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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她妒忌,要她失落,要她为错过自己而悔恨终身。他要成为她心口上最鲜血淋漓的一道疤,余生都痊愈不了。

  没等他报复成功,他的报应就来了。

  来得猝不及防,他没做好任何的准备。

  她怎么能,那样决绝地说,下一辈再也不想与他相见?

  她怎么能,一边冲他笑着,一边让刺骨的河水浸透温暖的身子?

  她怎么能——

  燕弱衣气血翻涌,胸口愈发难以呼吸。

  又过七日,叛乱余孽基本肃清。

  燕弱衣撑了几天没睡,扛不住了,在椅子上眯了一会儿,直到总管公公李进喜轻声唤醒他,“陛下,臣有要事禀报,水部那边在护城河的支流,一条叫神女河的下游,捞上了一具女性浮尸,衣着红裙,身量大致与甄家小姐相似……”

  皇后娘娘这个称呼成了后宫禁忌,无人敢提起。

  但凡在场的嫔妃们,都曾目睹了陛下跳下河发疯找人的一幕,这个节骨眼上,谁敢触怒帝心?

  燕弱衣眼前陡然发黑,他抬手止住了公公的搀扶,咬牙道,“带!朕!去!”

  一间停放着尸体的屋子内,红衣女尸被人单独抬到木板上,干净的白布遮着身体与面目,隐隐弥漫出一股腐烂腥臭的气味。天子坐在床侧,指尖微颤,掀开了白布,那张脸都被河水泡烂了,难以辨认眉目。

  他相信这不是她,绝不是她。

  她那么狡猾,那么聪明,又那么爱美,怎么愿意把自己弄成这个难看的样子?她不是说她要跟王八比寿命长吗?怎么会,会舍得活到二十三岁戛然而止?

  燕弱衣下令全城搜捕,依旧一无所获。

  后来的三年,他没有她一点的消息,就像夜晚的露珠,天一亮,从人间消失,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了。

  后宫的妃子们也整整三年没被宠幸了,就连元巧儿,大家以为最有可能会被纳入后宫的家伙,依旧在寿安宫伺候着太后,从小宫女熬成大宫女,从小姑娘变成老姑娘。包括元巧儿在内,众女都有点儿意见,但她们不敢往君王面前提及,一个个约好了似的,揪着帕子,去太后面前哭诉。

  太后硬着头皮找皇帝说了这回事,皇帝却说想遣散后宫,过继一个宗室子弟当太子。

  太后懵了。

  后妃懵了。

  满朝文武更是懵了。

  唯一开心的大概是宗室,长辈们把后代们叫到祠堂前,耳提面命,让他们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继承千秋基业。没等他们开心多久,后宫乱了,妃子们像是约定好了的,以死相逼,让君王收回成命,否则她们就撞死在金銮殿前。

  闹得还挺轰轰烈烈的。

  晋朝风气开放,允许二嫁,但妃子们不那么想,既然都做了皇帝的女人,她们的后半生也该荣华富贵,皇后又不在了,帝心倦怠,正是趁虚而入一步登天之时,大家又不傻,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金銮殿前,帝王用一双冷得过分的眼睛看着她们,最终薄唇一掀。

  “准。”

  他准她们留在这吃人的地儿,继续享受着虚假的繁荣。

  后宫又恢复了热闹,君王天天选人侍寝,龙精虎猛,让人招架不住,嫔妃们面若桃花,有意无意炫耀着自己的恩宠。然后她们发现,帝王雨露均沾,什么都是平等的一份儿,谁也不占谁便宜。

  八月十五,中秋,皇宫特例放了一场烟花,上百余架,星桥火树,场面壮观。

  燕弱衣支着下巴,看着远处那流光璀璨的一幕,小金灯、银蛾子、天上仙、亭台楼阁等,勾勒成一副盛世图景。

  而这盛世图景,他原先是想同他的南塘姑娘看的。

  南塘自古以来是大儒清流集聚之地,最厌恶铺张浪费豪奢作风,连庆祝节日,也只有小小几束寒酸的烟花。她没有去过京城,只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想象烟花的盛大,他在葡萄藤架下偷偷亲她,等她恼怒瞪来,他必定举手发誓,许她一个又一个的诺,半哄半骗,才换得青梅消气。

