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卷子和教材,对于小土拨鼠的认知多了一层。

一朵从小被娇生惯养在玻璃罩里,细心呵护着长大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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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一直调侃粥里混进了他们这帮老鼠屎不是随口说说的,平心而论,实验一中确实是一所挺好的学校,在整个市挤一挤还是能勉勉强强排上个前三名。

第一名的是雷打不动的帝都附中,常年出高考状元和数学理综满分选手,是那种谁家小孩中考要是能考上附中家长要连着放七天七夜挂鞭,敲破整栋楼邻居家门通知的学校。

而江起淮是附中的第一名,上学期的三校模拟出题组故意出得非常难,打算挫一挫这帮小孩儿的锐气,尤其是数学组,他还是拿了个满分。

这么一个人物转学过来,实验高层非常重视,开学第一天学校领导班子就已经来一班看过两回了,王褶子被校长叫出去开了好几次会。

连带着整个实验的老师和学生都像是被打了鸡血,觉得实验的未来无限好,拼一拼的话这一届的GDP能保三争二。

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一班的师资力量确实是最好的,任课教师不是年级主任就是学科组长,学习气氛也非常浓郁,就连每天看起来不务正业满嘴骚话的厉双江上课的时候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陶枝是整个班级里唯一的异类。

但陶枝依然咸鱼得不受影响,她的目中无人已经达到了无论身处任何环境,都可以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的程度,看起来是没救了。

王褶子不这么想。

他当了十年的班主任,年年带出来的班级都是拿得出手的,早在开学的时候,他就对每一个学生都进行了了解。

陶枝在初二以前,成绩一直都是学校的前几名。

他私下也联系过陶修平,两个人电话聊了挺久。

陶修平是个非常开明的家长,王褶子从教这么多年,这样的家长几乎没见过几个。陶修平觉得他闺女现在既然不想学习,那他每天硬逼着她也没用,没有什么比让她快快乐乐的长大更重要。但如果王褶子有什么合适的方法能够让陶枝认真起来,他作为家长也十分愿意配合。

王褶子对陶修平的印象非常好,连带着对陶枝也多了些关注。

这小姑娘其实脑子很灵,也有几分小聪明。

明明是找人帮她写的作业,被发现了她就能瞬间编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上课睡觉故意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给她抛个解题思路她就能顺着这个方向磕磕巴巴地说上几句。

王褶子看过她这一个礼拜交上来的数学卷子,后面的几道大题和提高题,辅助线画得其实都是对的,但她算不出来。

几何的天赋很高,代数差得一塌糊涂。

王褶子叹了口气,琢磨着怎么能让这小姑娘重新意识到她得开始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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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不知道她找人帮忙写暑假作业这事儿其实早就被识破了,还以为自己的演技完美无瑕得足以瞒天过海,也不知道平时凶恶的老王八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对着她的成绩单发愁。

她这天上课难得没有睡觉,单手撑着脑袋要听不听地发呆。

这节课是数学,付惜灵的卷子摊开放在两个人中间,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清秀。

陶枝昨天只要到了新教材,但试卷很多都是没有剩下的了,她也懒得再到处问,直接把自己的卷子翻出来,给了江起淮。

反正放着她也不会做。

讲台上老师讲完了这一段的重点和知识点,又讲了一道卷子上的例题,剩下的题要他们小组讨论一起完成。

小组讨论向来都是前后桌,四个人一组,陶枝他们这组就有些奇特。

一班的学生人数刚好是单数,江起淮是没有同桌的,陶枝是个废物,所以他们这一组只有付惜灵和江起淮两个人算。

付惜灵默默地松了口气,还好江起淮是个神仙,做题奇快,不然他们的速度会被别的小组拉下一大截。

两个人转过头去,江起淮正在卷面上全神贯注地飞快地写答案,付惜灵有不会的地方提出来他也会帮她讲,他讲题不急不缓,声音平淡言简意赅,效率很高。

一套题做完,小组讨论还在继续。

江起淮终于抬起头来,抽出空看了她们一眼,才注意到她俩只有一张试卷。

他侧头看向陶枝:“你卷子呢?”

