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楚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后摇了摇头。秦向阳也跟着笑了笑。不用说,这锁早就锈坏了,随便一撬就能打开。他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霉味散得差不多了,才一起进去。

  说是霉味散得差不多了,进去之后味道还是很大,让人很不舒服。屋里光线很暗,所有东西上都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秦向阳踩下去一脚,又下意识地抬了起来,他踩的地方应该就是当年马晓莲死的地方。随后他又把脚落下去,看了看沙发、客厅以及主卧,那里是其他三个死者躺下的地方。

  秦向阳在客厅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那面大玻璃镜子前。他用手在镜面上四处摸了摸,找到一个地方,抬起胳膊用袖子去擦镜面的灰尘。

  很快,镜面玻璃露了出来。秦向阳抬头看去,见到了那块破裂的镜面,裂纹成发散状,向四处延伸。这应该就是案发那天,林建刚用拳头砸出的裂纹。

  他闭上眼睛,眼前好像显现出林建刚愤怒的眼神。他看到林建刚对着冯伟,大声地说着什么。看到冯伟的老婆康艳华生气地走进卧室,很大声地关上房门,冯路顺则躲在自己的卧室里,不耐烦地戴上耳机。客厅里的林建刚越说越生气,突然他伸出拳头,用力地在大镜子上捶了一拳,镜子被击打的地方裂了,林建刚的拳头也出了血。然后林建刚像疯了一样,和冯伟厮打在一块儿。冯伟吐了口吐沫,用力扯着林建刚的头发,扯得林建刚晃来晃去……

  秦向阳的想象被赵楚的话打断了,他晃了晃头,回过神来,看向赵楚。

  赵楚指着墙对秦向阳说;“过来看看!”

  秦向阳顺着赵楚指着的地方看过去。那面墙上有好几个大相框,里面贴满了老照片。中间的一个相框里,放着冯伟和康艳华20世纪90年代拍的结婚照。令人奇怪的是,墙上最大的一个相框里仅有几张照片,空荡荡地留着好几块空地方。

  赵楚指着那好几块空地方说:“你看,那里以前应该有相片。”

  秦向阳观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好几块空地方被照片压出的痕迹非常明显,痕迹里落满了灰尘。看大小尺寸,那里以前应该放着好几张大照片。

  难道那就是放银行员工合影的地方?可是照片怎么不见了?赵楚不解地摇了摇头。

  他俩翻箱倒柜,从客厅到卧室,仔细地把整个房间找了一遍,弄得浑身是土,可是一张银行员工合影也没找到。

  “真是怪了。”秦向阳喃喃说道,“这不合理啊。”

  赵楚拍了拍身上的土,冲着秦向阳摇了摇头。

  秦向阳心里陡然生出一个疑问:难道那些照片被人拿走了?可是按理说,案发前,一般没人对这种合影照感兴趣,房主更不会让那么大的地方空着,太难看了。也就是说,案发时,那里肯定是有相片的。案发后,这里除了警察,不会再有人来过。

  “不会吧?”秦向阳突然说,“难道合影照被凶手拿走了?有这个必要吗?”如果真是凶手拿走的,秦向阳觉得很难解释这种行为,就算相片里有凶手熟悉的人,他也没必要这么做,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赵楚说:“也许凶手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杀完人,看到相片里有自己熟悉的人,条件反射一样,很自然地取走了相片,就像一种保护本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七八年后,有人来找这些相片呢?”

  “有道理!是我想多了!”秦向阳想了想,拍着赵楚的肩膀,赞同地说。

  “本来我只是当成个线索来查查,这样一来,反而说明照片有问题了。”秦向阳笑了笑说,“看来,我们快抓到凶手的尾巴了!”

  赵楚摇摇头叹道:“当年现场勘查人员也够马虎,那么大的相框,那么多空地方都没觉察!”

  秦向阳说:“可以理解,当时屋里四名死者,到处是血迹,惨烈,混乱,忙都忙不过来,谁会把注意力放那上头呢?”

  赵楚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从旧楼里出来,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口气。虽说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但在秦向阳看来,却比找到相片还要高兴。

  不就是一张相片吗?秦向阳心想,还得麻烦她。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电话,给苏曼宁打了过去。她认为苏曼宁还是值得信任,哪怕出卖他的就是苏曼宁。214案凶手把那些铁证放在他床底下,早晚会被人发现,不是苏曼宁也会是别人。苏曼宁再怎么样也是个警察,秦向阳相信,她有分辨能力,她不笨。

  电话很快打通了。

  秦向阳说:“网络专家,又要麻烦你了,帮我找一张照片,清河县工商银行2007年前后的全体员工合影。”

  这次苏曼宁轻轻说了声“好的”,就立刻挂了电话。

  郑毅在上级的限定期间内找到铁证,锁定了金一鸣案的凶手,把整个214案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式案情,向上级领导做了汇报,得到了上级部门的口头表扬。上级鉴于通缉犯秦向阳在逃,暂不给予郑毅实际奖励,督促其尽快将秦向阳捉拿归案。郑毅信心满满,加大了对秦向阳的通缉力度,督促全省各县市相关部门日夜巡查,并请求外省相关单位协查。

