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柔和平静的嗓音:“签了字吧,金在睿。你当我威胁你也好,求你也好,我们好聚好散可以吗。你骗我这么些年,我从来没怪你,即便关夜雪对不起天下人,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单凝,或者其他的女人,她们都愿意为你生。我只有萌萌,我什么都不要,但她是我的底线。”

  她低眸轻笑:“我知道你从来不惧被人威胁,我和你打官司也不一定能胜诉。可是金在睿,你得保护好单凝啊,你不要名声,她要。你年少这么爱一个人,如今舍得她承受这些吗,还有金家股价,大哥不在了,你答应过会好好守护金家。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他心里像是被人砸了一拳,良久,他下意识顺从内心本能,冷冰冰道:“不好。”

  “你不愿意离婚,别说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对上关夜雪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有几分狼狈:“你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那就离婚。”

  “不!”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固执什么,对他来说,明明这是好事不是吗,天底下哪个女人会这么傻,一分钱不要就离开她。

  可是他就是不愿点头,眼睛里甚至充斥了红血丝,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怎么会这样对他。不哭也不闹,只想离开他。

  面临她干净又冷淡的眼睛,金在睿落荒而逃。

  他不承认爱她,只是不甘心而已。关夜雪以为她自己是什么,从头到尾一个被欺骗的小可怜罢了。

  可从那以后,她看见他,总是默默拿出协议书,而且金在睿和单凝搂搂抱抱的证据,被她卖了一部分给媒体。

  “你他妈疯了!”

  想到金氏企业内部看他的目光,金在睿一阵烦躁。他哥才死没多久,和嫂子搞上,说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关夜雪眼睛眨了眨:“离婚。”

  “休想!”

  事情越闹越大,单凝名声臭不可闻。哭得声音沙哑,用恶毒的预言咒骂关夜雪。金在睿忍不住再去找她,她依旧是那副如江南之水,柔柔弱弱的模样:“离婚。”

  离婚离婚离婚……她心里是不是只有这两个字,好啊,他倒要看看,离开自己的关夜雪能不能过得下去。他要她到时候哭着回来来求他!

  “离啊。”他冷冷地说。

  关夜雪拿到离婚证那天,露出了这段时间最开心的笑容。她牵着金萌萌的手,走向阳光下,什么都没带,也一次都没回头。

  他站在阴影处看着她,竟然几次有追上去的冲动,可他最后忍住了,只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们,走出他的生命里。

  以往都是装醉,那晚,他却真切喝醉了,发了有史以来第一通最大脾气:“滚,通通给我滚……”

  廖三来接他,却被他抱住,低声唤“夜雪”。一声又一声,愤怒的,柔情的,咬牙切齿的,到了最后,竟是委屈的。

  “骗子,为什么不爱我了……”醉得不清醒了,他心里话便也表露出来,其实一直明白,这个世界上最珍重他的,只有她。

  廖三:“……二少,我不是太太。”

  她已经走了呀。

  金在睿本以为,离开他以后,关夜雪会重回娱乐圈,毕竟她曾经的梦想就是这个。

  只要她回去,他能一手遮天掌控她的生命,她早晚得回来求他。

  可他等到秋天叶子滑落,得知一个消息――

  关夜雪带着女儿去了一个沿海城市,在地图中,那里和坞城几乎形成对角线,远得像是天涯海角。

  烟烫伤他的手指,他暴怒。这不受控制的发展,更令他心慌。为什么梦想都不要了,也避他如蛇蝎?

  他脑海一片空白,后知后觉被迫认清一个现实。

  她不爱他了。

  所以与他虚与委蛇,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利用他的狂妄,用软刀子磨得他离婚,然后离得远远的,逃出他掌心范围,此生不见。

  他心情烦躁开着车,不小心撞上绿化带,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他眸中冷凝,看向自己骨节分明的手,久久怔愣。

  “二少,你醒了。”

  是啊,醒了,醒来的是死在出监狱那天的金在睿。

  他低低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对关夜雪来说,这辈子是珍宝失而复得。对他来说,更是这样。最令他庆幸的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活着,一切都可以挽救。

  即便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关夜雪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

  “真是个蠢货。”金在睿薄唇冷冷勾了勾,用森寒的语气评价一年前同意离婚的自己。

  单凝高兴地迎上来,被他一脚踹开。

  “滚,老子没空料理你。廖三,订一张去白永市的票。”

  廖三觉得醒过来二少气势森寒,透着一股渗人的气息,连忙去办。单凝咬牙,怒不可遏:“你发什么疯,白永那么远,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回头,笑吟吟道:“当然是去……带我心爱的人回家。”

  单凝见鬼似的看着他,他说关夜雪是他什么人?

