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写得很专注,睫毛乌压压地垂下来一整片,又长又密,跟涂了生长液似的,让女孩子都有些嫉妒。

她忽然又生出了一点没由来地好胜心。

“喂。”陶枝忽然开口。

江起淮没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太专注了没听见。

“你把你的睫毛拔下来一根给我看看。”陶枝命令他。

江起淮笔尖一停:“你有什么毛病?”

陶枝气鼓鼓地说:“我比比我跟你的睫毛谁更长。”

江起淮没理她。

五道题他很快写完了,最后一个公式列完写出答案,他习惯性地转了一下笔:“公式都在上面,自己看。”

陶枝身子往前探了探,歪着脑袋看卷面上密密麻麻的字,一脸的茫然:“这都是什么公式?”

整张卷子上五道题,除了最后一道略有些难度,她上面四道题辅助线画得都对。

解题方法和思路她是有的,但公式一个都不会。

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学渣。

-

陶枝这辈子见过最无聊的老师是陶修平高一的时候给她请的家教,她后来耗时两个礼拜的时间成功地把人给气走了。

现在她觉得,江起淮讲起题来的无聊程度跟那位家教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红色的中性笔在一个公式下面划出一横:“二次函数。”

“三角函数。”

“二倍角公式。”

陶枝眨巴着眼,在旁边指挥他:“你用红笔给我写上,你这么说我也记不住。”

“记不住你就晚自习去数学办公室,让王二陪你背,也不用回家了,”江起淮无波无澜地,“这个,参数方程。”

铃声自走廊响起,午自习终于结束了。

陶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抽过卷子转过身来。

下午第一节 是体育课,高二以后,体育课能不能上全看命和当天各科老师的心情怎么样,上周他们的体育就被英语和物理一人占了一半的时间。

这周王褶子看起来没有占课的打算,教室里的人欢呼一声一溜烟跑了个精光。

陶枝把刚刚江起淮说的那几个公式在卷子边缘全都标了一遍,才不紧不慢地晃出去了。

实验学校很大,体育馆和高二的教学楼离着一个对角,陶枝抄了个近路,从食堂穿过去又绕过一小片绿化,走到体育馆的时候刚好打了第二遍上课铃。

陶枝从侧门进去,隔壁室内篮球场地有几个班在打球,她靠边走过去,一班队列已经站好了,体育老师正在前面说话,她偷偷摸摸地站到队伍最末,混进人群。

“今天是咱们班的第一节 体育课,上礼拜没上是吧,”体育老师看起来五十多岁,说话不紧不慢,笑眯眯的,“既然是第一节课就让你们好好放松放松,体委出列。”

陶枝旁边一个高个儿的男生往前走了两步。

“体委什么名儿?”

“赵明启。”高个儿嚎了一嗓子。

“照明器啊,名儿起得挺好。”体育老师笑呵呵地说。

一个班的捧场王跟着笑起来,赵明启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

“行,今天第一天就让你们好好玩玩,体委带着绕馆跑两圈先热热身,”体育老师非常好说话,“跑完就解散自由活动吧,该打球的打球,平时学习也挺累的,今天放你们一马。”

众人欢呼一声,赵明启列队右转出了体育场馆,两圈下来一班这群平时埋在书本里的小娇娇们一个个都坐在台阶上呼哧带喘,只有几个精力好的男生还在上窜下跳。

厉双江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一跃而起,勾着赵明启的脖子:“走啊启哥,打球去。”

青春期的男生对篮球似乎都格外热忱,男生三三两两地站起来,呼啦啦地往球馆里去。

陶枝蹲在体育馆门口台阶上,瞥了一眼旁边的江起淮。

没人叫他。

也没人敢叫他。

转校生无论其他人有意无意,总是会被排除在外的一个。再加上江起淮这种生人勿近,完全不好相处的性格,平时在班级里除了厉双江这种自来熟的,也几乎没人跟他搭话。

她跑了两圈喉咙有点儿干,起身打算去旁边小卖部买瓶水,站起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江起淮。

