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达克索克斯强者动作都忽然一僵,随后纷纷发出痛苦的嘶吼,有些甚至差点摔倒,显然受创不清。只有一部分强者的反应和动作快过波纹的扩散,及时逃了出去,其中也有人还是被波纹撞到,虽然完好无损地退到了外围,仍是出现了种种不适。

鼠魔们则纷纷尖叫着,抓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拼命翻滚。仆蚁则更为不堪,大片大片无声无息地倒下,然后就再也不动了。他们脆弱的灵魂根本经受不住女妖之嚎的撕扯,早已变成了破片。

在营地高处几根数十米高的长杆顶端,正顶着一颗颗硕大的眼珠。当女妖之嚎的叫声掠过这些眼珠时,它们的表面立刻就布满了血丝,有几颗甚至直接爆碎,喷出一团浓黄中杂着血丝的脓浆。

一记女妖之嚎过去,整个营地立刻清静下来,大半追兵直接倒下,被彻底清理,一刹那间,达克索达斯就损失了数百仆蚁和十几名强者,余下的也多多少少带上了伤。

第82章 当诛绝遇到秘剑

李察脸上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晕红,浓浓的血腥气从身体深处开始涌出。这还是他第一次动用牺牲能力发出一个九级魔法。虽然这个女妖之嚎经过数道简化,可是威力也在八级魔法之上。

这一下达克索达斯人的损失无比惨重,仆蚁的平均等级也有十五级,绝不是可以随意牺牲而不用心疼的。数百仆蚁的损失,完全可以让超级强者大发雷霆,到时候驻守这个营地的强者们不死上几个,是不可能平息他们的震怒的。

因此还活着的达克索达斯强者们看着李察,连眼睛都已经红了!他们发出各种音调的号叫,狂呼着扑向李察!

呛的一声轻响,李察的左手中又多了野蛮屠杀的短刀,随即一轮琥珀色的圆月在他头顶浮现。而李察身上则泛起一层淡淡的血气,双手的艳红更是像要滴下!

眼看着离敌人只有一个冲击的距离了,达克索达斯强者们眼前忽然被一片血光所笼罩!一道道半圆形的琥珀色光芒不断向外射出,就像一道道波涛。然而和当初精灵强者演示的不同,一片片琥珀色光芒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血色纹路,有些只是淡淡的几条血丝,有些却是整个边缘都被鲜血浸透。

若从高空俯瞰,会发现在营地的一角,宛若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染血黄玫瑰。

一名名达克索达斯强者忽然失去了平衡,纷纷摔倒。只有最强的几个还能站着,但也都手臂环抱,护住了身上最重要的要害。能够在刹那间由攻转守,可见他们反应之快。然而这几名最强者身上忽然出现数道切口,血成片喷出,如同飘摇的旌旗。

一名身强力壮的龙鳞武者只在嘴上有一道伤口,然而整张如鳄鱼般的巨口却都泛上了一层深深的死灰色,随后就化为缕缕飞灰,最后只在头上留下一个恐怖的伤口!

倒下的强者们这时身体突然诡异地跳动起来,身上骤然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成团喷出,再在空中炸成血雾。腥臭的血雾瞬间弥漫,将李察的身影淹没!

片刻后,血雾渐渐沉下,李察又从雾中现身。他依旧是双刀斜指地面,不曾动过。只是在他立足处周围,原本的大片尸体都已不见,而变成了一地的破碎尸块。

真正的生命诛绝,竟是如斯恐怖。当命运之环与生命诛绝和毁灭真名结合在一起时,李察方圆十米之内,就是生命禁区。

还活着的几个达克索达斯强者终于面露惧色,缓缓后退。而在外围,侥幸没有进入命运之环杀伤范围的那些达克索达斯人大多根本称不上强者,早就被广场上的可怕景象所震慑,更不敢冲上。

幸存下来的仆蚁和鼠魔们此刻仍在和灵魂受创产生的剧痛搏斗,他们的挣扎、翻滚和惨叫只会增加族人们心中的恐惧。号称凶悍无双的达克索达斯人,原来也会畏惧。

血静静地流着,顷刻弥漫成河。

李察举目环顾,心中也微微震动。他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战果,但当真实的画面映入眼瞳,惨烈程度依然超过了他最大胆的预想。

他的手和身体看上去依然稳定如磐石,但是只有李察自己才感觉到过度使用力量的后遗症正在全身上下蔓延着。心脏和血脉咆哮着左冲右突,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他努力地拉长呼吸,安抚着暴走的内脏,而思绪则有一瞬间的漂移:号称血战永无止歇的深渊极深处,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幅景象?