陶枝嘴比脑快,也没多想:“喂狗了。”

“……”

江起淮用了一秒钟的时间意会到了他是那只狗。

他看着转过身来像一团棉花一样大咧咧摊在他桌面上、占了他桌子几乎三分之二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无言。

陶枝躺在桌子上:“我好无聊。”

她翻了个面躺:“上课好无聊。”

“一班太不好了,上课没有人跟我玩儿。”陶枝沮丧地说,“我想念及时雨。”

江起淮看着她毫无自觉地霸占着他的桌子,还在上面打滚。

他忽然觉得因为这一套教材和卷子,自己对她的忍耐度是提高太多太多了。

江起淮懒得搭理她,往后翻了一页,继续写后面的提高题。

付惜灵做完了题,也想偷一会懒,小声说:“你可以跟大家一起学习呀。”

“学习更无聊,还没什么用。”陶枝撇了撇嘴。

“怎么没用,”付惜灵想了想,决定给她灌鸡汤,“我们好好学习,人生以后就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陶枝并不吃这一套,这话她这几年听都听腻了:“再怎么好好学习,人生也不会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江起淮笔尖一停。

付惜灵眨巴了两下眼睛。

喜欢的人还是会离开,也会被重要的人抛弃。

“你的人生你自己是抓不住的,学不学习也没什么区别,学习还那么辛苦,”陶枝反手给她灌毒鸡汤,“所以还不如从现在就开始快乐,快乐一天是一天。”

付惜灵提醒她:“可是现在你也不快乐,你很无聊。”

“因为上课没有人跟你玩儿,”在旁边安静写卷子的江起淮忽然开口,他一边写一边不紧不慢地接话道,“没有一个人跟你玩儿。”

“……你闭嘴。”

-

一个人要是狗,那么无论休不休战他都那么狗。

陶枝一整天都懒得再跟江起淮说话。

周五的最后一节晚自习刚开始没多久,王褶子进来,让大家停了笔。

一个礼拜的时间,班级里的人相互之间也差不多都熟悉了起来,王褶子准备用投票的老方法选一下班干部,每个人一票,在纸上写上自己觉得合适的人的名字,然后交上去,唱票。

教室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青春里发着光,有好胜心,也有口是心非的腼腆。

先是各个科目的课代表,学习委员,都选完最后轮到班长,正副班长两个人。

厉双江前面一个都没选上,但他看着也并不气馁,一脸快乐地转过头来:“你们觉得我当班长怎么样?合适吧,咱班还有比我更适合的人?我这么对学习充满激情!”

他同桌嘲笑他:“做什么梦呢?你看看你那破逼英语考得那点分儿,让你当班长咱班的英语单科不得把总成绩直接拉成倒数。”

厉双江怼着他的脑袋把他按下去不让他说话,继续对陶枝道:“老大,透个信儿,你选谁?”

陶枝在纸上大气磅礴地写上了“江起淮”三个大字,还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了一眼:“我选条狗吧。”

厉双江:“……”

纸条由最后一排的人负责收上去,王褶子一张一张拆开,念名字。

每出现一次,黑板上这个名字下面的“正”字就多出一划来,纸条念到接近尾声,江起淮的名字下面的正字一骑绝尘,远远地甩了剩下的人好几排。

一个没什么悬念了,只剩下另一个。

只有那三四个人的名字,一个咬着一个,票数几乎相差无几。

王褶子念到一半,突然说:“对了,忘了跟大家说,两个班长里我一个选这上头票数最多的,”他敲了敲黑板板面,“另一个选票数最少的啊。”

全班:?????

有人忍不住在下面喊了一声:“王老师,为啥啊?”

“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觉得自己厉害,谁也不服谁,”王褶子慢悠悠地又拆开一张纸条,“这副班长的票数上上下下的,不也是拉不开吗?差个一两票赢了的,剩下的几个你们服气吗?”