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外套,大概是因为刚跑完步觉得有些热,拉链拉得很低,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他几乎没出什么汗,短发稍微有些乱,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遮在眉眼上方,唇角低垂着。

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进了体育馆,没进去的也都两两三三地站在一团说话聊天,只有他靠站在墙边,和周围的环境割出两片不同的天地。

看起来像个孤零零的小可怜儿。

陶枝收回视线,手揣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往小卖部走。

这会儿在上课,小卖部里人不多,陶枝买了水回来的时候体育馆门口已经没人了,她从后门进去,看见女生正坐在篮球场边一排排的椅子上聊天。

她走过去把水放在长椅旁边,转身去了个厕所。

体育馆一共四层,一楼有两个很大室内篮球场,旁边是室内网球的场地,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

陶枝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有动静。

她没太在意,推开门径直走进去,里面充斥着几个女生吵吵嚷嚷的笑声,声音很大,还有手机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

“哎,别动啊,我再给你照一张。”

“这张挺好的,我喜欢,回头发给我。”

陶枝最开始还以为她们在自拍,她从隔间出来,走到水池旁边洗了个手。

然后她听到有女孩子很轻的哭的声音。

“你哭什么啊,这不是给你拍得挺好看的吗?”最开始说话那个女生笑嘻嘻地说,“勾引别人男朋友的时候那么不要脸,还反咬一口说人家缠着你,现在人都被你搞得停课回家了,你装他妈什么可怜?喜欢跟老师告状?”

陶枝皱了皱眉,走过去。

最里面的一个隔间,有三个穿着高三校服的女生围在墙角。

付惜灵蹲在角落里,整个人紧紧靠着隔板墙,她校服和里面的T恤被扯掉了大半,露出内衣和皮肤,平时毛绒绒的短发乱七八糟的。

她下巴被说话的那个女生狠狠掐着抬起来,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砸,左脸上有一个红肿的指印,整个人哭得发颤,抽噎着说不出话。

她面前,有两个女生正在举着手机对着她拍,咔嚓咔嚓的相机声混着恶意的笑:“这张也挺好看的,晚上发到学校照片墙上给大家欣赏一下。”

陶枝觉得自己的理智也被咔嚓掉了。

她一脚把半掩着的隔板门踹开,门板撞击着墙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在空旷的厕所回荡。

几个女生吓了一跳,举着手机转过头来,陶枝抬手直接把手机抽走,“噗通”两声丢进里面的马桶里。

付惜灵愣愣地抬起眼看,红肿的眼睛看着她。

陶枝低垂着头,小姑娘就这么看着她哭。

凑近了看才看见她唇角破了,渗出一点血丝,白皙的颈子上有指甲抓出的血痕,她的眼睛全红了,泪水无声地往下滑,压抑着狼狈和绝望。

手机咕咚咕咚地沉了低,前面两个女生像噪音制造机一样在尖声骂着什么,陶枝全没听清,她脱掉校服外套劈头盖脸地丢在付惜灵的身上,然后扯着两个女生的衣领猛地往前一推。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两个人猝不及防往前栽过去,其中一个跌坐在地上,另一个反应很快地伸出手来向前寻找支撑的地方,然后一巴掌拍进了马桶里。

陶枝按着她的脑袋往里一扎,向前走了两步,捏住最里面那人扣着付惜灵下巴的手腕往外一掰。

女生痛叫了一声:“你干什么!你他妈谁啊!”

陶枝扯着她手腕就往外拖。

女生趔趄着被她绊倒在地,开始挣扎,长长的指甲抓着她的手臂,深深地陷进皮肉里划下来。白皙的手臂瞬间就鼓起血红的痕迹,有血丝紧跟着渗出来。

陶枝像没感觉到似的,扯着她手臂拖出洗手间,拖进走廊。

空旷的体育馆走廊顿时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和咒骂声,陶枝拖着她穿过昏暗的走廊,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室内篮球馆。

