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翠芬不好在说什么了,心里却又记恨上了。

  林雨珍说,“成,爸,那我先走了啊。”

  表兄妹俩骑着车子,一前一后往东城走,走到天桥的时候,迎面过来一个人,也是骑着车子,速度倒是不快,可他左手拿着手电筒,不停的乱晃。

  张历城在前面就被晃到眼睛了,觉得这人可真缺德,没想到那人大声嚷嚷起来了,“雨珍,是我!”

  林雨珍刚才就觉得那身影看着眼熟,说,“俊生,你咋来了,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接我吗?”

  幸亏这是碰上了,万一走岔了,那不是白费功夫。

  她已经提前跟许俊生说了,还要去舅家请教功课,指定回来的晚,但许俊生没想到,吃晚饭的时候林雨珍没回来,没能吃上王妈做的椒盐虾,等到八点多钟了,也还是没回来。

  他坐不住了,在东厢房来回打转,九点钟,实在等不了了,推着车子就出门了。

  许俊生把手电筒挂在车把上,飞快地骑过去,看到张历城,猜着应该是雨珍舅家表兄,赶紧先道歉,“对不住啊,刚才没晃到您的眼睛吧?”

  张历城十分小气的说,“晃到了,这会儿还不舒服呢。”

  许俊生笑了,说,“那我再跟您道个歉,您消消气,对不住啊。”

  张历城也笑了,觉得表妹找的这对象,倒还算实诚,而且看起来长得还行,个子挺高,脸上的五官看不太清,他也不好意思拿起手电筒照一照,不过,大约莫也能看出来,五官应该是挺端正的。

  林雨珍笑着跟许俊生介绍,“俊生,这是我大表哥张历城。”

  又冲表哥说,“表哥,他就是许俊生。”

  张历城说,“小许,早就听雨珍说起过你了,我寻思能让表妹看上的,指定不是一般人,今儿这一见果然如此,这说是人中龙凤也不为过。”

  他这个人,要是他自个愿意,嘴巴可以特别甜,说出来的话特别让人爱听,反正,说好听的话又不花钱,需要的时候他很少吝啬。

  许俊生被夸得心里挺美,“表哥,今儿晚了,改天一定去家里坐坐啊!”

  张历城说,“好,那你们一路小心着点啊。”

  回到金山胡同,见正房的灯已经灭了,就没去,两人直接进了东厢房。

  许俊生先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雨珍摇头,说,“不用了,不过我还得看会儿书,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

  最近他俩虽然一个屋里住着,一个床上睡着,但其实关系特别清白,亲归亲闹归闹你,从来也没有滚到一起去。

  林雨珍说,老北京的规矩,家里老人走了,得素着,得守孝,以前孙子辈得守三年呢,现在要求没那么高了,但至少也得过了七七才行。

  不然就是不孝。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许俊生再谷欠火烧身,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每回都是在最后的关口主动撤离。

  说实话,真的挺难受,也挺窝火的。

  所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许俊生的精神生活特别割裂,一方面,他挺高兴,因为可以天天见着雨珍,两人同吃同住,和在农场的时候差不多了,而且还扯了结婚证,是光明正大的合法夫妻了。

  但要说差不多,其实也差得挺多。

  一到晚上快上床睡觉了,他一准就笑不出来了。

  但今天,他脸上倒是没有委屈的表情,而是应了一声,洗了把脸,换了一套衣服,一点也没作妖,很听话的躺到里头床上先睡去了。

  林雨珍今天没做题,只是重点回忆了一下大舅和二舅讲得内容,然后整理了一下笔记,就准备休息了了。

  她看到许俊生面朝里像是已经睡着了,不由舒了口气。

  其实,前些天,她就去医院找大夫开了长效避孕药,吃了十来天了,现在已经起效了。

  但任何避孕药,也不是百分百,而且怀孕这个事儿,其实是有点玄学的,在农场俩人也一起好几年,也没怀上,但上辈子,结了婚之后,很快就怀上了。

  现在她可不想那么快有孩子。

  反正,许俊生已经信了她的话,多坚持一天算一天。

  林雨珍轻手轻脚的躺到床上,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秒,许俊生就忽然一个侧翻身,差点压到了她的身上。

  “你没睡着啊,别闹了,不早了。”

  许俊生却没听她的话,啪的一下打开了灯,神神秘秘的从抽屉柜里拿出一包东西,说,“你看,这是什么?”

