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和在学校里时截然不同的,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江起淮。

是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弱联系还远不足以让她可以窥探的,他自己私人的世界。

便利店的感应玻璃门开开合合,两个人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一点儿,陶枝叹了口气,抽出手机来给宋江打了个电话。

宋江接起来,背过身去鬼鬼祟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你怎么没进来?”

“赶紧滚出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陶枝不耐烦地说。

宋江:“你不是一直想揍他一顿吗?反正现在也是在校外。”

“早休战了,我现在想揍你一顿,反正也是在校外。”

宋江不情不愿地挪出来了。

陶枝挂掉电话揣进外套口袋,抬起头,便利店里,江起淮也突然扭过头来。

两个人视线撞到了一起,陶枝愣了愣。

江起淮视线定了一瞬,漠然地看着她。

那边宋江走过来,大咧咧地说:“怎么了?为啥叫我——”

陶枝一把揪住他的外套袖子,扭头就走。

她步子很急,宋江趔趄了两步才跟上:“哎哎,你急什么,那卤煮又不会跑了。”

一直走出这条街,陶枝才慢下来,扭过头:“你们俩说什么了?”

宋江回忆了一下:“我问他想怎么死。”

“傻逼。”陶枝客观地说。

“他说他四个小时后下班。”宋江有些无法理解,“他是认真的还是在装逼?”

陶枝没理他,算了一下四个小时后,天都亮了。

平时上课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睡觉,这人不需要睡眠的吗?

他们坐在卤煮摊子外面的位置,陶枝撑着脑袋发呆,店家东西上的很快,宋江还在纠结“虽然你们俩休战了但我战书都下好了就这么跑了会不会显得太怂”这件事,并且第三次看了一眼表,忧心忡忡地说:“只剩三个小时了。”

“……”

陶枝筷子一放,点点头:“你可以坐这儿再等三个小时,反正老板也不会赶人。”

宋江:“那你呢。”

陶枝站起来往外走,背着身摆了摆手:“我回家睡觉。”

宋江:“……”

-

陶枝在家像咸鱼一样不分昼夜地瘫了两天,也不太看时间,睡醒刷刷美剧打打游戏,困了就继续睡,周末很快混过去了。

昼夜颠倒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周一她直接睡过头了,张姨在门口敲了几次门才终于把她吵起来。

陶枝不紧不慢地爬起来洗漱下楼,叼着土司片出门的时候司机刚好在低头看表。陶枝爬上车,从倒车镜里讨好地看着他:“顾叔叔,以后我迟到早退什么的这种小事,就不用跟老陶说了,你觉得呢。”

司机忍笑:“知道了知道了。”

到学校的时候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操场里全校的师生按照班级和年纪整整齐齐地站着,一班在高二的第一个。

陶枝从队伍的最末尾穿过去,路过了十几个班,走到了一班队末。

江起淮站最后一个,他前面是厉双江。

陶枝站在女生那排的最后一个,女生这排比男生少两个人,她刚好在厉双江旁边,厉双江听见声音扭过头来:“早啊班长。”

陶枝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土司片角角,抬抬手,含糊道:“早。”

“周末作业你写了没?”厉双江问。

陶枝把白色的软面包吃了,外面一圈浅色的角角揪掉,丢到身后垃圾桶里,真诚地提问:“作业留的啥?”

“……上周五发的卷子,”厉双江说,“我就提醒你一声,每周一王二上课前都会弄个十分钟的小测,题从周末作业里面抽,要是有错的他还给你出一道类似的,换个答案,还答不对就继续换,非常变态。”

王二是他们班数学老师,叫王杰,三班班主任,数学学年组长,以折磨学生的手段变化多端闻名,和王褶子齐名并称为王氏双煞。

陶枝没听过还有这样的招数:“一直到做对为止?”

厉双江:“一直到做对。”

陶枝没当回事儿:“那不错不就行了。”

抄抄学霸的。

厉双江看透了她在打什么主意:“你别想了,你的前后桌,包括你的同桌,跟你拿到的卷子,可能题都不一样。”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二他每次小测,会准备四种不同题目的卷子,不一定每个人发到的是哪套题。”

陶枝:“……”

-

陶枝没想到开学第二个礼拜就遇到了这种残酷的考验,一时间不知道在一班剩下的两年要如何混过去。

每天都在跟各个科目的老师斗智斗勇。

还要面对尴尬的同班同学。

一整个下午每一科的小组讨论,高二一班第一排最后一小组的气氛都有些奇怪。

付惜灵话本来就不是很多,江起淮可以直接约等于是个哑巴,上周的小组讨论,其实都是陶枝在提一些奇怪的问题才让氛围不那么尴尬。

比如如何可以解开根号,以及碳酸钙的化学方程式是什么。

结果这礼拜陶枝连话都不说了,也不趴桌子了,手肘只撑着她窄窄的椅背,偶尔不小心碰到江起淮的桌子,她就收回去。

因为周末的事儿,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挺奇怪的。

上午化学课下课,陶枝再次鼓起勇气,转过头去,指尖在椅背上面点了点,看了一眼后头垂眼看着单词表的人,欲言又止。

“想要什么直接说。”江起淮突然出声。

陶枝眨眨眼:“嗯?”