声音很快就引来了里面的人的主意。

球馆里四个篮架,分成两个场地,每个场地都有人在打球,旁边的长椅上坐满了在聊天的女孩子,此时纷纷回过头来。

左边的那个场地上厉双江一个三分进框,球哐当砸下来,落在地上弹了几跳,没人去接,他一回头,就看见了陶枝拖着个人走过来。

“我操,班长这是干啥呢?”厉双江往前跳了两步。

陶枝拖着人径直走到球场中间,一群汗水淋漓的男生面面相觑,一脸懵逼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生还在骂,尖叫声混着难堪得哭腔,骂得很不堪入耳,指甲深深地抠在陶枝手臂里,指缝里已经全是血了。

走到中间陶枝手一松,女生瞬间恢复了自由,一下子跌坐在原地。

下一秒,没等她反应过来,陶枝拽着她衣领把人半扯起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结结实实地“啪”地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场馆里回荡。

力气很大,女生的头顺着那股力道猛地往旁边一偏,骂声戛然而止。

她抬起头来,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指印。

女生终于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你他妈——”

“啪”地又是一声脆响,陶枝反手又甩了她一巴掌。

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底不含情绪:“逼逼一路了,话怎么这么多。”

女生头顺着她的动作被甩过去,眼前花了一下,耳朵嗡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她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地回嘴:“我操你——”

陶枝在她开口的时候甩手,第三巴掌狠狠地甩上去,手下一点情都没留。

女生整个人跟着被甩到一边,彻底跌坐在地上。

篮球馆里一片死寂。

陶枝人蹲下去,看着她,眯起眼来:“喜欢打别人巴掌?”

那女生彻底没声音了,两边脸全都肿起来了,眼睛通红死憋着没哭,整个人都在抖。

“还喜欢脱人衣服,那就在这儿脱吧,”陶枝深黑的眼睛看着她,轻声说,“你刚刚怎么脱的别人衣服现在就怎么脱自己的,给大家欣赏一下。”

女生抬起头来,死死地咬着嘴唇,难堪和疼痛一起袭来,眼泪终于滑下来了。

陶枝看着她,再次举起手来。

女生下意识一抖,死死地闭上眼睛。

一双冰凉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头,跟她十分钟前一模一样的动作。

她闭着眼,感觉到有人靠近,凑近她的耳畔,声音里带着冷冰冰的恶意,犹如恶魔低语:“你不脱我就揍你,你磨蹭一分钟我扇你一巴掌。”

第11章 咕噜噜

橘色的篮球在地上弹了两下,然后顺着场地滚到边缘。

没人说话,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中间几个离得距离近的听清了,厉双江隐约听着她们的对话猜了个大概。

类似的事情,陶枝以前也不是没干过。

高一的时候厉双江有一次去老师办公室拿卷子的时候就听说,这届出了两个不得了的闯祸精,跑别人班把人班里的几个男生揍进了医院,因为路过的时候看见他们在班级里把同学的脑袋按水桶里了。

后来好像还是停课了一段时间写了检讨,无论出发点是因为什么,架还是打了。

场地中间,女生浑身哆嗦着哭,漂亮的脸上是鲜红的指印,力气大到几乎渗着血丝。

陶枝蹲在她面前,手臂搭在膝盖上:“三十秒。”

女生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哭着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人:“救……救我——”

她哭得很惨,旁边一个男生表情里有一丝动容,忍不住抬了抬脚。

又是“啪——”地一声,陶枝抬手,一巴掌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以及那个男生的脚步。

女生像被折断了一样再次被甩到一边。

陶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手上的力道却一分没少:“我让你脱,让你说话了?”

江起淮拎着瓶水,坐在篮球架下看热闹,还看得津津有味。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不是疼痛,而是羞辱。

这种当着近百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更让人崩溃的是精神上的难堪。

她很明白这一点。

开学一个多礼拜,陶枝这个在实验似乎名声远扬的不良少女表现得始终挺好相处的。跟所有人都能聊起来,懒懒散散,喜欢睡觉,一逗就会炸毛,顺着毛耐心地捋捋又很快就好了,像一只暴躁又好哄的大猫。

是个性格很明亮的人。

没想到咬起人来这么凶。

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找体育老师,沿着场馆边缘往外跑,江起淮扫了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水瓶子站起来了。

他走到陶枝旁边,也跟着蹲下:“我不想管闲事,”他声音低淡,丝毫没有被这几乎凝固的氛围影响到的样子,“但老师快来了。”

陶枝瞬间被点醒,她手指一蜷,“啊”了一声,终于露出了一副有点苦恼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被她扇得甩在地上哭的女生,又扭过头看向江起淮,皱起眉,似乎是刚回过神来似的,后知后觉地说:“咋搞,我打人了。”

你还知道你打人了啊!

