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要阻止,张家大舅妈发话了,说,“亲家姑姑,那下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练过的人哪能呢,您是专门练舞的?”

  林雨珍却说,“姑姑,您能下一个先给我看看吗?”

  许广宁二话不说,立即一个利落的下腰,整个身体弓成了半圆形,几秒种后,她直起来,说,“小林该你了!”

  林雨珍以前在农场当电工爬上爬下的,还跟着隋丽华学了几招,身体的柔韧度是非常好的,不过,这会儿她是新娘子,自然不方便。

  她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隋丽华。

  隋丽华挺自觉,没等她说就站出来了,也是一句话没说,一下子就下腰了,她的动作不如许广宁优美,但她这是实打实的功夫,完成度一点不差。

  许广宁眼睛一亮,问,“你是谁呀,你是哪个文工团的?”

  他们军区文工团,最近在排练一个大型舞蹈节目,别看团里演员不少,一半以上都关系户,水平不错还肯下苦功的不多。

  许广宁为此特别头疼。

  隋丽华回答,“我叫隋丽华,无业游民,哪个文工团的都不是。”

  许广宁立马笑着问,“那你想不想学跳舞啊?”

  隋丽华摇摇头,“我想当武打演员。”

  此刻都十一点了,田香兰拉住小姑子,说,“广宁,这事儿不忙这一时,婚礼马上开始了,咱们都赶紧入席吧。”

  十一点一刻,宾客都到齐了,婚礼正式开始。

  老北京的婚礼,规矩挺多,细节特别繁琐,现在是新社会了,就不讲究那些了,都办得特别简单,沈文武充当了主持人,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说了一大串不重复的祝福语,之后就请出了一对新人。

  许俊生和林雨珍在伴郎和伴娘的陪同下,出来

  了大约有五分钟,许俊生讲了四分钟的场面话,最后低头鞠躬,感谢大家伙儿的捧场。

  林雨珍全程一句话没说,只最后跟着一起低了低头。

  然后一对新人就退场了。

  紧接着,一道道凉菜和热菜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开始上了,大家又都关注起婚宴的饭菜规格。

  普通老百姓办酒席,一桌上能有一碗炖肉就算是不错了,条件好的家庭,喜宴上能吃到鱼虾,那就算是顶好的了。

  因为现在有些好东西不好买,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

  这许家的喜宴档次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高,不但有鱼有虾,竟然连鲍鱼海参都有,而且扒海参和炖鲍鱼这两道菜,鲜滑嫩全占了,味道做的简直是绝了。

  来的宾客里,不少人吃过高价的谭家菜,觉得这和谭家菜差不了多少了。

  也不光是海鲜,各种凉菜热炒做的也都特别好。

  到场的人,大部分都是略有身份的,或者家里条件不错的,这么好的菜,也很少有抢菜的。

  那鲍鱼海参都是按照人头来的,一人一份,你要抢了,别人就吃不上了,那可就太难看了。

  但也有个别例外的。

  十点多的时候,林二爷雇了两辆三轮车,带着自家人和两个姐姐全家,加起来一共二十多口子往这边赶。

  本来时间上算是宽裕,但特别的不巧,三轮车坏路上了,这就耽误了功夫,来到金山胡同,都十一点多了。

  此时,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入席了。

  许俊生的哥哥许俊昌领着林二爷他们进了喜棚,指着两张空桌,挺客气的说,“赶紧坐吧,婚礼马上开始了。”

  林二爷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这位置挺偏僻,本来他以为,咋说他也是新娘的爸爸,得坐主桌呢。

  他有点不高兴,他倒是看到两位亲家了,可人家正忙着跟几个看起来挺有身份的人寒暄呢,他有点怯,就没过去。

  此时还没上菜,但桌子上不是摆着瓜子和炒蚕豆吗,林宇强还有林大姑的两个孙子孙女已经迫不及待的抓着吃了。

  林二爷又仔细看了看,桌上竟然摆着号码牌,上面写了大致的宾客名字。

  看来这桌位安排,人家许家早就安排好了,他顿时觉得受轻视了,就连雨珍两个舅舅的位置都比他们好呢。

  但这会儿四周都坐满了,想要换是不可能了,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等婚礼开始了,林二爷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翘着二郎腿等着新人给他行礼,没想到一下子就完了。

  黄翠芬偏还要说,“二爷,这许家安排的不对吧,桌次也就算了,怎么也没让小许和雨珍给咱行个礼啊?”

