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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萧瑟的深秋难得多了几分阳光,散在她们的身上,恍若身披金甲。

  苏芝月知道自己已经逝去,已经没有了心跳,但这一刻,她却又好似重新回到了人间。

  ……

  ……

  容清垣也是如此。

  他看着姬冰玉拿着笔苦思冥想着什么,眼中含着笑意,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

  姬冰玉早已习惯了容清垣变本加厉的注视,并学会完全忽视对方的目光。她顺着左边的小窗眺望,远处绿水碧波,水面之上微微泛着些许白雾,夜幕降临,湖面清净,偶有几声水波撞击船身的声音,却不觉得吵闹。

  姬冰玉手上拿的是清辉玉笔。

  她又看了眼容清垣,理直气壮地想到,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又好,真的不怪自己近来天天想要欺师灭祖,做些脖子以下——

  等等!

  脖·子·以·下!

  姬冰玉无意识睁大了眼,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

  她忽然知道自己应该写哪五个字了!

  想她曾经也是纵横网络界多年,纵观全网,没有比这五个字更振聋发聩——!

  容清垣显然也注意到了姬冰玉的不同,他大抵猜到是对方有了思路,不愿出声干扰,便起身来到了姬冰玉的身后,定睛一看,只见雪白的宣纸上赫然呈现出五个字!

  ——□□□□□!

第83章 呐呐呐

  “……所以你写了什么???”

  天道化作幼童形态, 立在了姬冰玉的身侧,满脸崩溃后看淡生死的从容与超脱。

  尽管初见时,姬冰玉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了许多意料之外又情理之外的事情, 远远超出天道对于“常人行为”的理解——

  但即便是它, 也从未想过,姬冰玉能仅仅凭借笔下的五个字, 动摇此方世界的根本。

  而且如今的姬冰玉不过是一个凡人, 在天道眼中与众生同, 一样的□□凡胎……

  这样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 也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天道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它的脑中陡然飞跃过许多阴谋。

  说起来在姬冰玉原先的世界中,那些凡人好像很流行斩杀天道以证大道的故事来着……

  想起三千世界中同行们的悲惨遭遇, 天道心中悚然一惊, 几秒之间心思百转千回,再次面对姬冰玉时不禁悲从中来,眼含热泪大喊了一声——

  “爹!!!”

  姬冰玉:?

  她全程目睹了天道由平静转向绝望,又由绝望转向悲愤, 最后由悲愤转向惶恐的所有情态变化, 心中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不是,才几天不见, 这二傻子天道怎么感觉更不正常了?

  姬冰玉眼睛一眯:“无事叫爹,呵, 阿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天道泪眼汪汪:“不是你想杀我证道吗?”

  姬冰玉目光深沉地看了天道一眼:“这都被你发现了。”

  天道:???

  天道:!!!

  天道大惊失色:“所以你在纸上写下的五个字真的是什么大道机密?!”

  姬冰玉摸了摸下巴, 沉吟几秒后缓缓开口:“如果论起来, 似乎也可以这么理解。”

  话音刚落, 姬冰玉就见原先维持幼童体型的天道周身忽然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缥缈的白色烟雾。

  像是被丢到沸水里的白色肥皂, 直接原地开裂。

  姬冰玉:还有这种神奇操作?

  眼看着天道肉眼可见的崩溃,幼童体型都要维持不住之时,门旁传来一声浅浅的笑。

  “好了,阿玉,别吓它了。”

  容清垣摇着扇子从门外缓步而来,姿态风流肆意,嘴角噙着笑意,心情显然很是不错。

  天道看见容清垣时仿佛找到了救星,然而下一秒,容清垣的话又让它肉眼可见的惊恐了起来。

  “你若继续逗它,说不准明日,这天柱就又要坍塌一次了。”

  容清垣浅笑着摇头,随意地坐在了姬冰玉的身侧,顺手帮她理了下胡乱皱着的衣袖,姿态从容自然极了,起码姬冰玉半点没觉得不对。

  她早已习惯与容清垣如此相处,虽说名义上是“师徒”,但或许是因为容清垣知晓她“天外来客”的身份,尽管姬冰玉常常带着些调侃的叫容清垣“师父”,但两人间从不真正以师徒模式相处,而是自然极了。

