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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是:铁手看到了长一个雄武的人,就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历史人物:

燕人张翼德。

——张飞。

三国时代西蜀的一名虎将,与刘备、关云长桃园结义的张飞。

但那背向他的年轻人也让他想起一个人:

一个当代人物。

一个他身边的好友、兄弟。

——无情。

足智多谋、看似性情孤僻、但热情深藏于心底的大师兄盛崖余。

铁手也不知道他因何会这样想,为何会作这种联想。

阳光照在铁手脸上。

他只觉一阵眩目。

那两个坐着的人,不但是居高临下、而且也背着午阳。

铁手突然省觉:

他所处的位子十分不利。

尤其是面对像查天王如此强敌、这般高手的时候。

但他却不能转移位置。

因为余乐乐、詹通通、李财神、陈贵人,都押在他的身旁。

他只要稍离原位,那么,面对查天王(不管哪一个才是)的压力和杀气的,就会换作是陈风、老乌和何孤单。

他可不想让他们承担他的风险。

所以他逆风而上。

不仅逆风、也逆锋。

逆阳。

逆敌。

只见那像张飞一般的虎汉用手一指,“你还不认罪?”

铁手很有点意外。

这意外倒不因“叫天王”劈头第一句就判他有罪,而是因为这“一线王”的语音。

这语音很温文。

声调尔雅。

甚至还带点友善和稚气。

这不像是“叫天王”说的活吧?也更不像是那比虎还威比狮更猛比禽兽更的巨汉喉头里发出的声响。

但不是他、不是查叫天,那还有谁?

他心中有惑,口里却说,“何罪之有?天王明示。”

“你刚自此山离去,山上凶案,阁下岂能椎得一干二净!”

铁手坦然道:“如果是‘杀手和尚集团’的杀手之死,那么,我虽未来下手格杀,但至少曾亲眼目睹他的身亡。这些杀手杀人无算,自是该死,因何罹罪?如与他们之死无关,我更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尽管查天王话锋犀利,但语调却仍保持十分文雅动听,跟他的形象委实有甚大距离,“就算不提这山上血案,你刚才在上山之时说了些什么话来着?”

铁手倒为之一愕:“我说了些什么话来着?”

查叫天笑了。

他居然是吃吃地笑。

“名捕铁手居然把说过了的大逆不道的颠覆话语,片刻就给忘了。”

铁手心中甚觉诧异:因为边种带着稚气和媚意的笑使他想到“花枝乱颤”几字,但这形容又怎会发生在咤叱风云、只手遮天、名动朝野、威震天下数十年的“叫天王”之身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这地步,他也只有不求甚解了。

——因为迷惑会影响战志;一个人只要还有疑虑就不能专心一致。

专心,下一定能胜利,但不专心就一定不能取胜。

努力也一样。

是以,一旦决定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得要集中精神、埋首苦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这样,纵不能成功,也一定会有成绩。但如果在这过程里受到挫折,产生疑惧、产生疑惧,或听信他人不着边际劝告或摆布,那只是减缓了进度、减弱了斗志,泄了气。

坚定决心,一往无前,是战斗者必要的状态。

对敌尤然。

——遇大敌更须如此。

无疑,“叫天王”是当前一等一的大敌。

对付这样一个似敌友,非敌非友,时敌时友,是敌是友的人物,更不能有大意、疏忽和分心。

虽燃此时的铁手,心中很是不解。

但他聚神凝志,以于剑是一剑,万魔迷心魔的心态,不管“一线王”有几个?在哪里?

到底是谁?他都决心与之周旋。

到底。

所以他昂然问:“我刚刚确是您的护法和巡使们说过,你们私吞赈灾公饷,这笔款子我定会追讨到底。这不是颠覆流言,我说的只是真话。”

只听查天王阴柔一笑,道,“什么真话?你话里还侮及了朱励节度使勾结贪赃,又诬他在槁什么‘小朝廷’,也犯上诋及了圣上、太傅、丞相不恤民生,倚势贪横,昏庸无能,强征花石,这都是造反的话,不但要杀头的,还得要抄家灭族的哩!”

铁手凛然道:“这些也是实情。我非但在这儿说,还要上奏直谏。”

叫天王睹睹有声的道:“果有勇色!你还是准备个五马分尸、抑或是满门抄斩吧!颠覆造反,天理不容,在你还是执法捕役呢!”

铁手冷笑:“凡是不中听的话,就列为造反谗言;凡是不听话的人,就视同叛乱暴徒。

这样下去,国将不国,祸亡无日。还有敢说真话的吗?

叫天王嘿地一笑,“好,又一句反话!你说这种话,就算没有叛反之意仍可有想过听者有心,影响多巨!身为御封名捕,出入朝阁,全是圣上恩赐,而今大逆敌言,身朝言野,还不知悔,不识检点,今天我若将之就地正法,也只是替皇上执行清除祸国乱党而已。”

铁手丝毫不畏不屈:“就算我身朝言野,把话说过了火,但要铲除乱党,还是待我先把阁下和你的侍从先行格杀,才轮到我返京自缚,到圣上殿前自首请罪。”

查天王猛喝了一声,叱道:“大胆!”

奇怪的是,这一声喝,宛若焦雷,跟先前温和、文雅之语音竟迥然不同。

“胆大持正”铁手双眉一轩,道:“有何不可!?”

叫天王却又回复地那清柔、轻柔的语音,十分讲理的道,“我身为呈上指派的观察吏兼上将军,又有‘金紫应奉宝鉴’,你敢动我!?”

铁手豁然道:“有什么不可以?你既知圣上恩惠,却假公济私,横行霸道,有辱圣德!

你就我谋叛,我只是说了几句直话:我要不是为了社稷家国,犯得着说这话来自寻死么!但你却是自封巡使、私拥护法,手上还有天将、天狼,更自立为王,连军队都有了,这不是摆明的造反是什么!?”

他说到这里,稍稍一顿,只听叫天王一时无语,只有老象打鼾般的粗重呼息声传来。

铁手索性把话说到底:

“你杀我,不过是公报私仇,才来个就地正法;我要追究,是为民除害,为国杀奸,是谓替天行道,以清君侧!”

 

第十二章 兵分二路

 

一、斩首示众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好一会,叫天王那边和铁手这边的人都没作声。

只剩下两种声音:

那那三名跪着的人里,有两个都发出了声响。

——不由自由地。

原因是。

一个跪着,不住的叩着头。

他的头已瘀了一大片,还夹嵌着泥块和血,但他还是不住的叩着头。

甚至在铁手扬声说话之时,他还是好捣蒜一般叩着头,嘴里还喃喃不已的说着求饶的话。

——当然是向着“叫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