  他说有朝一日,他要亲手设计烟花的模样,让她在美景里醉个够。

  八月二十二日,燕弱衣换了一身素衣,去了伽蓝寺。这日是燃灯古佛的圣诞,伽蓝寺有一个点灯祈福的集会,到了晚上,香火缭绕,万灯如昼,祈福树上红丝飞扬,远远看着心灵都仿佛被洗涤了一般。

  他没带任何人,在清晨露水未散之际,骑马去了伽蓝寺。

  人竟意外的多。

  燕弱衣以帝王身份出行的时候,全是清场,没试过被那么多人挤着走路的滋味。

  一个戴着锥帽的姑娘被挤到他的怀里。

  “姑娘,没事吧?”

  他扶稳了她。

  对方摇了摇头,又施了个礼,避开他走向女眷那一边。

  燕弱衣怅然若失。

  那姑娘真的很像她,身形很像,味道也很像。她不爱熏香,也不用香汤沐浴,随身佩戴灵犀香的香包。

  ……灵犀香?

  他挤开了人群,一片骂声中掀开了姑娘的锥帽。

  不是。

  “啊,登徒浪子,不要脸!”

  女方力气还挺大,恶狠狠踹了他一脚,燕弱衣沉默片刻,轻声道了声,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妻子,我认错人了。

  是的,他这三年经常认错人,跟她有三分相似的身形,五分相似的打扮,七分相似的气味,九分相似的背影。

  他认错好几回了。

  次次都不是他。

  燕弱衣兴致不高踏进了佛门,他捐了香油钱,问了小沙弥要了一盏琉璃灯,在檀香缭绕之中,在燃灯佛慈悲注视之下,手掌颤抖着,亲自点燃了那一缕红色灯芯。

  她在时,身边如灯。

  她不在时,万灯熄灭。

  不信佛的天子捧着灯,低下额,跪在了过去佛前。

  他问佛,他的“过去”已死,“未来”还会来吗?

  佛含笑着,让风吹熄了他掌上的灯。

  于是惶然的他知晓了答案。

第48章 全后宫白月光(18)

  般弱刚迈进香室的门槛, 小心脏被吓个半死。

  那哥们, 那长腿, 那脸蛋,那隐隐透着猹中之霸的气质,跟她某个前任有点像啊!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般弱在京城安安稳稳苟了三年, 毕竟这地儿环境好、小吃多、交通便利、治安还成,适合般弱这种有钱任性娇生惯养的暴发户。

  她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花了半个月解决了自己的黑户问题。

  身份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赚钱养自己的问题了。

  般弱手头有余粮,一辈子坐吃山空是没问题的。不过作为一只勤奋上进的植物精,般弱努力不咸鱼,这古代没有五险一金,天灾人祸常有, 大部分百姓想要安详养老, 得看子孙出不出息, 孝不孝顺。

  般弱对幼崽的喜爱只存在于他们不哭不闹笑成一朵太阳花的时候, 一旦幼崽扒着脸要哭,她准跑得比火箭还快。

  出于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般弱每次任务都没考虑要生幼崽。

  养儿防老这种想法压根没在她大脑里出现过。

  于是般弱经过一番市场调查之后, 扎上小头巾, 勒紧裤腰带, 靠着溜溜的嘴皮子, 热情投身于京城的房地产行业当中,推出了“女性单身公寓”、“科举冲刺小单间”、“有家不能回钟点房”等等系列套餐,从长期到短期,充分考虑到了顾客们的需求。

