给你。”

洛闻摇摇头道:“这个不急,过一会再说,你很清楚我现在问你要的是什么。”

小徐哥笑着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洛闻笑着道:“我知道小徐哥你听得很明白,不但听明白了,而且还装得听不明白。早上你拿了我的东西,现在你应该还给我了吧?”

小徐哥道:“洛大老板,你说的我越来越听不懂了。我拿过你什么东西?你可不要冤枉你亲戚啊。”

洛闻叹了口气,道:“我真是高兴,多了你这么个亲戚。你早上走之前,顺手牵羊带走的那颗棋子在哪儿?”

小徐哥笑着道:“我的大舅子,你搞错了,我没拿。你有证据证明我拿了吗?”

洛闻叹口气,摇摇头,道:“没有,当时没注意你的手。”

小徐哥笑着道:“那就是了,既然没证据,就不能说是我拿了。不过如果你告诉我棋子上的那个女人是谁,我一定能帮你把棋子找回来。”

洛闻吸了口烟,道:“算了,我希望有一天你会主动把那颗棋子还给我。”

小徐哥笑了起来,道:“那你头发等白了,也不会等到那么一天的。”

洛闻道:“好吧,这件事情先放一边。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交给我吧,等明天陈笑云付了钱,我自然会打一部分到你账上。不过你也真的很有本事,能让老张自己把失败的投资记录交出来。”

小徐哥略显得意地道:“你倒猜一猜,我用什么办法让老张把这么重要的资料交给我?”

洛闻笑着摇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小徐哥笑着道:“首先,就算老张他不肯交给我,他这几年投资失败的破事,我也知道一半。其次,早在我去找他之前,夏远就打过电话给他,请他把失败投资记录交给我。”

洛闻沉思片刻,笑着道:“又是夏远,呵呵,这一系列的事好像都被夏远安排好了。他可真是无处不在啊!”

小徐哥饱含深意地笑着道:“就算夏远总给人感觉无处不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哪儿。知道夏远在哪儿的人大概只有洛大老板你了。”

洛闻摇着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

小徐哥笑着道:“洛大老板,我的大舅子,都说你从来不说谎话,没想到你说起谎话来,比谁都装得像。”

洛闻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了?我确实不知道夏远在哪里。”

小徐哥道:“夏远躲起来了,他要不是通过洛大老板你的消息,怎么能做到‘无处不在’?”

洛闻道:“这是个事实,夏远失踪到现在,确实向我买过好多次消息,尤其是关于陈笑云的消息。”

小徐哥道:“这一次我向老张去要他的失败投资记录,可夏远却在我之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他才能事先打电话给老张,而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倒解释一下,夏远他怎么也会知道的?”

洛闻笑了起来,道:“我不得不佩服小徐哥你的推断力确实很强。不过你也只猜对了一半,夏远知道这件事确实是通过我,不过我仅仅卖了他一个消息,我自己并不知道他在哪儿,前几天,夏远向我买红岭集团最新动作的消息,我告诉他陈笑云想要得到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陈笑云来找过我做这笔生意,我正愁怎么拿到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结果夏远推荐了你。”

小徐哥沉思片刻,点起一支烟,道:“也就是说,陈笑云先向你买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你再把这件事告诉了夏远,然后夏远给我寄了封快递,让我帮陈笑云。我拿到了老张的失败投资记录,交给你,你明天再交给陈笑云。陈笑云有了这份东西就能确保杜小园当上第一投资新总裁。然后再通过杜小园,红岭集团将第一投资手中的全部新城区资产收购完毕。”

洛闻点了点头,道:“如无意外,事情就会朝这个方向一直进行下去。”

小徐哥道:“那如果有意外,你觉得中间哪一环节有可能发生意外?”

洛闻笑着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除非你亲自找夏远问一问,因为这局游戏的全盘设计者是他。”

小徐哥点起一支烟,缓缓道:“或者也有另一种可能,意外不是发生在中间,而是发生在最后。”

洛闻笑着道:“你又想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