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

“我已经成年了!”

“成年可不是指年纪,而是心智。”

两只巨鹰互相交谈着,一路远去。而李察却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数米的地上,一根羽毛自天而降,深深插进岩石里,只露出一截羽柄。他抬头看看天空,那两只可疑的巨鹰已经不知去向,但这片羽毛显然就是他们留下来的。

李察抓住羽毛,连用了几次力才把它从岩石中拔起来。羽毛黑沉沉的,极为沉重,上面的纹路清晰细腻,就像是真的羽毛一样。但是这些纹路都是某个魔法阵的一部分,这个魔法阵构思极致精巧,连李察一时都无法看透其全部的奥秘。不过李察把玩片刻,已经知道了它的功能。这根羽毛是件一次性的魔法道具,可以挡下威力强大的一次攻击。按照李察的估计,传奇以下任何人物的全力一击,都能够被完全防御。普通传奇强者的倾力一击也会被抵消大半威力,从而变得可以承受。

这样一件魔法道具,无疑是极为珍贵的。任何豪门大族的领袖都希望自己的口袋里能够有这样一件东西。这类魔法道具甚至比生命诛绝还要更进一步。生命诛绝难点只是在制作工艺,而魔羽的难点还在于材料的珍稀。连李察都认不出来的材质,一定是罕见到了极致。所以这种东西极为稀少,每年或许能够有数件问世,就算相当不错了。

在这根羽毛的根部,李察看到了一个不大的小符号。在法师的领域,这个小符号几乎人尽皆知,那是所罗门堡学者法师的标记。

对李察来说,这个符号所代表的所罗门堡学者法师或许比魔羽本身更加重要。这是否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所罗门堡学者法师们已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不然的话,他们没有必要保留这个符号。所罗门堡学者法师们势力广大深远,他们或许在世俗国力上不如圣树王朝,但是潜在影响力却不会差多少。这一派的法师们一向标榜自己的中立立场,以探索世界的本源秘密为一生的追求。但若以为他们与世无争,那就大错特错了,大陆许多阴谋事件的背后,都可以看到学者法师们的身影。

即使在构装的世界里,掌控着幻魔套装秘密的学者法师亦不比圣树王朝的皇室逊色多少。虽然幻魔套装或许不如天国武装那样强大,但是天国武装存世仅有七套,而幻魔套装却还在生产。即使幻魔套装的生产极为困难,要十年左右才能完成一套,但它的数量却仍然缓慢而坚定地在增加着。就这一点而言,无法再行生产的天国武装却是远远比不上了。

李察将魔羽放进口袋里,对他来说,所罗门堡学者法师是否支持自己都不重要,如果自己不能在圣典中胜出,那么再多的支持都没有意义,所以魔羽本身的能力,比那个符号要重要得多。

绝域战场,旭日初升之所内,菲利浦正在用着早餐。皇帝的早餐永远是那么的丰盛,一顿的饭量就抵得上普通人的几个月。而且自从入驻旭日初升之所后,他的饭量比以往又增加了三成。仅仅是吃,就是皇室一项沉重的开支。

在黄昏之地,距离当年的大战已经过去数年,军团要塞内已经经过了初步的重建,有了些人类的样子。但是到处都还有达克索达斯人的痕迹,人类可不像他们那样有着工蚁这类可以修建的种族。普通人类工匠根本忍受不了绝域战场的恶劣环境。所以数年过去,菲利浦住的地方也就是个有十几间房间的大石屋,其中还有过半的工作是皇帝和他的亲卫们自己动手完成的。

当年陪同菲利浦一同出战的两位天位圣域,在战后数年内先后死去。菲利浦身边可资信任的人就又少了两个。

此刻权作行宫的石屋内阴森昏暗,照明靠的是可以燃烧数月的魔法火炬,而不是光线柔和明亮的特制蜡烛,装饰也就是墙壁上的大幅挂毯而已。餐厅内更是看不到侍女或者卫士,有的只是一名穿着古怪到近似于小丑程度的中年近臣。这名近臣就是一直跟随在菲利浦身边的人,原本他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封地和头衔,应该去经营领地了,可是听说菲利浦在黄昏之地一场大战后,他就又跑回了浮世德,义无反顾地跟到了旭日初升之所。用他的话说,就是在艰苦的地方,陛下更需要吃得好点,而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皇帝陛下的口味。

