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胡乱想了一通,他回去和李蔓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仔细想了想,以后我们得生儿子。”

  儿子被打不心疼,女儿被人欺负他得心疼死了。

  几个在画画的学生偷听,憋着笑。

  李蔓睨他一眼,把饮料分给学生,问裴邺坤:“刚在楼下有看见学生吗,还差一个,都七点四十五了。”

  裴邺坤拨弄领口扇风,把可乐扔给杨盼,“帮师公开一瓶,热死了。”他回答道:“有啊,就上次你在肯德基惹哭的那个,和几个女生吵架——”

  “吵架?她人呢?”

  裴邺坤不明所以,“跑了。”

  李蔓扶额头,“往哪边跑了?”

  “就水果摊边上的小巷子。怎么,缺人就缺她?”裴邺坤想到吴巧逃走时的神情有些担忧,两道剑眉皱起,将李蔓拉进卧室。

  他说:“不是吵架,是打架,她和另外几个女生打起来了,我还没说几句话人就跑了。大晚上的别出什么事情,你有她父母电话吗,打一个。”

  李蔓怔住,“打架?怎么可能,吴巧她......怎么会打起来?”

  “我哪知道这么清楚,总归是矛盾太多了爆发了,越是那种不声不响的人逼得没办法的时候就越是吓人。”

  裴邺坤弹她脑门,“吓傻了?赶紧打个电话,人是来你这补课的,万一出啥事到时候得怪在你头上。”

  李蔓:“我先问人要个吴巧的手机号吧,万一她等会是要来的呢,直接打到父母那不好。”

  杨盼他们都没有吴巧的手机号,平时吴巧就没朋友,而谁也没想过要留一个她的号码,李蔓大约又等了一刻钟左右,她这颗心悬在那不上不下,一是晚上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不安全,二是就像裴邺坤所说,有些人被逼到没办法的时候可能会有超出理智的做法。

  吴巧胆子小到连和老师对话的勇气都没有,今晚却和别人吵架打架,李蔓觉得,她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也许她现在冷静下来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一个人躲在那里哭,也许......

  李蔓回卧室翻手册找家长联系电话。

  杨盼凑过脑袋问道:“师公,吴巧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和谁吵架啊?”

  裴邺坤窝在沙发上,喝一口可乐,说:“专心搞你的艺术,男人还这么八卦。”

  “不是啊,我就是好奇心比较重,吴巧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可能和别人吵架啊。”

  裴邺坤说:“那你可就不知道了,再文静的女孩子凶起来都是母老虎。”

  徐鹏摘下耳机,贼兮兮的问道:“师公,你是不是在说李老师?我要去打小报告!”

  裴邺坤哼笑一声,“她再凶我也治得住。”

  再凶晚上还不是哭着喊着向他求饶。

  卧室门没关紧,李蔓在里头徘徊的身影他都看在眼里。

  裴邺坤说:“你们李老师补课都不收费,好好学习,回头考个好大学她准是最开心的。”

  杨盼沉思道:“师公,你这话我怎么听出一股狗粮味,好虐。”

  “怎么,小伙子这么俊俏没女朋友?”

  “没喜欢的,做一个单身贵族挺好。”

  裴邺坤笑笑,叽歪几句瞎聊聊还挺有意思。

  李蔓挂断电话坐在床边深深吸了口气,吴巧和她母亲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间,他们之间的距离步行也不过几分钟,可转眼已经快要二十分钟了,吴巧没回家,将情况一说明她母亲顿时慌了手脚。

  见房间里的人没动静,裴邺坤进去找她,李蔓说:“我要出去找找人,她没回去。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学生,到点了就放学。”

  “你一个人出去找?”

  “她母亲也出去找人,这边不大,总不可能坐车乱跑,附近的一个公园,街上的餐馆,开放的体育场,还有一些奶茶店零食店,别的也没什么地方了,很快的。”

  裴邺坤摸摸她脸颊,“没事的,又不是三岁小孩,我看这孩子挺懂事的,估计就是心里难受躲在哪里哭,哭够了心情平复了就会回来,你要是找到了人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你们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到处走我还不放心呢。”

  李蔓点头,拿上手机和钱包出门,临走前特意嘱咐几个学生画作要完成一半,她回来检查。

  李蔓和吴巧母亲在学校门口碰面,吴巧母亲已经年过半百,头发都白了一半,穿着旧花色的宽松短袖衬衫,人很瘦还有点驼背。

  吴巧母亲说打不通孩子的电话,起初是通的一直被挂断,后来直接关机了。

  说着说着眼里有了泪花,她拉住李蔓的手着急道:“巧巧她从来没让我们担心过,这怎么会和同学动手打架呢,平时也没听她说和同学有什么矛盾啊,她性格文静不是会惹事的那种孩子。”