高空中突然传来一阵极为愤怒的咆哮,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营地都在瑟瑟发抖!高空中那名传奇强者显然已经怒到了极处,直接甩开白夜向李察俯冲而下。但白夜岂是一般的圣域强者?他立刻就为这个举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白夜骤然如轻烟般贴到了他庞大的身躯上,随后空中一朵血花绽开,这名达克索达斯传奇身上突然多出一个半米方圆、深近一米的深洞。他一声痛苦之极的长号,再也顾不上李察,翻身又和白夜战在一起。

这时空中飘来白夜悠然的声音:“快把余下的搞定,然后来帮我。”

“滚你的,哪那么容易!”李察愤怒回应。

他战斗的时间看似短暂,可先是一个以牺牲驱动的女妖之嚎,其后又全力驱动叠加了魔动武装和生命诛绝的命运之环,瞬间全身魔力就几乎被抽干。现在要不是为了震慑余下的达克索达斯强者,李察都想直接倒头就睡。

李察动了动脖子,嚓的一声将精灵长刀归鞘,只单手提着野蛮屠杀短刀,踏过血与肉覆盖的广场,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达克索达斯强者走去。

这是一个高壮的昂科雷人马队长,但是前胸和前腿上都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创口上还有明显的撕裂痕迹。尽管受伤极重,他也仍是余下中最强大的一个。看到李察向自己走来,人马队长先是一惊,随即暴怒起来,一声仰天咆哮,一双前蹄高高扬起,就要踏下!

在间不容发之际,李察忽然左手一扬,一道闪电落下,正好击在人马队长的头上!人马队长被闪电殛得全身颤动,动作猛然一僵。李察已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空隙,身后拉出一片残像,瞬间冲到人马队长身前,轻若羽毛般贴了上去,然后野蛮屠杀轻轻凿入他厚实的胸肌,直至没柄。

战斗于是再度开始。

李察后退,横移,抬手一记禁锢术放在冲来的另一名达克索达斯强者身上。那名强者动作一滞,随即发力挣脱了魔法的束缚,可是李察已抬步从他身边掠过,让他只捕捉到了片片残影。

李察的残像挥动短刀,从那名强者肋下划过。那名达克索达斯强者看到这里,才愕然低头,发现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恐怖的伤口,无数内脏在蠕动,更多的血疯狂喷涌!

李察已绕过一头摇晃着爬起来的鼠魔,随手在它心口补了一刀,又用瞬发闪电放倒了另一名始终坚持着要倒不倒的强者。

就这样,李察满场游走着,一记魔法一记补刀,慢慢把一个个幸存的达克索达斯人放倒。他现在的绝对速度并不快,大多是靠忽快忽慢的节奏变化让达克索达斯人露出破绽,再一击破敌。

可是当一名几乎完好无损的龙人飞快地追到李察身后时,李察的速度却骤然加倍,以绝对优势的速度绕到龙人身后,一刀剖开了他的大腿,破掉了龙人的移动速度。随后李察又再次放慢速度,绕着龙人不断兜圈子,终于用承载之书上的两个魔法和四记补刀结果了这头龙人的生命。

还有不到十个活着的达克索达斯人了。他们看着李察的目光,就像看到了天敌。不等李察靠近,他们忽然一哄而散,躲进了营地各个角落。

李察一时追之不及,只得无奈地叹口气,以他剩下勉强站立不倒的力气,要一个一个洞穴搜过去,实在是无法负荷的体力活。李察拄着长刀抬头向空中望去,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余力帮助白夜,而只有寄希望于白夜能够带他走。

天空中的两大强者似乎注意到了营地的战局已经有了结果,那名传奇猛然迸发出凄厉的吼叫,而白夜始终沉默着,身上却开始弥漫浓浓的血气,这是她行将全力动用生命诛绝的先兆!

高空中骤然炸开一团血色,杀气更如瀑布般洒落!

那名传奇发出一声凄绝之极的号叫,硕大的身躯直接从血雾中冲出,向黑暗原野深处逃遁而去。白夜在空中凝立着,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宛若从炼狱中走出的杀神!