  房间供不应求,一度十分火爆,价格也一升再升,般弱被租客们亲切称呼为“死要钱”。

  这份事业她干得太好了,交税也很爽快,从不拖欠,官府非常满意,把她列入了“房地产年度十大杰出女企业家”名单中,还要给她露脸的机会,好让他们将优秀人才推荐给上级。

  般弱惊得天灵盖要飞了,这层层上报,万一被狗皇帝注意到了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又发展了一群二房东,淡化自己的影响力,准备闷声发大财。

  转眼三年过了,般弱也算是腰缠万贯的包租婆了,事业有了,房子有了,牛车有了,就差一个包租公给她暖手暖脚管家理财了。

  般弱其实有点想吃打铁小哥的回头草,但这样比较容易暴露自己,她只能挥泪斩情丝,内心跟他默默说了声拜拜。

  京城有名的媒婆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小伙子,自愿入赘,有才有貌有上进心,脾气也行,身材还好,煮的一手好饭,都是无父无母,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关系,完美规避了时不时要上门打秋风的泼皮穷亲戚。

  般弱让管家打听了一下,大部分小伙子风评不错。

  这时代背景讲究含蓄,非正当理由,男女不得私下相见,媒婆就把相亲流程安排在一个可以浪漫邂逅的地方。

  比如在佛祖的面前见证一段伟大爱情的开始。

  路遇狗前任,爱情还没开花就要枯黄了。

  她正想悄悄开溜,后头吹来一阵流氓风,裙子飞了起来,她赶紧一拽一压。

  “噗嗤。”

  狗前任手里的琉璃灯,熄火了。

  般弱:“……”

  天要玩我。

  好在对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注意到她。

  般弱装作不经意看了四周,很自然转过身——

  “贾小姐,您来了。”

  殿中的相亲对象喜出望外,一个激动,嗓门就大了点。

  般弱稳得一批,矜持点了个头。

  余光一瞥,对方侧了侧头,她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他又不感兴趣转回了头。

  般弱一颗心落到实处。

  她很想朝这位相亲小哥使个眼色,挪个地方约会,奈何她戴了锥帽,隔着两道纱,细腻的眼神发送失败。

  “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般弱用略带尖锐的假声说话。

  “路上堵。”

  “人挤人,是挺堵的,您下山要小心点,别崴了脚。”

  面相清秀的小哥摸了摸脑袋,笑得有些孩子气,他殷勤将手里的灯递给她,自己又去拿了一盏。

  这盏灯非常烫手,般弱还不得不拿稳了,她环视了一圈,特意选了个离狗前任最远的蒲团。

  小哥自然也是挨着她的。

  俩人按流程办事,等般弱起身的时候,狗前任已经不在了。

  清秀小哥显然是事先踩点过伽蓝寺,对热门景点了如指掌,还领着般弱去了一些偏僻冷门但风景很好的地方。

  男方功课做得到位,般弱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佛寺半日游。

  分别的时候,小哥鼓起勇气,扯了她一截衣角,“您看我怎么样?”

  “挺好的!”

  般弱给了一个很肯定的答案。

  这样的俊小伙,开连锁酒楼的,脑子又灵活,还有点儿纯情的少年气,真是打着灯笼难找到啊。

  他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您今天都很少说话,我还以为我哪一点做得不好,冒犯到您了。那个,那个,您第一次来我酒楼吃饭,我就注意您了,吃饭很美,骂人也很美,如果……”

  他咽了口唾沫,红了脸,“如果您觉得我还不错,请给我继续表现的机会吧。”

  般弱忍不住想逗他,“你真的很好,可以自信点,直接向我提亲。”

  小伙子顿时脸红脖子粗。

  “提亲?”

  背后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八年前,不是向你提亲过了吗?六礼、册立、亲迎、合卺、祭神、祭庙、觐见、颁诏、大赦、设宴,你忘了?”