  秦向阳这次等得有点久,直到晚上十一点,苏曼宁才联系秦向阳,说她黑了清河县工商银行所有员工的个人电脑,找到了一张2006年农历年底的银行员工合影,调高了像素,给秦向阳发了过去。

  秦向阳打开手机,见发来的照片上写着“清河县工商银行迎春晚会全体员工合影”,后缀是公历2007年1月15日。照片上冯伟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男员工都在第一排,冯伟身后站着两排女员工,个个笑得阳光灿烂。

  秦向阳想了想,叫赵楚第二天一早拿着照片去找关虹认人,毕竟赵楚有证件。他嘱咐着赵楚,这次去不用多说话,严肃点就行。

  第二天,赵楚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一进门他就说:“没想到这么顺利!关虹一眼就认出来了!”

  秦向阳纳闷道:“她不是说不记得对方样子了吗?”

  赵楚指着照片第二排中间的一个女人说:“就是她!关虹说不看照片是肯定想不起来,她看了照片,说这个最漂亮,一眼就认出来了,我让她再三确认过,她说错不了。”

  李文璧也拿起照片看了看,说:“长得确实不错!”

  “有照片就好办!”秦向阳说着,就给苏曼宁打电话,“你发来的合影里,第二排中间的女人,对,对,最漂亮那个,帮我找找她的资料,详细点,她还在不在银行工作我不知道,你可以先从银行找。”

  一个多小时后,苏曼宁回了电话:我比对了清河工商银行全部女员工近五年来的工作照,这个女人叫胡丽娜,现在是借贷部主任。详细资料发到短信里了。胡丽娜,四十四岁,个人经历比较简单,毕业后在农业银行上班,后来辞职,到他老公罗仁杰的夜总会里帮忙。1999年又回到银行上班直到现在。不同的是,她1999年去了清河县工商银行,而不是以前的农业银行。

  胡丽娜老公罗仁杰的资料就多一些。罗仁杰,四十八岁。从资料上看这是个能人,1999年以前,也就是罗仁杰三十二岁之前,干过很多买卖,从台球室干起,承包过电影院和菜市场,赔了钱,又批发猪肉,倒腾工业用盐,看来是挣到了钱,在1997年干起了夜总会。夜总会的名字就叫丽娜夜总会,生意很不错,胡丽娜这才从农行辞职去帮忙。生意红红火火干了两年,没承想因为线路问题,一场大火把夜总会烧了个精光。胡丽娜因为这才又去上班,但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去了冯伟的工商银行。那场大火之后,罗仁杰并未一蹶不振,而是重整旗鼓,凑钱搞起了运输队,他自己任队长。这样干了没几年,全国一盘棋的房地产经济开始崛起,清河县也到处都在拆迁。罗仁杰就把运输队改成了拆迁队,给拆迁工作解决了不少难题。秦向阳浏览着资料,很快到了末尾。罗仁杰现在的身份是,清河县杰作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赵楚说:“这个罗仁杰不简单啊。”

  秦向阳点点头:“你看他做过那么多生意,有起有落,好不容易搞出个夜总会,一把火烧了,又搞运输队,又看准机会搞拆迁队,现在还成了地产开发商!这人不光头脑好,还特别要强,要强的人,一定特别要面子。这人相当不简单。”

  这时,秦向阳电话提示有短信进来,打开一看,还是苏曼宁发来的,她又补充了罗仁杰的一些资料,还附着罗仁杰的近照。

  信息显示,罗仁杰自幼习武,是个练家子,尤其喜欢玩刀,当年开台球厅,包菜市场、电影院,经常带着把甩刀,那甩刀耍得人眼花,就为这,市面上的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刀哥。信息里还说,当年罗仁杰的丽娜夜总会位于清河大丰桥街道。

  大丰桥街道?秦向阳精神一振,想,那不正是大丰桥派出所的辖区吗?这么说来,民警刘常发肯定认识罗仁杰。是个人都知道,在那个年头,夜总会这种场子,少交不了罚款,甭说别的,派出所一个月给你来几个突击检查你就受不了。就冲这个,罗仁杰这种社会人,能不和辖区民警搞好关系?

  至于冯伟,从他那拈花惹草的习惯看,肯定也没少去夜总会,那自然也就认识了罗仁杰和胡丽娜。也就是说,后来冯伟和胡丽娜玩制服,应该就是从夜总会时延续下来的关系。怪不得夜总会被烧之后,胡丽娜能去冯伟的工商银行,原来有这层关系摆着。

  女人要偷腥,谁也管不住。难道罗仁杰不清楚冯伟和胡丽娜的关系?但像罗仁杰那种要强要面子的社会人,要是知道老婆偷腥的话,肯定不会任其发展。

  秦向阳继续想,看来,这个罗仁杰,跟冯伟和刘常发都很熟。那么,当冯伟被刘常发不断勒索时,会不会找这个罗仁杰当中间人呢?