我以为你是要把她给打死在这儿啊!!

厉双江站在旁边,心里默默地咆哮。

陶枝拎着女生的衣领子又把她给拽起来了,揉了揉她红肿的脸,又伸手顺了顺她凌乱的长发,最后整了整她凌乱的校服衣领。

她像摆弄布娃娃似的折腾了半天,然后问江起淮:“看得出来刚被揍过吗?”

厉双江:“……”

江起淮:“……”

江起淮也看着她,真心实意地发出疑问:“你有没有测过智商?去医院那种正规的地方。”

陶枝现在没有心思跟他争口舌之快,上头的火气消下去,理智回笼以后,她陷入了全新的烦恼之中。

她又要被陶修平骂了。

陶修平会不会觉得一个孩子他都管不了,两个就更让人上火,然后就不让季繁回来了。

陶枝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完了,江起淮。”

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叫了他的全名,江起淮:“?”

“我弟弟没了。”陶枝说,“全他妈完了。”

江起淮:“……?”

-

陶枝她弟到底是为什么忽然没了江起淮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自己应该是要没了。

体育老师跟王褶子来的时候陶枝刚把付惜灵从女厕带出来,篮球馆人很多,她没从篮球馆那边走,特地从网球场的后门绕出来的。

厉双江跟她一起过去的,没进去,只在后门那边等着,看见身上披着外套几乎被陶枝半抱着出来的付惜灵,厉双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操他妈。”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王褶子也皱着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说什么话呢!先带去医务室看看。”

厉双江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又有些手足无措地扶着付惜灵往医务室走,王褶子又回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陶枝。

小姑娘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看着挺乖巧。

王褶子气笑了:“你跟我回办公室。”

这会儿是上课的时间,办公室里没人,王褶子进门,陶枝跟在他后面,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过去。

王褶子没说话。

陶枝背着手站着等骂,一声都没吭。

王褶子拍了拍桌子:“怎么回事儿,说说吧。”

陶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打人了。”

王褶子挺平静的:“你为什么打人?”

“我看她不爽,”陶枝撇了撇嘴,“想打就打了。”

“是因为上次那事儿吧。”王褶子说。

陶枝抬起头来。

上次宋江和非主流打架,付惜灵被叫去办公室哭了一通,后来也不知是因为觉得面子上难堪还是被宋江揍得不轻,那天以后非主流没来上课。

宋江这人从开学第一天就惹是生非,家里也有几个钱,没人敢惹,付惜灵不一样。

平时乖乖的一个好学生,不熟的时候话都不怎么说,又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什么朋友,是个完美的欺负对象。

再加上在女厕时候说的话,大概是非主流的哪个前女友来着。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挺委屈的,”王褶子看着她说,“有什么事找老师,跟没跟你说过?”

“说过。”陶枝老实道。

“那你怎么就不知道找呢?”王褶子破天荒地没发火,继续道,“我班里的学生被欺负了,你是觉得我会就这么算了,不能帮她出头?”

陶枝舔了舔嘴唇:“当时有点上头,就没忍住。”

王褶子点点头:“你是上头,你一个没忍住本来咱们占理的事儿现在理全没了,还特意把人拉去球场里揍是吧?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你干的是吧?你挺狂啊,给你爽完了吧?”

陶枝想了想:“……也还行。”

王褶子一砸桌子,没憋住火:“你还个屁行还行!”

