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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勇不仅对聂铭颙换了称呼,还主动问起了聂铭颙的来意。

“是,路婉明天就跟我们回首都,关于房子的事得处理好。”

胡先勇立刻就明白了聂铭颙的意思,肯定是不乐意让路老大家的跟着得便宜,为这事之前已经闹过一次,还是他出来给路婉丫头主持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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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妈,那人是谁啊,找咱爸办啥事儿?”

宗文媳妇嫁过来没几年,之前听村里人说过路婉的身世,可她没听过叶丽萍的名字,一时间没对上来。

“路婉她妈当年不是回城了嘛,回城后再嫁了,这小伙子就是叶丽萍的继子,过来找你爸肯定是为了路婉的事儿。”

宗文媳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关系还挺乱的,不过这继子真不错,还愿意帮着路婉办事呢。”

而且看他的穿着谈吐,家境肯定不错,难怪能开那么阔气的汽车。

宗文媳妇心想,这叶丽萍结果一次婚都能嫁的这么好,城里果然比乡下富贵。

其实农村有不少改嫁的媳妇,大多是死了丈夫成寡妇的,人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能跟继子继女处的这么好的少见,她不知道的事,聂铭颙跟继母关系冷淡,这次来完全是被他爸赶鸭子上架,不过今天为路婉出头倒是出自本心,没人逼他。

徐大英手脚利落的炒了一盘鸡蛋,炒了一盘腊肉,又让儿媳杀鱼红烧,自个端着新炒的两盘菜送了出去。

“菜来了,小聂同志,你吃,千万别客气,咱们招待不周你多体谅。”

“大娘,我真不客气,你看我跟叔跟大哥喝的挺好。”

五十六度的五粮液,胡先勇跟胡宗文喝了两盅脸色已经发红,倒是聂铭颙,跟喝之前比也没有丝毫不同。

“这事吧,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主要是他们两家邻着住,谁能天天搬个凳字坐那看着呢。”

“这我们也是知道的,所以路婉说了,房子可以送给村里,不管是给孤寡老人住还是另做他用都可以,但不能成为个人的私产。”

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做善事,但不便宜任何人,针对的是谁一目了然。

“这主意好啊,这就相当于成了公共财产,村里人受益了,自然会帮着她看房子。”

路老二家左边住着路老大家,这右边也同样住了人,路老大家想动手脚,另一边的邻居也不能坐视不理。

“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真是不得不佩服。”

聂铭颙举起酒杯笑笑没搭话,胡先勇就以为是聂铭颙的主意,其实这是路婉主动提出来的,不过聂铭颙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不能帮路婉做决定,两人倒是不谋而同,心有灵犀。

“既然是这样你放心,事情一定办的妥妥当当,我明天就通知各家各户开会,大家一起商量一个章程来。”

“好,那就劳烦胡叔了。”

这顿饭以胡先勇醉酒结束,走之前聂铭颙给徐大英留了个纸条,上面写着联系电话和地址,让他们以后有事直接找他。

“行,那我就收下了,房子的事你放心,老胡在咱们村说话还是算数的。”

聂铭颙点头,“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出发前咱们再见一面。”

徐大英让胡宗文送送聂铭颙,胡宗文送到路口,聂铭颙就让他回去。

到家后,大家已经吃过饭了,路婉还给他留了一份在厨房。

“我已经吃过了。”

聂铭颙喝过酒,虽然人没有醉,但这时候的情绪更加柔软,神情也不像白天那样硬朗,眼睛很亮,嘴角带着笑意,认真的对路婉说了声谢谢,就为她留的那一份饭。

“你不用谢我,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聂铭颙笑了笑没说话,两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夏夜的微风,听着草丛中的虫鸣,还有那深邃的,有着无数星星的夜空。

路婉已经洗过了澡,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在微风的吹拂下散发着阵阵花香味,淡淡的香气中带着一丝甜甜的味道,酒后的聂铭颙嗅觉更加敏锐,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路婉当他渴了,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见厨房有蜂蜜,还给他加了勺。