肯定是不服的,只会觉得对方是运气好而已。

“这矛盾不就出来了……厉双江一票,”王褶子一边唱票一边继续道,“而且班长这活儿也不完全是看成绩,学习好我有学习委员,各科特别突出的有课代表,班长么,能出现在这上头的名字,那就肯定是有那么一个人服的,既然除了那个人大家都不知道他值得学习的点在哪里,那就干脆站出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

王褶子说着拆开了最后一张纸条,愣了一下,然后乐了:“陶枝。”

一瞬间,上一秒还吵吵嚷嚷的教室突然安静了。

陶枝并没有什么兴趣关注班长竞选,这种浪费时间又麻烦的活白给她她都不想干,她都在收拾书包准备放学回家度过愉快的周末了,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茫然地抬起头。

然后她看见了教室里几十颗脑袋齐刷刷地扭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

陶枝:“咋了?”

“班长,有人选你。”付惜灵在旁边小声提醒她。

陶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皱起眉,也小声说:“有他妈的病吧?谁选我啊?”

“不知道,你有一票,”付惜灵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那些名字,确认道,“剩下的最少的也有两票了,王老师刚刚说副班长选票数最少的。”

王褶子大概也是没想到会这样,站在讲台上拿三角尺敲了下黑板:“这回没人不服了吧?”

服。

谁敢不服。

这得服得透透的。

“心服口服,”厉双江抱了抱拳,第一个说话,“我他妈直接下跪。”

“那行,那没异议了啊,”王褶子憋住笑说,“来吧,正副班长上来,让大家熟悉一下,下礼拜一开始就正式上岗了啊。”

陶枝开始惊慌了。

她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站了起来,一步一顿地、不情不愿地往前挪,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到底是谁。

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

她听见她的身后同时传来了椅子被挪开的声音,有人跟在她后面也在往前走。

陶枝:“……”

答案是多么的明显。

陶枝猛地回过头去,她停得很急,江起淮堪堪收住脚,两个人贴得有点儿近。

陶枝鼻尖几乎抵着江起淮的校服领口,闻到了淡淡的洗衣粉味儿。

她刚想抬起头来。

江起淮低声说:“走。”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陶枝不情不愿地转身,继续往前走,跟江起淮一前一后地站上了讲台。

王褶子还在说话,陶枝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背靠着黑板,微微偏了偏脑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写的我名字?”

“你不也写的我名字?”江起淮也压低了声说。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我收的。”

“你偷看我写的,老王八都说是匿名的了,”陶枝怨恨地指责他,“你好卑鄙。”

“……”

江起淮想起她那一手跋扈至极,个人风格鲜明到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字,也是不知道哪里需要偷看。

他没说话,陶枝默认他是心虚了,她继续道:“但是这能一样吗,选你的人有这——么多,”她拖长了声,“又不差我一个,而且你们书呆子不是都喜欢当班长吗,你又是书呆子里最呆的一个。”

她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有藏任何的私心,我就是觉得你适合。”

你又是书呆子里最呆的一个。

江起淮品了一遍这句话,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你合适。”

陶枝:“?”

江起淮意有所指地说:“你这种能折腾别人的人,挺适合当班长。”

陶枝:“……”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我”

一起当班长就是心动的开始,王褶子要勇敢的去面对现实。(?

起子哥这个称呼是前两天看到的,感谢这位观众赐名,非常的精神小伙儿,我喜欢。(严肃脸

第7章 咕噜噜

陶枝的名字,江起淮其实也只是随手一写。

他对竞选班长这种事儿没什么兴趣,也没有高中剩下两年跟同班同学拉近距离的打算,开学一个礼拜,整个一班他说过话的人都屈指可数,江起淮也并不在意他们都叫什么名儿。

唯一一个记住了名字的,也就只有陶枝。

还是因为她实在太能作妖。

王褶子没注意到两个人在背后的小动作,站在讲台前全神贯注地又动员了一通,才终于转过身来:“来吧,新班长说两句?”

他还特地往旁边站了站,让全班都能毫无死角地看到他们。

非常体贴。

教室里顿时安静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江起淮瘫着张脸站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陶枝也没指望他真的能说两句,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排排的脑袋,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真是久违了。

上一次面对着这么一群脑袋的时候,还是她上学期跟人打架,周一升旗仪式站在主席台念检讨。

这么一晃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当时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陶枝忽然有些感慨。

她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在讲台桌桌面上,先是环视了一圈,然后缓慢开口:“同学们。”

陶枝顿了顿。

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等着她的下文,厉双江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不等人,”一片寂静里,陶枝摆了摆手说,“到点儿了,都别傻坐着,放学吧。”

一班全体:“……”

王褶子:“……”

-

陶枝晚上到家,第一时间跟她的饲养员分享了这个喜讯。

陶修平抽出时间在家里陪她呆了几天,今天工作有事去了外地,晚上一下飞机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电话接通,陶枝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陶老板,我当了个班长。”

陶修平沉默了五秒:“……你当了个啥玩意儿?”