  现在办婚礼,虽然不会给女方父母敬茶,但行个礼叫声爸妈那是最起码的。

  林二爷心里也不满意,他来参加亲闺女的婚宴,吃喝倒在其次,最大的体面不就是这个吗,不过,他转念一想,说,“有可能是要等婚宴结束以后,不也没给公婆敬茶吗?”

  黄翠芬心想,要是结束了再行这个礼,倒也是不错,幸亏她有准备,保准到时候林雨珍的公婆对她都会有好印象。

  只要讨好了继女的公婆,甚至都不用管继女的态度了,以后落下的实惠一样都不会少。

  等菜一上来,这边桌上,林宇强带头抢菜,林宇刚五岁的儿子果果也不逞多让,相邻桌上,则是林雨珍两个姑姑的孙子抢菜。

  两个小孩儿甚至为了抢最后一个肉丸子,把半盆汤都给弄洒了。

  这两桌的画风和周围太不一样了,引得不少人侧目。

  张大舅和他们隔了其实只有两桌人,自然看了个一清二楚。

  张大舅和张二舅都觉得挺丢人,可谁也都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张历城看到爸爸和二叔的脸都黑了,站起来就走过去了。

  他使劲儿拍了一下大姑父的肩膀。

  林二爷正在专心吃鱼呢,这一下差点让他把鱼刺咽下去,他回头一看是张历城,正要骂小兔崽子,张历城抢先说,“这是饿了三天来的,丢不丢人啊?”

  说完抬脚就走开了。

  林二爷生气归生气,倒也赶紧往四周看了看,呵斥了儿子,“宇强,慢点吃,菜还多的是!”

  许俊生和林雨珍在西厢房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最累人的敬酒环节了。

  因为在场的大部分宾客,许俊生都不太熟悉,林雨珍更是都不认识,田香兰许广汉两口子不放心,尤其是田香兰,生怕出了错让人笑话,也是一起跟着的。

  伴郎沈文明在后面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酒有饮料。

  首先敬酒的,自然是主桌上的,是许老爷子和他那一帮老战友,然后就是次主桌上,主要是各单位的大小领导,大部分都是处长局长级别,身份最高的就是李区长了。

  这一桌本来应该是许广汉做主陪,可他这个人不太会应酬,唱主角的就成了他的连襟,水利局局长郭铭达。

  他先跟李区长敬了酒,其他人赶紧也都跟上,这么喝了一圈之后,又是郭铭达率先开始汇报工作了。

  这李区长刚刚走马上任不久,都不太知道他的底细和脾气,不过主动示好总是没错。

  李区长话不多,但挺给面子,敬酒就喝,汇报工作也认真听,还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

  桌上所有的人都汇报完了,旁边桌上,田香兰作陪的一桌人,区总工会的李爱霞,还有妇联的主席也都赶紧过去给李区长敬酒,简短的汇报工作。

  其实他们这些人来参加喜宴,本身的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许家的面子,更主要的是为了结交比自己职位更高,或者差不多的人,把这些都纳入自己的关系网。

  许俊生和林雨珍敬到一半的时候,许俊昌忽然走过来,跟爸妈耳语了两句。

  两口子立即丢下敬了一半的酒,跟着大儿子匆匆走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赵副市长竟然来了,不但来了,停留的时间还不短,约有一半时间是跟许老爷子说话的,很关心的问了问老人家的身体状况。

  “许伯伯,我上回见您,还是好几年前了吧,怎么感觉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许老爷子笑了笑,说,“哪能呢,老了!”