  李蔓拍拍她手,安慰道:“十七八岁的年纪总会有点冲动,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只要找到人就好了,其他的都不急。”

  李蔓没有办法告诉她她的孩子整个高中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吴巧不愿意和家里人说想着应该是不想让父母担心,这也不是父母能解决的问题。

  两个人分别找中心街的两侧,吴巧母亲有辆自行车绕起弯来倒不觉得远,李蔓是徒步的,夏天的夜晚闷热,人一急汗出的愈发的多,从西边的小吃店寻完再走到三岔路口的体育场,李蔓快步走了一个多小时,脚底隐隐发疼。

  体育场人很多,跑步的,放风筝的,跳广场舞的,高高竖起的照明灯再亮也抵不过夜色的侵袭,茫茫人海她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吴巧,汗水不断滑落,汇聚在下巴尖上,李蔓大喘几口气,闷热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

  裴邺坤光着脚丫子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李蔓的电话。

  因为老师不在学生就会放肆些,画几笔玩几下手机,将近两个小时一张水粉稿才勉强铺完底色。

  三个女生叽叽喳喳小声议论着什么,两男生更是得劲的讲游戏。

  裴邺坤扭过头瞥了一眼,说道:“亏你们李老师还怕你们晚上肚子饿,画的东西还没我画的好,看到桌上那西瓜了吗,赶紧的,完全老师的任务后吃西瓜凉快凉快。”

  徐鹏嘁了声,“那师公你给我们示范一个呗,李老师平常都给我画示范画的。”

  裴邺坤闲着蛋疼还真答应了,拿上干净的素描纸,有模有样的对着画板要下笔。

  “看好了,给你们画个李老师。”

  “我擦,师公你左手也行?”

  裴邺坤轻轻勾勒几笔大约体型已经出来,他挑眉一笑,“男人哪能说不行。”

  “哦哦哦哦哦!”

  都懂得很。

  可能因为裴邺坤比较外放,两个男生渐渐黏上他了,左一句师公右一句大哥,称兄道弟分分钟的事情。

  他画的并不细致,但是形态很到位,画画讲究的就是个感觉,纸上的人背对着他们,穿着无袖的连衣裙,长发飘扬,站在厨房里切东西,画面给人的感觉十分娴静,可女人边上还有个小孩子,刚够到她膝盖那边,穿着小熊连体衣伸手抓着女人的裙子,像是在撒娇。

  “师公,你和李老师已经有孩子了呀?”

  裴邺坤把画搁一边,烟瘾上来,拿过烟盒抖抖,倒出一根叼嘴上,说:“结婚证还没领呢,哪来的孩子。得了,好好画去,苹果画得像屁股似的,我去阳台上抽根烟。”

  已经快九点半了,他抽到一半也有些担心那孩子,忍不住给李蔓打电话。

  她接的很快,说:“已经找到人了。”

  裴邺坤吸一口烟,“没啥事吧?”

  “没事,我现在回来。”

  “路上小心点,我媳妇这么漂亮,万一被色狼盯上了呢。”

  李蔓嗯了声,她声音很虚,有气无力的。

第三十七章

  开放的新地公园中心地带正在展示音乐喷泉, 幽深的夜空染上彩灯的绚烂,人工湖边上挤满人,欢声笑语接连不断。

  吴巧一个人坐在假山后面的长椅上, 像块木头, 纹丝不动。

  人是李蔓找到的,她逛遍整个公园, T恤后背那一块已经湿透,李蔓试图安慰她, 开导她, 可吴巧什么话也不说, 最多摇头点头,她显然已经大哭过一场,眼皮红肿, 像被蜜蜂蜇过一般。

  吴巧母亲是骑车过来的,速度还算快,谁都没有责怪她,宽慰几句要带她回家, 吴巧看见自己母亲急的满头是汗她咬咬唇忍住不掉眼泪,安安静静的坐上自行车后座。

  吴巧母亲对李蔓好一通感谢,说是给添麻烦了。

  李蔓背后虚汗阵阵, 对吴巧说:“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发生这种情况可以找我,你看,我们不是说要好好努力的吗, 今天为了不值得人生气逃避,已经和一起补课的几位有了差距,他们比你多画了一张,星期一来补课的时候要更努力一点追上他们。”