当传奇逃远,她却忽然一头从空中栽落。李察大吃一惊,拼命冲到她要坠落的地方,给她加上了一个羽落术,减缓了坠势,这才跳起来抱住了她。扑通一声闷响,两个人重重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才完全消去坠力,一时都摔得头晕眼花。

李察勉强取出承载之书,把里面最后一个魔法用魔动武装吸收,这才得以爬了起来,然后又把白夜扶起。

白夜全身上下都是软软的,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而且她身上到处都是血,李察一时也看不清她究竟伤在哪里,伤有多重。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李察皱眉问。

“背我回去,要在老头那躺几天了。”白夜的回答简明扼要。

“该死的!”李察忍不住咒骂了一句,然后说:“你不是还想杀掉这个传奇吧?我还指望你能够过来帮我,把我拖回去呢!”

“那个传奇比预想的还厉害,另外你再不走,我们就都走不了了。”白夜道。

李察哼了一声,把白夜扛在肩上,大步向营地外奔去。

几名达克索达斯强者纷纷从藏身的地方探出了头,望向远去的李察,一时犹豫不定要不要去追击。最初的恐惧一过,他们骨子里的凶性又开始抬头。

李察似有所觉,冷笑几声,索性站定回头,看着这几个半藏半露的家伙,摆出一副等着他们过来的架势。可是现在还能够活着的家伙,却没有几个是真正敢于舍生忘死的,被李察目光一扫,慌忙躲回藏身之处。

李察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抱着白夜一路远去。

第83章 疗伤

片刻后,李察越过日不落之都的城墙,重新沐浴在恒久光辉的光芒下时,不由得松了口气。他忽然有所察觉,立刻抱着白夜躲进了身边一间废弃的房屋里,收敛了全身的气息。

天空中突然吹起了狂风,阵阵腥臭涌来,又夹杂着声声咆哮。在天空中,一队队达克索达斯强者正全速飞过,飞向城外的营地。显然,他们这次的进攻再次被击退了。

李察暗叫侥幸,如果再晚一步,恐怕就会和撤退的达克索达斯人迎头撞上了。他靠在墙边,怀抱着白夜,将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处,并且用仅存的魔力弄了个简易的伪装魔法,以免她的气息外露,然后就安静地等着达克索达斯人远去。

片刻后,远方突然又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如此声势,只有传奇强者才有可能办到!李察明白,他们一定是发现了营地的惨象,才会如此震怒。

那个营地中留守的强者数量虽然不少,可全都有伤在身,战力大打折扣。这些强者都是在此前的战斗中受了伤,无力再打一场苦战,才留在营地内借助仆蚁分泌的营养液帮助治疗的,没想到却被白夜和李察趁虚而入,几乎将所有的伤者一网打尽!如此损失,想必在整个围攻日不落之都的过程中,亦未有过。

想到这里,李察唇角终于浮上一缕久违的微笑。

直到目前为止,达克索达斯人对日不落之都的攻击都颇为克制,他们会在大量黑魔法师的掩护下攻入城内,寻找诺兰德强者战斗。

黑魔法师可以制造浓雾,暂时阻挡和削弱恒久光辉带来的伤害,让己方强者可以发挥出接近全部的战斗力。而当黑魔法师的魔力行将耗尽,达克索达斯人就会撤退,并且尽可能地把一切能够救回去的伤员都带走。

他们很少选择硬顶着恒久光辉的照耀战斗。毕竟在绝域战场这个特殊的地方,军团要塞的象征意义大过军事意义,绝域战场的本质还是让对方失血,杀伤对方的圣域强者。

达克索达斯的策略就是在相对有利的环境下尽可能地杀伤日不落之都内的人类强者,如果把强者都杀光了,那么日不落之都也就自然陷落了。

作为围攻的一方,达克索达斯人可以随时进入日不落之都,因此不管他们来或者不来,恒久光辉都得维持燃烧。这样下去,日不落之都坚持不了多久。虽然貌似只要围而不攻,等日不落之都的祭品烧完,军团要塞就要易主,但是达克索达斯人同样也耗不起,他们不可能长时间围困住日不落之都。