近臣本身的实力并不出众,同样无法在黄昏之地久留。不过他找宫廷法师打造了一身盔甲不像盔甲、华袍不像华袍的古怪装备,穿上它虽然看起来很滑稽,却能有效抵御黄昏之地破碎位面本源的辐射。

此刻在菲利浦用餐之际,近臣正在读着两封信,两封信都来自李察。

菲利浦安静地听完,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所有的食物都吃完,这才放下刀叉,沉默地思索着。

近臣大着胆子说:“陛下,李察现在距离圣构装师仅有一步之遥,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了。我们神圣同盟和其它两大帝国之间的差距就是在构装方面,小人虽然实力不强,但是眼光还是有些的,如果魔动武装能够量产,那么同盟的大魔导师们在战场上的生存能力将会极大的增强,这也相当于我们军力大涨啊!所以小人以为,可以以神圣同盟的名义给卡兰多的圣庙去一封信,让他们不要动李察。”

菲利浦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那些蛮族的脑袋都不太好使,写信一点用处都没有,就不要白费这个力气了。去收拾下东西,我要回一次浮世德,然后去查查其它两大帝国都有什么动向。我们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决定该怎么样去做。李察…嘿!这个小家伙,总是这么冲动,一幅魔动武装可不一定能够救得了他的命。”

“那陛下,难道我们不帮他了吗?”近臣倒是对李察颇有好感。

菲利浦摇头道:“不,帮还是要帮的。只不过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事情或许会非常棘手,李察这小家伙说不定会付出非常沉重的代价。”

“会有多沉重?”

“沉重到他不愿意去想的地步。”

第43章 宿命

而在遥远的法罗,流砂正慵懒地歪在躺椅上,懒洋洋地拆开信封。信纸几乎是一片空白,就只有简短到了极致的一句话。流砂当场怔住,手不由自主地就开始颤抖起来。她刷地把信纸翻了过来,再翻了回去,就只找到另外的一句话。

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流砂怔怔地呆着,信纸悄然从她手中滑落,飘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叫道:“母巢?母巢怎么了?别说是母巢,就是一只蟑螂都比你可靠得多!你这个骗子!”

流砂大步走出房间,连鞋都顾不上穿,就直奔会议室而去。在走廊边上,站着一名人形骑士,正在警戒放哨。流砂忽然停在他面前,一把把他扯了过来,一字一句地道:“去把分脑给我叫来,立刻!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什么是分脑!”

流砂补充的那一句其实没有必要,在人形骑士的命令序列中,第一位是李察,第二位是母巢,第三位就是流砂,分脑都要排在流砂之后。当然,或许第一和第二位的顺序是有可能变动的,李察担心的就是这个。

人形骑士像个雕塑一样站着,但早已把流砂的话传递给了分脑。在会议室内,流砂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那是李察习惯坐的位置。落地窗其实有很大的用途,是给提拉米苏参加会议用的。食人魔站在楼外,参加二楼的会议正好。

此刻李察的追随者们早已分散在祖源高地,刚德和安列卡拉依然震慑着人类诸国。安列卡拉更是不时在铁三角帝国边境上到处挑衅,试探着帝国的反应。

流砂在会议室中没等多久,窗外就刮起一阵狂风,随即房间里即刻暗淡下来,分脑那庞大的身体已经挂在了外墙上,把小小的头部探进窗户。这只分脑整整有五米长,体型比食人魔还要大一圈,完全就是当年母巢的模样。

分脑口器磨动,居然发出人类的声音:“美丽的流砂小姐,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分脑的声音甜美柔和,声线清透靓丽,完全走着中性美丽的路线,根本无从分辨是男是女。无论男女,若是有着这样的声音,自然都是无比迷人,问题是这把声音是从分脑嘴里出来的,就让人格外的别扭。

“母巢!你越来越恶心了!”流砂怒道。现在的她心情很是不好。

“外形并不重要,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分脑打造一个人类的外壳。可是流砂小姐,跳出人类的桎梏,从整个生命的高度来看,您不觉得分脑这种形态非常的完美吗?”母巢委婉地说。

“鬼才会觉得!母巢,你给我老实回答,如果李察死了,你会怎么样?”