  林雨珍一看,是个纸袋包装的橡胶避孕套。

  她笑着问,“你去街道办买的?”

  许俊生点了点头。

  本来他还没想到这上面,真以为是有这个规矩,这种事吧,他也不好意思问别人。

  今天这不是市政施工的师傅来了吗,拿着各种测量工具来计算工程量,他为此请了半天假,正好沈文武也休班,就过来看了个热闹,顺便多聊了几句。

  沈文武去年就结婚了,儿子都过了满月了。

  但即便是从小玩到大,而且是已婚的哥们,许俊生也不好意思一上来就问,乱七八糟聊了挺多,他很自然的说道老北京的风俗,然后就说道老人去世守孝上面了。

  一开始,沈文武被他绕的晕晕乎乎的,不明白怎么那么多废话,当许俊生说,要素着过了七七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咋回事儿。

  他笑着说,“谁告诉你的,你真信了,现在哪有这个规矩啊,孝顺也不在这上面,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差不多了。”

  许俊生一琢磨,也对啊,他只有一个早早过世的舅舅,舅舅只有一个女儿,现在还在上高中呢,他姥姥生前就盼着能报上重外孙,可他大姨家的表嫂,还有他嫂子,一个神经科医生,一个内科医生,铆着劲儿似的,谁也不肯生。

  要是他和雨珍现在有了孩子,姥姥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会高兴的。

  许俊生从来没觉得自己傻,这会儿觉出来自己是大大的犯了一回傻,被林雨珍给摆了一道,他气得不行,恨不得立马找她算账。

  偏沈文武还一副笑话人的样子,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分析,“俊生哥,你说的是不是你自个啊,如果是,这八成啊,是嫂子不想要孩子,这还不好办,女人家脸皮薄,你去一趟街道办,多买点避孕套,不就完了?”

  许俊生嘴硬,还不承认,“你嫂子才没有这么想呢,行了,你一个当弟弟的,怎么还管起哥哥这事儿了,还赖着干什么,一盘子瓜子都让你嗑没了,赶紧走吧!”

  沈文武一点没恼,还笑嘻嘻的顺了一瓶啤酒走了。

  好兄弟一走,许俊生立马就骑着车子去了街道办,人家见他这么急,还以为啥事儿呢,没想到是要买避孕套,给大姐鄙视的不行了,一听说要买五十个,更是翻了个白眼,“一共也没有那么多了。”

  最后买了二十个。

  许俊生盯着她的眼睛,问,“雨珍,你是不是怕怀孕啊?”

  林雨珍说,“对,我这准备高考呢,要是怀了孕,那可真不成。”

  许俊生说,“你放心吧,有了这个,不可能怀孕了,就是不知道舒不舒服,要不,咱们现在就试试?”

  “不想试。”

  许俊生啪的一下又关了灯,语气很凶的说,“雨珍,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忽悠我要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可我问别人了,根本没这规矩,你这指定是成心的吧?”

  说着,他一把搂住了她。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还散发着一股清香味儿,发梢蹭在许俊生脸上,有点痒,他一点也不在乎,雨点般的热吻落在她的脸上。

  许俊生身材很不错,浑身都是肌肉,但不是那种很硬的,而是线条感特别好的那种。

  在这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天赋异禀,反正他的表现一直都特别好,不但有惊人的耐力,而且还特别有耐心。

  他一边亲吻她的嘴唇,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脖颈,忽然又狠狠咬了咬她的耳朵,左边右边都没有放过。

  林雨珍忍不住叫疼,但她的声音一出,却变成了诱人的口申口今声。

第23章 返城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个人自从返了城,这还是头一遭呢,闹腾了大半夜,第二天不可避免的起晚了。

  两人匆忙洗漱,许俊生牵着林雨珍的手去正房吃饭。

  王妈已经摆好饭了,老爷子倒是刚坐下,说,“快吃吧,别上班晚了。”