“上蹿下跳的扭了一上午了,”江起淮抬起头来,“你有什么事儿求我?”

“……什么叫有事求你,”陶枝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只要一开口就能让人这么上火,她不爽的眯起眼,“我有求过你?”

“你数学考试想好怎么抄了?”江起淮反问。

“他不是错一道出一道么,那我全错不就得了,”陶枝满不在乎地说,“他还能耗过我?”

“……”

牛逼。

江起淮没再说话,重新垂头看书。

陶枝也没有上午那么别扭了,她真心实意地好奇道:“你不用睡觉吗?”

江起淮翻了一页书,明显是理解了她的问题:“我只有周末夜班。”

他正面提起了这件事儿,陶枝又开始不自在了。

她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你那天跟及时雨打起来了没有?”

“没有。”

陶枝看着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又有点好奇:“你真的会打架?”

江起淮抬眼:“你想试试?”

“你果然是想撕毁和平条约,”陶枝朝他伸出手来,“你把我的诚意还给我。”

江起淮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和平条约指的是那只写着个休战的姜饼小人儿。

诚意大概也是指这个。

他点点头,平静道:“你写了个休战,转头就叫人问我想怎么死。”

陶枝想都没想就把宋江给卖了:“不是我让他去问的,他这人就是喜欢打架,”陶枝挺严肃地说,“有时候在街上走着走着,随便看见一个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给人一拳,也不知道为什么。”

江起淮:“……”

在一边听墙角的付惜灵:“……”

楼下八班,宋江正跟人吹牛逼,吹着吹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想二骂,谁想我了?”宋江纳闷儿地嘟哝了一声。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王二果然拿着几沓卷子走进来,胳膊下头夹着书把卷子发给了每个小组第一排:“别唠了都,考试了,看看你们交上来的那个破作业做的,我儿子今年初中都错不了那么多题。”

陶枝接过厉双江递过来的卷子,看了一眼。

还剩下三张,果然每一张都不一样。

她随便抽了一张从头看了一眼,一共五道题,都是大题,让人连蒙答案的机会都没有。

考试持续了十五分钟。

王二在前面掐着点,时间一到,拿三角尺敲了敲黑板:“行了,写到这儿吧,这破题十五分钟还写不完啊?卷子从后往前传。厉双江你后桌等你半天了。”

厉双江把最后一道题写完,放下笔转过头来,接过去陶枝的卷子看了一眼。

陶枝卷子怎么拿到手的怎么交上去了,除了最前面多写了个名字以外,下面的大题一片空白。

厉双江:“……”

不愧是班长。

陶枝一手往前举着,一手往后伸,等了两秒,感觉到江起淮的卷子往她掌心轻轻一拍。

她接过来,刚要传上去,瞥见上面还叠着张便签纸。

姜饼小人被人折起来了,从中间腰斩,多了一道折痕。

陶枝把便签纸拿过来,卷子递上去,转头:“这什么意思?”

“你的诚意。”江起淮说。

真就还给她了?

“你这是要跟我宣战?都说了不是我让及时雨去找你茬的,你这人怎么这么——”陶枝一边说着,一边愤愤地展开了小便签,然后话头一顿。

小人身上,在她龙飞凤舞的“休战”下面,多出了两个字。

不是她的字,字体略微斜着,笔锋凌厉,竖和撇的笔划拉得很长。

——准奏。

陶枝:“……?”

第9章 咕噜噜

字是好看的,整齐到甚至高矮胖瘦看着都一样,陶枝盯着那两个印刷出来似的字看了五秒,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我突然有点儿后悔没怂恿及时雨多等你四个小时,你这个人确实是有点儿欠揍啊。”

江起淮不为所动:“别挑我打工的时候。”

卷子传到第一排,王二一组一组的收上去,一边往讲台上走一边随便翻了两页,翻到一半儿,顿了顿,忽然乐了:“来,陶枝坐哪儿啊,站起来让我看看。”

陶枝正要回嘴,转过身来站起来,脸上的不高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王二抬手,抖了抖手里空白的卷子:“这什么意思?跟我叫板?挺叛逆啊。”

陶枝撇撇嘴:“我不会。”

王二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我上节课刚批到你的作业,我记得你写得挺好啊,一共也没错几个。”

“老师,”陶枝老实巴交地说,“作业写完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法,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帮助,但考试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了一句:“尤其是您这种,前后左右考得都不是同一张卷子。”

王二被她给气得噎了一下:“你还挺实在啊,跟我抱怨上了?行了,我也不耽误大家的上课时间了,你下课去我办公室一趟,坐下吧。”

陶枝刚要坐下,王二低着头一边整理卷子一边又说:“班长哪两个,我听你们王老师说周五刚选完是吧?还有我课代表,站起来我看看。”

陶枝站着没动。

她身后,江起淮也跟着站起来了。

王二抬头,江起淮他不意外,数学满分,但看着这两个挨着的人一前一后站着,他一时间还有些没搞明白,看向陶枝纳闷儿道:“你咋还站着。”

班里都憋着笑,有几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王二也反应过来了:“你是班长啊?”