“主人会死?”母巢大吃一惊,然后沉默片刻,说:“您是问对我的影响吗?主人如果死了,那么我就将永远停留在九阶,再也无法晋级。我可以继续制造大量的战斗单元,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我会把整个位面都变成我的巢穴。但即使我变得如山峦般巨大,我也依然是九阶,永远地停留在这里。”

流砂紧皱的双眉舒张了一些,问:“为什么?”

“因为我原本没有灵魂,只有一个与灵魂类似的东西。主人唤醒我的过程,实际上是把他的一部分灵魂分给了我,这才让我有了独立的意识,能够自主的思考。如果主人死了,那么就再没有人能够给我下达晋阶的指令,我将永远地停留在九阶。”

流砂若有所思地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这么说来,你很有可能不是天然就存在的生命。”

“事实上,我认为自己是被创造出来,专门用于位面战争的兵器。”母巢回答。

流砂道:“不管你原本是什么,现在你都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了。但是你的主人,李察,遇到了一个大麻烦。确切点说,这个麻烦完全是他自找的。所以我马上就要回诺兰德,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母巢立刻问:“您需要我做什么?”

流砂干脆利落地说:“第一,配合刚德他们控制好法罗的局势,随时备战。第二,创造出一个分身,以种子的形式,然后把它给我。我可能会有用处。”

“完全没有问题。”母巢答应下来,然后又说:“不过我自己也有一些私藏,请允许我将他们送给您,或许能够帮得上一点小忙。”

流砂稍有了些兴致,问:“私藏?那是什么?”

“是我设计的三位战士,是我解析了诸多种族后集大成的作品,原本是用来保护我自己,但是现在,我觉得他们跟在您的身边更有意义一些。这三位战士,我称他们为永夜的三巨头,分别是绯色、辉夜和修罗。”

“永夜三巨头?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流砂皱眉道。

“在我设计他们的时候,这个名词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它应该是创造我的时候,就被植入到我的记忆中。另外一种可能,则是我在成长过程中沟通了某些规则,从而受到了影响。”

“他们是什么样的水准,圣域?”

“不,按照诺兰德的分类,他们现在都只有十七级,已经是我能够创造出的极限。而且您这次可以带走的也只有绯色,辉夜和修罗还不完美,他们每天大半时间必须在虫巢中度过。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让他们完善起来。”

“只有一个,还不是圣域。那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流砂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有了些期待。

“他们流着神孽的血,所以身体有神孽部分不死不灭的特性。灵魂则是全部从神性中诞生,天然就没有其它战斗单元的限制,凡是人类能够有的,他们也一样会有。他们可以学习,可以成长,可以思考。最重要的是,他们绝不畏惧死亡。另外,他们的身体结构我都全新设计过,如果一个敌人以对待人类的眼光看待他们,那么会发现他们所有的要害都是陷阱。如果他们死了,我立刻可以重新创造出来,只要有足够多的神性和神孽之血。”

流砂身为神眷者,对于与神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很敏感,淡淡地说:“这两样东西可不好找。”

“法罗本地土神杂神数量众多,神性总会有的。至于神孽之血,只要有宗虎在,那要多少就有多少。”

“好!我时间很紧,什么时候你那些什么三巨头能够过来?”

“绯色已经召回,只需要一天时间就够了。”

“好!我就等你一天的时间。”

分脑离开了窗口,振翼飞走。流砂独坐了一会,然后翻开时光之书,在光芒中浮现了两颗时光沙漏,里面分别是奈幽和伊俄的影像。流砂对着两颗沙漏说:“你们回来吧,我要回诺兰德了。这次回去后,可能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奈幽和伊俄都露出吃惊的表情,但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在祖源高地一座废弃的城市里,奈幽正捧着一尊小巧的神像在研究着,伊俄则在四处搜寻着什么。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分别在背后用神力凝聚成羽翼,飞上天空,向着蓝水绿洲城迅速飞去。

一天之后,流砂一行四人从传送门中走出,直接出现在永恒龙殿。在她身后,除了奈幽伊俄之外,还多了一个全身包裹在轻薄精致盔甲内的女武士。从身体的曲线上能够看出这是个出色的女人,只可惜面容被遮挡在金属面具之下。诡异的是,这个金属面具居然没有开孔,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通过什么来看前方的路,抑或她根本就是一个瞎子?