  酒楼小老板挺身而出,将般弱挡在身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家伙看着人模狗样儿,怎么大白天跟个醉鬼似的,净说糊涂话儿,什么祭神,什么大赦,他当他是天子立后吗。

  般弱有点无语,这狗前任偷偷摸摸瞅他们约会呢?又在气氛正好的时候蹦出来大煞风景。

  也有可能是在炸她?

  般弱扯住人,“咱们不跟疯子一般见识,走吧。”

  她突然的靠近让小哥再度脸红,结结巴巴噢了两声。

  般弱没走得了,她的胳膊被勾住了,捏得她生疼,“你跑什么跑?你骗了我三年,还好意思跑?贾小姐?甄小姐,你化成骨灰我都认得出来——”

  他直接掀飞了她的锥帽。

  桃心髻,凤尾裙,眉心嵌着半粒珍珠,眼目如万千霞色。

  燕弱衣一下子哑了声。

  她乌发依旧浓密,面目依旧年轻,像一株灼灼耀眼的桃树,不像他,鬓边已有几缕银丝。

  “捡起来。”般弱直视着他,“谁惯得你这毛病,大庭广众之下掀人家帽子?”

  燕弱衣气得眼眶发红。

  “你跳河骗我,消失三年,刚才在佛祖面前,装作不认识我,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去——”

  “你捡不捡?不捡就让让,有的是人替我捡,别挡他的路。”

  小哥也很上道,立刻弯腰。

  “嗖”的一声,燕弱衣仗着自己手长,抢到怀里。

  下午的日光并不猛烈,却照得他阵阵发晕。曾经他以为再也不能睁眼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般弱让小哥先走,免得搅合进泥潭里。

  小哥欲言又止,给她保证道,“贾小姐,我在外头等您,一炷香之后,若您不出来,我便来找您。”他是担心她被欺负了。

  这里只剩下俩人了。

  他舔了舔唇,压着手里的纱帽,仿佛还有她的香气。

  燕弱衣攥紧了,递给她。

  般弱没接,看着他,“你没发现吗?我的纱帽被你压坏了。你以前也是这样,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紧紧攥在手里,姓燕的,我说得够清楚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你就不能识趣地滚远点吗?”

  他竟然对三年前的对话记得清清楚楚,底气不足反驳她,“你说,那是下一辈子——”

  “这就是下一辈子,你的甄姑娘早就死了!”

  “你没死。”男人固执地说,“我很确定,你不是鬼。”

  “总之我言尽于此,咱们就当一场孽缘,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行吗?”

  “不可能!你休想!”

  燕弱衣一口回绝,帝王专横独断的暴戾逐渐浮现。

  般弱知道就知道这狗男人没这么好摆平。

  她捏着他的软肋,摆出她的手,“这里,这道疤,你没忘吧?三年前,是你亲手给我刻上!你那一箭,早已把我们夫妻之间原本不多的感情射得千疮百孔。”

  狗皇帝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你还有脸说,你跟奸夫谋我的国,杀我的臣,坐我的龙椅,你还想要朕当无事发生?!”

  “我怎么没脸说?我们都和离了,那张纸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自好自为之你懂不懂?怎么,就准你一夜宠一个妃子,夜夜笙歌还不满足,扮成小太监跟小宫女亲亲热热,我就非得给你守身如玉从一而终啊?你配吗?”

  她当了三年的包租婆,骂功见长,把人喷得狗血淋头。

  他气焰顿消,偃旗息鼓,呐呐地说,“我没宠幸她们,是、是锦衣卫他们做的。”

  这三年时间太长,他反复悔恨着当日的决断,想让她回到身边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愤怒与不甘的情绪,燕弱衣压了压嗓,低声下气去拉她的手,“你要是不喜欢,我让她们都走,后宫只剩下我们两人好不好?”