  说着,率先拿起一个煮鸡蛋。

  许俊红也拿起一个煮鸡蛋,孙爷俩就像比赛似的,就着芝麻油拌过的小咸菜,分别吃了三个和两个鸡蛋。

  以前,王妈经常为第二天的早饭发愁,许家人讲究,不能图省事,天天去外头买,也就偶尔一两回,大部分时间都是她早起现做的。

  不过,这早饭和午饭晚饭还不一样,太简单了指定不成,但太复杂了,不是一回两回,天天这样那也太累了。

  为此,可没少费神。

  但最近,许家人都爱吃白煮蛋,这倒是简单了,她煮上十个鸡蛋,配上一锅小米或棒子面粥,拌上两个小咸菜,主食是提前做好的发糕或从花卷,最多现烙点葱油饼就成了。

  许俊生也拿起一个鸡蛋,剥好了递给林雨珍,林雨珍刚吃完,他又把另一个剥好了,又递给了她。

  林雨珍接过来,不经意的抬头,看到田香兰正很不高兴的往这边瞅呢。

  她假装没见到,开开心心的一边吃鸡蛋,一边就着小咸菜喝粥。

  还要夸一句,“王妈,这小米粥里放大枣了,真甜啊,真好喝!”

  许俊红没注意到她妈的脸色,也笑着附和,“是特别甜,比放了糖还好呢。”

  田香兰手里拿着一个鸡蛋,气得都快吃不下了。

  许光汉还以为她懒得剥皮,递给她自己已经剥好的,说,“香兰,你吃这个!”

  许俊生所在的经贸局,工作也不是总那么闲,最近这一阵子就特别忙,大领导小领导都天天加班,他作为一个新人,不可能参与更高级别的工作,倒是不用加班,但手里也分了一堆合同和各种报表,这些东西都必须认真审核,都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过上好几遍,否则出了一星半点的错,那就是大错。

  去年有个科员就是数字搞错了一位数,让国家蒙受了不少的损失。

  昨天他已经请了半天假,当时科长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今天可不能再迟到了。

  许俊生几口吃完一块葱油饼,呼噜呼噜喝完一碗粥,就匆匆上班去了。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相继吃完,都各自忙去了。

  唯有田香兰,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慢悠悠的拖到最后。

  许广汉好奇地问,“香兰,你不舒服啊?”

  田香兰说,“没有,你先走吧,我们单位今天没什么事儿,晚去一会儿也不要紧。”

  此时,林雨珍早都回到东厢房了,摊开卷子都做了好几道题了。

  田香兰推门进来,不客气的说,“小林,你看俊生这么忙,经贸局的工作可不像你们食品厂,完全不用动脑子的,你和俊生好了那么多年,怎么也不知道心疼人呢,当着爷爷和我们的面,还要他给你剥鸡蛋,还把两个鸡蛋你都吃掉了,你怎么一点自觉性没有,你应该剥给俊生吃才对!”

  王妈每天早上煮十个鸡蛋,都是算计好了的,老爷子和许俊红就要吃掉五个了,她自己也会吃一个,她的工资虽然是田香兰发给她的,但买菜的钱都是老爷子给,老爷子说过,虽然不在一个桌上吃饭,家里人吃什么,她跟着吃什么就行了。

  另外的四个,正好每人一个,林雨珍要是两个都吃了,许俊生就没得吃了。

  林雨珍笑笑,说,“食品厂的活儿要是不带着脑子干,那水果罐头非得臭了不可,干什么活儿都得动脑子,不就一个鸡蛋吗,还值当的说啊,明儿我不吃两个了,我给俊生剥!”

  虽然小儿媳妇答应的挺痛快,但听听她都说了啥,说的好像鸡蛋就不是好东西了一样,这也就是在许家,一般老百姓家里,谁会舍得每天早上一个鸡蛋啊,而且还是人人都有的!

  这大杂院的姑娘,口气不小啊。

  田香兰似笑非笑的问,“小林,你以前在娘家,能每天吃一个鸡蛋吗?别才过上两天好日子,就这么飘了,反正你和俊生也都工作了,住在家里就不说了,吃饭你们得交伙食费,一个月十块钱吧。”

  林雨珍说,“行啊,明天我给爷爷,家里吃饭上的开支不都是爷爷出的?”