  再加上先前容清垣毫不避讳地显示了他的白凤本体,无形之中,两人更多了一份默契与亲近。

  两人间并不需要多言,然而这在天道眼中,就显得极为恐怖了。

  虽然容清垣口中说着不让姬冰玉继续逗弄,但在容清垣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话时,天道可是一点都没察觉到他对“天柱又要坍塌”的惧怕……

  天道:算了,毁灭吧,我也不想干了。

  面对这不走寻常路的两人,天道越想越丧,甚至提不起辩驳的力气,眼神涣散之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飘忽。

  眼看着面前呈幼童形态的天道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刚刚聚成一团的人形又开始开裂,容清垣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它。

  “好了。”

  容清垣随手在空中一点,天道即将消散的身形便再次凝固住。容清垣无视了它口中那些念念有词的胡言乱语,颇为好脾气的提醒道:“你也不看看阿玉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

  还能拿着什么笔?难不成还能是神笔不成?等一下,这股特殊的灵气波动好像真的有些熟悉……

  天道下意识顺着容清垣的话望了过去,于是便看到了被姬冰玉握在手中的——

  “清辉玉笔?!”

  天道瞪圆了眼睛:“不可能——!你怎么能、使用清辉玉笔?!”

  姬冰玉或许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天道好歹在此方天地镇守许久,和掌教长清子一样,它也算是知道容清垣的过去。

  比如在“天地惊鸿客”之前的那句话。

  人间不夜侯。

  曾经的容清垣是那样肆意潇洒,于红尘喧嚣中穿梭而过,流连于人间,却不算留恋人间。

  可是后来……

  天道微微出神,如今想起关于容清垣的那些过往,竟觉得与眼前人不似一人。

  “……所以我根本没写什么字。”姬冰玉深沉道,“这个世界的尽头就是□□□□□。”

  做人不能忘本。

  姬冰玉时刻牢记自己出于一本绿唧唧文学中——这意味着在这个世界里,屏蔽词是永远的神!

  天道沧桑道:“确实,短短五个字,就让此方天地差点为你再次崩塌。”

  姬冰玉带入了一下自己,作为一个社畜,如果总是要应对老板时不时的抽风,确实让人极为痛苦。

  这么一想,姬冰玉倒也觉得天道委实有些惨,难得心虚道:“咳,下次不写就是了……说起来,我也不知道随手五个字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分明就是她灵(sui)机(shou)一(xia)动(xie)的产物,竟然会闹得天道差点再次崩塌?

  容清垣全程没有开口,见姬冰玉目光疑惑,他微微一笑,侧过头轻声耳语:“你本就特殊些。”

  容清垣没有多说什么,可姬冰玉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天外来客,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受到此方世界的束缚,从很早之前就是如此,这也是天道找上她的缘故。

  经过容清垣一番解释,天道总算明白了事情原委,可它仍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天道喃喃自语,“可若是这么说起来,我爹从来就没正常过,为什么这一次偏偏天柱的反应如此强烈?”

  “不对……这一定是在预示着什么!”

  “预示你个头!”

  喜当爹的姬冰玉终于忍无可忍,这一次连容清垣也拦不住她,只见姬冰玉用指节狠狠在天道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我要是有这把世界整崩的能耐,早就把魔界和那个狗屁雁家一锅端了,还在这里和你费什么时间?”

  这话说得也似乎很有些道理。

  天道沉思了几秒,决定将这件事搁置,转而又和姬冰玉嘀嘀咕咕起来,倒是半点也不记仇。

  这两人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到不愧是“父子”。

  容清垣不置可否地摇了摇扇子,侧过头对姬冰玉道:“阿玉莫要忘了先前答应我的话。”

  这话一出,只见原先还气势汹汹的姬冰玉顿时萎了一瞬,周遭气势一变,颇有些心虚道:“当然、当然不会忘。”

  容清垣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又打算说些话时,却猛地咳了起来,脸色苍白得像是深秋的冷月,把姬冰玉吓了一跳。

  “不碍事的。”容清垣摇摇头,“一些老毛病罢了。”

  他若无其事地起身,平淡地嘱咐了天道几句,又眉眼含笑地和姬冰玉说了些话后,才转身离去。

  姬冰玉眉头不自觉地拧起,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人又瞒着我些事?”

  “能有什么事?”

