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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男性对于弱者的保护欲,初见的这一眼,聂铭颙不自觉的将路婉列为了需要照顾的对象,只是此时他自己还没有察觉。

“抱歉,我太激动了。”叶丽萍平复过情绪后拉住了路婉的手,“婉婉,我是你的母亲,没想到时间一晃,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路婉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了眼睛,连手都忘了从叶丽萍手中抽回去。

她接受了原主的身份,对她而言,叶丽萍只是一个符号,是一个陌生人,她甚至以为叶丽萍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属于路婉的生活中,没想到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对原主而言,生母是既憎恨又渴望的存在,憎恨她抛弃自己,同时也渴望母爱,但世间的事总是造化弄人,叶丽萍出现的时间,竟然是原主消逝之后。

堂屋里,三人沉默的坐着,司机小卢在屋外没有进来,八仙桌上放着路婉给他们沏的茶,绿色的茶叶飘在透明的水杯里,茶叶色泽微黄,细碎的多,懂茶的自然看出不是什么好茶,但聂铭颙没有挑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味淡,还有一股久置后的霉味,显然是没有存放好,受潮了。

路婉一直没有说话,她过于平静的表现让叶丽萍原本激动的心情渐渐冷静下来,但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叶丽萍。

“婉婉,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很恨我,我也能够理解,这一切的错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可自己也是命运的受害者,她一个城里的姑娘,被迫来到农村,第一次下地手上全是水泡,一整天下来腰都快断了,那个时候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不过是靠着心里的不甘一天天苦熬着而已。

她确实对不起路党生对不起女儿路婉,但她给路党生生了一个孩子,对路婉即便疏于照顾也时常寄钱寄票回来,她不止一次在信里跟路党生提,让他找个合适的女人再婚,只要对方善待婉婉就行,他条件不差,即便带着女儿在农村也不至于没有人愿意嫁,是路党生自己不愿意。

当然,路党生已经不在了,再说这些没什么意思。

当年离开时,她被整个村子的人指着鼻子骂,别人的话她不会放在心上,但内心里,她并不希望亲生女儿也那样看待她。

路婉看着叶丽萍,知道她并不是真心悔过,如果真心爱女儿,也不会等到路党生不在了才回来,不过她对叶丽萍突然出现的缘由还是挺好奇的。

“你错了,我没有恨你,因为我对你从来没有过任何期许。”

这句话震动了屋里的另外两人,叶丽萍是伤心跟失望,无感甚至比憎恨更伤人心,而聂铭颙呢,再一次改变了对路婉的印象,本以为她会是一个没什么主见,在叶丽萍的巧舌如簧下会轻易原谅她,没想到路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他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鼓掌了。

路婉表达的只是她本人的意思,对她而言,叶丽萍只是这个身体的生母,她对叶丽萍确实是无爱无恨的,至于原主的情绪,分析起来过于复杂,但既然原主已经不在了,那些情感自然跟着消失,她相信,即便原主见到抛弃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可能一见面就原谅对方的一切,欢欢喜喜认了她。

叶丽萍脸色苍白的说,“是,这些年我没能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你父亲去世前把你托付给我,不管你心里愿不愿意,我也得把你带回去。”

路婉并不知道路党生给叶丽萍写过信的事,这件事是路党生是瞒着女儿做的,后来叶丽萍在回信中并没有提照顾女儿的话,只让他照顾身体,还有那笔钱,路党生以为叶丽萍跟以前一样,想用钱把他打发了,可以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路党生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担忧。

路婉诧异的抬眼,刚好又跟聂铭颙的眼神对上,她没想到叶丽萍回来是接她走的,这并不符合叶丽萍抛夫弃女的人设。

“这恐怕不方便,事实上我一个人生活完全没问题……”

她又不是真的十六岁少女,从高中开始就开始住校生活,整个本科硕博学习生涯,她也都是一个人在外地求学。

叶丽萍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还没成年,理应有监护人,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难不成你大伯一家能真心对你?你跟我走,以后不管是找工作还是找对象我都能帮你。”