  如果找罗仁杰当中间人,倒是个恰当不过的人选。可是罗仁杰为什么杀冯伟呢?难不成真是刘常发告诉了罗仁杰,冯伟睡了胡丽娜?要是这样,罗仁杰的确有杀冯伟的动机。

  可是,刘常发又怎会知道胡丽娜和冯伟的事呢?

  秦向阳考虑得头脑发昏,喝了一大杯水才觉得好些。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尤其想听听李文璧的意见。

  他知道李文璧经常性的惊人之语,乍一听无脑,却反而常能不经意间帮他打开思路。

  “又是男女关系!”李文璧很赞成他前面的一系列推断,一边走一边重复着秦向阳的话,“可是,刘常发又怎会知道胡丽娜和冯伟的事呢?除非……除非……除非刘常发也睡了胡丽娜!”

  “对!除非刘常发也睡了胡丽娜!”李文璧加重语气说,“只有刘常发睡了胡丽娜,才能从胡丽娜的嘴里,得知冯伟也睡了胡丽娜。”

  “当罗仁杰替冯伟做说客,去找民警刘常发的时候,刘常发一定对罗仁杰很不满意。就难免拿冯伟睡胡丽娜的事,取笑罗仁杰——你罗仁杰自己的老婆,都让冯伟睡了,你这还替冯伟办事?这么一来,罗仁杰就一定会反问刘常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刘常发答不上来,就等于默认了他自己也睡过胡丽娜了!”

  “这么一来,罗仁杰怎可能受得了呢?于是说客变成了下死手,杀了刘常发泄愤。当然,也可能是误杀,但总之刘常发死了,罗仁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去杀了冯伟全家!顺便还杀了个串门的邻居!”

  “这样是不是很合理呢?”李文璧说完,认真地问秦向阳。

  秦向阳和赵楚被李文璧一连串的推论镇住了。虽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但不可否认,她的话没有任何逻辑漏洞,既能完美地解释凶手杀刘常发的动机,也能完美地解释凶手杀冯伟的动机,两者之间还天然融洽,绝不矛盾。

  胡丽娜是女人,李文璧也是女人,女人分析女人,果然有天然的优势。

  现在看来,不管凶手是不是罗仁杰,都得调查。

  想到这儿,秦向阳冲着李文璧竖起了大拇指,说:“我们现在不是警察办案,一切以证据说话。我现在这个处境,不受办案条条框框的约束,合理地推理,就完全有验证的必要。我想,既然要验证,我们不妨大胆些,直接拿罗仁杰去和王越保留的法医档案做比较。”

  “怎么比较?去跟罗仁杰要根头发吗?”李文璧问。

  “嗯,就是要根头发。”秦向阳斟酌了一会儿,

  对李文璧说,“这事还得你来办。”

  第二天上午九点,赵楚去婚庆公司租了部摄像机,和李文璧按昨晚商量的办法,去了罗仁杰的杰作地产开发有限公司。

  李文璧先进去打听,得知罗仁杰在公司,才回头示意赵楚进去。门卫见这次又进来个抗摄像机的,伸手就把他们拦住了。

  赵楚笑着给门卫递上烟,说自己是省里的记者,来这儿做个专访。门卫得知这两人没有提前约好就来采访,就有点难为人的意思。赵楚知道向来都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又从怀里掏出一条烟来,硬塞给门卫说,我们也不难为你,要不你找个办公室的人出来问问。

  门卫乐呵呵地收起烟,把办公室主任叫了出来。

  办公室主任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了解了情况,斟酌着说:“采访嘛,倒是个好事情,不过你们没预约,这又是上班时间,领导呢,也有领导的安排,这事怕是不大好办。”

  李文璧赶紧说:“预约采访,显得不是有点假嘛,现在政府提倡本色采访,最好连采访稿也不要,说话接地气,少数一二三四,脚踏实地为人民服务。你看咱杰作地产,工作干得相当漂亮,整个清河城市建设的规划布局,日新月异,科学合理,大部分都是咱公司的项目。省里领导怎么想那我不知道,但是省里的媒体对你们清河城建这块,尤其对你们杰作地产,都很关注。所以我们这才不请自来了!再说,有媒体主动对你们采访报道,大领导也会更关注咱清河的城建工作嘛。这种免费的宣传对你们来说,总不是什么坏事情。”

  李文璧一席话听得办公室主任眼珠滴溜溜乱转,他咳嗽了一声,说:“你贵姓?哦,李记者是吧?看得出来,李记者觉悟很高嘛。我们公司,从一砖一瓦,到楼盘别墅,向来讲究脚踏实地,真材实料!对待采访嘛,从来都不虚头巴脑。你刚才的话,提到了我们公司的不少成绩,嗯,当然,我们也还是有不足的!那个,这还没录像对吧?”

  李文璧赶紧说:“如果这次采访顺利,我们会专门给您预留一到两分钟时间,当然了,内容要剪辑到领导后面。”

  办公室主任摆摆手,笑着说:“那个,我就不用了,不过我觉得你的建议很不错,我去跟领导汇报一声。”

  李文璧赶紧补充道:“我们这次专程采访罗总!”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主任迈着方步走了出来,跟李文璧说:“我带你们进去吧!罗总一会儿有个会,只有十分钟时间。”说着他用指头点着李文璧说,“罗总可是个干实事的人,我可提醒你们,你们来得这么冒失也就罢了,一会儿可别提什么冒失的问题!”