  田香兰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摸清了家里的底细,说,“成,这可是你答应的啊。”

  林雨珍不想跟她废话,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说,“阿姨您看,都八点半了,您还不赶紧上班去啊?”

  田香兰始终看不上这个小儿媳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想多说话,都走出大门了,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这林雨珍都跟儿子领了结婚证了,虽然婚礼还没办,但其实已经算是他家的小儿媳妇了,那怎么还能喊阿姨呢?

  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田香兰一路上越想越生气,到了单位迟到了,本来她是处长,算是有一定的级别,平时晚到一会儿也没什么事,但今天也是凑巧了,分管她这个部门的副局长找她有事儿,让秘书来了两趟都找不到人。

  这个副局长刚升上去不久,以前和田香兰平级,那时候田香兰的呼声其实不比他低,但最后他升上去了,田香兰却是原地踏步。

  两人表面上虽然看不太出来,像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其实,心里多少有点不对付。

  尤其是田香兰,之前好几次领导交待的工作都不是特别配合,即便配合,私下里只有两个人在场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位江副局长一开始还照顾她的情绪,觉得又是个女同志,不跟她一般见识,但凡事都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田香兰刚走进办公室,立即就被局长秘书叫走了,然后史无前例的,挨了一顿骂。

  自从她高中毕业参加工作一来,一直都挺顺利的,那个时候,田家老爷子没退休,是区政府办公室的副主任,大家都知道她的背景,都对她挺客气,后来她嫁到许家,就连当时的局领导见到她都特别客气。

  她这些年升职不算太快,但也没看过谁的脸子,挨骂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田香兰本来就心情不好,她立马也恼了,干脆跟领导吵起来了,不过,吵到最后她也还是输了。

  毕竟人家是副局长,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她在工作上向来不太用心,这回更是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她不占理。

  后来,秘书请来了正职局长,正职局长当时没说什么,但把她带到局长办公室之后,严厉批评了她的工作态度。

  对着单位最大的领导,她肯定不敢也不能对着吵了。

  等于又生生挨了一场臭骂。

  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的脸都是铁青的,抓住一点错,狠狠训了自己部门的一个小姑娘。

  眼见着小姑娘都快哭了,她才摆摆手放过了人家。

  饶是如此,下了班回到金山胡同,田香兰还是满腔怒火。

  东厢房的门是半开着的,她往里面瞅了瞅没人,王妈恰好在院子里收最后一批干菜,说,“你找俊生?他还没回来。”

  田香兰问,“小林呢,怎么不在家,干什么去了,她不是说要专心学习考大学吗?”

  王妈见她脸色不好看,缩了一下脖子说,“我也不知道,我下午在厨房收拾东西,出来了就没看到她。”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中午吃过饭,王妈收拾完厨房,歇了个午觉,发现家里鸡蛋不多了,现在家里鸡蛋消耗那么大,得多备着点。

  看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时间上还来得及,就拎着篮子去了一趟菜市场。

  现在,进城卖鸡蛋的人挺多的,价格也都一样,就是一毛钱一个,她花十块钱很顺利的买到了一百个鸡蛋。

  回来的时候,在胡同口瞧见有个陌生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看到她,连忙跟她打听,“大妈,您知道许俊生家里住哪儿吗?”

  王妈好奇的问,“姑娘,你找俊生啊吗,你是谁啊?”

  林雨珠回答,“许俊生是我姐夫!”

  王妈听明白了,原来这姑娘是林雨珍的妹妹,态度挺热情的说,“那正巧了,我带你去吧!”

  俩人进了院子,王妈喊了一声,“小林,你娘家妹妹来了!”

  林雨珍正在做一道特别难的数学题,解了半天了也没头绪,一听王妈这么说,皱着眉头出了屋子。

  然后就看到了林雨珠。

  很显然,她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来的,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脸上也比平时白多了,估计是擦了粉。

  她像亲妹妹一样,看到林雨珍就挺亲热的说,“姐,昨天你回去,我正好上夜班,也没见找你,正好来东城办事儿,就顺便来看看你!”