  般弱就像是吃饭吃到沙子的顾客,一个劲儿挑他的刺。

  “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啊?你把她们接到后宫,又让其他男人尽丈夫的责任,现在你竟然还要赶她们走?!”她满是失望,“自从你回京以后,你就不再是我的竹马哥哥,你心肠歹毒,反复无常,都说伴君如伴虎,人家那是伴了头恶鬼。”

  般弱就差说“你个渣渣你配不上本绿茶仙女”这种狠话了。

  燕弱衣没吭声。

  他就是这样的家伙,没什么可反驳的。

  他只问,“你怎么样才肯跟我回去?”

  女声说得漫不经心,有着一股儿嘲弄。

  “求我啊。”

  燕弱衣喉咙沙哑一瞬,“……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轻飘飘两个字,就想要人的半辈子?燕弱衣,我不欠你的,你不要摆出这副受尽屈辱的样子。如果不是你强娶,我可能都跟我的信哥儿两情相悦远走高飞——”

  “你想要我怎么求你?”

  他截断了她的话头,不想听到任何其他男人的名字。

  般弱眼睛一转,有了个彻底摆脱他的主意。

  “伽蓝寺有一百零八级台阶,而从山脚到山顶,共有七百六十三个台阶,今晚戌时,我给你一炷香,一步一叩。若你不能按时叩开山门,我就出家了,六根清净,遁入佛门,从此以后你不能再来打扰我。”

  今天是万灯节,游人极多,她就赌他不乐意,堂堂天子,被那么多人当猴儿似围观,谁的自尊心受得了?

  “……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亲自把人领到了方丈面前,表露身份。

  方丈吓得要当场圆寂。

  般弱想要偷溜的小算盘落空,也发了狠,看谁更横。

  戌时一刻,燕弱衣果真撩开衣袍,一步一叩,从山脚一路磕头到山顶,磕得满头鲜血。

  游人们又被他生猛的操作惊呆了,下意识避让开来。

  而般弱则是用威逼利诱收买了方丈,让他提早十分钟进行剃度。

  方丈:“阿弥陀佛,施主你这样背信弃义,不好,不好。”

  般弱:“再加两座金身!”

  方丈:“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就是要拯救施主这种大善人于苦海。”

  当燕弱衣头晕耳聋跌跌撞撞跑进去,看到令人神魂俱碎的一幕——

  方丈拿着剃度刀,面目慈祥,为蒲团上的人剃下一缕秀发。

  “不!”

  他双目赤红,抓着剃度刀,丝毫不顾自己手掌被割裂得鲜血淋漓,用尽全力丢了出去。

  “啪!”

  跟剃度刀一起落地的,还有一团柔美光亮的秀发。

  狗皇帝爬着过去,抓着那头发崩溃大哭,像个孩子,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

  他哭得岔气,转过头想要再看一眼他那遁入空门的光头皇后。

  仔细一看,发现——

  她的头发被牛筋扎得牢牢实实的,还套了个半圆形的坚固的铁丝球,外边则是裹着一层猪皮,乍看像一颗油亮的光头。

  狗皇帝揪着假发,呆滞了。

  一滴眼泪坠在眼尾,不知道要不要流下来。

第49章 全后宫白月光(19)

  般弱万万没想到。

  这狗皇帝竟然如此生猛,空手接白刃也就算了, 还把她的假发也一并拽了下来!

  话说在一个时辰之前, 她靠着香油钱“贿赂”了方丈, 辛苦小沙弥弟弟跑了一回腿儿, 把她的信带给了留守在家里的管家,让他把必要的装备都给她捎带上。

  般弱可真没打算要出家,她的头发养了多少时间,才养成今日这般浓丽茂盛, 凭什么要因为一个狗男人剃光?

  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团头发都给薅下了, 猫腻太明显了, 般弱想圆场都圆不了。

  “这个——”

  男人举起了手中的长发,哭泣的表情渐渐沉凝, 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是了, 他就说她狡猾, 什么都是先他一步, 挖坑,下套,然后一脚踹他下去,看他在坑底崩溃绝望。

  般弱破罐子破摔,“你管我什么时候准备的呢?你来迟了,我已经是佛祖的女人了, 你还想玷污我吗?你问问佛祖他老人家同不同意你抢它的女人!小心一道雷劈下来把你劈开叉!”