等诺兰德的强者们反应过来,并且取得了准确的情报,达克索达斯人在日不落之都局部战场上的绝对优势就会被打破。现在另外两大帝国驻守的军团要塞中,强者数量正在不断增加,而且出击频率也越来越高。达克索达斯人对这两座军团要塞的封锁正在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封锁线被击穿是迟早的事。

双方都耗不起的情况下,就自然而然在攻防节奏上达成了平衡。

这时李察终于长出一口气,确定了暂时安全,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居处。这里居然奇迹般依然平静,比之离开时没有增减一砖一瓦,看来此次大战,达克索达斯人果然是有意避开了这块黑色的领域。

劳伦斯所住小屋的两扇破门关得死紧,李察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答,但是老头的气息分明清晰地在房间内,并且也没有其它异常情况。最后他终于耐心告罄,一脚踹开了门,这才发现老头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头,正在瑟瑟发抖。

李察双眼喷射光芒,在解析能力之下老头的状态一目了然,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伤势,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叫道:“老头!快点起来,救人了!”

劳伦斯听到是李察的声音,这才敢把头探出来,说:“又是白夜?”

“不是她还有谁?”李察没好气地说,他现在算是领教了白夜的疯狂。

明明可以慢慢和那传奇磨一下,她非要在最后时刻突然死拼一把。就算那传奇伤得比白夜还重,又能怎么样?达克索达斯人出了名的生命力强盛,刚才那个明显属于稀有魔物一类的强者就更是如此。白夜可没这种恢复力,她只是靠着劳伦斯的医术才得以快速恢复,然后再出去打个半死回来。

李察现在多少有点理解老头偶尔暴走时的心情了。

劳伦斯果然熟练地吐出一连串粗口,同时飞快地准备好了治疗的一应器具,指挥李察把白夜放平,直接把几大桶水倒在她身上,将血迹冲洗干净,这才开始检视一个个伤口。

看到劳伦斯聚精会神的样子,李察忍不住道:“她没事吧,先帮她处理一下,然后再来看看我的伤。”

“去去,一边呆着去!你的恢复力又不比达克索达斯人差多少,跟头熊首督军似的,不!你简直就是一头熊首督军!另外你不是号称把我的治疗医术学去了一小半吗,那还治不了你自己?你能够拖着白夜跑回来,就没什么大事,别在那里装伤!”劳伦斯一边下刀如飞,一边如连珠炮般数落着李察。

李察无奈,只得自行拿了一套工具,脱了衣服,洗净身上血痕,开始处理伤口。他一放松下来,胸肋上立刻张开了一道恐怖的伤口。这道伤口足有半米长,横切开了李察的胸腹,连里面的内脏都伤了不少。李察深吸了口气,结果伤口中立刻喷出一道血水。

劳伦斯在旁边骂道:“呼吸放缓!你在找死吗,小子!”

李察立刻稳定住情绪,缓缓呼吸,一边检查伤势,一边慢慢思考处理方案。反复考虑无误后,他才开始动手。

达克索达斯人的攻击往往都带有混乱和黑暗属性,对诺兰德人类而言与剧毒无异。治疗处理的第一步,往往就是把沾染了最多黑暗混乱力量的腐肉去掉,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多地把丝丝缕缕的负面力量抽出来,然后才能靠强者们比普通人强悍数十倍的生命力恢复。

李察还是第一次切削自己的脏器,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滋味。就算他意志再怎么坚定,第一次做这种事,总还有些惴惴不安,所幸他的双手还是稳定的,稳定得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但是一刀两刀下去之后,李察就渐渐宁定下来,开始细致而认真地处理伤势,双手格外的稳定,就像切割的是别人的身体。

腐烂部分一去除,肉眼可见的缕缕黑烟也被抽掉大部分,剩下的鲜活肌体就开始快速蠕动,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肉芽,填补被切除的部分。

李察亲眼看着这个过程,心中已是一片平静。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刀具碰撞的声音,以及锋刃划过大面积皮肤或脏器的微响。李察终于处理完了自己的伤口,随手拿过一片劳伦斯特别处理过的兽皮,贴在伤口上,将它封住。

“小子,你看,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把那急救包带一个在身上,今后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你的命。千万不要什么都靠神官,你身边可不一定时刻都能找到他们。而且神官说白了就是神的傀儡和传声筒,说不定你哪天得罪了神,就会发现没有任何神官肯给你治疗,就算他们肯也放不出神术在你身上。”劳伦斯唠唠叨叨地说。