说着,叶丽萍看了眼坐在身后的聂铭颙,继续开口道,“这也是你聂叔叔的意思。”

有继子在,叶丽萍很多话没有明说,比如她只有路婉这一个孩子,自然不会害她,聂家家境好,有着普通人努力一辈子都没有的高平台,这一去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在她看来,以女儿的长相,绝对能嫁个好人家,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否则当初聂毅韦怎么会单单挑中自己呢,他可是部队的首长呢。

当然,现在考虑嫁人的还有些早,路婉还没有成年,除此外,叶丽萍也希望女儿趁着年轻好好学习,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就更好了,她自己当年就是靠着考大学才彻底改变了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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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此前,关于自己未来的生活,路婉已经有了规划,无非是用心复习高中知识,考上医科大学,一切从头来过,不能让之前辛苦的那八年白费。

叶丽萍的出现让路婉很是困扰,她表达了不愿意去首都的愿望,但叶丽萍以她未成年为由不接受。

过来接路婉这件事是跟聂毅韦说好的,她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人不带回去也没法跟丈夫解释。

路婉自然不可能立刻就答应,直说自己要再想一想,但叶丽萍显然不愿意花费更多时间。

“婉婉,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十六岁不算小,我当年下乡插队也不过十八岁,但你不要以为你一个人什么都可以,这个社会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你一个小姑娘,很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盯上。你看看,你爸才走几天呢,你大伯一家就开始欺负你了,有血缘关系的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这是在村子里,大家相互认识不会太过分,还能有人站出来主持公道,但等你开学了在学校或者以后到社会上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真想当一个没爹没妈没人照顾的孤儿?”

叶丽萍说的“照顾”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照顾,也有更深一层含义,但她认为路婉还小,不理解社会上的弯弯绕绕,比如同一个机会,有人关照自然会比没有关照的人更容易获得,路婉不愿意跟着自己回去,不过是小孩子的天真和无知。

她先是安抚了路婉一通,跟着又给路婉施压道,“我现在还在征求你的意见,但我告诉你,我要让你跟我走太容易了,你信不信,只要我跟教育局说一声,你连高考志愿都填不了。”

这哪里像是亲母女久别重逢的场面,两人针锋相对,不说相拥着痛哭流涕,温情也屈指可数不见炙热。

路婉看着叶丽萍,知道自己现在硬抗肯定是抗不过她,就算自己里子如何有专业知识,但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乡村少女,甚至连自己学过的医术都不敢随意表露出来惹人怀疑。

她知道叶丽萍说的是真话,自己确实抗不过她,其实跟叶丽萍回去并没有什么,无非是换个地方读书,路婉相信,只要自己成年了,叶丽萍也不能给她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人都有弱点,只要抓住了叶丽萍的弱点,她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路婉一贯不是个具有攻击性的人,秉持着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原则,有句话说的好,不能做一个纯粹善良的人,即便善良也要有点锋芒,否则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好,我可以跟你走,但我不接受你干涉我的生活,如果你非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母女两相互对视着,叶丽萍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冷意,仿佛这一刻才真的看清了路婉,不是她心中设想的那个娇滴滴的,会因为父亲去世而无助的女儿,浑身带着刺,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也不能轻易靠近。

叶丽萍并没有真的把路婉的话当回事,心想着,等你跟我回首都后,一切可就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了。

一个生活在农村的女孩,叶丽萍断定路婉是个没见识的,等她见识到了城市的繁华,一定会抛却那些幼稚可笑的想法,明白自己的初衷,一切都是为了她的未来考虑。

“行啊,我答应你,但你也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母亲。”

既然路婉答应跟她走,叶丽萍就让她着手准备离开的事,不过在叶丽萍看来,这个家里实在没什么值得带的,首都家里什么都有,路婉的那些衣服鞋子在她看来也都是地摊货,回去了自然要买新的,至于课本,首都的课程跟老家不同,下学期她要给路婉办理入学手续,连学校就选好了,就是离海军大院最近的一所重点高中,里面多是权贵子弟,大学入学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剩下的二十有出国留学的也有进部队或者进各种剧团文工团的。

叶丽萍回村的事很快传遍了雀子村,跟她吵了一架的张俏妹,从家到地里几百米的距离,说了不知道多少叶丽萍的坏话,用的都是农村里骂人最难听的脏话。

“这叶丽萍回来干啥?”