  天道大刺刺地坐在了姬冰玉的吗面前,仗着自己与常人不同,半点不顾形象,直接席地而坐。

  “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告诉你了——那可是这家伙最大的秘密,搞不好就能要他命的——还能瞒着你什么事?大不了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用你们凡人的话来说,这叫——唔,叫‘情趣’!”

  姬冰玉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抓住,却又被天道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被迫答应了他好多事。”

  先是身份,又是清辉玉笔,再加上先前一路行走时,所遇百姓中,竟有许多家中偷偷摸摸藏着些传闻中“受凤太子赐福”的旧物,如今得知江望之和雁文涛双双伏诛,所救生灵无数,更是让不少女子免去一番苦楚,百姓们除去对几位初出茅庐的“小神仙们”感兴趣外,绝大部分的感激,竟然都落在了那凤太子身上。

  这也是姬冰玉第一次直面“凤太子”三个字在民间的地位。

  尽管在如今的传闻中凤太子软弱不堪,弃众生于不顾,可以说是毫不顾忌苍生,但在民间口耳相传的故事里,他依旧是有着无可比拟的声望。

  这些人中甚至大部分都未曾见过凤太子,仅仅是靠着家中长辈的嘱咐与执念,竟硬是在雁家与魔界散布的种种留言之中,将己心定如磐石,仍留言风来雨去,全然不信。

  故而,在得知消息后,不少知道‘凤太子’传闻的人们第一反应,竟是“莫不是凤太子回来了?”

  “回来倒是难……。”一个老书生故作高深地咂摸了两下嘴,摸了摸孙子的头,小声道,“罢了,说不定是凤太子在神界庇佑着咱们呢!嘿,你这小家伙可别出去乱说,咱们自家知道就行了。”

  一不小心听到的姬冰玉:……

  她默默看了眼身边的容清垣,内心直呼“好家伙”。

  和“凤太子”比起来,她这个“白月光”算个屁啊!

  什么是“日曜九天”,什么是“月光皎洁”,她可算是明白了凤太子在凡间的地位了!

  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总而言之,就是大写的杰克苏啊!

  容清垣收到了姬冰玉揶揄的目光,淡然道:“可是凤太子当时确实识人不清,未曾……”

  “放你娘的屁!”老书生抬起头,竟然不顾身前的孙子尚在,直接扭身骂道,“你这痴儿懂什么是凤太子!”

  突然被打断的容清垣:……

  时至今日,姬冰玉想起时仍忍不住发笑:“哈哈哈哈哈!那位老先生妙啊!”

  “曾经的凤太子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爱。”

  天道歪了歪脑袋。

  即便是在它广若星海的“记忆”中,“凤太子”的存在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白凤鸣九天,艳绝惊四海。

  然而一场天灾人祸,彻底将曾经无拘无束、人人称颂的凤太子抹去,转而成了现在“一曲杀万魔,一弦天下惊”的长清门清虚子。

  而就是因为知道那些过去,天道总是不愿将容清垣和过去那人联系在一起的。

  就好像旧日烟火,分明该是那样的绚烂又鲜活,可偏偏会在回忆中褪色,无论怎样记起,总不能描述出当日一二。

  “……等一下,龟儿子你又在说什么屁话?”

  姬冰玉实在忍不住了:“容清垣是容清垣,凤太子也是容清垣,这有什么区别吗?——难道你要说是容清垣杀了凤太子?”

  天道深沉地摇了摇头:“你不懂。”

  姬冰玉翻个了白眼:“我懒得懂。”

  “反正我觉得现在的容清垣就是最好的,在我心里,就算是以前的凤太子,也永远比不上现在的容清垣。”

  天道沉默了一瞬,若有所思:“你要是能一直这般以为,到也不错。”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打扰我修炼。”姬冰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我可是答应了容清垣这次聚英会武必然要搞死那个龙傲天的,要是失败了,你就要被做成盐水鹅的。”

  天道敷衍:“好好好,就听你——什么?!”它猛地从伤春悲秋中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什么盐水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姬冰玉深沉道,“这是我们的赌注。”

  天道紧张:“打赌的内容是什么?!”

  姬冰玉道:“我要是能赢了龙傲天,容清垣就把你做成盐水鹅为我庆功。要是没能弄死,我就把你做成盐水鹅出出气。”

  天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应该叫轩辕傲天、不,是轩辕焚天——不对,为什么是我?!”