  男人长腿迈过来,揪住她头发,柔声在她耳边道:“至于你,等我把她带回家,再好好和你算账。”

  他打了个响指,在单凝疼痛而惊恐的目光下,笑得如地狱踏血归来的恶魔:“把大夫人绑起来,关到别墅二楼的阳台,堵住嘴,一天一顿饭吊着命,直到我回来。”

  男人拂过她冷汗涔涔的侧脸,道:“你最好祈祷她愿意回我身边,不然,楼下那个泳池,就是你最后的归宿。”

  他哈哈大笑走出去,却无人看见他眼角笑出的泪。

  如果早知道活到腻味,死了能看见她,他早就一把刀反手捅进自己的心脏。

  苍天无眼,竟让他这种禽兽,阴魂不散跟她又一世。想到关夜雪,他又爱又怜,还没出发,却已经同情爱怜起她来。看见他,她会吓坏了吧?

  可当他看见关夜雪那一刻,却再也笑不出来。

  她走在白永郁金香花海下,在一个男人怀里撒娇,眼睛里灿若星辰。金在睿冷冷看着她的笑脸,口腔里几乎被他咬出血来。

  夜雪眼里充斥着的是满满真挚的爱意。

  许多年前,她也这般看着他。

第40章 番外二【夜雪】(他干干净净地等着你(终)...)

  关夜雪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打了起来。一开始是金在睿动的手,后来顾言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也冷笑一声,扭打在一起。

  换作以前, 关夜雪温温柔柔的性子能急哭, 重活一回性子开朗了, 也坚强不少。看一眼明显吃亏的顾言, 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抱住金在睿的腰,把他往后拖:“住手,你有什么立场打人!”

  按照她的设想,金在睿怎么着都得因为她的干扰挨几下打, 却没想到她刚碰到金在睿, 男人反身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 关夜雪脑袋被他按在怀里,似乎还能听见男人喘气的声音。她愣了愣,脸色涨得通红要推开他。

  顾言也停了手, 脸色很难看:“放开她。”

  关夜雪听见头顶男人的笑声,沙哑的, 癫狂的, 响在她的耳边:“她自己投怀送抱,还妄想让我放开她?”

  关夜雪脸色涨红, 想要推开他的怀抱, 她急着去看顾言的神情。顾言本就以为她旧情难忘,两个人好不容易撇清隔阂, 如今顾言才是她的男朋友,她怕顾言误会。

  她的挣扎触怒了金在睿, 男人冷笑,一面死死把她搂在怀里,一面冷冷看着对面的男人,按住关夜雪的脑袋,不让她挣脱出去看他。

  金在睿嗤道:“怎么,这位先生对我的女人有兴趣。你们才认识多久,半年?你知道她跟了我多久吗,五年。她对我柔情蜜意的时候,为我生孩子的时候,喊我老公的时候,你在哪里,算什么东西。”

  顾言眼睛几乎充血,拳头紧握。

  廖三远远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家老板看上去像个拆散人家情侣的反派,他死死扣住关夜雪,像扣住最重要的人质,亦或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放。

  他说着和关夜雪过往时,明明看上去戏谑无比,占尽上风。可廖三第一次觉得,他像个脆弱的孩子,竟用这样错误的方式来宣告主权。

  这些言语对关夜雪来说如伤人的琉璃,一碰就碎。

  果然,她死死拽着金在睿的衣领,冷声道:“谢谢你再一次提醒我做过的蠢事,金先生。不过你大可不必挑拨离间,我和你的那些破事,从来没有瞒过顾言。”