  林雨珍却被她恶心到了。

  王妈不明就里,倒是还笑呵呵的说,“亲姐妹指定有好多话要说,我给你们泡点茶,端过去一盘点心,你们一边吃一边慢慢聊啊!”

  但林雨珍压根没让林雨珠进东厢房,而是笑着解释,“王妈,她不是我妹妹,硬说是妹妹倒也成,算是便宜妹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女儿,小时候仗着她亲妈,可没少欺负我,我刚从农场回来那会儿,也没少挤兑我。”

  她这么说,王妈立马就明白咋回事儿了,对林雨珠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被当着外人戳穿了底细,林雨珠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勉强笑着说,“姐,以前的事儿您就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了,我今天真是看你来了!”

  说着,她举起手里提着的网兜,里面有两包点心。

  其实今天并不是她自己要来的,因为听说林雨珍不肯给她介绍对象,她这心里还生着气呢。

  是黄翠芬蹿腾她来的,当时是这么说的,“雨珠啊,你姐这是一时想不开,总觉得咱们对她不好,但过一阵她肯定就明白了,再不好的娘家,也指定比婆婆强,我都找人打听了,说她那个婆婆厉害着呢!”

  又说,“不过凡事呢,都得早做打算,要是真等到她在婆家受了气,估计也不会跟咱们说,你这回去了,什么也别提,千万别再说让她介绍对象的事儿,就关心关心她就成了。”

  “你去了这回,以后也三不五时的常去,每回都别空手,多去几次,指不定就把你姐的心捂热了。”

  “走动的多了,才能关系好,你们姐俩关系好了,那到时候介绍对象的事儿,不用你提,她都会主动帮你张罗了!”

  这么着,林雨珠就来了。

  林雨珍笑着说,“那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挺好的,点心拿回去给爸爸吃吧,行了,你赶紧走吧。”

  林雨珠万万没想到林雨珍敢当着婆家的人撵她,看到这么宽敞气派的院子,但也确实不舍得这么就走了,站在原处不肯挪脚。

  这人还真是遗传了黄翠芬的厚脸皮。

  林雨珍盯着她看了两眼,说,“雨珠,你脸上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啊,都没擦匀,走,我带你去商场买个谢馥春的!”

  林雨珠个蠢货,一听还真信了,麻溜的跟着她往外走。

  出了胡同口,绕到前面大街上,林雨珍终于停下了脚步,说,“林雨珠,别学你妈,你还这么年轻,要点脸,你记住了,你和我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别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仅此一次,没有下次,我会跟许家所有人都打好招呼,你要下次还敢来,就不可能让你进门了。”

  林雨珠的黑脸被气得特别难看,这儿是路边,不是许家的院子,她的胆子就大了很多,“你以为我想来啊,这还不是妈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的!要不然,我才不来的呢,别以为你嫁到了好人家,以后就能过好日子了!”

  林雨珍笑了,“我过得好不好,用不着你操心。”

  林雨珠愤愤的又说,“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妈可说了,嫁的高是好事儿,但人家可未必看得起你,就你这样的,要是和娘家的关系不好,没有娘家撑腰,人家不得更欺负你啊?”

  林雨珍盯着她说,“一个个的都和软脚虾似的,但凡给点好处就能摆平了,指望你们,那不是笑话吗?赶紧滚,少在这儿恶心人了。”

  林雨珠虽然难缠,到底还是年轻大姑娘,还要点脸,继姐都指着鼻子这么骂了,而且要是动手的话,她也打不过,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回到柳枝胡同,林雨珠气死了,对黄翠芬说,“妈!都是你,非要我去,你不知道她那个样子,连屋门都没让我进!”

  黄翠芬皱眉,“真的?”