流砂安排了一下三人,就径自去找梵琳。两代神眷者关上殿门,在一起密议了许久,这才走了出来。梵琳一脸严肃,不停地和流砂在说着什么,而流砂只是摇头。她们很快进入献祭的大殿,随即一道时光光幕落下,就将祭坛隔绝,也挡住了神官和武士们好奇的目光。

在祭坛内,流砂打开时光之书,里面的神恩如水般倾泻而出,注入到祭坛内。在流砂身后,梵琳终是叹息一声,说:“流砂,我已经告诉过你最终的结局,你却还是不信吗?”

“我相信。”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同样相信,如果我现在收手,那他一定会死在卡兰多。”

梵琳忽然说:“但是永恒与时光之龙给你看到的未来,并不一定会发生…”

但是这句话一出口,梵琳却身体一晃,脸色骤然苍白,然后从眉心处流下一滴金色的血!她伸手在额头上一擦,看了看手心,无奈地笑了笑,说:“你看,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是这个下场。这可是永恒与时光之龙自动的惩罚机制。你愿意将来像我这样吗?”

流砂忽然说:“梵琳,难道我这次放任不管,就不会和你一样了吗?总会有些事情让我们不得不去做,不得不走上这条宿命之路。那么与其面对不可知的未来,我宁可选择现在付出。至少…他对我还不错。”

“你…”梵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叹息一声,再也无话去劝。

祭坛上浮起一片废墟的景象,随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走到了影像中央。她向这边看了一眼,就如夜枭般笑了起来,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梵琳大神官啊!你不好好主持神圣同盟的永恒龙殿,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可惜,现在你已经不再是能够任意行走的人了,就算还想要来教训我,也只能想想了,哈哈!”

梵琳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轻声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这个老太婆名为约珍,是圣树王朝永恒龙殿的主持大神官。在整个诺兰德的永恒龙殿主持神官中,约珍都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大神官们喜欢年轻美丽都是天性,时间在她们身上是凝止不前的,所以所有的大神官都是青春靓丽,是一生中最光彩夺目的时刻。可是约珍却没有使用这种特权,而是任由时光流逝,自己也越变越老。她当然不可能老死,在新一代神官上任之前,她将会永远地活下去。如果没有新神官出现,那她就会活到世界的尽头。

约珍的脾气和她的性格一样坏,几乎得罪了所有的大神官,而且她格外的憎恨梵琳,因为梵琳是神眷者,在这一代的大神官中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梵琳在正式长驻永恒龙殿之前,更是以神术者的身份威震大陆,光辉一时。在某一个时刻,梵琳忽然销声匿迹,其后她就出现在神圣同盟的永恒龙殿,正式从上一任大神官的手中接掌了永恒龙殿。

这时流砂说:“约珍,我想问你一件事,最近圣树王朝在卡兰多大陆上有什么活动吗?特别是和圣庙有关的。”

约珍看了看流砂,冷笑道:“又是一位神眷者!接连两位神眷者都出现在同一座龙殿里,看来神圣同盟是要留名史册了。不过,就算圣树王朝有什么事,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流砂眉头微皱,冷道:“约珍!现在每一分钟的通话都要消耗我不少的神恩,所以我不是来听你冷嘲热讽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吧,但你只有一次机会。”

“看来你是遇到大事了,不过为什么就找上了我?”

梵琳插口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发生在哪里,我们还是能够知道的。这件事就和圣树王朝有关,而且他们不可能不来永恒龙殿献祭。”

约珍又笑了起来:“永恒龙殿的神官可是不能轻易干涉世俗事务啊,这样做可是代价沉重。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小白脸才能让两位神眷者如此上心,你们不会是共用一个吧,嘿嘿!”

流砂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忽然挺了挺身躯,就在梵琳和约珍面前,她骤然长高了一截,容貌亦由未长成的少女变为清丽逼人。现在的流砂,已经是二十不到、风华最盛的样子,然而在她绝色的容颜之外,还有着不容直视的威严。

“约珍,收起你的那一套。”流砂冰冷地说。

约珍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也有一种刻骨的怨毒,冷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让你们那个小白脸死在卡兰多岂不是更好?这样会让我心情舒畅!而且你不要这样冲我说话,不然的话,我会打个招呼,甚至会安排些人,专门去对付一下你们的小甜心!你觉得,让十几个丑奴轮着操操他怎么样?”