  她抬起头,冲着他笑,依旧是柔情似水的笑容――她天然长了如此美丽的眼睛,就算是生气,看上去也是温柔的。

  “金先生,我很幸运。”她说,“顾言不嫌弃我爱过一个烂人,也不介意我生过孩子。他待我的孩子,视如己出,他是一个比你更合格的父亲。”

  金在睿冷冷盯着她,他嘴角的笑容没了,眼里本就脆弱的东西,被她毫不留情地打碎。他唇颤了颤,努力扯了个笑容出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关夜雪看着他,甚至有种不合时宜的错觉,觉得是他们欺负了他。

  可他这样狼心狗肺的禽兽,就算是死了,也死有余辜。

  她要挣脱他,却被他死死拉住手腕。男人眼中暴虐,嘴角带着难看的笑容,温和地关夜雪说:“宝贝,我知道你在说气话,我来接你和萌萌,我们回家吧。那位先生我会会赔偿医疗费,也会感谢他这段日子对你们的照顾。你不是讨厌单凝吗,你放心,回家以后,你不会见到她了。”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金先生。我很讨厌你,我现在有新的生活,有男朋友,请你别再来打扰我。”

  金在睿脸上风雨欲来,他努力维持的平和假面就这样被她毫不留情地撕破,但他依旧没有放手,也不再自欺欺人,面无表情地挟制着关夜雪:“跟我走。”

  顾言早就受不了他碰关夜雪,冷了眸子,狠狠打了金在睿一拳。

  “人-渣,她很疼,放开她。”

  金在睿摸了摸溢出嘴角的血,笑容森然:“廖三,弄死这位顾先生。”

  顾言闻言也气笑了,在他的地盘要弄死他,金在睿恐怕真是快要被气疯了。但凡他是个普通人,今天还真让金在睿把夜雪带走了,可很遗憾,他不是。

  他打了个响指,保镖们出来拦住金家的人。

  金在睿笑了一声:“原来不是个弱鸡。”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他对准顾言。顾言面不改色,冷冷看着他。

  下一刻,金在睿的手被人按住,关夜雪握住他的手,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你确定要这么做的话,金先生,你可以带走我的尸体。”

  顾言皱起眉:“夜雪!”

  金在睿的手一颤。

  关夜雪盯着金在睿,她尝试着推开他,这次金在睿一动不动,不敢再碰她。

  她弯唇一笑,一步步退出他的怀抱,也看着他眼尾渐渐通红,状若疯魔。

  “我……”他艰难地说,“别去,好不好?跟……跟我回家。”

  她摇摇头。

  金在睿笑了一声,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含恨看着他们,似乎想要崩了他们,可关夜雪知道,他不会动手。

  他若真要动手,方才就不会对着她手指颤抖。

  看着他红透的双眸,关夜雪问:“你想要我回坞城?”

  “是。”他说。

  “你知道错了?”

  “你爱我?”她抬眸,轻轻眨眼。

  金在睿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是。”这个“是”字一出,连廖三都震惊地看了过来,他认识金在睿十二年,从来没听他承认爱谁。

  “那可真遗憾。”关夜雪说,“我很厌恶你,非常厌恶。你的肮脏,自私,凉薄。你的爱我承受不起,金先生还是爱别人吧。但愿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金在睿拿着qiang的手垂落下去,他用左手捂住半张脸笑起来。

  关夜雪不明白他在笑什么,顾言上前两步,惊魂未定把她护在身后。

  关夜雪再看时,金在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那天金在睿到底没能带走关夜雪,顾言本是官二代,底蕴深厚,他把市内有人持qiang入境的事上报,第二天就有武警在搜查金在睿一行人。

  萌萌也觉察到了气氛紧张,她怯怯的模样让顾言很心疼。

  他抱起小姑娘,温柔地说:“萌萌不怕,顾叔叔带你买好看的小裙子好吗?”

  “喜欢白色的还是粉色的?”

  小姑娘软软地说:“粉色的。”

  “要一个小熊吗?”

  萌萌期待地点头,她本身就长得可爱,乖巧听话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顾言宠她,要什么给什么,萌萌没要的他也一股脑送。

  关夜雪忍不住说:“不能惯坏了小孩子。”

  顾言笑着把小姑娘轻轻抛了抛:“我们家小公主是最乖的孩子,永远不会被惯坏。”

  萌萌在他臂弯里咯咯笑。

  关夜雪见了,也轻轻笑起来,一扫金在睿出现以后带来的坏心情。

  萌萌很喜欢顾言,甚至在上周,她挨着关夜雪入睡前,期待地问:“妈妈,顾叔叔什么时候会变成萌萌的爸爸?”