“谁知道呢,恐怕是心里有愧,回来看看闺女。”

“路婉这姑娘确实可怜,党生多好的汉子啊,这辈子被叶丽萍给糟蹋了。”

“哎,慧琴,你知道不知道叶丽萍回来的事儿?”

“知道点儿,好像是路党生走之前写了封信给她,让她照顾路婉,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跟叶丽萍也不是多好的关系,这十多年也不过才通了几次信。

“哎,俏妹儿,要是叶丽萍带着路婉走,路家的房子不就空着了吗?”

有人提醒了张俏妹一句,张俏妹原本还在生气呢,一听这就顾不上生气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呢,叶丽萍要是把路婉带上,这房子合该给咱家。”

叶丽萍早就算不上路家的媳妇,路婉虽然姓路也是个姑娘家,这房子是路党生建的,最有自个继承的就是跟路党生有血缘关系的近亲,像路老太、路党兴、路起军,任谁都说不出是非来。

聂铭颙在屋里待的烦闷了就到院子里透气,路家的小院是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子四角各有水缸、菜地、鸡圈和水井,地面上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认真打扫的。

跟着他的视线没注意飘到了晾衣绳上,看到了路婉雪白的罩衣,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按理说这些东西在大院也是常见的,谁家不晾衣服呢,以前也没看了什么就不好意思的,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怎么这么不好意思。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人是铁饭是钢,自然是要做饭的。

“你们要留下吃饭吗?”

路婉想的是,他们不留下来吃饭的话她就不用做他们的饭了。

“留下吧,一来一去的费事。”

离路家最近的饭馆在镇子上,那种小馆子叶丽萍也看不上,不如留下来吃饭。

“你会做饭吗?”

别看叶丽萍已经四十了,但她做饭真的不大行,小时候家里用不上她做饭,下乡后吃大锅饭,嫁给路党生后是路党生做给她吃,回城后先是在钢铁厂后来读大学都是有食堂的,到聂家后白天在单位食堂吃,晚上有钟点工,可以说她这辈子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最苦的日子就是下乡干农活的那一段。

但她也不至于什么都不会,煮个面条下个水饺的活还是能干的。

“会,所以你是不会做饭?”

路婉的眼神过于直白,叶丽萍也忍不住有些讪然,好像这么大年龄了连饭都做不好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一样。

现在是夏天,菜园里的蔬菜很是丰盛,路婉摘了西红柿、茄子和豆角,半小时内做好了西红柿炒鸡蛋、酱茄子和豆角焖腊肉,腊肉还是过年时路党生腌的,还剩最后的一小块,今天路婉全部切了跟豆角一块儿炖了。

路婉做饭的时候叶丽萍在旁边帮着打下手,她不会做饭,但火还是会看的,看女儿动作利落的切菜、翻炒,心里也挺复杂。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果女儿不是生在农村的话,这些农活儿她不一定会做的这样好,说到底自己还是亏待了她。

此时正是吃饭的点,家家户户厨房的烟囱里都冒着袅袅炊烟,在外面疯玩的孩子们从村里各条道上赶回来,走到路家门口见门口停着的大汽车,有伸手摸的,也有往车盖上爬,聂铭颙往门口一站,轻轻咳了一声,小子们吓得一股脑儿跑了。

他腰板挺直,双手插兜,头发是只留了一两厘米的寸头,不笑时即便不在生气也让人觉得分外严肃,做了坏事的孩子们自然害怕。

“饭做好了,开饭啦。”