聂铭颙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察觉水是甜的,疑惑的看向路婉。

“听说蜂蜜水是解酒的。”

聂铭颙了然的点头,之后一饮而尽,趁着送杯子回厨房的功夫,赶紧逃离了路婉,他甚至有预感,这个“妹妹”会对他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预感从哪里来。

第二天清晨,路婉早早醒了,院子里已经有了动静,她坐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看,是聂铭颙开院门出去了。

“是铭颙吧,他每天早上起床跑步。”

叶丽萍也醒了,闭着眼睛跟路婉说话。

经过一天的相处,母女两虽然不够亲密,起码不再针锋相对,能够和平相处了。

路婉早餐做了米粥和鸡蛋饼,还拍了两根菜园的嫩黄瓜,聂铭颙在村里跑了一圈回来,就闻见了院子里阵阵鸡蛋饼的香味,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的日子。

他的父母都是年少参军的战士,工作忙碌,谁都不愿把时间花在带孩子身上,从出生就一直跟着祖父母一起生活,祖母非常疼爱他,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后来,家里的长辈们一个个离世,先是祖父,跟着是祖母,后来连母亲都生病离世,他就这样一次次的送别自己最亲的人,将自己的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包裹起来,强迫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吃过早饭后,路婉继续收拾行李,她要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套衣服外,只有相册、书本之类有意义且方便携带的,装满一个行李箱就妥当了,另外的家庭用品,还有院子里的那些蔬菜,养的几只母鸡,都属于无法携带的物品。

“你先在家待着,我去找个朋友,让她过来把得用的东西拿回去。”

叶丽萍说的这个朋友就是李慧琴,出了路家的院子后,凭着在村里生活过几年的记忆找到了周家。

周家的院子里,周老太正在井边洗衣服,还有一个小姑娘坐在屋檐下吃饼子,倒是没见到李慧琴的人影。

小姑娘早就见到叶丽萍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因为叶丽萍今天穿着一条水红色的长裙,行走间裙摆舞动,好看极了,她看叶丽萍往自家来了,赶忙转头跟周老太说,“奶,有人上咱家来了。”

周老太抬头,对上叶丽萍的脸,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大娘,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丽萍,来找慧琴说话的。”

周老太这才想起,原来是那个跑了的知青,她一直最看不上的。

昨天听人说叶丽萍回来没当回事,她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没想到今天正主就找上门了。

“哦,是你啊,慧琴不在家,去地里种菜了。”

叶丽萍点头应下,“那行,我找找去,那我就先走了,再见啊大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丽萍对她客客气气,周老太也不能不给人面子,应了声好。

“阿姨,我带你去吧。”

小姑娘主动提出给叶丽萍带路,叶丽萍笑着点头,“好啊,那就谢谢你了。”

小姑娘把最后一口饼送进嘴里,用手背抹了抹嘴后一蹦一跳的在前头带路。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晓丽。”

“你今年多大了?”

“十一岁。”

周晓丽长得像周大鹏,个子也不高,叶丽萍还当她只有八九岁。

如今是八八年,从八零年开始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以周晓丽的年纪,刚好是计划生育前生下的。

“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

“恩,我哥比我大七岁呢。”

李慧琴下乡不到一年就跟周大鹏结了婚,叶丽萍当时不理解,还问她为什么要嫁给乡下人,李慧琴说乡下挺好,只要勤劳就饿不着肚子,后来叶丽萍嫁给路党生也是李慧琴劝的,只是她没想到,叶丽萍会抛下丈夫孩子回城去。

李慧琴家的菜地离她家的院子不远,不过五六分钟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叶丽萍时隔十五年第一次见到那个曾经一同下乡的朋友,李慧琴的变化很大,不再是记忆中梳着麻花辫儿的城里姑娘,皮肤晒黑了,身材也走了样,穿着碎花的短袖上衣,正有模有样的锄着地,间或停下捶一锤发酸的腰背,算算全全成了一个当地人。

叶丽萍喉咙发紧,神色复杂的喊了声。

“慧琴。”

李慧琴转头,先是茫然,等看清是谁后又立刻高兴起来。

“丽萍,你怎么来了?”