  李文璧赶紧说不会不会,跟着主任上了楼。

  罗仁杰长相普通,头发一根根短短地竖着,看起来很精神,身体一看就很结实。他没什么官架子,见主任引着记者进来,赶紧离了座,上前一步,跟李文璧握了握手,笑着说:“欢迎啊,李记者。”

  李文璧亮了亮记者证,笑着说:“我们是省报记者,今天没有预约,自作主张,打扰您了。”

  罗仁杰笑着摆了摆手。

  办公室主任对李文璧说:“你们的意思,我都跟罗总汇报了,那咱们就开始?你们看是拍外景,还是?”

  罗仁杰沉声说:“就在这里吧!哪里都不要去了,一会儿还有个会。你们呢,问得简单点,我呢,也实实在在聊一聊。”

  李文璧点点头,叫赵楚打开摄像机,然后问:“罗总,您要不要收拾一下?”

  罗仁杰说:“收拾什么,赶紧开始吧。”

  李文璧笑着端详了一下罗仁杰,说:“上镜嘛,还是整理一下吧。”说着,她掏出一把梳子,上前一步想给罗仁杰梳头。

  罗仁杰摆摆手制止了李文璧,自己从上衣口袋掏出把小梳子,随意地梳了几下。

  李文璧见人家自己有梳子,变通也是快,趴到镜头上看了看,然后微皱着眉头说:“罗总,您这都有白头发了,我帮你拔一下吧!”说着轻巧地走过去。

  罗仁杰知道对方好意,这次倒没说什么。

  “别拔!”办公室主任大声说。

  李文璧被他吓了一跳,捏着一白一黑两根头发,僵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办公室主任走上去,小心捏住李文璧手里的白头发说:“你看,领导的白头发,不正是清河县城建工作丰硕成果的见证嘛!不能拔!都拍上!不但要拍上!还要拍得清清楚楚!”

  说着,他又捏住李文璧手里那根黑头发,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工作就是不细心!怎么连黑头发也拔了!”

  罗仁杰无奈地笑了笑,说:“没事!”

  李文璧松了一口气,说了声对不起,趁着主任不注意,轻巧地拔了几根白头发下来。

  接下来的采访很顺利,李文璧驾轻就熟地问了几个问题。罗仁杰回答得也实实在在。山寨采访结束,直到走出公司大门,两人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秦向阳得知李文璧成功拿到了罗仁杰的头发,很是开心,立刻拿去找当年的法医主任王越。

  这次两个人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的公园。

  王越没想到秦向阳这么快就又约他见面。

  秦向阳把一个装有罗仁杰头发的塑料袋交给王越,说:“这些头发来自一个嫌疑对象,可惜我没地方做DNA鉴定,只好找你。”

  王越抓着秦向阳的肩膀,兴奋地说:“你真找到嫌疑人了?”

  秦向阳说:“是不是他还不确定。有办法鉴定吗?”

  王越笑着说:“当年我好歹是个法医主任!这点事交给我吧!有了结论立马联系你!”

  秦向阳不知道的是,这一天,纪小梅从北京会诊回来,来到清河县找聂东。

  纪小梅见到聂东,先把他数落了一顿,骂他竟想把当年做伪证的锅全甩给自己。

  聂东又是好一阵道歉,纪小梅才作罢。聂东见纪小梅火气消了,就说:“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大不了你、我,还有那个张素娥,咱仨一块儿抗,谁也跑不了!不过呢,那天来的警察,可是真说过我有立功行为。要是我没事了,你自己进去,你可别再怨我了!”

  纪小梅疑惑地问:“立功?你立了哪门子功啊?”

  聂东点上烟,深吸一口,说:“一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总之我没骗你就是。”

  纪小梅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聂东!别是你在背后耍小心眼,还是想甩锅给我吧?”

  这时坐在旁边的关虹插嘴说:“我老公真立功了!不骗你!”

  聂东听纪小梅那么说,也生气了,他拍着桌子,说:“你看这人!咋就不信!那天警察来找关虹,了解一个案子的情况,是我动员关虹交代的!关虹,给她看看视频!”

  关虹一听这话,有点犹豫,她不想外人知道自己当年的那点丑事,又见聂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好站起来说:“好吧!我们这别墅区,大门和客厅都有摄像头呢,我就把那天的视频找给你看。”

  很快,关虹找到了秦向阳等人来访的视频。

  纪小梅赶紧探身凑过去看,她有点好奇聂东到底立了哪门子的功。

  纪小梅盯着电脑画面,慢慢皱起了眉头,她指着画面里的秦向阳说:“怎么是他!”

  “谁啊?”聂东问。

  “这警察姓秦,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大概一个月前,就是他算计我,和这个女的去我家演戏,套了我的话!”说着她又指了指画面里的李文璧。

  “不然我不可能承认做伪证的事!这个警察心眼很多!”纪小梅愤愤地说。

  聂东生气地说:“还是怨你傻,上人家的当!”