  关夜雪怔了怔,问她:“萌萌想要爸爸吗?”

  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大了一岁,口齿也清晰不少:“想呢,小连哥哥说,爸爸会让骑大马,还会带我去游乐园玩,他可以天天在家,陪着我和妈妈。萌萌不想要坏爸爸了,想要好爸爸,顾叔叔是好爸爸。”

  关夜雪没能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萌萌出生以来,金在睿很少回家,也很少抱她。因为他冷锐的气场,萌萌总是悄悄看着他,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笑。更别提耐心带着萌萌去游乐园,抱着她散步,给她讲睡前故事。这些顾言却都会做。

  来到顾言身边,小姑娘像泡进了蜜罐子一样。由此可见,金在睿这个亲生父亲,到底有多么不合格。

  一开始关夜雪只想离开坞城,没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她遇见了顾言。

  顾言从高中时开始暗恋她,一直等她到现在,他没恋爱,也不打算结婚,本来打算抱着这份无疾而终的喜欢一辈子。

  她在顾言眼中看见了星星,一如当年自己看金在睿一样亮。

  可真正令她触动的是,当顾言得知她的往事,关夜雪原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结果第二天他去医院做了结扎。

  关夜雪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他却毫不在意地笑,告诉她,这辈子除了她,他不会有别的妻子,除了萌萌,不会有别的孩子。

  “你不知道,你多么值得被爱,我感谢他眼盲心瞎,给了我一个机会。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太多年。”

  他的真诚,连萌萌都能感受到。爱和被爱,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这份爱,才是真正击垮金在睿的东西。

  廖三看着一地烟头,不敢上前去劝,他知道金少没有放弃。那天令他退却的,不是顾言同样优秀的家世,而是关夜雪的命。

  他性子狠戾,那天抱住她的手却几近痉挛。

  “我和她还有女儿,她一定会回家,对不对?”

  廖三能说什么,看着光影下,这双狼一般狠戾毒辣的眼睛,他毫不怀疑金在睿想要杀了顾言。

  金在睿低低一笑,倒是褪去了狰狞,多了两分柔情:“我很久没有见过我家小公主了,给她买些礼物吧,别吓到了她。”

  顶着全城武警的搜索,廖三看见这个男人叼着烟给女儿挑芭比娃娃。想到什么,他灭了烟,重新拿了一只娃娃。

  他本就英俊,戴着口罩,遮住半边脸,依旧令不少人侧目。他买了小玩具,小蛋糕,还有很多小孩子的用品,甚至在白永搞了一套精致小巧的别墅。

  过去的经历,让萌萌渴望陪伴,尽管她才三岁多,就积极地和其他小朋友一同上幼儿园了,并且对此乐此不疲。

  这也给了金在睿机会。

  幼儿园还在上课,陈老师犹疑地看着眼前黑色衬衫的男人,试图阻止:“你是谁,不能随便带走孩子。”

  “我是她父亲,要接孩子,让她母亲来谈。”

  陈老师看着哭得泪汪汪的小姑娘,被金家的保镖拦下,连忙给关夜雪打电话。

  金萌萌被抱到车上,眼泪几乎没断过,哭得直打嗝儿。

  金在睿皱着眉,他不会哄孩子,半晌拎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她的背:“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爸爸。”

  萌萌只是哭,一双眼睛和小兔子一样,红彤彤的,不敢说话。

  她在害怕他。金在睿看懂了她的眼神,心中一沉,绵绵密密的苦涩让他胸腔狠狠一痛。

  他拿起芭比娃娃,递给小姑娘:“爸爸给萌萌买的,萌萌喜欢吗?”