饭菜摆上餐桌后,路婉到院子里喊了聂铭颙和小卢进屋,聂铭颙从门口转身,拉了小卢一起往厨房去了。

原本对午饭不抱期望,叶丽萍不会做饭他是知道的,没想一进厨房就见饭桌上摆着颜色鲜艳色彩明亮的饭菜,聂铭颙欣慰的揉了揉早已饿瘪了的肚子。

叶丽萍吃到腊肉的时候叹息了一声,她记得这个腊肉的味道,十多年前,乡下的日子苦,买肉要肉票,一年到头吃到肉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年底村里按人头分猪肉,路党生会煮一半腌一半留着慢慢吃。

这么多年没吃到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个味道,原来她心里还记着。

一张八仙桌,四人一人坐一面,聂铭颙大口大口吃的很香,尤其喜欢那盆酱茄子,酱汁是路婉自己调的,辣椒和酸先在油锅里爆过,所以味道特别香,他记着茄子吃了两大碗米饭。

小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气氛太尴尬,他是聂毅韦的警卫员,对聂家的事不说了如指掌知道的也是挺多的,自然知道聂家这位公子跟后娘一贯不合,如今来接的又是叶丽萍的女儿,小卢的脑子差点不够用,想不明白有钱的人家关系怎么就这么扯不清呢,跟西游记盘丝洞里的蜘蛛网一样复杂。

张俏妹从地里回来吃饭的时候特意往路婉家的院子里看,但大门半掩着她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哼了一声进了自己院子。

路珍已经回来做好了午饭,一家人就等张俏妹回来吃饭呢。

“叶丽萍回来了你知道不?”

路党兴有个木工的手艺,偶尔接点木工活做。

“知道了,这不是整个村子都知道了吗。”

他从邻村回来路上就听说了这事,大家都知道媳妇跟叶丽萍吵了一架愣是没吵赢,就跟十几年前一样,张俏妹再蛮横对上叶丽萍都是输的份。

“吃完饭你过去看看,她回来干啥的,要是带路婉那丫头走,那老二家的房子得给咱们。”

路党兴不大乐意的说,“你怎么还在想房子的事儿。”

上次闹成那样他好几天没脸出去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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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节奏还是挺快的,人物描写尽量多元化,女主的母亲可能很有争议,她是个矛盾的人,自私的同时也不是对女主毫无感情,但最终爱自己更多,我认为这样的人在生活里并不少见。

关于更文时间,暂时不固定,但有个区间,晚上六点至九点吧,近期工作繁忙,都是利用碎片时间写的,大家多多理解哦~感谢在2020-04-09 16:38:50~2020-04-10 17: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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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路婉跟叶丽萍说好第二天走,他们今晚也不去县里的招待所了,就在这里住下,叶丽萍跟路婉睡一屋,聂铭颙跟小卢住一屋,不想睡一屋拿张凉席随便铺在地上就好,反正现在是夏天,谁在地上也不会着凉。

聂铭颙跟小卢都是军人,军人的特性就是能够迅速的适应环境,再恶劣的条件也能面不改色的躺下去。

夏季的农村生活是悠闲的,午后的屋外像蒸笼一样闷热,这个时候大家通常都会停止劳作,或在屋里午睡,或三三两两拿着蒲扇坐大树底下乘凉。

适应力良好的聂铭颙在院子里闲不住,午饭过后就提着塑料桶跟小卢一块摸鱼去了,叶丽萍在屋里看相册。

从相册就能看出,路党生对女儿路婉有多么宠爱,在这个照一次相挺麻烦的年代,路党生每年都会给女儿拍几张,照片里的小姑娘从牙牙学语到现在的亭亭玉立,衣服永远整齐干净,脸上的笑容也是阳光灿烂的,丝毫看不出她缺少了母亲的疼爱。

其中一张路婉周岁的照片叶丽萍也有,是当年离开时带上的,想女儿的时候她也会拿出来看。

“你爸他是真的不容易。”