  天道悲愤道:“这不是无论输赢我都要被做成盐水鹅吗?!”

  “——你和容清垣的赌约为什么要牵扯上我?”

  姬冰玉一本正经:“当时我和容清垣打赌,我不舍得用他做赌注,更不舍得用我自己来做赌注,论起来我们两个都相识也最清楚我们底细的人就是你了,父不笑子之过,为了我的快乐,只能委屈你做一下盐水鹅了。”

  天道不懂这套逻辑,但天道依旧大为震撼。

  “我曾以为雁询子就是不要脸的巅峰……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什么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清辉玉笔竟然落在此处……”天道先是喃喃自语,忽而猛然道:“我悟了!”

  姬冰玉:……?

  她方才说那些话,不过是生气曾经天道用‘一睡不起,醒来时人间变天’轻轻松松带过了容清垣最为苦难的时光,却没想到这天道脑子似乎又拐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爹。”

  天道回过神来后,极为郑重地捧着清辉玉笔,亲手交到了姬冰玉的手中,对着姬冰玉道:“抓紧修炼,以暴制暴,如何用五个□毁掉那群阴险小人的下半身就靠你了!”

  姬冰玉:……?

  如果她没听错,天道刚才说得不是“下半生”,而是“下半身”???

第84章 呐呐

  春秋代序, 日月不淹。

  于修仙之人而言,时光本就在弹指一挥间。比如现在,姬冰玉完全没觉得自己在这小舟上过了许久, 可时光已至来年之春。

  被四大门派的弟子们期待已久的聚英会武, 终于拉开了帷幕。

  “我赌此次又是玄天宗胜!”

  “非也非也!鄙人觉得灵霄舫这一批的女弟子不容小觑,当得头筹!”

  “嗐, 祝兄此言差矣!”有一方脸弟子摸着胡须神神秘秘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灵霄舫女弟子随强, 可玄天宗弟子也不是吃素的。在下听闻这一届中有一位轩辕家的子弟惊才绝艳,不过短短数载,竟已将至金丹修为——”

  “金丹又如何?”

  一位圆脸女弟子不屑道:“当年最初比试时, 还不是没拿到魁首么?说起来这轩辕焚天每次在别人口中出现时, 不是和这个女弟子有些轶闻,就是又拈花惹草到了别处,净是些风花雪月,我看呐, 还不如那长清门的姬冰玉姬道友, 到时实实在在地做出了些厉害的大事呢!”

  “姬冰玉”这三个字最近如雷贯耳,被这圆脸女弟子这么一提, 在场众人纷纷想起传闻中那“脚踢谢家,拳打江府”的长清门姬冰玉来, 脸上不由流露出了些许赞叹与向往。

  都是些年轻的少年郎, 谁不曾幻想过锄奸铲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可惜有些人迫于没有机会, 有些人迫于外界压力, 有些人迫于自身犹豫, 终是没有做些什么。

  可姬冰玉不一样, 她不仅去做了,还都做成了。最起码这谢家近些日子可是安分了不少,就连其余修仙世家的子弟风声鹤唳之下也多有收敛,再不敢如以往那样高高在上,生怕一个名为姬冰玉的女弟子从天而降,拿着一把神器就把正义“吹奏”到他们身上。

  吹是动词,揍也可以是。

  “……据说这位姬道友身高八尺有余,目光如炬,面色肃然,手持神器上可捅天,下可撅地——”

  “胡说!我分明听说这位姬道友最是善笑,将其修为蕴于笑声之中,杀人于无形之间——”

  有一个身材消瘦的小弟子弱弱道:“……可我听闻这位姬道友容貌清艳,皎如明月,是响当当的美人……”

  可惜最后这位小弟子的话是在太轻,立刻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即便如此,光有这姬冰玉一个也不够啊!这长清门弟子打起架来,说的好听些是仙气飘飘,要说难听些呐,都是些花架子,别说是玄天宗了,抽到个灵霄舫都够他们受的!”

  “也不必灵霄舫了,我看即便是流明谷的几位师兄师姐……对上长清门也啊,也不会是一番苦战。”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显然,长清门在众人眼中,战斗力并不值得一提。

  以上这些事,姬冰玉并不知道,她现在唯一需要苦恼的事情,就是如何躲避流明谷里,过于热情的师兄师姐师侄们。

  “姬师叔请留步!来尝尝我新出炉的雷虎火符!”