  方丈嘴角抽搐, 胡须抖动。

  南无阿弥陀佛, 冷静,冷静,出家人不宜动手动脚,增添业障。

  佛祖,看在这个女施主诚心为您塑造金身的份上,您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燕弱衣抹了抹额头上的血,“有本事你让它劈,只要劈不死,你今日就得跟我回宫。”

  般弱使眼色给方丈,大师,该您下凡解救众生的时候了!

  方丈:“……”

  自从假发被扒,燕弱衣感觉自己又被狗皇后耍得团团转,他眯着眼,望了望那一线烧尽的香,目光转到了方丈的身上。

  方丈光溜溜的脑门后悄悄流下一滴汗。

  帝王忽然轻笑,“你当真执意要出家?”

  般弱挺直了腰身,气势一点都不弱,“是,我心已决,十八头牛都拉不回!”

  “好,有志气。”

  他咧了咧嘴角,恶劣的性子暴露无遗,“你在伽蓝寺出家,朕就推平伽蓝寺,让众僧无处可去。你在普陀寺出家,亦然。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出家了,想要回宫跟我过日子了,大师们也不必风餐露宿地奔走了。”

  般弱震惊了。

  这狗皇帝是三年进化版的产物,情绪是容易崩溃了点,可威胁起人半点不手软。

  方丈脸色微白。

  佛祖是超脱世间之外,但它活在人间的信徒不是,很多僧人都是小时候吃不饱饭,饿得面瘦肌黄,被家人送进来,好歹活上个几年。可想而知,当佛寺与皇权冲突,最先遭受灭亡的也是他们。

  般弱浪得飞起,做事也有自己的底线,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有家伙用别人威胁她了。

  “你真的要我回宫?”

  她扒下了脑袋上的猪皮跟铁丝球,手指灵活,拆下了一条条牛筋,扎得细密的头发一下子散了开来,绑得时间长,卷得厉害,曲曲绕绕,全是蓬松小卷儿,颇有一种异族风情。

  燕弱衣半晌回神,慌乱嗯了一声。

  “那就,如你所愿。”

  她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鲜活的笑意只剩下敷衍与客套。

  燕弱衣莫名的心悸,他明明抓住了这尾红鲤,又好像她尾巴一摆,从他指缝里溜出去了,再也抓不到了。他压下心头的烦杂思绪,用袖子擦干净了头上的血迹,“下山人多,我背你。”

  “不用。”

  她冷笑讽刺,“都要被你关进那个笼子了,多呼吸几口外头新鲜的味儿也不行?”

  燕弱衣薄唇微抿,不吭声了,跟在她的后头下山。

  到了寄存马匹的地方,他牵了马,抱她上去,俩人共乘一骑。

  燕弱衣伸手试探搂住她的腰。

  考虑到她不甘愿的心情,帝王特意放慢了前行,慢悠悠在街道上晃着,还没到宵禁的时刻,夜市繁荣热闹,劳作一日的大人们在摊子前吃着馄饨跟饼子,小孩子则是摆弄着纸灯笼、拨浪鼓、戏偶娃娃等小巧玩意儿。

  他的面容柔和下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咱们的太子,是不是该出来了?”

  般弱没回应。

  燕弱衣略有遗憾,心里安慰自己,三年他都等过了,还等不了这几日?

  他用点功夫,迟早能把人哄回来的。

  而在宫里的嫔妃们则是猜测陛下今晚宠幸哪个小妖精,她们基本轮着号来的,昨天是贤妃,今日就轮到良妃了。为此良妃早早打扮,又翻了翻一些诗集,默读名句,好让等下不至于冷场。

  虽说陛下每次来后宫,鲜少说话,喝一杯茶就要安歇了,但良妃认为,以色侍君是不长久的,得让陛下看到她的蕙质兰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