流砂忽然闭上了眼睛,沉默着。一分钟,两分钟…转眼就是十分钟过去了。每一分钟,都是海量的神恩消耗。耀眼的时光之书此刻已是光芒暗淡,就连梵琳脸色也微微变了,在另一端的约珍虽然依旧显得强硬,可是眼神中却明显地有了不安。

整整十五分钟过去了,流砂这才睁开了双眼,淡淡地说:“我明白了,无论我怎样做,最终都是会遇到你。约珍,你只不过是逼我走上那一步的踏脚石而已,当我选择了道路时,你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知为何,流砂的这一席话忽然让约珍大为惊慌,那是发自内心的寒冷!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流砂!你虽然是神眷者,但我也是主持一座龙殿的大神官!你别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我可不怕你!绝不!”

流砂依旧以淡淡的语气说:“在神面前,一切荣耀和地位都是虚幻的。永恒与时光之龙选择了你,你才是大神官。它如果抛弃了你,你就什么都不是。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一个白痴,被神选中了,一样可以当大神官。你听明白了吗?”

“你…你竟然如此傲慢!”约珍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而且她心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约珍,你想和我对耗神恩吗?”流砂忽然问。

约珍明显一惊,强自道:“你才这么年轻,能有多少神恩?”

流砂浅浅一笑,说:“我准备去黑暗地域开拓一座永恒龙殿,你说呢?”

约珍失声尖叫:“黑暗地域!你疯了?!”

“我很清醒。”流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约珍脸色极为难看,而且看着流砂的目光中又带上了一丝敬畏,说:“那个小…年轻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流砂指了指自己的心,微笑着说:“就是所有。”

“好吧!我很佩服你。”老太婆叹了口气,说:“圣树王朝派出了他们的六皇子和九皇女,在华文大主教的陪同下前往卡兰多,参加圣典,并且准备用天国武装‘乌列’去交换失落在卡兰多的米达伦。”

“这和卡兰多的圣典有什么关系?”流砂又问。

“只有圣树王朝皇室的血脉,才能够驱动天国武装。六皇子是原本乌列的继续人,这次派他去,是为了和卡兰多的殿下生下孩子,那样这个孩子就将兼有兽神与圣树王朝皇室的血统,在他身上,圣者图腾和天国武装可以完美地合而为一,这就将为卡兰多增添一名超级强者,而且他的力量,将不可限量。”

“圣树王朝是傻了吗,这样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约珍说:“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据说在七套天国武装中,失落在卡兰多的米达伦又号称天使之王,它的力量一旦全部苏醒,将会远远超过其余六套天国武装。而且修复米达伦,同样也需要神子的血。只有这样,米达伦修复后,才能为圣树王朝所用。”

流砂和梵琳都默然无语。片刻后流砂才说:“我知道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约珍小心翼翼地问。

“想办法撤掉他们的神恩,并且告诉圣树王朝在这段时间内,不接受他们相关人员的献祭。这件事就让他们的光辉神去想办法吧。”

“好的。”

“那就这样了。”说完,流砂就切断了通讯。

在圣树王朝的永恒龙殿内,约珍看着已经失去光辉的废墟祭坛,久久不语,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神袍。她再如何疯狂和狂妄,也不敢和一个决心开拓黑暗领域的神眷者作对。而且,流砂的决定,也悄然触动了她心底隐藏了近百年的一块伤痕,让她看到了曾经自己的一丝影子。

在浮世德的永恒龙殿内,流砂和梵琳也静立不动,沉默无言。最后还是流砂打破了沉寂,说:“看到了吧,我确实别无选择。”

梵琳脸色无与伦比的难看,说:“蛮族那些家伙,居然干得出这种事!他们不是一向标榜自己的纯粹和传统吗?”

流砂反倒是显得很平静:“蛮族中又不缺乏智者,他们肯定早就看出了局势变化,卡兰多和诺兰德的力量对比正在失去平衡。在生存的危机之前,所有的原则和节操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肯放弃?”

流砂指了指自己的心,微微一笑,笑得从容,淡定,而且满足。那里,就是全部了。

“那你想做到哪种程度?”