  说起来,这位赵副市长的叔叔,当年也是许老爷子的部下,以前赵副市长也经常来许家,只是升任了副市长之后,就很少来了。

  许老爷子都退休了,在社交上秉承一个原则,那就是尽量不麻烦别人,也不让别人麻烦,晚辈们少来,他还觉得挺好的,特别是,赵副市长的叔叔,去年已经过世了。

  赵副市长跟老爷子寒暄完,喝了口茶准备走了,李区长赶紧走过去,“赵市长您好,我是李升民。”

  赵副市长虽然不是他的直接领导,但对这个名字还是挺有印象的,这个李升民挺有实干精神,缺点就是不太会表现自己。

  这就有点吃亏了。

  所以,别看李副区长看着挺风光,实际上,他现在的处境特别不好,分管他的不是赵副市长,而是另一位程副市长,特别不待见他,因为本来要提拔的是另外一个干部,也不知道怎么了,升上来的是他。

  当时接到任命通知,甚至都怀疑组织上搞错了。

  像他们这种级别的领导,肯定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谈论过多的工作,李副区长也不会像刚才那些处长局长,说是汇报工作,其实就是自我表扬,那样的话他说不出来。

  简单聊了几句,赵副市长说,“周三下午,你去办公室找我,再谈一谈这些问题。”

  李副区长赶紧说,“谢谢赵市长。”

  赵副市长笑着说,“我会把程市长一起叫上,你要想好怎么沟通。”

  他虽然欣赏李升民这样的干部,但也没什么交情,帮着搭个桥已经算是可以了。

  其他人因为级别差的太多,也没敢凑上去,这位赵副市长,出了名的严格,要是说错话了,起到反效果,还不如不去。

  没一会儿,赵副市长就走了,他走了之后,李区长也很快走了。

  下午一点来钟,喜宴结束了,所有的人来的快,走得也特别快。

  毕竟不是休息日,很多人是趁着午休或者只请了一两个小时的假来的。

  林二爷和黄翠芬他们磨蹭到最后一桌吃完,然后林二爷打头,大着胆子往正房奔去。

  谁知,许俊生和林雨珍压根儿不在,厅里倒是有十来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穿着军装,一看级别都不低。

  许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倒是猜出来了林二爷的身份,笑着说,“他们都在西厢房,进来坐会儿喝口茶?”

  林二爷又怯了,赶紧抱着拳说,“不用了,老爷子,您们聊着,我去西屋看看雨珍。”

  西厢房这会儿挺热闹的,大家都笑呵呵的,主要还都是为了许广宁非要劝说隋丽华学跳舞的事儿。

  其实,林雨珍觉得挺不错的,许广宁在部队级别也不算低了,招进去一个文艺兵,应该是能说了算的。

  部队文工团的待遇挺不错的,登台的机会也多。

  林雨珍说,“丽华姐,你这一身功夫可是童子功,要是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多可惜,要我说,去文工团挺好的,你想去剧团,但剧团根本不招人啊!”

  许广宁一听到是童子功,更热情了,“对啊,来我们文工团吧,部队都是包吃包住的,一个月还有三十多块的工资!”

  林二爷往里一探头,见里面全是女眷,不好进去了,干脆领着一帮人去外头等着了。

  倒是黄翠芬领着林雨珠直接进去了,看了一圈也没见着亲家。

  林雨珍不爱搭理她,淡淡的问,“妈,您这是有事儿啊?”

  黄翠芬笑着说,“我这给你准备了礼物,一直也没机会给,正好这会儿给你。”

  说话间,田香兰和田桂兰送客人回来了,也都顺脚进了西厢房。

  黄翠芬一看亲家来了,赶紧上前打了招呼,说,“上回我实在倒不开班,也没能见着,亲家,您看着可真年轻!”