李察却是有些不服,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流砂,而和流砂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一般的密切紧密?于是忍不住说:“那我还可以找永恒龙殿的神官们…”

“你怎么知道不会获罪于永恒与时光之龙?那头老龙确实高高在上,但它难道就不是神了?”劳伦斯冷冷地说。

李察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自己献祭无数,以至于都弄到了一个时光旅者的称号,怎么会获罪于永恒与时光之龙?而且他所获得的神恩之多,多到了可以替流砂还债的地步。只要他还能驱动魔法笔,祭品和金币就是源源不绝。

不过李察早就领教过劳伦斯的固执,老头似乎天然就对永恒与时光之龙有强烈的偏见,光看他空有一箱子顶级祭品却不肯去献祭就知道了。虽然生命激流类的神恩出现机率较少,可毕竟不是没有,劳伦斯现在却连碰碰运气都不肯了。所以李察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反驳,不然的话又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辩论。虽然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但是刚才那场鏖战透支了太多体力,现在疲劳已经开始缠上了他。

此时劳伦斯已经稳定住了白夜的伤势,用一袭白布盖住了她的身体,不知道是用了药,还是白夜也太过疲劳,她的呼吸平稳细微,陷入了沉睡。

老头仔细地擦干净手,回头看到已经拿着一个酒瓶开喝的李察,皱眉道:“这个时候喝酒对你的身体不好!”

第84章 征用

李察扬了扬酒瓶,说:“随意喝点放松一下,不然的话死得更快。坏心情才是生命真正的敌人。”

李察最后一句话是引自神圣同盟开国皇帝查尔斯大帝的名言。多少年来,这句话不知道被多少人曲解引用过,李察亦是其中之一。劳伦斯看了看酒瓶里只有小半瓶酒,只是摇了摇头,说:“你现在应该拼命的吃。”

“饭还没送来呢。”李察耸耸肩道。每当血战之后,李察总喜欢喝上几瓶,这会让他积郁的杀意悄然宣泄。

劳伦斯忽然问:“那个魔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察一怔:“怎么处理?就那么放着吧。我当初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没有杀他。”

劳伦斯皱眉道:“这里是绝域战场,不是诺兰德。而且那个魔人并不是小孩子,是一个不错的战士,你天天把他放在身边,找死吗?”

“这算是另外一种锻炼吧!他要是能杀得掉我,算他本事。”李察淡淡地说,自然而然地就展露出强大的自信。

“可是你养着个魔人干什么?”劳伦斯继续追问。

李察挠挠头,说:“没什么特殊想法,一时心血来潮而已。既然一开始没有杀,他又听话,现在就有些下不了手了。”

“你抓到的这个魔人和其他魔人不同,依我看,很可能是魔人中的王族,他们自称达什么的那个种族。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价值可就比其他魔人要大得多。这意味着…”劳伦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意味着什么?”李察追问。

“意味着这个魔人的存在一旦曝光,很有可能被军团要塞征收。一个魔人王族的价值,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们需要这样的样本进行研究,而且是越多越好,完好的活体样本就更加难得了。他可以让我们知道魔人的力量来源是什么,弱点又有哪些,从而可以让我们今后在和魔人的战斗中更加有针对性。你应该知道,在达克索达斯各种族中,魔人比其它种族的威胁更大,因为他们的社会形态完整,最普通的个体都有很高的智慧,甚至称得上狡猾。”

李察皱眉,他很能理解劳伦斯的这些话。就像他自己也在分割和收集材料的过程中不断熟悉达克索达斯人的构造,以便更有效率地击杀他们。

可是这个魔人虽然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保留下来的,但这些天相处下来,李察对待他的心态却又有了些许的变化。少年魔人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亦没有做过蠢事,让李察渐渐忘记了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魔人,而是把他看成了类似于宠物一样的存在。

虽然知道劳伦斯说的是实情,但李察现在却感到心里一阵不舒服,有些难以接受魔人即将遭遇的命运。可是把他放了吗?放走了他,今后又会有多少诺兰德强者死在他的手上?毕竟这个少年魔人是达克索达斯的王族,等他完全长成又是一具收割生命的恐怖战争机械。

“征收?”李察皱眉问。

“是的,征收。在绝域战场上,如果军团要塞的高层认为有合适的理由,就可以征收所辖强者的财物。当然,这有严格的限制,可是一旦做出了征收决定,就具备了强制性。”