她拿着锄头往叶丽萍的方向走来,叶丽萍笑道,“走之前见见你,刚好找你也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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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叶丽萍过来找她,李慧琴还是很高兴的,其实昨天她想去找叶丽萍来着,是婆婆拦着没让,李慧琴心里也怕打扰了叶丽萍跟路婉相处,这才没去。

“你找我啥事啊?”

“婉婉答应跟我走,家里那么多东西没法处理,你跟我回去拿呗,院子里的菜,五只芦花鸡,还有锄头铁锹什么的,家里都用的上。”

“这不好吧,都是好东西,我不是跟着占便宜吗?”

“什么沾不沾便宜的,放着也便宜了别人,咱们俩之间的情分还在乎这点东西嘛。”

李慧琴也不忸怩,笑着道了谢,又跟叶丽萍说,“婉婉愿意跟你回去?这可真是太好了,有你照顾肯定比她一个人强。”

“那是,毕竟我就这一个孩子,肯定是盼着她好的。”

李慧琴点头,也没打听为什么再婚了不生孩子的事,叶丽萍考上大学她是知道的,估摸着就是计划生育闹的,这才没再生一个。

“晓丽,我要去你婉婉姐家,你是跟着我还是家去?”

周晓丽小女孩心性,爱凑热闹,自然要跟着她妈一起,三人顺着田堤上的小路往路家走去。

走了七八分钟到了路家门外,小卢在洗车,聂铭颙开着车门不知道在捣腾什么,李慧琴给叶丽萍使了个颜色,轻声道,“这就是你后来的那个‘儿子’?”

叶丽萍点头,“是,十九,比婉婉大三岁,在军校读书。”

聂铭颙听到动静抬头往这看了眼,对上李慧琴的目光后对她点了点头后又转了过去,虽然态度算不上热情,甚至还有些冷淡,但李慧琴对聂铭颙的印象却非常好。

她已经活了半辈子,早就明白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有些人面冷心热,有些人面热心冷,聂铭颙能跟着叶丽萍一起回来,昨晚上还为了路婉的事上村长家,这样的人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漠然。

“婉婉姐姐。”

周晓丽进院看到路婉就跑了过去,两人虽然不常玩在一起,但周晓丽对长得好看的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从小就很喜欢路婉,见到了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你好啊晓丽。”

路婉摸了摸周晓丽的头,从屋里拿了水果糖给她吃。

李慧琴特意看了路婉额角的伤口,结了好厚的痂,等痂掉了应该就好了,她还记得路婉当时头破血流的样子,看上去挺吓人的。

“婉婉,你愿意跟你妈回去真是太好了,姨也为你高兴。”

虽然叶丽萍当年抛下了孩子回城,但有个妈照顾总好过独独一个人,换句话说,叶丽萍这时候能够回来还算是有人性的。

“琴姨,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看能用得上的就带回去吧。”

院子里放了一堆,锄头、铁锹、斧头,还有大大小小的竹篓好几个,扁担、菜坛子、塑料桶,都是家里用得上的。

“这些都是好东西,用肯定用的上,我就这么多东西偏了我一个,我还真有点烧得慌。”

“烧什么啊,不偏你也要偏别人,咱们的关系还不如偏了你呢。”说着,叶丽萍指着鸡圈里的芦花鸡道,“还有这几只鸡,下着蛋呢,带回去养着吧。”

“这就不用了,你们反正开车过来,放车里也能带回去。”

“可别,那还不熏死了,路上要开十来个小时呢。”

“也是,这些东西放车上味道确实难闻。”

