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鹤从一侧搬了张凳子过来:“你坐这。”

想到谢如鹤那个非礼勿视的模样,书念没敢看过去,应了声好,却也没打算在他辛苦复健的时候,闲闲地坐在旁边。

用余光察觉到书念躲闪的视线,谢如鹤顿了下,朝她看去。

他迟疑地喊了一声:“书念?”

书念乖乖应下,但依然没看他。

谢如鹤的眉眼一抬,往自己身上看了眼,而后目光顿住,仿佛想到了什么,却也不大肯定。他没再说话,走到功率自行车的旁边,坐了上去。

随后,谢如鹤说:“书念,你能帮我拿下水吗?”

书念往旁边看了一圈,看到水瓶就放在谢如鹤附近的地上。她点了点头,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塑料瓶。

书念走到谢如鹤的面前。

与此同时。

像是觉得热,谢如鹤突然掀起衣摆,用上衣擦了擦额间的汗,露出形状姣好的腹肌。他的耳根一片都是红的,神色不太自然。

如果书念不是那么紧张的话,大概还能发现他的举动有些生硬。

谢如鹤抬眼,看到书念僵住的表情。他收回表情,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书念捏了捏拳头,脸色发烫。她垂下眼,把水塞进他的手里。

谢如鹤接过,没再有动静,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水瓶上,定定地,像是在想些什么。很快,他喝了口水,沉默着开始做康复训练。

宽敞的室内,瞬间变得安静。

两个人各怀心思,空气里发酵着暧昧的味道。

书念明白多说多错的道理。她知道自己此刻保持沉默才是最佳的方式,所以一句话都没有主动再说过。

她很怕会被发现自己的心思。

因为到那个时候,距离究竟是会拉近,还是会拉远。

在此刻,他们谁都不知道。

可没多久,谢如鹤停下了动作,打破了沉默。

“书念。”

书念茫然地抬头:“嗯?”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谢如鹤的五官很立体,眼窝深邃,显得格外多情,“等站起来之后,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书念眨眨眼:“对呀,你想做什么事?”

沉默。

是一段短暂又显得漫长的沉默。

他像是在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又费尽心思。

良久后,谢如鹤说:“我有个喜欢的人。”

书念的呼吸一滞。

谢如鹤掀起眼,看向她。声音低沉而哑,一字一顿的,清晰又明了。

“我想跟她谈恋爱。”

第42章 42

书念从没听谢如鹤说过这样的话。

他们在年少的时候相识, 相知后分别, 在成长之后重逢。在分开的这些年,都不知道各自发生了什么事情, 遇见了多少形形色色的人。

然后, 在这些事物的洗礼下, 变成了一个怎样的人。

这是彼此都不知道的事情。

书念下意识地忽略了分开的那段时间,等同于忽略了分开后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些所有不好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谢如鹤在书念的心里占据了很重的分量。

这样重要的程度,可以让书念忽略这些年未见的生分, 忽略自己对生人的敏感警惕, 忽略总会突如其来冒起的被害妄想。

然后像从前一样,不掺杂念地跟谢如鹤相处。

就像是回到了从前。

可她却忘记了。

时间在奔跑, 岁月也在流逝。

那么长的时间里, 他们没有见面。在各自不了解不知情的世界里成长, 会认识别的人, 会结交新的朋友, 也会…喜欢上其他人。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任何事情无欲无求。

会对其他人有渴望, 而那种感情, 并不仅仅局限于“友谊”两个字。

也并不局限在她这个“唯一”的朋友上面。

可能今天之后, 她就不会怎么来找他了。书念想。

不论他跟她说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只是朋友之间的倾诉也好, 又或者是怕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误会也好。

她总跟他独处在一室内, 总归是不好的。

书念沉默了一会儿, 垂下眼眸, 玩着细瘦的手指。她勉强地弯起唇,极力地让自己挥去那些失落难过的情绪:“谈恋爱挺好的。”

她的这话说完,房间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书念没说话,谢如鹤也没说话来回应她。

虽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书念也会因为这个沉默而感到紧张恐慌,她抬头,注意到谢如鹤的表情。

此时他正盯着她,俊朗的眉眼舒展,嘴角也弯了起来。

是在笑。

书念一愣。

他在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想到那个女孩子有那么开心吗。

就算真的这么开心,就不能等她走了之后再自己一个人开心吗?