  田香兰笑了笑,说,“过奖了,大姐快坐吧。”

  黄翠芬笑着坐下了,又把田香兰夸了又夸,然后才把东西从包里掏出来,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布袋子,里面是满满一袋子的药丸。

  她笑着说,“亲家,我们雨珍什么都好,就是打小身体不太好,这是我打听了好多人才寻到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吃上一个月,保准能生男孩!”

  不得不说,这话说到田香兰心里去了,她虽然是党员,是无神论者,但,有些事儿成了执念之后,就容易扰乱心神。

  周围和她差不多年龄的人,都有孙子了,就那个李爱霞,孙子孙女都有了,她的确是很想让儿媳们赶紧怀孕生孩子。

  她正要说亲家有心了,林雨珍抢先开口了,“妈,这么好的东西,您还是以后留给雨珠吧!”

  这可是上辈子没有过的,林雨珍万万没想到,黄翠芬还会来这么一出。

  田桂兰低声提醒三妹,“香兰,你这亲家这么做,太不给小林面子了。”

  哪有给这种东西,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

  田香兰一怔,立即也想明白了,这要是亲妈,都得偷偷给闺女,指定不会让人知道。

  可她这亲家,却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了。

  可见果然是后妈。

  苗玲玲作为一个医生,十分气愤的说,“哪有能保证生男孩的,这都是骗人的把戏,不能信,那药也不能吃,里头指不定加了什么呢,吃了没有好处,倒有坏处!”

  大表嫂也说,“就是呢,这是封建迷信,现在要相信科学!”

  隋丽华不光是功夫厉害,嘴巴也厉害,冲黄翠芬说,“婶子,您今天真是让我开了眼了,不管咋说雨珍都叫了您这么多年的妈,她今天大喜的日子,非说她身体不好,还弄来了一包不知道哪来的狗屁药,告诉你,我们兴安岭农场三十七队电工组的姑娘,个个都是铁姑娘,没有一个身体不好的!”

  “再说了,您要是真心关心雨珍,您该私下里给她呀,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就是想恶心人吗?”

  隋丽华说完,把那个布袋掷到地上,使劲用脚一碾,药丸全都化成了药粉,散发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难闻的味道。

  顺手给扔到了印着大红喜字的痰盂里。

  黄翠芬这下可气的不轻。

  为了给继女准备礼物,她的确费了点心思,不能花钱太多,还得顶大用才行。

  那就不能考虑寻常用的东西了。

  这雨珍嫁到许家,算是一步登天了,可要是想坐稳,怕是得赶紧生下个孩子才行,而且得是个男孩。

  这药丸子真是她打听了好几个人才寻来的,花了三块钱呢。

  她瞪了隋丽华一眼,这姑娘哪来的,可真是个二百五,是个棒槌!早上还吃了她一碗荷包蛋呢,早知道不给她吃了。

  没等她骂人,隋丽华已经如同老鹰提溜小鸡一样,把她提溜到了屋外,“赶紧走吧,别再这儿丢人现眼了!”

  黄翠芬被轰到门外了,还说呢,“亲家,我真是想让雨珍早早给你们家生个大胖孙子!”

  田香兰本来就不喜欢小儿媳妇,连带着不怎么重视她的娘家,再加上,林雨珍之前说过了,她这后妈是块狗皮膏药,虽说黄翠芬让林雨珍早早生孩子,这是没错,但这行事方式,她也真心看不上。

  也就没帮着说一句打圆场的话。

  黄翠芬和林雨珠还能怎么着,只能气呼呼的走了。

  田香兰和田桂兰一起回了正房,苗玲玲,大表嫂也都跟着过去了,许广宁则去后院找许老爷子去了。

  过了一会儿,许俊生也终于送客人回来了,他是去送他的领导,经贸局的一个科长和处长,两人都喝多了,他在路边给现找了一辆三轮车。

  “林芳,丽华姐,辛苦了啊。”

  许俊生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伴娘红包,说,“一点心意,都收下啊!”