李慧琴想到她回娘家探亲时带过几次鸡鸭鹅,在火车上差点没被其他乘客嫌弃死。

院子里的动静太大,院墙那头的路老大家也听到了,碰巧今天早上张俏妹没下地,恨不得贴在墙上听对面说什么,等她听明白是路婉要跟叶丽萍走喊李慧琴过来拿家什后简直快气疯了。

“这死丫头,好东西便宜外人也不给自家人用,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她说话声音大,隔着墙头就能听见,叶丽萍跟李慧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对了,你们走这房子怎么办的?昨天看你那个儿子去找村长了。”

“这房子留肯定是留不住,房子送给村里了,让村长安排。”

李慧琴一脸掩饰不住的讶异,“送给村里了?你们还真是舍得啊。”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路婉跟叶丽萍走了之后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村里既能做人情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隔壁骂骂咧咧的那位。

“那行,我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去,这么多东西,得跑几次才成。”

叶丽萍笑道,“跑什么啊,让小卢开车送你呗。”

周家离的不远,开车两三分钟的事儿,关键是后备箱能装东西,肯定比两只手搬来的快。

李慧琴把东西摞起来搬上后车厢后跟女儿周晓丽一起坐上车,周晓丽是第一次坐这种小汽车,眼里满是羡艳。

“妈妈,这车好气派啊。”

不像村里到县城的公交车,又破又旧,每次坐车都有一股汽油味,晃得她都快吐了。

“这是领导才能开的车,你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当领导就能坐小汽车了。”

周晓丽成绩不错,可贪玩心重,成绩起起伏伏没个定性,李慧琴毕竟是当年下乡的知青,自然之道学习的重要性,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勉励女儿。

“恩,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以后咱家也能坐上这样的小汽车。”

五十年代就流行过一句话,“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象征着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但一直到现在,很多农民家庭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条件。

如今人们在这句话后又加了一句,那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出门坐汽车”,可见汽车在人们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路婉他们是九点多钟出发的,九点半,村长通知村民们开会,大家一脸懵圈,不知道这时节有什么会可开,稀稀朗朗的人到了村里老槐树下后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路老二家的房子。

“路婉已经跟着她妈走了,她家的房子就空了出来,走之前她把家里的两间瓦房委托给我,让我看着安排。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村大家伙儿日子过得都不赖,真正缺房子住的也是极少数,比如家里已经没人了的李大娘,到现在还住着几十年前的茅草房,夏天下雨受潮,冬天挡不住风,咱们得发扬风格安置好李大娘,李家的人可都是为了革命牺牲的。”

众人叽叽喳喳的说这话,除了没想到路婉把房子送给村里外,还有说李大娘运气好,路家住的可是敞亮的瓦房呢。

不是自家的房子,村长怎么安排大家没啥意见,只有张俏妹站出来说不同意。

“凭啥啊,那是咱们路家的房子,凭啥给别人住啊!”

胡先勇早就料到张俏妹会反对,也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虎着脸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有什么凭据?我跟你说张俏妹,别整天像老鼠屎一样破坏咱们村的团结,这房子是党生建的,你们两家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分家了。”

胡先勇不傻,安置孤寡老人也算是他作为村长的一项政绩,村里可不止李大娘一个这样的老人,既然路婉不愿意让张俏妹占便宜,他一个村长如果连张俏妹都置不好也就别当这个村长了。

“就是,凭啥给你住啊,路老二当年盖房子的时候也没见你掏一分钱,还为了一寸地跟路老二干架呢。”

“没想到这路婉丫头心底这么好,这么好的瓦房没卖直接送给村里了。”

“你懂啥,有张俏妹在,这房子卖出去别人也住不踏实。”

“那现在怎么办,可别把李大娘气坏了。”

“放心,咱们一定不能让张俏妹得逞,她要是敢做什么小动作咱们饶不了她。”