她这时候看的是父女两的合照,照片里的男人身形高大,搭着女儿的肩,笑容质朴,看样子也就是几年前。

叶丽萍心里再次酸涩起来,感慨着生命无常,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能是七老八十,也可能是很快就会发生的事。

她轻声说着,像是回忆往事,也像是说给女儿路婉听。

“他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傻的人,也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

路婉抬头看过去,承认叶丽萍是很有气质也很好看的女人,时光对她分外顾念,像她这样的年纪,村里很多女人已经被生活磨的憔悴不堪,像失了水分的花朵,远不如她这样光鲜,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更加美丽,原主的父亲肯定是真心爱她的。

路婉听后没有回应什么,她不是当事人,如果是以围观者的身份来说,会认为叶丽萍不过是虚情假意,嘴上说说而已,如果让她用现在的富贵换路党生再生的机会她也不见得会乐意。

隔壁院子里,路老大家张俏妹还在跟路党兴掰扯,路党兴这次坚决不肯听媳妇儿的去找侄女要房子,上次侄女受伤,他就觉得挺对不住侄女跟死去的弟弟,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心里挺害怕,好几次被噩梦吓醒,梦到弟弟质问他为什么不帮着照顾侄女。

两兄弟小时候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后来长大了,两人各自成家,关系才渐渐疏远起来,这其中要说没有张俏妹的事路党兴自己都不相信。

他知道是自己窝囊,他们两兄弟这辈子都没找到什么好女人,但他认为,张俏妹嘴巴坏,性子不好,但她也没有离开这个家,一家人不管喝稀饭还是吃咸菜都在一起,总好过弟弟年纪轻轻就没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了十几年,反正这样的日子他是过不下去的。

路党兴不肯动弹,张俏妹就决定自己去,但她知道自己一个人说不过叶丽萍那贱人,就找了跟她关系不错的朱桂红,两人娘家是一个村的,关系自然比旁人更亲近些。

“路婉啊,你在家呢。”

院门外,朱桂红扬声喊了句就直接推门进了路婉家的院子,农村少有敲门而入的习惯,习惯了随时串门,只要谁家的大门敞着,一个村的都能直接进院说话。

路婉从屋里出来,张俏妹她自然认识,朱桂红她反应了一段时间,因为原主跟朱桂红没怎么接触过。

叶丽萍也放下相册起身,一看朱桂红跟张俏妹两人就知道来者不善。

“朱婶子,你找我?”

朱桂红脸上带着笑,眼睛一直看着叶丽萍跟路婉母女俩,感慨着城里的水果然养人,难怪叶丽萍当年非要回城不可,不提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农村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就说这母女俩站一块,跟村子里的其他人就是不同。

以前看路婉只觉得这丫头长的不赖,今天一细瞅,脸模样还是那脸模样,通身气度却变了,整个人像闪着光一样。

“这不是过来串串门嘛,我跟你妈也有好些年没见了。”

叶丽萍可不记得自己跟朱桂红有什么好见的,从她插队到雀子村,朱桂红跟张俏妹对她就不怎么友好,嫁给路党生后她们俩没合着伙儿欺负自己,在叶丽萍看来,她们就是臭味相投的惹人厌。

“路婉,你妈回来了你就不认人了,连大娘都不叫。”

张俏妹一句话让路婉再一次叹为观止,果然人的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她是怎么做到关系闹僵后还能面不改色的?

“真是对不住,这样的大娘我是不敢认的,有哪家的亲戚会在小姑娘刚没了父亲后就上门欺负人的。”

她可不是原主,用伤害自己来解决问题,像张俏妹这种人,因为太没见识,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但凡知道一些社会法则就该明白,不该选在今天耍横,路婉是个小姑娘或许拿她没法子,可叶丽萍不是。

张俏妹被路婉怼的脸色发黑,她是看着路婉长大的,路婉之前的性格有些绵软,没想到今天硬气起来了,阴阳怪气道,“怎么着,听你的意思,是连我这个大娘也不肯认了?”