  聂东的话还没说完,纪小梅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叫着说:“不对!不对!这个姓秦的,好像被通缉了!我想想,我想想!”

  说着,她挠了挠头,立刻大声说:“没错!就是他!他现在是通缉犯!他的通缉令,滨海贴得到处都是。今早我还在我们医院门口那看过!对,对,叫秦向阳!想起来了!”

  “啊?通缉犯?他不是警察吗?”关虹吃惊地说。

  “是啊!什么情况?”聂东也挠了挠头。

  “问我我哪知道啊!”纪小梅说,“反正,我就确定他现在是个通缉犯!”

  “你确定?”聂东盯着纪小梅说,“那他说我这立功的事就不算了?”

  “废话!通缉犯说你立功你就立功?我就说嘛,你立了哪门子功啊!”纪小梅悻悻地笑着说。

  话一说完,纪小梅突然神情一怔,转身就跑。

  “干吗去啊你?”聂东问。

  纪小梅大声说:“重大通缉犯在清河!我报警去!我这才叫正儿八经的立功!”

  聂东听见纪小梅的话,傻傻地站在原地。

  纪小梅报案之后,聂东家里有关秦向阳等人的那段视频,很快到了郑毅手里。郑毅慢慢拉动着视频的播放条,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心里却颇不平静。他实在想不出,秦向阳是怎么从铁桶般的滨海逃出去的,逃出去也就罢了,竟然还没逃远,竟然就躲在紧邻省城的清河县。

  郑毅不禁暗暗感叹:秦向阳啊秦向阳,你胆子可真不小!

  视频上听不到声音,郑毅带人亲自赶到清河,叫人把聂东和关虹带到了清河县公安分局。

  聂东和关虹战战兢兢接受了郑毅的亲自询问。他俩可不傻,虽然不知道郑毅的肩章代表什么官,但从郑毅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上,就断定郑毅很有来头。

  聂东和关虹把知道的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临走时聂东不停地问郑毅:“领导,我这算立功吧?”

  郑毅不耐烦地把那俩人打发走,立刻返回滨海。

  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再也坐不住了,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从聂东的嘴里,他得知秦向阳和赵楚、李文璧在一起,秦向阳还向关虹打听628案的有关情况。这令他非常恼火,他没想到,秦向阳在被通缉期间,竟然又打起了那几个旧案子的主意!一个多月前,他和苏曼宁在秦向阳房间里,见过那四份案件的档案,当时他不以为意。

  “不行!”郑毅暗暗下了决心。

  很快,清河县也到处贴满了秦向阳的通缉令。而且有所不同的是,郑毅升级了通缉令内容:凡直接抓获嫌疑人的,由滨海市局奖励人民币五十万元!提供嫌疑人直接线索被确定有效的,奖励人民币二十万元!

  此外,郑毅还命令陆涛带上一部分人直接去清河县公安分局驻扎,现场负责对秦向阳的搜捕行动。他把那四件旧案子相关家属的资料交给陆涛,嘱咐陆涛要暗中派人监视那些家属,他告诉陆涛,秦向阳很可能跟那些家属接触。陆涛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忠诚地执行了命令。

  郑毅的命令是:214案重大嫌疑人秦向阳携带武器,极度危险,如果拒捕,直接击毙!

  郑毅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秦向阳和警方遭遇,他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否则,他当初何必从市局跳窗逃跑呢?也就是说,“如果拒捕,直接击毙”这八个字,等于间接宣布了秦向阳的死刑。

  关虹家的监控显示,秦向阳等三个人去过两次,赵楚自己去过一次。陆涛按照他们每次离开关虹家的时间,调取了沿途所有的监控。很幸运,他从监控上发现了目标。他发现目标每次出现都是步行,目标看起来非常警觉,每次经过有监控的路口,都有刻意躲避的行为。

  陆涛暗道,这几个家伙太狡猾了!

  他顺着监控一直找,最终目标消失在一条街上,不见了。

  陆涛把这个情况报给了郑毅。

  郑毅很兴奋,夸陆涛干得不错,叫他安排人手,对目标消失的那条街道重点布控监视。

  事实上,陆涛所不知道的是,干过侦察兵的秦向阳比他想得还要狡猾。那些天,秦向阳每次返回房子所在的街道,都会在身后撒一些胡椒面,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日后万一有警犬找来,能一定程度破坏警犬的嗅觉。

  当然,陆涛此时的布控完全依仗人力,并没使用警犬。

  苏曼宁见郑毅在省城和清河县之间来去匆匆,有心打听,才从郑毅嘴里得知他审问了关虹和聂东。郑毅升级了通缉令,令她非常意外,同时又非常疑惑,她想不通郑毅为什么这么做,只能第一时间把情况通知秦向阳。

  秦向阳知道情况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聂东别墅里的摄像头,连呼大意。不过,他马上明白了郑毅的想法,看来郑毅是通过升级通缉令,对自己施压,不想让自己触碰那四件案子!