  吴巧眼泪盈盈的看向李蔓,小声说了句谢谢。

  吴巧母亲晃晃悠悠的骑车带人离去,母女俩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而淡,很快消失在热闹的马路上。

  李蔓突然觉得心口闷,心跳也莫名加快,她在公园街边买了瓶水,心悸的感觉渐渐缓和,但两条腿却像被灌了铅,抬也抬不动。

  吴巧母亲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打架。

  吴巧坐在后面低下头,说:“是她们先动手的,是她们......”她抬手擦眼泪的时候闻到手上香甜的樱桃味,她从口袋里掏出母亲给的一百块,这是原本要给李蔓买水果的钱。

  吴巧捏紧一百块,她蜷缩起自己,就像被煮熟的虾子。

  李蔓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要十点,几个学生刚啃完西瓜打算回去。

  裴邺坤给她开门,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对劲,脸蛋没有一点气色,满脸的汗,热成这样怎么可能脸这么惨白,她换鞋进屋,像步履蹒跚的老人慢慢腾腾的坐在沙发上。

  “哪不舒服?嗯?”

  李蔓见学生还在就未说什么,大约巡视了一眼他们的画作,努力平静道:“今天偷懒了啊,星期一晚上过来把这幅画完。”

  学生点点头,关心道:“老师,你...没事吧?吴巧没事吧?”

  李蔓:“没事,吴巧也没事,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别告诉其他同学,行吗?”

  “放心,造谣的男人不是男人。”

  裴邺坤像赶鸭子一样把几个人赶走,关门前不断叮嘱路上小心,说到家给他发微信。

  李蔓彻底放松下来,她瘫软在沙发上,说:“你们加了微信?”

  “得让他们保平安。管孩子操心的事真多,咱们以后还是不要生了,忒烦。”

  边说边走向卫生间,裴邺坤给她拧了个毛巾,帮她擦汗,说:“累着了?衣服都湿透了,上床的时候都没见你流这么多汗。”

  冰凉的毛巾贴在脖颈处让人觉得舒适,李蔓说:“走了太多路,天又热,有些不舒服,别擦了,我休息一会就去洗澡。”

  裴邺坤把电扇对准她吹,“在哪里找到的?那孩子情绪怎么样?”

  李蔓靠在他肩膀上,轻轻道:“在公园,还好,就像你说的,她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哭。你仔细想想,他们到底为什么吵起来打起来。”

  裴邺坤握住她手,捏着软软的手思索,“听的不是很清楚,那女孩子讲话挺冲,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明着暗着嘲讽她吧,小蔓,我觉得这是校园欺凌。前些日子不是有很多新闻是关于校园欺凌的吗,初中生,扇巴掌踢肚子,我觉着,就跟那些差不多。”

  李蔓说:“在找她的路上我也猜到了这一点,起初还以为更多的原因在老师和她家庭的问题,没考虑到这方面。”

  她读书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虽然知道校园里会有这种情况存在,但下意识的会认为这是少数,她认为可能十个学校里有一个学校有这样的情况。

  当有些东西真真实实发生在自己周围的时候,再荒诞也不得不去相信。

  他的肩膀宽阔厚实,靠着好似头疼都好了很多,李蔓看到茶几上一张铅笔画。

  她拿过来看,简单的线条绘出了他理想的生活,李蔓说:“你画的挺可爱的。”边上的小孩子特别可爱。

  他头脑聪明,什么都会一点,小时候元宵的灯笼是他折的,劳动课的手工作业是他帮忙做的,什么模型船也是他做的,更别提画画了,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很出色的完成。

  裴邺坤戳纸上的小人,说:“将来我的儿子要是不听话就扔臭水沟里。”

  “说的好像你小时候多听话一样。”

  “这能比吗?”