流砂轻叹一声,说:“我当然希望他能够回来,放弃参加圣典。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圣树王朝和卡兰多圣庙交换的是核心利益,也不可能让他们放弃。我想,我惟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牵制一下,让卡兰多圣庙能够给他一个公平的机会。”

梵琳叹道:“李察还是太年轻了,他以为靠自己现在的力量就能够扭转一切。这是几大势力间的角力,不是个人力量能够左右的。”

“不,李察将来一定可以的,现在他只是发展的时间太短了而已。我所能给他的,就是时间。”提到李察,流砂却是一脸的骄傲,而且不容许梵琳说他的不好。

梵琳终于忍不住道:“李察可以为苏海伦拼命,可以为山与海拼命,可是他有想过你吗?有哪一次为你拼命过?值得你这样对他吗?”

流砂脸色有些暗淡,说:“这…这其实不能怪他。因为我是神眷者,我们天生就会被人忽略,被人遗忘。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李察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他很努力,也很拼命,他拿到了许多祭品,比别人要多得多。这些,也都是他用命拼来的。所以我觉得,这已经足够了。”

梵琳脸色变幻了数次,才放弃了劝说的希望,改口说:“希望他将来有一天能够强大起来,强大到可以去黑暗地域找你的程度。”

“一定会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流砂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辉。

其实她们都知道这件事有多大的可能性。梵琳不在黑暗地域,她就在菲利浦身边咫尺之隔的地方,可是菲利浦却没办法把她从永恒龙殿中带出来。

第44章 预热

此刻李察已经到达了塔克镇,这是雪山脚下的一座小镇,也是登上大雪山圣庙前的最后一处大的补给地和宿营地。雪山圣庙修建在万米海拔之上,那里严苛的气候就是身体强壮的蛮族战士也会难以抵御。圣峰吉克拉玛更是酷寒无比,没有到圣域抑或是天生强大的强者,根本无法在上面稍作停留。

塔克镇上已经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前来参加圣典的年轻蛮族勇士。他们当中仅有一小部分有资格参加圣典的争夺,大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圣典争夺战前面大半部分都会在雪山半腰的平台上公开举行,能够看到诸多强者的对战,对年轻的蛮族战士来说无疑是相当有益的经验。所以很多部落都是由长者带队,将族中有潜力有前途的年轻人都带来了。

塔克小镇根本挤不下上万涌入的人流,大多数人都是在镇外找了块空地,扎下了帐篷过夜。一身蛮族装束的李察混迹在人群之中,立刻就被淹没了。他在镇上转了一圈,买了顶蛮族的帐篷,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在镇上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李察就随着大队的人流向雪山上攀登。这段道路颇为漫长,按正常的速度登上平台需要一天的时间。李察当然可以直接飞上去,但是那样一来太过醒目,另外也不利于他此刻心境的调整。所以他按下心思,一步一步地徒步走着,这样亦是对战心的一种磨练。

圣庙早有准备,在平台上搭建了大批单独的小营帐,这是为参加圣典战斗的人准备的露营地。来看热闹的蛮族人则只能在更远的地方搭营帐。在平台一角树着根高高的图腾柱,血色的飘带在空中飞舞着,那是祭典战报名的地方,图腾柱下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李察跟随着报名队伍缓缓前进着,一个多小时过去,才终于轮到了他。

图腾柱下几名身着圣庙服色的武士看了一眼李察,似是对他偏瘦弱的体形颇为不屑,一名壮硕武士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个部落,有谁的推荐?”

李察将一块黝黑的铁牌递了过去,铁牌背面是一头暴龙,正面则刻着仓央卓玛的名字和职位。

那名圣庙武士的脸色立刻变得和善了许多,说:“原来是仓央卓玛的推荐,你的名字?”

“李察。”

“李察?奇怪的名字,倒有些像诺兰德人。”那名武士一边说,却没多问什么,而是用小刀在一块铁牌上刻下李察的名字,将铁牌递给了李察,然后说:“上面是你的参赛号码,明天会叫到你参赛,不要弄错了,今晚好好休息,可别乱找姑娘!呵呵!”