“但是这个魔人是我捕获的,按我的理解,他属于我的私人财产。”李察道。

“在任何一个军团要塞,一个魔人王族都会被强制征收的。当然,他们事后会给你足够多的补偿,甚至会远在应有的价值之上。”劳伦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意味深长地说:“从整个战争的角度考虑,我肯定会站在军团要塞的一边。”

李察继续皱眉,沉思起来。

其实这个魔人根本就是他计划之外的东西,而且从来都没细想过关于他的归宿或者是利用计划。说到利用价值,倒肯定是交给军团要塞的效率更加高些。李察自己只是在构装和魔法阵方面有专长,对于魔法生物学造诣就很是一般。劳伦斯说得很对,于公于私,这个魔人被征收都是天经地义的。可是李察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就在这时,李察意识深处的某根弦突然拨动了一下,让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劳伦斯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问道:“臭小子,究竟怎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李察再度感应了一下,才道:“不对,有一个我的追随者居然也到了绝域战场,我还是刚刚感应到!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匆匆告别了劳伦斯,李察即刻向上城区匆匆赶去。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特别清晰,那分明是水花!虽然现在感觉又变得若有若无,却也足够李察判断方位了。然而这有限的联系不足以让李察了解到她现在的状态,也无从知道她为何会来绝域战场。李察在奔行中已经呼唤了她好几次,却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此刻在上城区最靠近中央广场的一座高大神殿内,正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大殿内只点了几根昏暗的火把,焰苗是诡异的青蓝色,半透明,没有肉眼可见的烟,却不断散发出一种浓得几乎发腻的香气。

大殿深处几乎都是黑黝黝的,只能隐约看到物体的轮廓。那里正坐着一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正是一直待在龙德施泰德身边的那位传奇法师。

此刻他一脸倦容,眼圈的颜色已经深得发紫,双眼中布满了血丝,脸颊都有些浮肿,眼袋和嘴角的皮都深深向下垂着,一如那被汗水打湿的乱发。

他端坐着,手里拿着一个硕大的金杯,里面盛放的是一杯混浊粘稠的液体,还有微微的腥臭,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饮料。他一口一口地喝着,粗重的喘息明显开始恢复。

在他面前数米处,摆放着一个由黑色岩石砌成的石台,上面蚀刻着多层极为复杂的魔法阵,偶尔会有几点金砂般的微光闪过。法阵中央正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强者,此刻已经沉睡过去。

几名武士走进大殿,看到祭台上的那位年长武士已经脱离了危险,个个都面露喜色。

“他没事了,抬走吧。”中年人挥了挥手,显得十分疲倦。

两名武士抬走了那个年长强者,又有一名武士抱进来一个昏迷的少女。

为首的武士走到中年人面前,恭敬地说:“尊敬的黑斯廷殿下,这里还有一位伤者,恐怕只有您才能把她救回来。”

这个中年人,就是常年以日不落之都为家的传奇法师黑斯廷,也是魔法生物学和灵魂学的大师。

“为什么需要我动手?永恒龙殿那些神官都干什么去了?”中年人的声音中倦意十足。

“她的灵魂中被人设下了强大的保护,永恒龙殿的神官们都无法破解,因此无法检视她的灵魂是否受到了损伤,只能求助于您了。”

中年人精神略长,露出一丝感兴趣的样子,阴森森地笑了几声,说:“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终于承认自己不如我了吗?这倒还真是几天来难得的好消息。不过什么人设下的保护,居然让永恒龙殿那些家伙也束手无策,我倒还真有些想知道了。”

中年人终于站了起来,不过起身的过程需要撑着扶手才能完成,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显然体力透支得厉害。

武士们都露出崇敬的神色,在刚刚结束的大战中,包括黑斯廷在内的三位传奇死死顶住了对方的五位传奇,一直拖到黑法师团魔力耗尽,恒久光辉得以重新绽放出最大威力,这才最终击退了达克索达斯人。而在战后黑斯廷还不得休息,需要出手救治那些灵魂受损的强者,以至于堂堂一位传奇法师,居然会累到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地步。

所以尽管黑斯廷有诸多的怪癖且脾气极差,但在日不落之都依然享有广泛的尊敬,就如劳伦斯当年那样。

见黑斯廷点头,为首的武士急忙让人把少女放在魔法阵上。

黑斯廷目光终于落在少女身上,稍稍看了看,就勃然大怒,森然道:“一个连圣域都不是的小丫头也要浪费我宝贵的本源魂力吗?这是谁的主意,你们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玩是吗?”