  “你那破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姬师妹不如来品品师兄这里的晶冰符!保准觉得不虚此行!”

  更有些人羞涩地看着姬冰玉,红着脸讷讷道:“姬道友真是……比传闻中更可爱呢~”

  “哎呀~道友~别害羞,来师姐这里~师姐有个宝贝想给你看看~”

  姬冰玉:这些人真的好怪啊.JPG

  她甫一出现就被众人包围,饶是凭姬冰玉那炉火纯青的浑水摸鱼功夫,也硬是没能立即脱身。

  “小师妹的人缘真好。”沈和歌感叹道。

  郦扶卿微微张开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还不等他出声,就见韶阳羽颔首赞同。尽管已经褪去了面罩,但韶阳羽对外时仍不见什么多余的表情,冷着脸时似冰山高不可攀,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之意,倒是更让外人不敢造次。

  “师弟说得极是。”韶阳羽微微翘起唇角,原本如冰似雪的面容顿时柔和,“谁会不喜欢我们小师妹呢?”

  在经过“江城主府”事件后,在韶阳羽的心中,姬冰玉地位更加超然。

  没有血缘,却远比所谓的“血脉”更让人亲近。

  郦扶卿立即把嘴闭上。

  然而他这一番动作早就被韶阳羽看在眼里,双眼眯起,声音都发寒:“看来大师兄有不同的观点?”

  这下就连沈和歌都看了过来,从来温润的双眸中,满是不赞同的目光。

  郦扶卿:“……”

  曾经是魔界一霸的郦扶卿从未想过自己扶额:“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人间戏本子中不是常有内什么‘负心郎抛却糟糠之妻另觅新欢作乐’、‘薄情郎辜负多情人流连花丛不归’……”郦扶卿瘫着张脸,若是不听他在说些什么,倒是真有几分神仙子弟、仙风道骨的味道。

  “……你们看看小师妹,此时比之上述那些人,可还有什么差的?”

  几人一起转过头,顺着郦扶卿的手指望去,只见姬冰玉正被一堆弟子包围在中央,那些弟子不止有穿着流明谷弟子服的,更有其余门派,有些小宗门连博文广识如郦扶卿都未曾见过,但也有些弟子的宗门显然不可能有人未见过——比如流明谷,比如玄天宗,比如灵霄舫。

  莺莺燕燕,欢声笑语,衣袂翩翩间将,周围的风都染香,更有女弟子灵机一动,抬手一挥幻化出无数粉蝶,蝶翼上都闪着光,引起周遭其余女弟子阵阵惊叹,好不热闹。这位女弟子更是凭借这手技艺成功挤入了姬冰玉的身旁。

  ……师妹这是把修仙界各门各派的女弟子都集齐了?

  “姬冰玉!原来你在这里!”

  一道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传入姬冰玉的耳畔,姬冰玉赶紧回头,只见一位身着浅粉色留仙裙的少女正满含怒容的看着她——这不是凤飞霜又是谁呢?

  凤飞霜冷笑道:“你先前不带我一道玩儿,还说今后一定不会忘了我。结果倒好,你现在又在这里和别人一起,还不是不告诉我!”

  刚打算开口为姬冰玉辩驳的韶阳羽:……

  试图阐述‘小师妹不是那样的人’的沈和歌:……

  刚到来就看到如此奇异修罗场的裴乐夜和钟子期:……

  “不愧是姬大师!”

  沉默了短短几秒,裴乐夜立刻双眼放光地看着前方的场景,发出了真挚无比的赞叹:“能够将这些身份不同的人聚在一起,还让其和平共处,想来也只有姬大师可以做到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两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像是知道了郦抚卿的疑问,一直没开口的钟子期解释道:“我处理完家中琐事后先一步赶到,本想直接去找流明谷的师兄们接应,却听闻这边很是热闹,就过来看看,冉师姐和江师兄他们都在后面。”

  ……

  姬冰玉尚且不知自家师门的人已经到齐,其中还有一半都在小山坡上围观。作为一个直面修罗场的女人,她听着凤飞霜的话瞬间浑身一个激灵。

  不知为何她好似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完全不敢看凤飞霜的眼睛。

  ……可恶,为什么现在的场景好似渣男出轨被抓个正着?