陶枝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们班王老师挺有才啊,”王二又乐了,看着江起淮调侃了一句,“你俩当一个官儿的,你怎么还不帮着点啊?没事儿给你同事讲讲题。”

他把陶枝的那张卷子抽出来,拍在讲台上:“下课把卷子拿回去吧,五道题啊,一会儿让你同事给你讲讲,给你一下午时间,给我整明白了,晚自习去我办公室,我再考你一遍。坐下吧,先上课。”

陶枝麻木地坐下了,内心非常绝望。

她抽出手机藏在袖子里,给陶修平发微信。

枝枝葡萄:【老爸,我想换个班。】

陶修平难得的秒回了:【我看你像个班。】

陶枝崩溃道:【这个班我是多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我想去个学习不好的班!】

陶修平:【你看我像不像个班,你要不再换个爸?】

“……”

陶枝刚要回。

陶修平:【好好上课,别玩手机。】

-

陶枝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了高二以后她的人生忽然就发生了巨变,原本每天旷课罚站考零分都没人管,突然之间她就又需要学习了。

每一科老师都像盯着出门没拴狗绳的狗一样盯着她。

简直是酷刑。

这一节课她上得没滋没味儿的,下课铃一响,她一溜烟从后门直接窜出去了,速度堪比百米运动选手。还是有天赋进国家队的那种,半秒都没有停顿。

付惜灵目瞪口呆:“她今天干嘛,饿成这样了?”

江起淮的卷子被她带起,卷子角往上飘了飘,不咸不淡道:“怕被我抓着给她讲题。”

付惜灵:“……”

付惜灵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江起淮抓着别人逼着给讲题是什么样。

吃过午饭,陶枝早早地就回了教室。

江起淮中午的时候一般都踩着午自习的点儿回来,她回去的时候教室里只有付惜灵几个平时自己带午饭的。

“枝枝,王老师刚刚来找,说等你回来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付惜灵看见她坐下说,“那个数学卷子,我帮你拿回来了,你还是让江起淮给你讲讲,不然你晚自习怎么办?”

陶枝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下巴搁在桌面上,垂眼看了一眼那张五道题的数学卷。

总有种,她如果让江起淮给她讲题就输了的感觉。

“要么你给我讲。”陶枝蔫巴巴地说。

付惜灵也蔫巴了:“我数学也不是太不好……”

“行吧,”陶枝站起身,“等我下午问问厉双江。”

她起身出了教室,慢悠悠地往王褶子的办公室走。午休的时间走廊里很安静,大多数人都没回来,陶枝走到办公室门口,门开着一半,她抬手刚要敲一下门框。

“助学金的事儿我跟李校长说了,已经批下来了,李校长那边的说法是,只要你的成绩能保持住,学校就帮你申请全额奖学金。”

陶枝动作一顿。

王褶子继续道:“你在附中的时候也是拿全奖的吧。”

江起淮“嗯”了一声,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你放心,学校不会让你因为这些事儿操心,你只管好好学习拿出成绩来就行,”王褶子语气是难得的和缓,“既然来了实验就是我们实验人,可能刚开学融入起来还有点儿困难,但同学们都挺好相处的,熟起来就好了,你有什么不习惯的就直接来跟我说。”

江起淮说了一声“谢谢老师。”

“我之前也给你妈妈打过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你看看你家长什么时候方便,我也想跟她好好聊一聊。”王褶子又说。

江起淮这次接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明显冷了:“我没家长。”

带着一点这个年纪的少年特有的,硬邦邦的倔强。

陶枝愣了愣。

王褶子也没说话。

陶枝靠在门框上,有些走神,隐约听见里面江起淮又说:“那我先回去了。”

“行,你先去吧。”

陶枝瞬间回过神来,办公室里脚步声响起,她有些慌乱地扫了一圈儿光秃秃的走廊,也是没什么地方可以藏。楼梯口很远,最近的一个教室门离这里也要十几步,怎么都来不及了。

办公室里的脚步声近在咫尺,陶枝几乎来不及思考,她唰地转过身,面朝着墙,整个人紧紧地贴在墙面上。

下一秒,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江起淮走出来。

陶枝背对着他,肩膀有些僵硬,一动都没动。

寂静了五秒。

她感觉到左耳那边从上方传来一点浅淡的鼻息,少年淡淡地开口:“你干嘛呢。”

陶枝额头抵着冰凉的墙面,逃避地不想回头,声音有些闷:“我什么都没听见。”

江起淮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心虚什么?”