“班长,”陶枝把书包甩到地上,“我被选上当班长了。”

她听见陶修平在电话那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被选上当你们班的班长了?”陶修平确认道。

陶枝没说话,默认了。

“闺女,”陶修平说,“爸爸可没花钱给你走过这个后门,你们这学校进个好班还带送一班长?”

陶枝单手拿着电话,把校服外套脱了随手丢在一边,不满地说:“你是什么意思?我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被选上的。”

“哪方面的实力?”陶修平顿了顿,不确定地问,“你不会威胁你们老师了吧?”

那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完全不会怀疑陶枝真的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陶枝不高兴了:“陶修平同志,你这个样子说话很伤害我们之间的父女感情,我这个班长是我们班同学一票一票选出来的。”

陶修平:“你把你们全班都恐吓了一遍?”

“……”

陶枝决定跟他冷战。

她不说话了,陶修平就在电话那头笑,没再逗她:“爸爸开玩笑的,来,详细跟我说说,你拿了几票?让我了解了解我们家公主人缘有多好。”

陶枝:“一票。”

陶修平:“……”

陶枝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准备把王褶子今天的离奇操作跟他说一遍,嘴巴张开声音还没发出来,陶修平忽然说:“枝枝,爸爸接个电话,工作的事,等会儿打给你。”

陶枝眨了眨眼:“那你——”

她还没说完,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忙音在耳边嘟嘟地响了两声,陶枝眨了眨眼,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先去忙。”

没有回应。

手机屏幕已经黑掉了。

陶枝知道,这通“等会儿”的电话无论她等多久今天都不会再打过来了。

她随手把手机丢在地上,起身下楼准备吃点东西。

晚饭阿姨已经弄好了,怕放太久会冷,见她下楼才起锅盛出来,四菜一汤,都是她喜欢吃的。

陶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习惯性地戳了戳面前的米饭:“张阿姨。”

张姨正在给她舀汤,瓷白的碗里盛着一颗颗圆润的丸子,番茄切成薄片,汤汁浓香。闻声抬起头来。

“陶老板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没说,”张姨动作顿了顿,将汤碗放在她手边,“陶先生工作忙,但还是很疼枝枝的,今天走的时候不情不愿的,但工作催得急,也没办法。”

“我知道,”陶枝用筷子插起一颗丸子咬了一口,翘着腿嚼着丸子含糊道,“他这次竟然在家呆了整整五天,整整五天。”陶枝强调,“这也是破纪录了,估计几个月见不到人。”

想了想,陶枝又补充:“几个月也有点儿为难他,还是赌个年前吧。”

张姨:“……”

-

陶枝吃完了晚饭,上楼看了个电影。

小唐尼那版的福尔摩斯,一共两部。全部看完已经凌晨了,陶枝越看越清醒,完全没有睡意,甚至还有点饿。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干瞪了半个小时眼,放弃了,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宋江发了条微信。

宋江没回。

陶枝等了一会儿,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几声,对面接起来,大半夜扯着嗓门嚎叫,伴随着键盘噼里啪啦地响:“能开吗能开吗能开吗,我有大我有大——喂!祖宗!怎么了啊——我R了RRRRR了!”

电竞男孩永不为奴。

陶枝:“……”

陶枝抬手拍开了台灯,从床上爬起来:“及时雨,出来吃夜宵。”

宋江:“这他妈几点了你出来吃夜宵——ADADADAD先打AD,切后排啊傻逼!”