虽然黑斯廷累得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可是一旦发怒,整个大殿温度却骤然降低,几位圣域武士更是惊得脸色惨淡。传奇法师动怒,那种雷霆般的威压,并不是任何圣域都能够轻易抵抗的。

为首的武士即刻单膝跪地,诚恳地道:“殿下,她已经和我们并肩战斗超过一周了。虽然她确实还不是圣域,但是战力并不在我们中任何人之下,已经在战斗中格杀了三个达克索达斯人。这次大战,如果不是她以一己之力拖住了对方的人马督军,我们这一队人恐怕要死伤惨重。”

黑斯廷脸色稍和,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女,说:“这么说,她将来倒是有潜质成为天位圣域,也还算对得起我的本源魂力。你起来吧,过去你帮我做了不少事,这次既然你也肯为她说话,那我就尽力好了。”

“感谢殿下!”武士首领大声说,神情微微激动。他可是很清楚黑斯廷的本源魂力有多宝贵,这句轻描淡写的“我尽力”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少女与他们并肩战斗至今,每次都给同伴带来无限生机,这次更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救了太多的同袍,武士首领都无法提出这样的要求。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只是自称银狼,我们也就都这样称呼她。”

“银狼?哦,很有意思的名字,我确实在她身上闻到了银狼的味道。”说着,黑斯廷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先看看她的灵魂守护力量是什么。另外,记得查查这次达克索达斯人的尸体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有的话就给我送来。”

最后的一句话,是黑斯廷每次都会有的要求,因此武士首领答应了,就率领着手下退出了大殿。

等一众武士离开后,黑斯廷把手轻轻放在少女的额头上,双眼中渐渐泛起一片惨淡的绿色。在这绿色光芒的映射下,少女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而代表着灵魂的光点开始浮现。

黑斯廷忽然咦了一声,脸上现出极为惊讶之色,心里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好厉害的防护手段!只论防护的话,这…这水准完全不在我之下!诺兰德还有这种精擅灵魂的大师吗,难道是那几个老家伙中的一个回来了?等等…这个是什么…哦,我明白了!如果不是这个防护,这头小母狼早就死了。不过现在她的灵魂损伤得也够厉害的,很棘手…”

黑斯廷双眼中绿光敛去,注视着宛若沉睡的少女,神色颇为复杂。片刻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自语道:“唉,算了,谁让我已经答应了他们呢!这次倒是亏大了,要想不休养的话,恐怕得动用那件东西了。”

他走到旁边一个古老的储物柜前,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

这是个充满了蛮族风格的陶罐,做工颇为粗糙,花纹上的色彩已经多处斑驳脱落,罐体甚至都不是纯正的圆形,仿佛工匠漫不经心做出来的残次品。

如此粗制滥造的东西,黑斯廷却显得非常在意,神情极是小心。他撕开陶罐的泥封,将里面粘稠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立刻打了个嗝,居然喷出一口黑火。随即黑斯廷的脸上就有了血色,并且迅速红润。

传奇法师再度走到魔法阵的石台前,伸手在石台上一按,立刻激发了全部的魔法阵,随后他的双眼就射出两道绿光,照射在少女的脸上。

在那两束碧绿光束中,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黑点顺着光柱投入到少女的体内。如果目力足够好,就能够辨别出那些黑点竟然是一个一个生物的影像,有猛兽,也有各种奇特的种族,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达克索达斯人的身影。

每个影像投入到少女体内,都会被她的灵魂光点所吸引,然后那原本黯淡如将息烛火的灵魂光点就会变得明亮一些。

每一个影像,都是黑斯廷储存并且炼制成功的灵魂片段,这些灵魂片段就是他特殊血脉的力量源泉。

大殿中昏暗阴森,时时掠过的碧绿光芒仿佛来自幽深无尽之处的异世界,气氛凝滞恐怖。

而在城门区的街区内,是一片大战刚刚结束的凌乱,崩断破碎的石墙街面都带着新鲜的伤痕。这座矗立了千万年的城市有着无数这样的伤口,虽然也会被修缮,但总不能复原到毫无痕迹可循。于是风化程度不一层层叠叠的裂痕,恍若一部无字的历史记载。而现今交战的双方,甚至已经跨越了一个文明,使得它展示的内容变得格外沉重。