  “自己做了父母会开始担心管束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厌烦这种束缚,人都好似都这么过来的,所以有时候要学会换位思考。”李蔓拍拍他大腿起身去洗澡。

  短暂的休息让她的身体彻底放松,脚一落地钻心的疼,还没站稳人就支撑不住的倒了下来,裴邺坤快速接住她。

  李蔓眉头紧锁,抬起脚心一看,脚板那里好几个水泡,有一个已经破水了。

  裴邺坤眉头拧的比她还扭曲,厉声道:“另外一只手抬起来给我看看。”

  也是如此,透明鼓起的水泡万分显眼。

  “还好你不是体育老师,不然看你怎么上班。”他单手扛起她走向浴室,李蔓抱住他,脚触不到地却不会没有安全感。

  李蔓被他扔坐在马桶盖上,他拿过脸盆放热水,蹲在她面前试水温,轻轻捏住她脚往下按。

  李蔓头疼的像是要炸开,实在没力气多言语,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裴邺坤单膝跪在地上,拿过她的脚搁在自己大腿上,小心翼翼的按摩,他手上有茧子,此时此刻却更像是带了按摩手套的师傅。

  “说你是猪脑子真是夸奖你了,不会打辆出租车找?”

  她轻哼一声,闭上眼,享受他的服务,虽然有些疼,但脚底舒畅不少。

  裴邺坤仔细捏一通后去卧室找来针,李蔓知道他扎破,十分信任的交与他做,他很细心,丝毫没有弄疼她。

  裴邺坤说:“你要是下回还这样我就学容嬷嬷扎你,好好长一长记性。把上衣脱了,我给你擦身子。”

  “没事,我自己洗吧。”

  “矜持什么,你身上几颗痣我都知道。”

  “真的不用,我自己冲澡,很快的,你先出去。帮我拿套内衣和睡衣进来。谢谢坤嬷嬷。”

  “还知道开玩笑。”裴邺坤起身给她去拿。

  李蔓坐在折叠小凳子上冲澡,站着脚心实在疼。

  她背对着浴室门的方向,光洁的背一览无余,裴邺坤把睡衣内衣放在马桶盖上,倚在边上不走了。

  他说:“明天我可就拆石膏了。”

  李蔓没转过头,她给自己抹沐浴露,说:“我陪你一起去。”

  他盯着洁白的背脊说:“猪脑子就是猪脑子,今晚先放过你,明天做好心理准备。”

  李蔓反手拉上帘子,一连串的小圈圈哗啦啦的朝右滑去,蓝白色的帘布遮住他的视线。

  “遮个屁,快点洗,洗完抱你去床上休息。”

  李蔓洗完澡,脸色并不是很红润,裴邺坤的眉心始终放松不下来。

  “还哪里不舒服?”

  李蔓撑着他肩膀,“有些反胃。”

  “现在想吐吗?你这体质真的不行,从小有什么流感没一次逃过的,一到换季不感冒发烧都不正常,是不是中暑了?我给你刮一刮?”

  李蔓体质随她母亲,很容易中暑。

  李蔓说:“想让我去躺一会,等会刮,等我吐了再刮。”

  她已经十分有经验了。

  李蔓一瘸一拐的走到卧室,吃了几颗龙虎丹。

  裴邺坤简单冲洗过后那个盆走到卧室放在床边,他不上床,拉过边上的椅子坐下,拿毛巾粗略的擦头发,飞溅出几滴水珠。

  李蔓说:“不躺上来吗?”

  “等你吐完。”

  “这不是我想吐就能吐的,靠感觉。”

  裴邺坤觉得脸上有些干巴巴,随手拿过书桌上的瓶瓶罐罐,挑了个中意的抹脸。

  李蔓闻到淡淡的香味,扭头看过去,寂静许久后说:“那是我的眼霜。”

  他抹了抹下巴,“能涂就行。”

  李蔓叹口气,说:“明天给你买个大宝吧。”

  “家里没套了,顺便再拿两盒,你不是喜欢记在纸上吗,记得写上啊。”

  李蔓目视天花板,问道:“星期几走?”

  “下个星期三吧,再陪你两天。”

  “那边工作平日没有假期吗?”

  “有是有,就是人少,一休假忙不过来,我已经闲两个月了,再不回去职位不保啊。”

  李蔓说:“我会想你的。”

  刚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支起身子捂住嘴巴,肩膀一抖一抖,裴邺坤眼疾手快将盆接过去,李蔓觉得脏不愿意吐在盆里,她本想奔去厕所,结果来势汹汹,都吐在了盆里,还溅到他手上。

  她晚饭吃的不多,吐到后面都是苦水。

  李蔓眼圈有点红,呕吐带来的自然反应。

  “你快去洗手。”

  裴邺坤放下盆,抽纸巾给她嘴,“我都不嫌脏你嫌什么,自己擦着,我给你拿瓶水去,漱漱口。”

  裴邺坤一进一出,来来回回几趟把地板清理干净,又端着那盆走了出去。

  李蔓倚在床头,身体的不适渐渐得到缓解,她听到外面的冲洗声,即使两个人无比熟悉,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羞愧。