陶枝缩了缩脖子。

王褶子被她气得眼前发黑,脑壳跳着疼:“行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想这事儿怎么办。”

陶枝抬起眼来,巴巴地看着他:“老师,我想去看看付惜灵。”

王褶子揉着脑袋朝她摆摆手:“去吧。”

陶枝往外走。

她出了办公室回手关上门,脑子里还想着季繁的事儿。

不知道陶修平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她平时被罚得早就习惯了,不在意会怎么样,但是想到这茬,还是有点不高兴。

虽然季繁这人烦得不行嘴又贱,两个人从小打到大,但是他要回家这件事,就算嘴上不说,她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的。

陶枝站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

走廊对面,江起淮背靠墙站在那里看着她。

小姑娘站在办公室门口,唇角无精打采地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了往日的闹腾劲儿。

如果她有尖耳朵和尾巴,这会儿应该也是耷拉下来的,江起淮突然没头没尾地想。

陶枝看着他眨了下眼:“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墙角。”江起淮说。

“……”

陶枝想起自己之前听墙角被他发现的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

她没再接话,转身往校医室走。

“哪儿去。”

“我去看看付惜灵。”陶枝闷闷地说。

江起淮没说话,直起身来跟她一起往前走。

路过的教室里上课的声音隐约传出来,两个人并排沉默地下楼,没人说话。

校医室在高二教学楼和室外篮球场之间,是独立的一栋小房子,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厉双江蹲在门口的台阶上。

陶枝走过去:“付惜灵呢。”

“里边儿,女生我不方便进去,”厉双江指指身后,“而且我现在火也有点儿大,正好吹吹风。”

校医室有几个房间,平时只有一个校医老师值班,陶枝推开门,里面没人。

隔壁检查室的门关着,付惜灵和校医老师应该都在里面。

陶枝一把拉开帘子,坐在床上,拖着脑袋等。

这张床在最外面,靠着门边儿,门没关,江起淮跟着走进来。

他是第一次进实验的校医室,扫了一眼,看见床边的医务车。

他走过去,背对着她低垂下头,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玻璃瓶子碰撞的声音微弱又清晰,像风铃细腻地回荡。

“你干什么呢?”陶枝好奇地问。

江起淮没答,转过身来,手指捏着几根被碘伏浸透的医用棉签,递过来。

陶枝仰着脑袋,茫然地看着他:“干啥?”

“手。”江起淮言简意赅地说。

陶枝下意识伸出手来,才看见手臂上六七道被抓出来的血痕。

白腻的皮肤上满布深红的抓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有的很深,当时应该是流了血,现在血迹凝固了薄薄一层。

陶枝愣了愣。

是之前那女生抓的。

她当时气得理智全无,没顾得上痛,后来跑来跑去的也就忘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面,也没人注意到这点小伤口,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陶枝傻愣愣地没反应过来,也没接。

她发呆的时间有点久,江起淮就这么举着棉签站在她面前等了一会儿。

好半天。

“怎么,”江起淮低垂着眼淡淡看着她,视线落在她手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还要我帮你擦?”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老婆手臂伤了,很烦,心情不好,需要哄哄。

第12章 咕噜噜

陶枝努力地想象了一下江起淮手里拿着医用棉签帮人清理伤口消毒的样子,觉得实在是有些难以实现。

这么离谱的画面光是想象都让人觉得挺恐怖的。

江起淮就是那种如果他主动说要帮你,那你就要提防着他是不是在药水里掺了毒的人。

陶枝回过神来,狐疑地看着他。

“……”

江起淮眉心一跳:“你这是什么眼神。”

陶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将疑地接过医用棉签。

“殿下,”陶枝垂头看着手里的棉签叫了他一声,沉声道,“这个药擦下去,我会死吗?”

江起淮对于她时不时蹦出来的奇怪称呼视若无睹:“想太多了,祸害遗千年。”

“这个深色的药水是什么?”陶枝换了个战略手段套他的话。

“碘伏。”

套不出来。陶枝把面前高举着,对着阳光审视,又打了个直球:“你兑了酱油吗?”

“……”

江起淮感觉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仅剩的一点耐心正在燃烧。

他面无表情:“你演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