  “好,你不让我碰,我偏偏碰给你看!”不过,他也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在清河的一举一动将变得更加危险。

第十九章 两案连启

  有了上次关虹的教训,这次秦向阳不敢再大意了。幸亏苏曼宁通知得及时,他想到现在清河到处是通缉令,万一林建刚母亲发现自己是通缉犯,稀里糊涂地去报警,那就麻烦了。他还想到,郑毅升级通缉令,肯定是因为自己在查的案子,那么,郑毅就极可能派人监视那些案子的家属。看来后边的调查越来越难了。

  天一黑,秦向阳叫赵楚去林母家附近侦查侦查情况,赵楚可是老侦察班长,这点事难不住他。谁知赵楚刚打开门,就迎面碰到了林母。

  赵楚大吃一惊,把提着菜篮子的林母让进去。

  林母一进屋,赵楚赶紧上了街。他站到路边的阴影里,一边抽烟,一边警惕地观察着路上情况。随着烟头星火的闪动,他心里合计着可能的突发局面,他知道,万一有人跟踪了林母,那他这次只能动手了。

  还好,十几分钟过去了,他没发现意外情况。那就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负责监视的人员还没到位,要么是监视者仅仅盯着林母小区附近,不管哪种情况,这次都算是运气不错。但不管怎样,郑毅这次一定会安排人手监视那些家属,在这一点上,他和秦向阳判断是一样的。想到这儿,他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林母进门,就一脸疑惑地对秦向阳说:“怎么街上都是你的通缉令啊?你不是警察吗?我这买完菜都顾不上回家,特意来问问。”

  秦向阳知道瞒是瞒不住了,就把从214案案发到现在的情况,一五一十跟林母讲了一遍。

  林母听完惊得合不拢嘴。

  李文璧赶紧接着说:“林阿姨,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一个628案的嫌疑人,他到底是不是凶手,很快就有答案了。”

  “真的吗?”林母紧紧抓着李文璧的手,颤抖着问。

  “真的!我们怎么可能骗你呢?”李文璧说。

  “好!好啊!有了消息你们马上通知我啊!打电话就行,跑来跑去不安全。”林母叹着气说,要是真找到凶手就好了!建刚就能出来了!”

  说完她放下李文璧的手,又道:“闺女我回去了!放心,我还没老糊涂,不会出卖你们的!”

  深夜的清河县也失去了往日的宁静,时不时有闪着警灯的车,从秦向阳住处外的街道上飞驰而过。

  秦向阳意识到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打开手机电子存档,同时翻出了两份档案。这次,他要同时查两个案子:903强奸杀人案,719杀人碎尸案。

  903强奸杀人案的案情极为简单,但是网上关于这个案子的讨论却最多。

  903案件的凶手叫刘正龙,2007年案发时,仅仅二十一岁。

  刘正龙母亲谭芳,算是个网络名人,从儿子认罪的那天起,她就开始了漫长的上诉历程,这么多年下来,上访的费用早耗尽了一家全部的积蓄,最后连房子都卖了。

  网上到处是刘正龙案和谭芳的消息,这些年来也曾有不少律师找到谭芳,帮她上诉打官司,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不用说打官司,谭芳最初上访时,和一名律师为了能借阅到刘正龙的卷宗,就耗费了两年时间。

  但是单纯就卷宗来看,903案却极为简单。2007年9月3日傍晚七点钟,清河县西关滨海化工有限公司(也就是清河西关发现油矿后,建立的那家国有化工厂)的女工陈爱梅,下班回家,在路上被先奸后杀。案发现场位于郊区的一片玉米地,也是陈爱梅上下班的必经之地。死者的尸体就藏在那片玉米地里,尸体旁边有一眼废弃的机井,机井上盖着一块厚重的石板。死者下身赤裸,衣物被藏在机井石板下的缝隙里。

  算起来,那个国有大化工厂也算跟秦向阳有缘了,第一次到那儿,是跟陈凯和李文璧去西关找当年的邮筒;第二次路过,是最近从滨海坐那辆拉砖头的车逃跑。

  他感慨一番,继续研究资料。

  直到陈爱梅死后第八天,人们才找到了她的尸体。当时尸体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溃烂。清河当地警方查了半个月,也没抓到凶手,鉴于死者家属强烈要求,死者尸体一直未被火化,被保存在市医院的太平间里。案件被媒体曝光,弄得化工厂的女工人心惶惶,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当然,这个案子真正火起来被社会全面关注,是在刘正龙认罪,其母谭芳不言放弃地上访了五年之后。

  滨海市局很快又派出了专案组。组长郑毅,副组长是清河县公安分局刑警副队长周学军。

  案子被郑毅接手后,三天时间锁定了嫌疑人刘正龙,七天拿下口供。更主要的是,刘正龙的DNA信息和死者体内精斑的比对结果完全一致。

  据刘正龙供述,9月3日傍晚七点多,他骑着自行车路过那片玉米地,遇到下班回家的陈爱梅,见对方年轻漂亮,起了色心,把陈爱梅拉到玉米地里实施了强奸,事后和陈爱梅商量和解,遭严厉拒绝。陈爱梅坚决要报案,刘正龙起了杀心,掐死了陈爱梅。