非要在她面前开心。

烦人。

她抿了抿唇,又低下头,心情闷闷的。

“书念。”谢如鹤的眼尾稍扬,深黑的眸里带着浅浅的春意,“你记不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什么。”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书念也没心思问。

“不记得了。”

很轻的声音,像是小孩子置气一样。

谢如鹤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心情格外好。他收回视线,气息悠长而漫不经心,藏着浅浅的笑意:“这样啊。”

-

过了好一会儿,方文承也来了。他跟谢如鹤打了声招呼,见到书念还有点诧异,很快就走了出去,没在这儿打扰他们两个。

完成了早上的训练,两人回到十六楼。

谢如鹤拿着衣服到浴室里洗澡。

因为刚刚的对话,书念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呆下去。她坐在沙发上,思考着要用什么借口离开。但她没怎么撒过谎,很怕被识破。

书念纠结到有点小烦躁。

没几分钟,谢如鹤从浴室里出来。他大概只是冲了冲身体,没拿毛巾擦干。发梢还滴着水,从脸颊滑落,落至脖颈,汇聚在锁骨处。

谢如鹤走过来坐在书念的旁边。

薄荷的气息扑面而来,清冽而淡,像是他独特的味道。

书念下意识往另一侧挪了下。

谢如鹤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书念试探道:“你一会儿要做什么?”

谢如鹤说:“没想好。”

“哦。”书念挠了挠头,细声道,“我有点事情。”

“什么事?”

“就、就是。”书念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她抬眸,恰好撞上他澄澈的眼,瞬间失去了撒谎的勇气,“也没什么…”

谢如鹤问:“你想回去了吗?”

书念顿了下,迟疑地说:“没有。”

她迟疑的这几秒,就暴露了真实的想法。

“没关系。”谢如鹤站了起来,面上看不出情绪,却也并不会让人感觉他不高兴,“你等我一会儿,我送你。”

这次书念没再说话。

谢如鹤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只穿了件宽松的暗红色卫衣,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新年才过去一个多月,外头还很冷。室内开着暖气,所以感觉不到。书念怕他会感冒,提醒了一句:“你穿多几件吧,外面冷。”

他摇头:“我喜欢这个颜色。”

书念还想说什么,但也没继续劝。

谢如鹤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法开车。就算可以,他也不敢贸贸然就带书念上马路。所以仍然是方文承开车,送他们两个到指定的地点。

一路开到了书念家楼下。

书念正想下车的时候,谢如鹤突然开口:“书念。”

“嗯?”

“你想不想搬家?”

这突如起来的话让书念有点懵:“搬家?”

“嗯。”谢如鹤说,“不是说这边小偷很多吗?”

“已经被抓了呀。”

谢如鹤皱眉:“只抓了一个。”

听他这样说,书念也觉得有点严重,犹豫道:“我晚点去问问贺警官吧。”

谢如鹤平静地看着她,良久后才低低地应了声。

“嗯。”

-

回了家,书念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干脆上网找了一个影视片段来配音,像做课外作业一样。她的思绪很飘,动不动就想起今天谢如鹤说的话。

导致这个作业做的实在糟糕。

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点堵,喘不过气,觉得是肯定是自己没法得到的东西。却又会不自量力的,隐隐期盼着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也许以前谢如鹤是喜欢自己的,按照他那时候的那个反应。可那个时候,谢如鹤年纪小,还在青春期,在那个小镇里又没见过什么世面。

就可能看上她了。

如果是现在,可能性真的太低了。

书念也不是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好。

可现在谢如鹤的名气,结交的人脉,以及不输演艺圈的长相,任何一点拿出来,都能让他找到一个很耀眼的伴侣。

而不是她这样一个人。

一个还有心理病的人。

书念吐了口气,爬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她走了进去,抬眼,突然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穿了件暗红色的毛衣。

暗红色的。

刚刚谢如鹤说喜欢的颜色。

-

这件事情实在整得书念很惆怅。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生涩地像是什么都不懂。毕竟当初跟徐泽元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这么烦恼过。

就是那种,在上一刻就灭掉了希望;

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小的细节,又重燃了起来的感觉。

尽管自己是对这种感觉有点小唾弃的。

书念没再去找谢如鹤。她很想直接问他喜欢的人是谁,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怕得到其他的答案,让她再无法有多余希望的答案。

她像是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难关,连着几日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没日没夜地想着这件事情。

是忽略自己的其他因素,放胆去问;

亦或者是直接把它当成一件过去了的事情,不要再去想。

这样反反复复的思绪被微信的通知声打断。

书念回过神,看了眼手机。

是柯以晴。

柯以晴:【书念,有空吗?】

书念回:【有的,您有什么事吗?】

柯以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不愿意也没关系。】

柯以晴:【就是我之前去你那边嘛】

她的这话发出来后,半天没有后话。书念疑惑地问:【嗯?】

柯以晴:【…】

柯以晴不再打太极:【你有贺祐的联系方式吗?】

书念眨眨眼:【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