叶丽萍皱眉道,“张俏妹,你别太不要脸,我还在呢就想欺负婉婉,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

张俏妹自然不信,她不懂法律也不知道叶丽萍如今的身份。

“我不要脸你就要脸了,你要脸你丢下孩子跑了,哦,现在有钱有势了回来,闺女也不计较之前的事了,这么说还是钱好啊。”

这话私下说就算了,她在路婉面前说叶丽萍自然不高兴。

“你们走吧,这家里不欢迎你们。”

“呸,你以为我想来,我就是过来问一声,你回来是什么意思,是要带路婉这丫头走呢还是就回来看看,我跟你说,你们走可以,这房子可的还给老路家。”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免管的太宽了。”

“丽萍,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已经不是路家人了,俏妹不管怎么样还是党兴的媳妇,生了路家唯一的孙子,在路家她还是说的上话的。”

路婉知道张俏妹就是对房子不死心,即便她不跟叶丽萍走,按计划以后也不会经常回来,她不是原主,对这个村子并没有多少感情,更愿意去曾经生活过的城市,但不管她住不住,她都不可能把房子拱手让给张俏妹,不提房子是路党生建的,就说路党生走后是张俏妹把原主逼的寻思,她就不可能以德报怨。

“你们说再多也没用,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喊人了,到时候动了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叶丽萍说的是小卢跟聂铭颙,张俏妹理解错了,当叶丽萍要喊村里人过来,虽然村长说了不能打这房里的主意,但今时不同往日,叶丽萍回来了,这就不是路婉一个人的事。

“行啊,你喊啊,正好让人过来评评理,让人说道说道,你有什么资格管咱们路家的事。”

路婉皱眉,她以往相处的都是一些讲道理的人,张俏妹这种胡搅蛮缠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知道跟这种人压根就讲不了道理,跟她说话就是浪费时间。

“咱们先别说了,让她回去,之后的事再想办法。”

路婉说了后,叶丽萍也知道她的意思了,不再多说,直接推了她们出院子厚关上了大门。

“你准备怎么办?”

路老大一家就住隔壁,等路婉走了,他们真想霸占房子只要用梯子爬进来换上锁就行,到时候路婉离得远也是鞭长莫及,村里其他人也不方面出面管。

“房子我肯定不能给她,给了也是白给。”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路婉是懂的,再说张俏妹那人,也不值得路婉对她好。

但房子在这里,她也不能把房子带走,放着肯定让张俏妹占便宜,得找个张俏妹不敢惹的人来处理。

“咱们还是跟村长说吧,这毕竟是我爸留给我的,不能就这样糟蹋了。”

叶丽萍点头,她的想法跟路婉一样。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不是个笨的。”

叶丽萍觉得女儿随了自己,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虽然两人感情不够亲密,但在对待张俏妹的问题上,两人倒是同仇敌忾,迅速产生了共鸣。

张俏妹被赶出门后挺生气,伸手想拍门被朱桂红拦住了。

“算了,你现在去也讨不了好,依我看,不如再等等,这叶丽萍还能一辈子留在这不回去?”

等叶丽萍走了,路婉在也就罢了,路婉不在还有谁能管到张俏妹头上?

“你就是在院墙上凿个洞都成。”

张俏妹一拍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确实没必要着急。”

“你就是灯下黑,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朱桂红看着院门前停的那辆越野车,啧啧称道,“这车真不赖,得值不少钱。”

说完跟张俏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叶丽萍如今肯定过的极好,在她们的认知里,汽车都是干部或者大老板才开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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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叶同志,你看我们抓了不少鱼回来了。”

傍晚,小卢跟聂铭颙前后脚进了院子,红色的塑料桶里有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小的只有巴掌大,大的足有七八斤,是聂铭颙脱了衣服下河捉的。