既然房子成了村里的公产,家家户户都有老人,有这么个地儿说不准哪天自己也能用上,总好过让某人得了去。

在维护个人利益面前大家都是团结的,这次连朱桂红都没帮着张俏妹说话,至于路党兴和家里的两个孩子,他们跟张俏妹唯一的不同就是更要脸面,不愿意做那丢人的事。

第10章

从雀子村到首都,整整十一个小时的车程,上午九点出发,加上路上休息的时间,夜里十点多钟才到。

海军大院在西山脚下的复兴路上,整条街都是各部队司令部及机关大院,在昏黄的路灯下,安静而神秘。

车子顺着复兴路往前,很快就在一个哨兵大门前短暂停留了几秒钟,而后进了院子,在一条梧桐大道上缓缓前进。

“咱们这就到了,现在是夜里看不见,咱们海军大院的条件是所有大院里数一数二的。”

部队大院流传着一句顺口溜,“海军的大庙,空军的楼,总后的礼堂第一流!”

“海军的大庙” 指的是海军办公大楼,绿色琉璃瓦顶,高柱大墙巍峨气派,设计者就是咱们国家著名的建筑学家梁先生。

路婉听出了叶丽萍话中隐隐的自豪,虽然不难理解,但路婉并没有这样的情绪,她来自21世纪,父母都是医生,她受家人熏陶,从小的志向就是治病救人。

他们路家虽然不是什么权贵家庭,但父母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优秀代表,是极有名誉的,因此路婉追求的从来不是权势地位,而是一种内心的充实感和自我价值的认定。

大院很大,顺着主干道开了五六分钟后右转,又开了七八分钟,聂家在大院深处,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一看这房子路婉就知道叶丽萍的二婚丈夫级别不低。

“好了,咱们到了。”

叶丽萍显然很高兴,脸上洋溢着笑容,副驾驶位置上的聂铭颙情绪则淡的很,一贯的面无表情推门下车,不过他的绅士风度还是在的,主动打开后备箱帮路婉拿出了行李箱,当然,路婉也怀疑他是取自己的行李时顺手帮她提的箱子,刻意忽视了他并没有理会叶丽萍行李的事实。

夏夜的首都并不闷热,路婉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配灰色的半身裙,长发披肩,这一身看上去很有民国风的味道,加之她皮肤白皙,长相乖巧,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起码聂毅韦对这个继女的印象很好。

“婉婉是吧,欢迎你加入这个家庭,我是你聂叔叔。”

这个点,聂毅韦平时早就睡了,但知道他们今天回来,特意在客厅等到现在。

他穿着军装会显得严肃,现在穿着常服感觉亲切了不少,当然,面对路婉的时候,聂毅韦特意释放了善意,如果按照他对聂铭颙的态度,路婉恐怕是无法接受的。

“聂叔叔好,我是路婉。”

“好,路上辛苦,饿了吧,厨房的饭菜还温着,一起吃点儿吧。”

叶丽萍笑道,“肯定饿了,一路上没怎么吃,特别是铭颙,跟小卢轮着开车太辛苦。你们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以聂毅韦的级别,除了司机、勤务员外还配了保姆,但聂家不要求保姆二十四小时在聂家,只要打扫卫生做个晚饭就行。

叶丽萍一走,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聂毅韦和蔼的问道,“听你妈妈说你是七二年出生的,比铭颙小三岁。”

路婉看了眼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聂铭颙,点了点头。

“是的。”

“铭颙已经大二了,你下学期准备读高几?”