  从这份资料里,秦向阳看不出任何疑问,倒是一份附在卷宗后面的上诉书引起了他的兴趣。

  上诉书是刘正龙一审被判死刑后提交的。薄薄的一页纸上写着七八行字,字迹工整,无一处修改,无错别字,无病句。以秦向阳的经验判断,这么整洁的上诉书应该是抄写的。

  上诉书内容大意是刘正龙提起自己太年轻,不懂法,一时冲动,认罪态度较好等,请求轻判。上诉书右下角有刘正龙的签名,名字上盖着手印。名字后面是日期,2008年5月11日。

  秦向阳看完上诉书,又看了看刘正龙的死刑执行日期,顿时大吃一惊,卷宗里的行刑日期是2008年4月21日。

  这怎么可能?上诉日期怎么会在死刑执行日期之后呢?

  秦向阳皱着眉头,继续往后看。

  电子文档最后面附着两张行刑现场的照片。照片是黑白色的,一张是刘正龙跪在前面,身边四名警察正在对他的身份做最后的确认。另一张是行刑之后的照片,刘正龙面朝下趴在地上。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行刑场地:清河北郊荒废沙场。沙场?沙地?

  秦向阳仔细看了看照片的执行场地,越看越纳闷,怎么看都觉得照片上行刑的地方不像是沙地,反而更像雪地。

  他判断是雪地的主要理由是:

  一、第一张照片里,刘正龙穿着羽绒服,身边的四名警察,三人穿制服,一人穿便服,但看样子都穿得比较厚实。

  二、第二张照片里,刘正龙尸体的前后左右,有多处脚印,脚印很深,很清晰,一看就是在雪地上踩出来的,沙地的脚印怎么可能这么清楚呢?

  三、刘正龙头部流了很多血,有一大摊血从他的头部淌出去,看着很瘆人。从那一大摊血迹的渗漏程度判断,血下面应该是雪地。如果血液流到沙子里,不可能留下那么多痕迹。

  可为什么卷宗上写着沙地呢?秦向阳想不明白。他又看了看行刑日期,2008年4月21日,突然一拍桌子,心想:查查不就知道了嘛!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电话,又给苏曼宁打了过去。

  苏曼宁还是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她轻轻地喂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她知道秦向阳找她肯定有事。

  秦向阳这次的语气客气了很多,他咳嗽了一声,才说:“又要麻烦你了,帮我找找2008年4月21日的天气情况,清河县的,看看下雪没。”

  苏曼宁立刻挂了电话,还是什么也没多问。

  很快苏曼宁就回了短信:清河县,2008年4月21日,晴,最低气温十点五摄氏度,最高气温十七摄氏度。

  秦向阳一看短信愣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刘正龙的死刑执行日期有问题?

  如果有问题,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他又打开电脑搜索刘正龙,很快就找到不少相关内容,他发现竟然有不少帖子都是讨论死者的行刑日期的。近几年来,这份卷宗的很多内容被谭芳和她的律师先后发到了网上。

  对这个问题,很多网友一致认为,死者的行刑日期被大大延后了,至少被延后到了2008年冬天。延后的原因,网络上有很多传闻,说这件事跟器官移植有关,很可能是有富商移植了刘正龙的肾,行刑日期被延后,是为了配合肾脏移植手术的需要。

  作为警察,他很清楚,我国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体器官的合法来源,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红十字会,一个是死刑犯。就算是刘正龙的肾被富商移植了,只要程序合理,也在法律许可范畴之内。

  他走到窗前,点上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件事背后的隐情太多了。他想,不管网络上的分析和传言是不是真的,多么甚嚣尘上,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案子本身有问题,就是说,这案子也是个冤案!要是案件本身没问题,刘正龙就不会死,那么,也就不会引起普通群众那么广泛的关注和讨论,更不会有刘正龙的母亲坚持上访多年,还卖掉了房子。

  他知道,不管案子背后有多少隐情,牵扯什么人,那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他能做的,就是先把真凶揪出来。

  719杀人碎尸案的案情也不复杂。

  2008年7月19日,新婚夫妇谢正伦和妻子孙晓玉,蜜月归来后的第二天晚上,孙晓玉在清河郊外自家别墅卧室里被杀,并被残忍分尸成了若干块,家中丢失黄金首饰及现金若干。

  案发时,别墅所有门窗都是封闭的,门从外面上了锁。案发后,本地有名的企业家,清河化肥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谢正伦的父亲谢坤,给警方施加了很多压力,并让媒体曝了光。谢坤有钱有势,这么做在情理之中。这使得清河分局又申请市局成立了专案组,专案组组长还是郑毅。

  郑毅很快锁定孙晓玉的新婚丈夫谢正伦为重大嫌疑人。理由是,别墅门锁没有任何撬动痕迹,经专家检查,也排除了有人使用万能钥匙等工具进入的可能。就是说,只有谢正伦不用破坏门锁,能光明正大用钥匙开门。而且警方在谢正伦衬衫多处位置,发现了死者孙晓玉的血迹,另外在案发现场的木质地板上,还提取到了谢正伦带血的足迹。此外,在案发现场,还留有谢正伦少量的呕吐物。除此之外,现场未发现任何第三者的指纹和痕迹。这些直接物证和间接物证,都指向谢正伦。