聂铭颙赤着脚,长裤湿漉漉的滴水,军绿色的汗衫也紧贴在身上,显出了坚实的轮廓来。

如果在平时,身上都湿了肯定是不用穿汗衫的,男人还怕露个上半身不,但这不是在大院跟那群发小,也不是在军校跟一群同学战友一起,尽管身上湿着穿衣服难受也得忍着。

他从后备箱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院里叶丽萍跟路婉蹲着看鱼。

“这两条还挺大,不过这么多鱼,咱们几个今天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路婉说,“要不咱们留两条小的,剩下的都给村长送去吧,房子的事还得跟村长提呢。”

叶丽萍点头,“也是,那就送过去吧,等天黑了我跟你一块去。”

聂铭颙拿着干毛巾擦头发,听她们说房子的事随口问道,“房子怎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从他们早上过来,都是叶丽萍跟路婉在说,他不是在院子里透气就是下河摸鱼。

路婉看出聂铭颙不是个好相处的性子,跟叶丽萍的关系也很生疏,叶丽萍只说了他是她的继子,是他的父亲让他陪着一块过来的,路婉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就是咱们来在门外碰见的那个,是路婉的大娘,下午你们不在她又带着人过来要房子,说实在的,这房子就是便宜了狗便宜了猫也不能便宜她,你看婉婉的头给她伤成那样,小姑娘万一留疤了可怎么好。”

叶丽萍说着说着就说顺了嘴,还跟聂铭颙抱怨了起来,要是平时聂铭颙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回头不搭理她,但今天倒没有。

他回头看了眼路婉额上的伤口,因为结了疤,看上去确实挺严重,在她那白的发光的脸上尤其碍眼。

“有完没完,不就一个房子的事,欺负上瘾了是吧。”

大院长大的孩子从小接受的就是爱国教育,自有一股凛然正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就算路婉只是他刚见面几个小时的便宜妹妹,也轮不着别人上门欺负。

再说张俏妹,那个大了路婉几十岁的中年妇女,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刚没了爹的小姑娘。

“铭颙,咱们明天就走了,跟他们这些文盲说不清道理,还是找村长说说,看看能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以前有个说法叫“穷山恶水出刁民”,雀子村自然算不上是穷山恶水的地方,但一个村一两百口人,总会出几个说不清道理的,还又不能跟他们动手,男人还能打女人?张俏妹除了不讲理外也没做什么触犯法律的事,因此这些人对付起来比首都那些恶霸或者家里有点背景的二世祖都让人头疼。

聂铭颙点头,他半湿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橙色的光,低头间入鬓的长眉仿佛画上去的好看,路婉心想,这人骨相真不错,有这样的骨相不管皮相如何都不会丑。

“这事交给我吧,你告诉我村长家住哪就行了。”

聂铭颙蓦然抬头,两人目光交汇,路婉一下子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哦,好啊。”

对视后,两人不自在的移开眼。

聂铭颙除了那桶鱼外,还从车上拿了两瓶白酒,是聂毅韦放在后备箱的五粮液,他这个做儿子的,从来不用给老子客气。

“让他一个人去行吗?”

路婉不是不相信聂铭颙的能力,只是觉得这是她自己的事,自己不出面劳烦聂铭颙会不会不大好。

“没事儿,虽然他性子硬,对我也不够友好,但这点事情交给他是没问题的。”

大院的孩子有几个傻,都是人精,叶丽萍在这个继子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呢。

路婉没想到叶丽萍对聂铭颙的评价还不错,至于对她不够友好这一点,要是聂铭颙对她足够友好路婉才奇怪呢,这世上真找出继子继母心无芥蒂的似乎也不多见。

天色渐暗,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们纷纷从田地里回家,路上虽然没什么人,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自己院子里瞧见,聂铭颙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小伙,手提红色塑料桶从路老二家的院子往村长家去了。

“这男娃子是谁啊?长得忒高咧。”

“跟叶丽萍一块回来的,不知道是她啥人。”

“还有另外一个小伙子咧,也是又高又俊的模样。”

“我家虎子说,一看他们就是当兵的男娃,我看着也像,走路昂首挺挺胸的,跟虎子以前在部队时一样。”

“不得了,都是部队的呢,这叶丽萍现在到底是个啥身份啊。”