  小姑娘眼泪掉进芭比娃娃头发里,摇了摇头。

  “不……不要……”她喜欢小熊,不喜欢芭比娃娃,“我要妈妈。”

  “妈妈很快就会回家,萌萌耐心等等。”

  萌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萌萌不要你做爸爸,要顾叔叔做爸爸。”

  这句话打破金在睿营造出的所有温情,连开车的廖三也忍不住手一抖,从后视镜里看见了金在睿冷酷的脸。

  “二少,二少,孩子不懂事……你别发脾气吓坏了她。”

  “我知道。”金在睿哑声道,他伸手抱住哭泣的萌萌,给她擦眼泪,“别哭,爸爸很爱你。”

  他的讨好并没有取悦到孩子,萌萌伤心又害怕,怕再次过回了从前的日子。

  尽管萌萌也慢慢发现,现在的金在睿不一样了。

  他亲自给她喂饭,给她穿衣服,哄着她睡觉。

  “要妈妈,要顾叔叔。”

  金在睿面无表情,在她软软的脸蛋上亲了亲:“抱歉啊小公主,这里只有爸爸。”

  小姑娘主谓宾混乱地反驳:“小连哥哥说,你不是爸爸,爸爸会让骑大马,会带出去玩。”

  救命呀,夜雪妈妈呢?

  然后她看见男人单膝跪下,面无表情说:“来,骑吧。”

  她的小靴子被迫踩在金在睿肩上,从来没有站得这么高,没有兴奋,胆子针眼大的小姑娘反而吓坏了,呜呜呜大哭起来。

  他拍了拍她小腿,生硬地哄:“别哭,以后你要什么,爸爸给你什么。”

  “萌萌不要,萌萌讨厌你,讨厌你……”

  那一刻,纵然萌萌年纪再小,也觉察到眼前这个作低讨好的男人心里似乎有什么碎裂了。

  她抽泣着,不敢再哭,却看见一滴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他面无表情,擦去那滴泪。

  “你妈妈很快就要来了。”

  小孩子不懂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崩溃,所以他也可以放肆在金萌萌面前心碎一回。

  其实那个时候金在睿也知道,有的东西,已经不属于他了,哪怕他手段用尽,也什么都留不住。

  关夜雪和顾言心急如焚来接金萌萌那一刻,金萌萌哭着在金在睿怀里睡着了。

  他坐在金黄色的欧式沙发上,夏日的阳光洒进来,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他们,不,或许说,是回头看关夜雪。

  他说:“你过来。”

  关夜雪脸色苍白:“我过来,你别伤害萌萌。”她看见金在睿的手在萌萌细小的脖子处,她明白,只要一瞬间,他就能拧断女儿脖子。

  金在睿笑了笑:“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伤害你。”

  等她终于靠近他,他那只手,放开萌萌,轻轻放在了她的脸上:“夜雪,回家吧。我知错了,我用一辈子来补偿你,好不好?”

  “你以为我一直在骗你。”他垂眸,轻轻一笑,“可你从来不傻,若非我真的动了情,你不会嫁给我。你的感觉没有出错,一开始,我就动了心。”

  “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你说我是疯子也好,人-渣也罢,可这个人-渣,在这世上只爱你。我不懂得爱一个人,怕你走得难过,不知道为你做些什么,就去坐了七年牢,希望你开心。”

  “我知道你挂心你爸妈,你放心,我有让人给他们养老,你妹妹想杀我,我也没有动她。”

  “夜雪。”他说,“你知道吗,从来不是他们打败了我,真正能让我输的,只有你……”

  她的回答,是惨白的脸色,以及插入他胸膛的一把匕首。

  廖三震惊道:“二少!”

  金在睿怔怔看着关夜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知道是我,你反而更恨。”

  关夜雪从他怀里抢过萌萌,瞳孔微颤看着他,几乎跌坐在地上。她从来不敢想,有人能阴魂不散追她两辈子。她害怕极了,被伤害,被囚禁、萌萌死亡的恐惧侵袭了她。

  所有人的武器都指着关夜雪,等着金在睿一声令下,他们会把她打成筛子。关夜雪的行为,顾言也没有预料到。顾言神色冷峻,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上前,就怕激怒金在睿,因为金在睿的手动了。

  在安静如斯的环境中。

  他胸膛的血浸湿衬衫,抬起了手。却没有下令击杀她们。他捧住关夜雪的脸,在她侧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很温柔的吻。

  “再见,宝贝。”他说。

  或者,再也不见。

  又是一年秋天,背着小书包放学回家的萌萌,例行悄悄去买兔子小蛋糕。

  可是最后一块卖完了,她失落地看着橱窗。

  却见另一边,玻璃那头,出现一块兔子小蛋糕,随后贴上一张苍白而挤得几乎快要变形的脸。

  他专注地看着她。

  萌萌有几分害怕,却又平白觉得他无害,她偏了偏头:“你要送给我吃吗?”