  警方对尸块进行检验,发现孙晓玉怀孕了。当时的专案组长郑毅,让人拿婴儿胚胎跟谢正伦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令人吃惊,胚胎和谢正伦NDA相似率仅为百分之二十点零三,也就是说,孙晓玉怀的不是谢正伦的孩子。因此,警方判定谢正伦具有作案动机。

  谢正伦辩称,自己去市里买完东西回家,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的,钥匙打不开门。他以为孙晓玉从里面锁了门,就叫门,但没叫开,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以为孙晓玉睡着了,只好返回车里等。过了一会儿,他又去叫门,发现门已经开了,进门后他才发现妻子惨死。他上前碰触过妻子的尸体,并当场呕吐,后来才跑出去报警,报完警一直留在自己的车内。

  警方问他,为什么出警时房门是锁着的?

  谢正伦说,他出门报警时,担心万一有人进入房间破坏现场,就用钥匙锁上了房门。

  在警方和法庭看来,谢正伦外出报警锁上房门的说法,很难自圆其说。因为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极度紧张,很难再产生“万一有人进入房间破坏现场”这么冷静的想法。

  谢正伦又辩称,要是自己杀人,又何必从现场拿走那么多财物呢?

  警方认为拿走财物是凶手迷惑警方视线。

  另外,谢正伦拿不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对此,谢正伦辩称,当晚他们夫妻二人在家招待朋友。自己喝了酒,孙晓玉喝得比他还多。他就去城里买了些葡萄糖,还有营养品。由于新婚别墅在郊外,加上自己酒后开车慢,从县城买好东西回去的路上,就用了将近一小时。他坚称孙晓玉被杀时自己正在开车,但拿不出证据。

  看到这儿时,秦向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案子要搁到现在就好处理多了,但719案的年份是2008年,那时装行车记录仪的很少,更不像现在,城里、小区到处都是药店,否则,谢正伦就算真去买那些东西,也用不了多久。

  最后,谢正伦一审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后来谢坤也在外面积极托人托关系,法院最终以本案事实清楚,但证据链不完整,判谢正伦无期徒刑。

  不过最令人不解的是,法院一审之后,谢正伦居然放弃了上诉。

  这一夜秦向阳睡得很不踏实,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份卷宗,一方面是因为郑毅对案子相关家属的监视,使接下来的调查愈加困难。

  第二天赵楚和李文璧也参与进来一块儿讨论案情。

  李文璧说刘正龙的案子,他们干记者的,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关于刘正龙行刑日期的疑点,以及肾脏可能被富商移植的网络传言,秦向阳没兴趣。他自顾尚且不暇,更没能力去蹚那摊浑水。他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这些案子查清楚,找出真正的凶手,从而引出214案的凶手,才能把自己的嫌疑撇清楚。他也坚信,只要抓住那些冤案的真凶,那么再大的黑幕,再深的水,也总有澄清的一天。

  赵楚一直眉头紧锁。他和秦向阳担心的事一样,郑毅把案子的家属都监视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正当这几个人一筹莫展之时,秦向阳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王越,他赶紧接起电话。

  王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难掩他内心的兴奋。

  他说:“你送来的头发鉴定结果出来了,跟我保存的那份DNA信息完全一致!秦向阳,有你的!我当年的委屈没白受!”

  秦向阳等人一听,喜出望外,互相击掌庆贺。

  这个鉴定结果看着很简单,意义却很重大。它证明了马晓莲右手指甲皮肤组织的来源,是杰作地产的老板罗仁杰。

  马晓莲是公交职员兼公交公司反扒队人员。

  罗仁杰是个大老板,大老板会坐公交车吗?

  即使大老板可能坐公交车,他也绝不可能是扒手。他不是扒手,就绝不会平白无故,把自己的皮肤组织留到马晓莲的右手指甲盖里!

  换句话说,只有罗仁杰是628案的凶手,他才可能在2007年6月28日那天,被马晓莲挠过!

  每个案子,真相只有一个,合理的推理却有很多,当自己的推理跟真相画上等号,这份喜悦怎能不让人振奋。

  说郑毅当年忽略了第二份DNA证据也罢,急于破案也罢,总之,郑毅把628案搞错了。但是对秦向阳来说,现在唯一的疑问是:林大志是如何获知628案有问题,从而去威胁郑毅呢?

  这个问题,单靠思考是不可能有答案的。秦向阳摇了摇头,暂时把这个疑问按了下去。

  王越接着问秦向阳:“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把证据交给警方,让他们去抓罗仁杰?”

  秦向阳果断地说:“不!我现在是个通缉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老王,你先保存好那份证据。你也知道,我还有三个案子。最后,我会跟所有凶手做个了结!”

  王越说:“现在全市警察都在抓你,你打算怎么办?”

  秦向阳没有回答王越,忽然问:“2007年9月3日,刘正龙的案子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