“高三。”

路婉回答着,但她心头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认真想又想不起什么。

“明天让你哥哥给你找一套高中课本,读高三的话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是要认真对待的。”

聂毅韦说的哥哥自然是聂铭颙。

路婉点头,其实她也是想提前复习的,之前看过原主留下的课本,觉得现在的知识点跟她以前学过的那些没有太大出入,甚至更简单一些,事实上,直到两年前,也就是八六年,国内才出现了奥数班。

聂铭颙陪着听了几句后就不想坐着了,起身要回房间,被聂毅韦喊住。

“去哪啊,饭马上就好了。”

“我先去洗个澡,浑身都是汗味儿,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穿过客厅直接上了楼梯,要是平时聂毅韦肯定不高兴,觉得他不懂事不给路婉面子,但这次聂铭颙去雀子村接人的表现让聂毅韦很满意,也就没有计较他独自上楼的事。

聂铭颙上楼后,聂毅韦又关心了路婉几句,那边叶丽萍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保姆准备的饭菜很丰盛,有香菇鸡肉粥、清蒸鲈鱼、青椒牛肉、烧茄子,还有一盆小青菜。

“我看阿姨准备的还挺齐全。”

叶丽萍已经盛好了粥,笑着让他们坐下,又看聂铭颙没跟进来,疑惑道,“铭颙呢,不在楼下吗?”

“他上楼洗澡去了,咱们先吃吧。”

聂毅韦笑着招呼路婉吃饭,“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小朱看着准备的,以后你想吃什么就跟你妈或者小朱说,让她们给你准备。”

叶丽萍也道,“是啊,想吃什么就说,我跟你叔叔平时工作忙,白天基本上不在家。”

跟着她又跟聂毅韦说,“你不知道吧,婉婉自己会做饭呢,手艺还不差,这点比我强。”

“是吗,那挺好,其实女孩子会做饭也是一项才艺,你妈别的挺好,就是这点不行。”

叶丽萍听了,笑着嗔了聂毅韦一眼,路婉低下头,觉得自己挺难的,难怪聂铭颙连饭都不想吃,谁能吃得消一边吃饭一边吃狗粮啊,得亏她不是原主,否则也得尴尬死。

红木的圆桌上方,吊扇呼啦啦的吹着,这一天下来路婉挺累的,没多少胃口,吃了一小碗粥已经半饱了,叶丽萍跟聂毅韦一直劝她吃菜,她勉强吃了几口就说吃不下。

“你吃的太少了,是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

路婉摇头,“不是,可能是坐车有点累,实在吃不下。”

“也是,那你等着,我先带你去房间看看。”

聂家是两层的小洋楼,这是将军级别才有的待遇,聂毅韦跟叶丽萍住一楼的卧室,二楼是聂铭颙的卧室和书房,现在路婉过来,叶丽萍也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二楼,不过两人的房间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着书房和另一间客房。

第11章

“你就住这间,采光挺好,屋里的家具都是新换的,你看还缺什么,我明天给你准备。”

房间有二十多平,有独立卫生间,窗帘被子都是粉色系,除了一张小床外,还有衣柜、书桌等家具,虽然布置简单,也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挺好的,谢谢妈。”

这声“妈”让叶丽萍神色更加柔和,摸了摸路婉的头,微笑着说,“你喜欢就好,我之前就跟你说,你是我的女儿,我们虽然没有长久生活在一起,但我这个当妈的不会害你。”

“你聂叔叔人有些严肃但心地好,接你回来还是他先提的,铭颙呢性格有些傲气,不容易亲近,但他读军校,不常在家,就是现在放假也是一天到晚见不着人影,你们不接触也就不会有什么矛盾。”

“好了,早点休息睡吧,明天带你去市里转转,你的衣服鞋子都得新买。”

耐心的跟女儿说了几句后,叶丽萍出了房间,走之前帮路婉带上了房门。

走到楼梯口,叶丽萍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聂铭颙的门问他吃不吃饭,想了想还是没有去,而是直接下了楼。

别说她不是亲妈,就算是亲妈,十九岁的小伙子也不愿意家人管太多,现在的孩子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总高喊着“自由”“民主”什么的,大事小事都爱自己拿主意,大院的这群更是,能折腾的很。