  不止是姬冰玉自己这么觉得,就连斜坡上的韶阳羽张张嘴,都没能帮姬冰玉找到辩驳的语言。

  后方的沉默不能影响到前方的热闹,只听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就有一男子笑着开口:“姬道友这么好,自然是得人喜欢得很。”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竟然是一位玄天宗的男弟子,相貌俊朗,唇边天然带着三分笑意。

  他此时正看着凤飞霜,一派温和清雅:“姬师姐生来便招人喜欢,朋友自然不会少。我等也并非要取代凤道友的位置,不过是甘愿陪在姬师姐身边,在她疲惫时,能抚慰一二也是好的。”

  嘶——

  斜坡上的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谁?!”

  韶阳羽看了裴乐夜一眼,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一幅牙疼的表情,不过还是为他解答:“是玄天宗顾剑尊门下的季师弟。”

  韶阳羽随口夸赞道:“几年不见,季师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宽和。”

  剩下的众人:……???

  钟子期听不懂,但他大受震撼:“韶师姐?!这是温柔好性?!”

  沈和歌同样听不懂,但他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件事,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先前师姐与这位季道友相处时,他、他也这样对师姐说话么?”

  “有何不可?”韶阳羽微微侧首,看向了沈和歌,眼神中满是疑惑。

  沈和歌摇摇头。

  倒不是哪里“不可”,只是有几分怪怪的。

  ……因为哪里都不可!

  郦抚卿原本瘫着的一张脸瞬间碎裂,他瞪着眼道:“我看你是被他骗了!这什么田鸡师弟一看就是不安好心!你听他说得那些话——听着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韶阳羽有些困惑:“季师弟哪里说得不对?大师兄过于敏感了。”

  “我敏感?!你说我敏感?!我们师兄妹这么多年,你居然为了为了一个外人怪我?!”

  郦抚卿难以置信。

  郦抚卿瞪大了眼睛。

  郦抚卿心绪起伏难以平复。

  郦抚卿决定自己要闹了。

  他仗着自己如今看上去不过是个小少年的模样,直接气呼呼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草地里的大石头上,双手抱胸,高抬着下巴,斜着眼看向韶阳羽。

  大有一种“你不来哄我,我就不下去”的姿态。

  这幅矫情姿态,看得韶阳羽心中一动。

  ——久违了,这种拳头硬了的感觉。

  “……我赞同郦师兄所言。”

  不等韶阳羽直接把郦抚卿提溜下来,一直沉默的钟子期忽然开口,只见他向前一步犀利分析道:“首先,从这位季道友称呼的转换,即可看出他并非仅仅是表面上那样的‘温润宽和’。”

  “先是‘姬道友’让他瞬间将周围同样围着小师妹的那些弟子们拉成同盟,表明了他与他们是同等地位,获得了周围众人的好感。然后趁着乱时又将称呼换成了‘姬师姐’,表明了与小师妹关系不同不说,还试图用这些语言来激怒凤师姐——”

  裴乐夜在旁以拳击掌,倒吸一口凉气:“嘶,这男人好深的心机!”

  沈和歌险些被这一长段话绕晕,颇有些迟疑道:“钟师弟会不会想太多了?”

  “不会。”裴乐夜深沉地望向了远方,“因为,这些都是姬大师教我们的。”

  “温柔伎,英雄冢。这些言语堪比利剑之尖锐,可人身在其中之时,只觉得沁人心脾,宛如春光美日中一缕温润茶香,能感受到刺痛的,也唯有这人的身边人。”

  “杀人于无形,尚留有茶香。此之谓——茶术之道。”

  凤空澈身着一袭墨蓝衣衫,绕玉缕金色,犹如空山新雨后的月下镜湖,从山林中缓缓而来,犹如蓝空中忽而垂落一块入了人间,无比清雅。

  与此同时,他正开口道:“道友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些口舌伎俩……”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奇特的记忆,整个人的面部扭曲了一瞬,而后叹了口气,像是看透了红尘,神情却又无比郑重。

  “否则,必然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比如梦里都是五百只大白鹅与三百只鸭子翅膀牵着翅膀,围着他赚钱,还‘嘎嘎’笑着叫他‘gieg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