入夜时分,平台上燃起了一丛丛篝火,鼓声、号角声和拨弦琴的声音彼此应和,更加出众的则是蛮族独有的苍凉雄浑的歌声,一个个年轻或年长的蛮族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李察也在火边,默默地烤热了肉干,一条条撕吃着,想着心事。

蛮族的歌词中大多是与艰苦环境斗争的故事,其中有许多英雄人物,以牺牲了自己的方式铲除了盘踞一方的强大魔兽,这才为部落族人们打开了一块块新的生存空间。正是代代英雄以流血的方式开拓疆土,才有了今日卡兰多部落的繁荣。

但是在这些歌词中,李察却听出了许多不同的东西。卡兰多大陆最大的问题在于贫瘠,而这是由缺水造成的。这里的气候干燥少雨,虽然少有大片的沙漠,但是大多是草原和荒原。缺少足够的食物,也就难以大量的增加人口。食物的问题,诺兰德早已通过位面开拓的方式解决了,而卡兰多似乎在这方面仍然相当落后。这个局面应该是兽神与永恒与时光之龙造成的,兽神似乎更加强于战斗,而在位面引导和开拓方面,永恒与时光之龙早就形成了相当完善的体系,不知道甩出兽神几十条街去。

诺兰德和卡兰多信奉着不同的力量体系,诺兰德无疑是个魔法至上的世界,而卡兰多则更加崇拜原始的力量。在诺兰德,大大小小的领主们都习惯了使用魔法的力量来改变环境,提高各种物产的产出,所以在诺兰德到处可以看到绿毯般的水田,成片的森林,以及炼金机械轰鸣着的矿山。可是在卡兰多,这些什么都看不到。这片大陆上有些大河波涛汹涌,河宽甚至可达数十公里,但在距离大河上百公里的地方,李察却只看到了一片片靠天下雨的旱田。如果把河里的水引过去,那些田地的产出至少可以翻倍,可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过去了,那些旱田依旧是原本的样子,不曾变过。

一路行来,李察大约看到了上百个部落。不客气点说,假如剔除了强者的因素,那么李察散在各位面的部队集结起来,至少可以扫荡掉其中二三十个部落。这就是诺兰德和卡兰多之间的差距。如果不是大海阻隔,或许诺兰德早就扫平了卡兰多。

当然,强者是另一方面的因素。卡兰多大陆上藏龙卧虎,至少在顶级强者上并不逊色于诺兰德,这也是能够维持两个大陆均势的要点。

李察正自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样吃,不觉得口渴吗?”

李察转头望去,见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人,颇见姿色,有着蛮族女人特有的英气。她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眨也不眨地看着李察。见李察转头,她递过来一个牛皮水袋,说:“这是我们部落里自己酿造的酒,味道很好,也不是很浓,正好用来解渴。”

“谢谢!”李察接过水袋,喝了一大口,只觉得一股辛辣直下腹内,呛得他咳嗽了几声。这种蛮族“不是很浓”的酒,却也比他喝过的烈酒辣太多了。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大笑:“哪来的小绵羊,喝口酒都呛成这样!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行不行啊?”

年轻女人大怒,头也不回地斥道:“蛮熊,这没你的事!你要是不服的话,我们来打一架好了!”

那名为蛮熊的战士似乎对年轻女人颇为畏惧,哼了一声,说:“这小子肯定是不上场比武的,不然的话,哼哼,明天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李察小口喝着酒,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径自想着心事,蛮熊的话一句都没有进他的耳朵。年轻女人看到李察这个样子,却是叹了口气,说:“你不用怕他,他不敢怎么样的。你…长得很好看,不像部落的人,倒很像…很像一个人,而且比他还要好看。我叫格桑,我的营帐就在那边,晚上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她就离开火堆,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你的酒袋!”李察向她挥了挥手里的牛皮酒袋。

“送给你了!”格桑头也不回地说。

旁边有低声的议论,大多是对李察似乎懦弱的表现的不屑。蛮族最讲究尊严和武勇,李察这样面对挑衅毫不作声的举动,已让大多数人瞧不起,亦让格桑颇为失望。但是李察却不在意这些,自顾自的吃肉喝酒,此刻他的三个意识各有所思,主意识正将所有经历过、见过甚至听说过的战技与魔法一一回顾,第二意识依旧在精研着神官格斗术,达到伊俄的水准只能说是第二等级,要达到流砂的程度才算是第三等级。至于第三意识,则在一次次模拟着凌空出刀,每一刀都要分毫不差。

三个意识各有所司,李察就表现出心不在焉的样子,吃饱喝足后回到营帐里自行睡下,早就把格桑的邀请抛在脑后。

第二天清晨,祭典比武的预赛正式开始。整个平台被划分成十几块区域,每块区域同时举行比武,只要被打出了区域,就算输了。

“一零九八号,李察!李察?”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李察应声从一众参赛的武士中走出,顿时激起了一阵议论。在两米属于寻常的蛮族中,李察确实显得矮小瘦弱了。李察的对手,则是一个足有两米三,壮得像头熊的武士。

“哈哈!兽神在上,原来真的是你这个没种的胆小鬼!好,我蛮熊也不欺负你,让我抽两个耳光就算了。打赢了你,今晚格桑的营帐就是我钻了!”