  除了母亲也只有他不会嫌弃这些了。

  裴邺坤弄完进卧室休息,把手伸到她面前,“你闻闻,臭死了,老子对你这么好,今晚你睡觉再挤我我就把胳膊塞你嘴里,老是得寸进尺,把我逼到墙角,投怀送抱也不见这么猛的。”

  李蔓拍拍里床,说:“坤嬷嬷辛苦了。”

  裴邺坤躺进去,把脸凑过去,“什么表示都没有,还得我来讨要。”

  “虽然漱口了,但是还会有味道,别了。”李蔓关灯,床头留了一盏暖色的小夜灯。

  他不由分说的捏住她下巴就是一个深吻,哪有什么味道,干干净净只有漱口水的清凉味。

  幽幽的光线中他的轮廓依然清晰。

  她心里有股道不明的滋味,爱情和生活好似在这短短的半个多月里已经融为一体,他们甚至不需要所谓的磨合期,不需要过渡期,仿佛天生就适合在一起生活。

  “邺坤。”她轻声叫他。

  “怎么,欠操?”

  李蔓:“......”

  “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蔓吻他眼睛,说:“睡吧,明天早点起来陪你去拆石膏。”

  裴邺坤也不知道何时养成了一个习惯,他习惯性等李蔓睡着后才能入睡,有时候喊她名字她半梦半醒还会应答,人在梦里会说真话也会讲胡话。

  他有次闲着无事就问她,你爱我吗?

  李老师说:不想再做爱了......好累......

  大半夜他笑得差点背过气。

  裴邺坤弯弯嘴角,被窝下的大手勾住她的小手。

  李蔓侧个身贴着他手臂睡,他臂膀肌肉结实又宽厚,特别有安全感。

  她细软的头发蹭在他胳臂膀上,酥酥麻麻的,裴邺坤亲吻她脑袋,“真把我当熊仔靠着睡了。看你以后怎么离得开我。”

  李蔓动了动,贴的更紧了。

  “我日,又开始逼我了,妈的,明天不打到你屁股开花。”

第三十八章

  晨曦拉开帷幕, 恬静的光从细缝中漫入,昨日半夜下过一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浇灭了积累多日的闷热空气, 温度降下几度,微风里携着湿润的凉气, 人入眠时体温本就会下降一点,夜里凉爽, 会不自觉的会寻找温暖之处靠近。

  薄薄的棉被包裹两人, 李蔓几乎是贴在他身上的。男人体温天生比女人高, 靠着也不会嫌热。

  裴邺坤是活生生被热醒的,怀里一个,背后一个, 他热的额头冒汗,随手扯出背后的熊仔扔到地上,没了毛绒的倚靠背脊凉快不少。

  李蔓被他的动作吵到,似醒非醒的翻过身卷着被子继续睡, 怀里突然一空,裴邺坤不习惯,蹭到她边上从后抱住她, 那手习惯性的往她两腿之间伸,搁在紧致的细缝里,手指时不时磨蹭几下。

  男人早上敏感,女人也是, 如果起初李蔓对这方面没有太多反应,但现在可谓是敏感至极。

  她按住他的手,呢喃道:“别闹了。”

  裴邺坤阖着眼,拍拍那片芳草地,顺手捏了捏,哑声道:“我就摸摸,过几天就没得摸了。”

  李蔓钳制他的手,想接着睡。

  除了熬夜看球他早上起不来以外,平日他都醒的早,这会也是。

  裴邺坤揽住她腰,大手贴着她小腹轻柔的揉了揉,问道:“胃里还难受吗?”

  “不了。”

  “不难受就好,这样老子就能放心的干你了。”

  李蔓不睬他,困意缭绕,她真的想多睡会。

  裴邺坤懒洋洋的睁开眼,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快八点了,他支起半边身子打量着李蔓,她脸蛋小,皮肤白嫩,怎么看都好看,干净的耳朵粉白通透,耳鬓几缕细发映着阳光泛黄,小耳那里有粒红痣。

  裴邺坤捏住她鼻子,“起床了。”

  李蔓透不过气,有些恼怒又好笑的推开他。

  “别闹了,几点了?”