街区十分宁静,诺兰德的善后队伍还没来得及清理到外围,而达克索达斯人已经全部撤离,短期内也不会再摸进来。

于是可以发现一个小院里,有个老头悠闲地蜷缩在一把躺椅里。劳伦斯正沐浴在恒久光辉的光芒下打盹,法阵的光芒堪比太阳光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对他一些积年的老伤颇有好处。多少年也难得遇上一回恒久光辉,老法师自然要把好处用到极致。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响起一阵纷乱急骤的脚步声,来人显然非常焦急,但他们到了院门口就自觉停了下来。

一名黑瘦的汉子透过破烂的院门向里面一望,恰好看到正在庭院中闭目养神的劳伦斯,脸上立刻现出喜色,叫道:“劳伦斯殿下!”

劳伦斯殿下?老头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现在的日不落之都,只有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的人,才会用这个称呼。

久违的尊称,让劳伦斯收起了一大半的坏脾气,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开,故作矜持地说:“你们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午睡的时候被人打扰。这么好的阳光,浪费了就可惜了。”

那名黑瘦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恳切地说:“殿下,这几位战士都受了非常重的伤,今天神官们的神术全都用完了,而且其中有两个的伤势重到神官都治不了!现在整个日不落之都,就只有您能够救他们一命了!”

劳伦斯听了,胡子一翘,立刻从躺椅上跳了起来,叫道:“那你们还呆站在外面干什么,还不赶紧进来!”

劳伦斯指挥着众人把几名伤者都抬到院子里,再搭起了几个临时的台子,把伤者放好,就开始一一为他们检视伤势,一边唠唠叨叨:“哼,黑小子,我倒是还记得你。当初不过是随手帮你治了治伤,你倒是一直都挺尊敬我的,算你还有点良心。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些人就是再死个一百次,都不可能打扰我的午睡。龙德施泰德那个老顽固,以为有了黑斯廷就什么事情都能够解决了?想当年,要不是我…”

涉及到传奇人物的传闻八卦,黑瘦男人自然没有什么可插嘴的地方,只是在一旁唯唯诺诺。而武士们则分散立在四周,用敬畏的目光看着劳伦斯毫不手软地切开了同伴的胸腔,手势轻松自如,似乎不过是在餐桌上切开一块牛排那么简单。

劳伦斯的这门手艺其实也有个名字,活体炼金,仅这个名称听上去就一股阴森之气,而且这是一个比傀儡炼金还要冷门的技艺。虽然有炼金两个字,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脱离了魔法的范畴。

关于这门技艺的来源有很多种说法,最常被采用的一种是活体炼金脱胎于傀儡炼金,傀儡炼金是对造物,而活体炼金是对自然生命,也因此,传承这门技艺的大多是魔法师。

就在这时,送伤员来的一名武士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用力在空中嗅了嗅,突然拔出佩刀,寒声道:“大家小心!这里有魔人的臭味!”

一众武士瞬间就做好了战斗准备,就连伤员们也都握紧了能够摸到的武器。在绝域战场上,所有人都把战斗变成了一种本能,至少是生活的一部分。

最初发现端倪的那名武士猛然一个转身,越过一堵早已倒塌的墙壁,冲进旁边的院子里。

那是李察的居处。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劳伦斯才刚刚发现不对,李察的居住已然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爆响,显然战斗得极为激烈!

“住手!那是李察的住处!”劳伦斯尖声大叫。

最初那名武士沉声回应:“李察大师的屋子里躲了一个魔人!您放心,我有分寸。”

劳伦斯最终叹了口气,说:“那个魔人是李察的俘虏,不要伤害他,你们出来,我来劝劝他吧!”

那名武士似乎沉滞了一下,随即还是依言从房间内跃出,他弓着身体,紧盯着面前的少年魔人。黑曜也从房间内走出,不过他东张西望,神情显得非常紧张。在他身后,还跟出了另外两名人类强者,黑曜等于是被从房间里逼出来的。

短暂的战斗,双方身上就都添了不少的伤。可见黑曜所说自己战力不差并不是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