陶枝被他吵得耳朵痛:“几点了你还英雄联盟,职业选手训练都没你刻苦,赶紧。”

“行吧,”宋江那边被团灭了一波,看着也是赢不了了,他直接投了,“我换个衣服出门。”

宋江家离得很近,陶枝穿好衣服下楼的时候他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有事没事就被你叫出去吃夜宵,你是吃不胖,我胖了没人追了咋办。”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现在也没人追。”陶枝提醒他。

宋江想想也是:“行吧,吃什么?”

“卤煮吧,”陶枝边往前走边说,“万古街那家,好久没去吃了。”

万古街是条挺有名的小吃街,夜宵大排档圣地,几乎没有味道不好的店,下午开始营业一直到下半夜,整条街的街灯都红得喧嚣沸腾,将浓郁夜色割得泾渭分明。

他们打了个的过去,小吃街里面不能进车,出租车停在了路边,走过去差不多五分钟。

两个人下车慢悠悠地往那边走,陶枝顺便问了一下宋江之前跟非主流打架那事儿。

“就还那样呗,写检讨,好好做人改过自新。”宋江说,“不过你的那个同桌也是挺绝的,你们班老王一给她叫过去,她就开始哭,泪珠子跟自来水似的稀里哗啦往下淌,止都止不住。三个班的班主任都在,她就边哭边说那非主流怎么怎么骚扰她,当着他家长的面儿。”

宋江幸灾乐祸地说:“你是没看到非主流他爸妈当时的表情,当时要是有个地缝,我估计他们会想直接钻进去再封上一层502。”

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边没人了。

宋江回过头去,看见陶枝站在不远处,侧着头,没动。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冷白色的明亮光线透出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收银的小哥正在扫码,侧脸挺帅。

宋江吹了声口哨,刚想调侃一下陶枝是不是见色起意了,走近了又仔细看了看,觉得有点眼熟。

刚巧,收银小哥抬起头来。

宋江摸着下巴认了半天:“这长得怎么有点儿像你之前说的那个谁,附中转来那个?”

他之前去一班找陶枝的时候见过一次江起淮,因为这人惹得陶枝开学第一天就发脾气,他就多看了两眼。

宋江转过头来,确认道:“是他吧?他怎么在这儿打工啊?”

“我怎么知道,”陶枝收回视线,转身往前走,“走吧,卤煮卤煮。”

宋江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休战了这回事儿:“你不是讨厌他吗?之前还让我帮你端了他来着。”

陶枝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让你端了他?而且我跟他已经签了和平——”

她话还没说完,宋江已经冲着店门过去了。

玻璃感应门叮咚一声缓缓打开,宋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陶枝没来得及拦,一句脏话憋住,僵立在门口。

我他妈!!!

陶枝表情都凝固了,几次想要进去,腿迈开,又缩回去了。

纠结再三,最终选择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没头没尾地生出了点儿心虚来。

有种偷窥别人的秘密被抓了个正着的尴尬。

便利店里。

宋江正站在收银台前,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即将被他端了的对象:“江起淮?”

他本来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这会儿浑身的恶意蹭蹭地往外冒,就差把“老子来找茬”五个字拿支马克笔写脸上了。

江起淮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宋江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撑着收银台台面靠过去:“听说你挺嚣张的啊,附中第一转个学可把你牛逼死了,没搞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就谁都敢惹?”

江起淮没搭理他,兴趣缺缺地重新垂下眼,鸦翼似的黑睫下压,隐出一片阴影。

宋江独角戏唱得并不寂寞,还在尽职尽责地继续他的角色扮演,完成他的恶霸发言。

他轻蔑地说:“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买东西自己进去拿,”江起淮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声线低淡,带着点儿漫不经心的冷漠,“想打架我四个小时后下班。”

作者有话要说:

流水的男主铁打的便利店。

起子哥现在作话里没外人,你说老实话,倦爷在便利店门口打群架那次是不是你报的警?

第8章 咕噜噜

陶枝侧身靠墙,整个人藏在阴影里,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两个人的乌龙对手戏。

她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冲进去把宋江给拽走的,但几次想要进去,又总觉得步子迈不开。

她视线停在里面的江起淮身上。

少年穿着便利店统一的衬衫制服,身形挺拔削瘦,动作间,衬衣褶皱被骨骼的轮廓撑起,袖子往上折了两折,冷光下皮肤透出一股近乎病态的苍白,神情冷淡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