反正饭菜都在冰箱里放着,他要是饿了自然会下来找吃的。

聂铭颙在房里听到叶丽萍带着路婉上来的动静,有些烦躁的撸了撸并不长的头发。

以往只有他一个人住这层,房间门不关或者穿的清凉些都没事,现在多了个“妹妹”,感觉确实怪多了。

他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书,是国外的一本军事理论,全英文的,书里除了国外的先进武器外,还介绍了很多精锐部队,其中就有欧美的特种兵部队,说是挑选最精英的战士参加最残酷的体能及心理素质训练,去完成那些最艰难的任务。

聂铭颙是大院子弟,从小耳濡目染下对国内部队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据他所知,咱们国家目前还没有这样的特种部队。

他看书看的入神,床头柜上的寻呼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发小陈广胜的号码,肯定是知道他回来了专门找他的。

陈家就住在聂家斜对面的公寓楼,陈广胜的房间又刚好斜对着聂铭颙的窗户,虽然不能看清聂铭颙房间的全貌,但房间灯亮没亮还是能够一眼注意到。

那一群发小都知道他跟着叶丽萍回去接人的事,前两天嫌寻呼机闹腾,直接放家里没带出去,今天刚打开没一会儿陈广胜就开始呼他了。

聂铭颙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料想陈广胜找他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懒得下楼回电话。

路婉洗完澡后终于感觉没那么累了,拿着毛巾靠在床上擦头发,落地电扇呼呼的吹着风,她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沉静,丝毫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有种超乎年龄的成熟感。

她之前虽然答应跟叶丽萍一起来首都,但心里并不是毫不担心,很怕这个家庭无法接纳她,那样真不如一个人生活来的更加自在,但现在看来,聂家父子都挺好相处,就像叶丽萍说的那样,他们平时都很忙,大家相处时间不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她考上大学就可以申请住宿。

路婉将头发擦的半干后就关灯睡了,她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新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感到紧张,不管生活有什么样的变化或者困难,都遵循着不变应万变的处事准则。

楼下,叶丽萍洗完澡正跟丈夫说话。

“今天真是谢谢你,婉婉这孩子有些敏感,你要是像平时对铭颙那样我就担心了。”

“我看婉婉这姑娘挺好,挺懂事儿。”

不管是说话还是礼节,既不聒噪也不畏缩很有分寸感,如果不是知道她的情况,聂毅韦还真不信这是农村里养出来的孩子。

不是说农村的孩子不好,他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记得第一次进城也稀罕的很,不像路婉这样的处变不惊。

叶丽萍叹着气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是我对不住她。”

“现在弥补也不晚。”

很多人都说叶丽萍是个狠心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连孩子都不要,但在聂毅韦眼里并不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认真说来叶丽萍当年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面对生活的巨变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是能够理解的,她回城后认真工作,后来也考上了大学,更说明当年的选择无可厚非,整件事情中最受伤害的人只有路婉,这也是聂毅韦愿意善待路婉的原因。

第二天路婉七点多种才醒,洗漱后换衣服下楼,聂毅韦跟叶丽萍刚好在吃饭。

“妈早,聂叔叔早。”

“早,昨晚上睡的好不好?”

“挺好的,今天起晚了。”

“不晚,你现年轻,趁着能睡的时候多睡会儿,等开学就没这么轻松了。”

聂毅韦笑着招呼路婉吃饭,“饿了吧,先吃饭吧,这些都是外面买的,你挑你自己喜欢的吃。”

餐桌上有豆浆、油条、焦圈、包子,还有豆腐脑和炸酱面,路婉用勺子给自己盛了一碗豆腐脑。

“这些都是你妈今儿一早起床买的。”

叶丽萍低头笑笑,知道丈夫是特意说给女儿听的。

“你尝尝看吃不吃的惯,这炸酱面挺好,是食堂师傅最拿手的。”

路婉点头,“我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下次不用特意准备这么多。”

“应该的,这么多年我也没为你做过什么。”

说着,叶丽萍难受的低下头,聂毅韦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