蛮熊的话立刻激起围观的武士们一片叫好声。蛮族的传统,打赢的英雄是有着钻姑娘营帐的权利,除非那个姑娘打得赢他。

李察微微皱眉,多日以来强行按捺的杀机又在蠢蠢欲动。蛮熊让他想到了蛮族的许多传统,更想到了圣典比武的意义,而记忆中那幅关于山与海的画面再次浮现,任由他如何驱赶,都不肯退却。

李察悄悄将双手缩进衣袖,因为他十指指尖已殷红如血!

“好了,蛮熊你少说两句,快点打完,后面等着的人还多着呢!”主持比武的圣庙武士催促道。

蛮熊一声狞笑,猛然发力,全身肌肉贲张,背后竟然浮现出一头巨熊的身影!他向李察冲来,每步落下都会激得大地震颤,好像真的是一头上古巨熊在扑击猎物!

第45章 故事

转眼之间蛮熊就冲到了李察面前,双臂高高扬起,真的像巨熊双掌一样拍下!这是可以击碎岩石的一击,但是却在落下半途中骤然僵住!

李察已抬起右腿,一脚踢在蛮熊的腹部,整个小腿都几乎没入到蛮熊的那堆肌肉中。根本没有人看清李察的动作,当他们发现战局有变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如此僵持了一刻,蛮熊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而李察收回右腿,向后退了一步。

蛮熊那庞大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李察的腿一收,他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重重地落在地上,这才勉强支持住没有趴在地上。他倒下的位置,恰好就在李察面前,李察伸手就能抓到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提得扬了起来。

啪!啪!李察挥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这是你应得的。滚回你的部落里再去钻女人营帐吧!”李察低声说。

圣典的战斗,某种意义上来说,争的就是钻山与海营帐的资格。

蛮熊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激愤之下,猛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当众落败,再被当众抽了两个耳光,在最看重荣耀的蛮族战士眼中,是一生也抹不去的羞辱。他原本想的就是让李察永生都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却没想到这最终成了自己的结局。

李察早就向侧方闪了一步,让过了蛮熊的这一口血。裁判的圣庙武士看着李察的目光中闪过诧异,就连他也没看出李察是如何踢出那一脚的,更不明白只挨了一脚,怎么蛮熊就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他随即让人将蛮熊拖下场,叫道:“五九六号,扎萨上场!”

扎萨是一个刚刚两米的战士,在强调力量与体形的蛮族中属于偏瘦弱的,但是一身筋骨看上去如钢铁般坚硬。他一上场,就摩擦了一个双手上的黑铁拳套,如狼一样盯着李察,说:“我很不喜欢你!所以我要打倒你,然后再抽你的耳光,就像你对蛮熊做的那样!”

李察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视线上扬,望向天空,依然在想着心事。

扎萨一声怪叫,如猎豹般冲了过来,然后动作瞬间僵硬!

李察收回了踏进扎萨小腹的右腿,看着他跪倒,然后伸手提起了他的头,又是两记耳光。

圣庙武士的眼神由诧异转为骇然,深深地看了李察一眼,转头叫了四十六号上场。四十六号,格乌鲁姆,是一名四十出头的战士,一身蛮荒气息颇为强大,提着一把黑沉沉的双手巨斧上场。

格乌鲁姆扬了扬手中的巨斧,道:“拔你的刀,我不想占你便宜。”

李察终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这名对手,淡淡地说:“不必了。”

格乌鲁姆眼中燃起怒意,挥动着巨斧冲了过来,然而手中巨斧刚要斩下,就和前两个人一样僵在半空,凝滞了片刻,然后失去了控制,巨斧脱手落在地上,斧刃深深陷入地面。

李察一脚踏出,早已退后,自然不会被巨斧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