  “快八点了,再不起来太阳照屁股就是找日了。”

  李蔓睁睁眼,努力让自己清醒,苍白的天花板染上几丝阳光的暖色,李蔓偏头看他。

  裴邺坤半倚在床头,他睡觉从来只穿一条内裤,裸着的胸膛肌肉健硕,结实的胸肌像是铜墙铁壁,李蔓伸手抚摸他的胸膛。

  裴邺坤拿过床头的烟,熟稔的点上,“摸什么摸,是不是觉得你胸还没我的大?小色狼。”

  他咬住烟,揉她脑袋,随后拿过烟灰缸。

  李蔓不反对他抽烟,但很讨厌他在卧室抽,她的手还流连在他胸部,反手就是一掐,裴邺坤倒吸一口气被烟呛到。

  李蔓说:“去阳台抽。”

  “得得得,别掐了别掐了,我去。”裴邺坤从床上跳起,长腿几步迈下床,香烟的雾一路飘到阳台。

  他穿得平角内裤,黑色的布料紧贴着他大腿根,紧实修长的腿条子宛如笔直的电线杆,小腿浓密的腿毛为这糙色的皮肤添上几分野性。

  李蔓起床,开窗通风。

  楼下晨练的大爷大妈已经准备打道回府。

  他在阳台边抽还哼起了歌,显然心情十分好。

  李蔓洗漱完出来挽起长发进厨房,她打了两个蛋,叮叮当当,铁筷子和瓷碗碰撞的响声像是清脆的风铃声。

  煎锅上热油,把切片面包两面都沾上蛋液,油热的时候放进去煎,热气滋滋的冒。

  裴邺坤倚在阳台边上,顶上他和她的衣物随着微风飘荡,漾着干净的皂角香,日光越发明亮,厨房像是被洒上一层金光,女人长发挽的随意,垂下的几缕发丝柔柔的荡在一侧,李蔓喜欢穿棉质的纯色长裙当睡衣,不露肉却更能勾引人。

  她不疾不徐的煎好面包片,细心的摆盘,开火煎火腿。

  李蔓开冰箱拿牛奶,见他盯着她看,说:“抽完烟把衣服收了,记得分类。”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让他收衣服,总是把内裤袜子一起放,棉质的或者比较薄的衣服要挂不能叠,她唠叨过很多次,他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发火的时候看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李蔓根本生不起气来。

  裴邺坤掐灭烟,听话的收衣服。

  李蔓做的早餐很简单,火腿面包,她手艺好,面包煎得金黄娇嫩,火候把握的很好。

  裴邺坤不由感慨道:“娶妻还得取贤啊。”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做得了六九含得住龙根。

  李蔓:“你以前的女朋友难道没有一个是这种属性的吗,我看你前女友就是这款的。”

  她说的不轻不淡。

  裴邺坤挑起半边眉,“你快去厨房看看那瓶千年老陈醋是不是被打翻了,酸得我牙齿都要掉了。”

  李蔓说:“她对你不好吗?”

  裴邺坤喝完剩余的牛奶,“你一天到晚瞎猜,我他妈就和你一个人同居过,现在楼下的大爷大妈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李老师可要对我负责啊。”

  他和周蔚初,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平日里打打电话,有空出来陪她逛个街吃个饭,哪会像现在这样,清晨傍晚床边都躺着个人,催他干这干那,时而像只猫事而像只虎,简单的一日三餐,生活繁琐的小事,日子平淡却真实。

  这样的生活像是飘在大海的一根浮木,他栖身在此,得以喘息,瓢泊流浪却不再置身海洋。

  李蔓收拾碗筷,督促他去换衣服。

  裴邺坤路过她,顺手拍打她屁股,嘀咕一声:“小娘们,晚上再收拾你。”

  .....

  “蔚初,没事,爸爸在啊,没事。”

  “爸爸现在送你回去,这车就搁在我这,你妈问起就说你看爸爸可怜就把车子给我开了,今天是你生日,开心点,出什么事情爸爸给你担着。”

  “爸爸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没蹲过牢,还有什么好怕的。”

  朦胧的光线里周国昌的脸黝黑不堪,苍老粗糙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说着有在他。

  画面突变,荒芜的小路上月光惨淡,鲜血蔓延了一地,她颤颤巍巍的顺着血迹摸索过去,地上那人已经咽气。

  她几乎是本能的逃离了现场,边哭边开向周国昌的住所,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腿软的都站不稳。

  她不是有意的,可她的的确确撞死了人,而这后果她承担不起。

  “蔚初...蔚初......醒醒。”

  有人在叫她,周蔚初从梦里惊醒,满头满脑的汗,目光涣散,木木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