“慧珍不是说她的工作单位是首都的什么局,听起来挺气派,指定混的好着呢。”

对普通百姓而言,首都是个让人憧憬敬仰的城市,特别是经历过苦难日子的老人们,他们一生的梦想就是能去首都看□□,看M主席,而年轻一代呢,听着《东方红》《首都的金山上》这些歌曲,对首都也有着与众不同的情感。

叶丽萍在首都的政府部门工作,跟她一块回来的是部队的小同志,原本对叶丽萍嗤之以鼻的村民们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村长家的院子是整个雀子村最敞亮最气派的,联赛的五间瓦房,三个院子,村长跟大儿子一家一起住在中间的院子里,聂铭颙到门口的时候,村长家正摆桌子准备吃晚饭。

“哎,请问你找谁啊?”

村长媳妇徐大英先看见了聂铭颙,一看还是个不认识的,不过自家男人是村长,时常有人上门托事,徐大英也没觉着奇怪。

“你好大娘,我找胡先勇胡叔。”

胡先勇从屋里出来,见一位不认识的后生找自己也有些疑惑,但他还是先招呼聂铭颙进来了。

“你好,冒昧打扰,我是今天进村的,叶丽萍是我后妈。”

他伸出右手跟胡先勇握了手,胡先勇也跟着伸出了右手,看着聂铭颙有点愣神,好像一时间没缓过来一样。

胡家大儿子大儿媳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他们家夏天都是在院子里吃晚饭的,听了聂铭颙的那句,一个个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盯着聂铭颙看。

“今天下午去河里捞鱼,捞了不少,我们明天就走了,留着也吃不下,给叔你送来,顺便说说别的事儿。”

那塑料桶里除了四条鲢鱼外,还有两瓶五粮液,胡先勇怎么着也是个村长,不至于不识货,知道这五粮液可是招待领导才能喝上的。

“这……这也太破费了,我不能收不能收。”

“叔,酒就是给人喝的,听路婉说你一直很照顾她,我们本来就该感激你。”

“哎呀,没啥好感激的,我是村长,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胡先勇正谦虚着,徐大英上前招呼聂铭颙坐。

“你看聂同志,你要是不嫌弃就在咱家吃饭呗。”

胡先勇也反应过来,“是,留下吃饭吧,都是家常菜,粗茶淡饭别嫌弃。”

说完给媳妇使眼色,让她再去弄两个菜来,一桌子绿叶子,自家吃没啥,留客就寒酸了,徐大英会意的带着儿媳去了。

聂铭颙从善如流的坐下,同桌的还有胡先勇大儿媳胡宗文。

“没啥好招待的,我就借花献佛,用这好酒招待你了。”

“叔太客气,跟您一块喝酒我高兴还来不及。”

胡先勇闻言乐呵呵的笑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聂铭颙会说话会来事,即便胡先勇知道他过来肯定有什么麻烦事,但他对聂铭颙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

作为村长,胡先勇管着村里几十户人家,不管是上头的政策还是村里的大小事,都由他一人说了算。

他能读会写,自诩半个文化人,起码比村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村民强多了,偶尔也想附庸风雅,奈何没人配合,这聂同志看上去年轻,但从他说话做事就能看出来,是个讲究人,让他有了一见如故的感觉。

“大哥现在在哪忙活呢?”

喝了几口酒后,聂铭颙跟胡宗文搭上了话。

“我?我就在镇上供销社,没啥大出息,混口饭吃。小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我还在上学,读军校,毕业了直接进部队锻炼。”

胡先勇父子俩都惊讶了,这年头大学生已经很值钱了,部队也是村里男娃心心念念的地儿,这位小聂同志竟然是个军校生,简直比金子还招人稀罕。

“哎呀,那你可太厉害了,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啊!”

“没有,军人农民一家亲,都是为了让咱们的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三人碰杯,气氛肉眼可见的更加融洽了。

“对了,小聂,你今天过来找我是为了路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