  昨天林雨珍来,说不让她去跟俊生的父母见面,她一直琢磨是继女两个舅舅的意思,为了这个,她才让林雨珠去试探试探的。

  没想到连门都不让进。

  看来,这是攀了高枝了,一心想把她这个后妈给完全甩开了。

  打发走了继妹,林雨珍的心情也没有立马变好,她在大街上胡乱走了一会儿,后来就走到一家新华书店。

  她在书架上不停的翻看,找到一本挺不错的高三数学习题集,是跟着课本上的章节走的,不是大舅拿来的那种成套的卷子。

  并且题目后面还有详细的讲解。

  这样的书,可真是太适合她了!

  林雨珍又找到了同一版本的高三物理和化学,如获至宝,赶紧让售货员开单子,付钱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出来的急,压根没带钱包。

  没办法,只能又跑回去一趟。

  田香兰下班回来的时候,她还正在书店呢,付了钱还不肯走,把所有架子上的书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合适的学习资料了,才高兴的回家了。

  王妈见她拿着几本书回来了,说,“怪道走得那么急,这是去书店了?”

  林雨珍笑着点了点头。

  田香兰这窝了一天的火了,虽然局长骂人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在场也没有别人,局长也没敢太过分,骂人的时候声音也不高,按说起来,只要没人贴着门在外面偷听,不会有人知道。

  但她就是觉得,可能全局的人都知道了,因为,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田香兰站在正房的门槛前,看到林雨珍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了你,越发觉得不顺眼了,她说,“小林,你过来一下,正好商量一下明天的事儿。”

  林雨珍才不想跟她谈呢,“阿姨,不用着急吧,您刚下班,歇会吧,等叔叔和俊生都下班了再说吧!”

  说完,径直去了东厢房。

  田香兰一个人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王妈端来一壶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倒了一杯给她,她竟然端起来就喝。

  不出意外,舌头都被烫红了。

  王妈赶紧说,“不要紧吧?”

  田香兰皱眉头,“王妈!你怎么用这么热的水泡茶?“

  王妈陪着笑说,“我下回一定主意。”

  田香兰吩咐,“晚上做一个虾仁炖豆腐,虾一定要收拾干净啊。”

  王妈为难的说,“今天没送来虾,家里没有,要不,我做个豆腐汤?”

  田香兰不耐烦的摆手,“成。”

  好在没一会儿,许广汉下班回来了,一看到妻子那表情,他就知道准是不高兴了,但听到是因为工作,工商局的具体事务他不太懂,但他是副校长,设身处地的想,要是有那个系主任跟他过不去,也是挺别扭的。

  “香兰,对待工作的确要认真,你出了错,及时改正就好了!”

  自个的丈夫却向着外人,田香兰的心情并没有变好,而是更糟糕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要是当初你别拦着我,说不定这个副局长就是我的了!”

  这些年工商局人事变动了好多次,以前对她挺好的局领导早就调走了,现在是市工商的正职局长。

  半年前,到处都传原来的副局长要调走了,她和现在的这个江副局长是最有竞争力的,资格级别都够了,田香兰的资格还更老一些,所以呼声最高。

  谁知道,本来十拿九稳的事儿,最后升职的是别人。

  其实,在任命之前,她也想过要去找找那个对她还不错的大领导,但回来跟丈夫一说,许光汉不同意她去,说这样反而会影响组织上对她的判断。

  还说他当年当上副校长,事先也没有跑门路走关系,就是突然接到了通知。

  为了这事儿,田香兰跟许广汉抱怨了很多次。

  许广汉叹了口气,说,“对对对,没错,当初我要是不拦着你就好了,可这事儿都过去了,后悔也没用了,香兰,要是工作干得不舒心,要不,你换个单位?”

  他这个副校长虽然是排在最末一位,但给妻子安排个闲职还是没问题的,现在党群缺一个主任,正好是他分管的。

  田香兰哼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不调到别的单位,要调到市工商局,到时候看谁还敢给我脸色看!”