  他微笑摇头,却不说话。

  萌萌嘟着嘴离开了。

  第二天路过那条街,有人拦住她,说:“小公主,有人送了你一家蛋糕店。”

  萌萌嘴巴成了一个O形,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有一辈子吃不完的小蛋糕了,可是她长大以后,再也没人叫她小公主了,谁送给她的呢?

  关夜雪人生中,有断片儿的一夜。

  那一晚她完全没有记忆,一个男人安安静静地抱着她,坐在白永的长街。

  灯入萤火,满世界的浪漫。

  当年对着神父起誓,他说陪她走过一生,如今她陪他走最后一程,也不算食言。

  他看着怀里的人,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倒霉蛋。”

  笑着笑着,却落下了泪。

  夜雪,下辈子别遇见我了。

  倘若再遇见,可否来到他的生命里早一些,这回,他干干净净地等着你,不再十五岁就手染保姆的鲜血。

  换他乖乖地等着你。

  坞城日报,著名企业家金在睿因旧伤逝世,年仅三十四岁。

第41章 番外三(真会玩)

  【一】秘密

  一年后某个傍晚, 天气晴好,带着秋天独有的诗意与温柔,周渡回律所拿个车钥匙的功夫,回来看见覃樱面前停了一辆骚包的红色超跑。

  车窗降下来, 露出超跑里男人的脸。

  他挑染了几丝不羁的红发, 模样带着些许当下流行小生的味道, 剑眉星目, 气质不凡。脸上挂着春风拂过般明媚的笑容,惹得不少小姑娘驻足观看。

  覃樱站在车前,着一席浅紫色裙子,勾勒出纤细腰身。不知男人说了句什么,她被逗笑。

  这幅画面在周渡看来刺眼无比, 一个笑得令人讨厌的纨绔, 当着他的面勾搭他老婆。

  他走过去, 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淡声问:“在和这位先生聊什么?”

  覃樱没有觉察到周渡处于盛怒的边缘, 笑着回答:“你不认得他了吗,他叫庄煜城, 也是H大的学生, 说起来,他还是你同系的师弟。”

  周渡的记忆力并不差, 听到庄煜城这个名字,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些陈年往事,看向庄煜城时, 果然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和覃樱交握的手。

  “周师兄不记得我,我可记得周师兄, 毕竟粉碎了我大学时期的一腔爱意啊。”

  “什么一腔爱意?”覃樱问。

  庄煜城还没回答,周渡的手紧了紧:“妈说今天要来看你,我们早点回去,樱樱,和庄师弟说再见。”

  覃樱回过神来,她无意打听别人的八卦,只好歉意地对庄煜城笑笑:“那么,我们先走啦。”

  庄煜城大声说:“覃师妹真惨啊,被这么一只豺狼虎豹紧紧盯着,年少时扼杀你的爱情,现在扼杀你的艳遇,碰上占有欲这么强的男人,你很辛苦吧。”

  覃樱看一眼周渡,他面色平静,仿佛庄煜城是个唱大戏的街头路人。

  “他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周律师心态稳得要命,从容吐字说:“不知道。”

  “哦。”她弯唇一笑,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徒留庄煜城一个人在车里跳脚。

  庄煜城自以为掌握了周渡的秘密,他并不知道,那些独属于他们青春的秘密,覃樱全都知道。

  庄煜城不死心地吼:“覃师妹,你感兴趣我说给你听啊,周渡他就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神经病,看上去正经实际是个卑鄙的死变态,覃师妹,喂!记得和我联系……”

  旁边伸出一只手,捂住覃樱的耳朵,她抬眸,周渡对她低眸一笑:“吵。”

  【二】占有欲

  覃樱记得庄煜城此人,实在是不记得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