陶枝没说话,还是没回头,整个人又往墙面上挤了挤,似乎很希望能够和墙融为一体。

又安静了几秒。

江起淮也懒得跟她耗,转身正要走。

陶枝忽然回过头来,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垂下眼去,看起来非常心虚。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小声嘟哝,“对不起。”

江起淮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说一遍。”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陶枝乖乖地说。

“不是这个,”江起淮勾起唇角,“后面那句。”

——对不起。

陶枝抬起头来,有些恼怒地瞪着他。

江起淮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正午的阳光融进窗里,将他一双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润泽,中和了些许锋利和冷漠。

鼻梁也被点上了一点光,高高的鼻梁中间有一块小小的突起的骨骼,唇角挂起很轻的弧度。

陶枝仰着头,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忽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某处重重地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带着未知的重量从高处雷霆万钧地砸下来,余震带着心脏也跟着震了震,血液随之上涌,有小小的火花在脑海里“刺啦”一声,不管不顾地炸了一下。

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下一秒,这种奇异的感觉消失得一干二净。

陶枝眨了眨眼:“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江起淮并不在乎会不会被谁知道:“无所谓。”

看着他一副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根本不信任她的样子,陶枝有点儿不高兴了:“我真的不会跟别人讲的,我都替你保守秘密这么久了。”

江起淮瞥她一眼:“什么叫这么久了。”

“我早就知道了,”陶枝干巴巴地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填那个……申请表,我看到了。”

江起淮没说话。

这小土拨鼠脾气一点就炸,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被他气得炸过几回毛了,但这件事情,她没提过。

陶枝似乎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用这种事情来攻击你的,那样很不光彩。”

江起淮低垂下眼。

陶枝继续说:“我就光明正大地打败你,让你总有一天对我心服口服,深刻地意识到我的厉害,明白自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然后对我跪下求饶。”

“……”

江起淮眼神奇异地看着她,不知道这小疯子又在做什么梦。

陶枝已然是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一时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口嗨得停不下来,她乐颠颠地说:“但我并不会原谅你,我就把你打得陷进地缝里抠都抠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把你x得陷进床里抠都抠不出来(我什么都没说

江起淮是真的穷(严肃点头

第10章 咕噜噜

分享过秘密的人总是会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比如窥探秘密的人,会认为自己跟对方是对等了的关系。

从各个方面来说。

“卷子拿过来。”

“我不。”

“拿过来。”

“我撕了吃了。”

十分钟后的午休时间,陶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江起淮针锋相对。少年靠坐在椅子里,浅褐色瞳仁里那一闪而过的温柔仿佛错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冷淡。

江起淮说了两遍,没兴趣再跟她浪费时间:“吃吧。”

他说着,坐直了身自顾自翻开书看,放弃了拯救他无药可救的同事。

也不知道她在倔强些什么。

陶枝撇了撇嘴,也转过身去,最后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桌,厉双江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没有回来。

她不情不愿地从桌肚里摸出今天上午数学课的那张小测卷子,“啪”地一下拍在了江起淮的桌上。

江起淮给她讲题这件事,让她觉得她们之间的平等关系要被打破了。

江起淮看了一眼她空白一片的卷子,又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眼神看起来有些刻薄。

陶枝被他这一眼看得又炸毛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为什么这题还能有人不会——”江起淮顿了顿,“的眼神。”

他说着拿起笔来,看了一眼题目。

右侧给出的坐标轴上已经画了辅助线了,江起淮最开始没在意,觉得是随便画着玩儿的,看完题以后他顿了顿,抬起头来。

陶枝正懒洋洋地趴在他的桌子上,下巴搁在臂弯里,对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含着刚打哈欠打出来的泪说:“看我干嘛,做你的题。”

江起淮:“……”

小姑娘抬手,指尖抹掉了眼角溢出来的一点泪花,然后在试卷上点了点,不满道:“这么半天你怎么一个字还没写?”

江起淮没答,笔尖敲了敲卷面:“你画的?”

“不然你画的?”

江起淮没搭腔,他似乎是在想别的事情,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提起笔来开始写题。

陶枝百无聊赖地看着。

这人字很好看,字体长,微微倾斜着,每一个字的大小胖瘦都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整整齐齐一行行排列在纸上。但竖和撇捺这种笔划,他又很习惯性地拉得很长甩出去,多了几分不羁,打破了那种墨守成规的工整感。

陶枝不知不觉视线从他笔下的卷子往上移了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