  说到这儿,她的心情总算是好点了。

  第二天早上,王妈还是煮了十个鸡蛋,许俊红和许老爷子还是比赛似的吃,许俊生还是给林雨珍剥了一个鸡蛋。

  林雨珍这回没吃,而是拿起一个鸡蛋也剥了皮,递给了许俊生。

  小两口把手里剥好的鸡蛋彼此交换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那溢出来的甜蜜劲儿就甭提了。

  许俊红不懂,许老爷子什么没经过,假装没看见,许广汉看到了还挺羡慕,这年轻人就是特别黏糊,吃个鸡蛋还这么花哨。

  田香兰昨天敲打儿媳妇,可不是让他们这样的,有点生气。

  没想到让她更生气的还在后头,林雨珍说,“俊生,阿姨说我不心疼你,不给你剥鸡蛋,以后我天天给你剥好不好?”

  这当众秀恩爱,虽然多少有点羞耻,但的确挺有面的,许俊生笑得嘴巴都咧到耳朵上了,说,“不用,这点小事儿,我来给你剥就行了!”

  许俊红此刻已经吃完三个鸡蛋,牛奶也喝得一滴不剩了,她心里很是不解,觉得二哥二嫂为个剥鸡蛋让来让去的,至于吗。

  而且,这样真是一点效率都没有,瞅瞅她,多快啊,简直是剥蛋小能手!

  她十分有优越感的站起来,说,“我吃饱了,走了啊!”

  吃过饭,许老爷子问了问雨珍家里人的情况,林雨珍说,“爷爷,我亲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五岁的时候,我爸再娶了,我后妈还带来了两个孩子,我后妈一不高兴,就对我又打又骂,那两个孩子也合着伙来欺负我!”

  许俊生点头,十分心疼的说,“爷爷,您都不知道,雨珍刚到大兴安岭那会儿,哎呦,又瘦又小,一看就是经常吃不饱饭。”

  许老爷子听了也挺心疼,皱着眉头说,“你后妈这么做可是真不对。”

  林雨珍说,“爷爷,不管怎么着,我现在都长大了,我不想跟她算旧账了,但我也不想从心里拿她当妈了,所以以后,会尽量少跟他们来往。”

  “要是以后,他们打着我的旗号找到家里来,或者别的地方,你们都别理啊,那些人都忒不要脸了,你要是理他们了,就和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的!”

  田香兰倒是没想到,林雨珍竟能如此坦然家丑,问,“那等会儿咱们过去,你后妈也得在场吧?”

  林雨珍说,“是去我舅家见面,有我爸和我两个舅舅,没让她去。”

  因为是第一次去女方家里,体面一些比较好,许老爷子要了一辆吉普车,这会儿也正好到了。

  秦家胡同张家,林雨珍的两个舅妈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哪哪都收拾的挺干净,就连院子角的一大摞煤球,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张历城今天没出摊,而是换上了一套没打补丁的衣服,在院门口等着迎接客人。

  因为胡同太窄,吉普车进不去,就停在门口了。

  许俊生和林雨珍在前面领路,田香兰和许光汉走在后面,很快就到了张家门口,张历城赶紧迎上前说,“伯父伯母好,难怪俊生长得相貌那么好呢,原来是遗传的呀,快请进快请进!”

  张大舅和张二舅还有林二爷也都在院子里等着了,大家客套了两句,一起进了屋子。

  张家这院子,自然远远比不上许家的,但因为是祖产,哪哪都收拾的挺顺眼干净,厅虽然小了点,倒也还成。

  谈个事儿也能说得过去。

  其实,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婚礼都是差不多的,商量的时间不长,很快就意见一致了。

  谈完了正事儿,接下来就是闲聊了。

  张大舅不善言辞,但张二舅挺能说,张家是老北京人,虽然也是小老百姓,但隔着年代,有些事听着也挺有意思的。

  许广汉和他聊得挺开心。

  反倒是林二爷,本来他算是主角,但因为事先林雨珍特意嘱咐了,让他少说话。

  别说出来闹笑话跌份。

  而且两个舅哥也明显不待见他,都不给他留什么话头,他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专门喝茶吃起点心来。

  这样的场合,很多人光顾说话了,还饿着肚子呢,倒不如他,先混个肚儿圆再说。

  再说了,言多必失。

  中午张家留了一顿饭,张历城去买了两只烤鸭和两斤烧肉,大舅妈和二舅妈又做了几道凉菜和热菜,用鸭架和豆苗炖了一大锅汤,主食是大米饭,这样的饭菜,也算是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