  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西厢房里变得静悄悄的,茶几上摆了一盘苹果和一盘橘子,整个屋子都有一股子淡淡的水果甜香味儿。

  许俊生这才有机会认真的打量了一下今天的新娘子,屋子里点着炉子,林雨珍早把外面的呢子大衣和围巾去掉了,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红色小棉袄。

  更能显出雪白的脸蛋,俏丽的五官了。

  他盯着她看,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林雨珍也抿嘴笑了,“傻乐什么啊,你累不累?”

  许俊生昨晚一个人睡,特别的不习惯,一直到凌晨一点多了才睡着,今天又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他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头,说,“累,咱们去里头躺一会儿?”

  两个人并排躺在大红的床单上,身上都觉得有些乏了,但到底睡不着,就小声聊聊天。

  许俊生笑着笑,“雨珍,这会儿,我才觉得心里彻底踏实了,咱们不但领证了,还办了婚礼,以后一辈子也不分开了。”

  林雨珍凝眸看他,说,“俊生,咱们以后好好过。”

  许俊生说,“当然要好好过了,我以后要做大买卖,挣很多钱,让你过上谁都比不上的好日子。”

  林雨珍靠近他,亲了亲他的脸颊,说,“好,那我可就等着了!”

  无论是在农场还是返城回来,林雨珍都很少主动过,许俊生被这么轻轻一撩拨,那还能把持得住?

  他狠狠亲吻她的唇,用牙齿撕咬她的耳朵。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滚到了一起。

  傍晚五点多钟,王妈做好了晚饭,冬日天黑得早,她打开院子里的灯,端着一个托盘往正房走。

  正房的厅里,许老爷子,许广宁,许光汉田香兰,还有许俊昌苗玲玲小两口都在,正在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呢。

  王妈把一大碗鲍鱼炖鸡放到餐桌上,问,“要不要叫一叫俊生和雨珍?”

  许老爷子说,“没事儿,等一会儿也成。”

  王妈端着托盘回厨房,是溜着东厢房走的,生怕一不小心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不该听到的。

  此刻的西厢房,林雨珍已经先醒过来了,她拿起放到一边的手表,一看都快六点了,赶紧晃了晃还在睡着的许俊生,“俊生,快起来了!”

  两人收拾好匆匆赶到正房,苗玲玲冲林雨珍笑了笑,说,“雨珍,过来坐这儿!”

  林雨珍却没过去,而是跟着许俊生一起,一个倒茶,一个端着茶杯,先递给了许老爷子。

  老爷子笑眯眯的递给她一个红包,说,“小林啊,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俊生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就成!”

  林雨珍说,“谢谢爷爷。”

  许俊生则嚷嚷,“爷爷,您这也太偏心了吧?”

  林雨珍把两杯茶分别端给许广汉和田香兰,许广汉什么也没说,直接给了红包,林雨珍接过来喊了声爸。

  轮到田香兰,她接过茶喝了一口,说,“小林啊,既然你嫁过来了,就是一家人了,你和俊生这在农场一待就是七年,现在岁数也都不小了,也该赶紧要孩子了,你们不用担心要了孩子没人看,只管生就行了!”

  这话不好接,林雨珍索性保持沉默。

  听了这话同样表情不好的,还有许俊昌和苗玲玲两口子,他们结婚已经四年了,好多同龄人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但苗玲玲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她想评上副高职称之后再要孩子,而且养孩子也不可能像她婆婆说的,只管生不管养。

  许俊生笑着问,“妈,您这意思,我和雨珍有了孩子,您帮着养?您不上班了?”

  田香兰皱眉,“我还能不上班啊,专门请个保姆不就行了?”

  许俊生说,“刚生下的孩子就丢给保姆啊,那白天给保姆,晚上总得自个带吧?”

  以前在农场,也有知青选择和当地职工结婚的的,他和林雨珍住的房子,隔壁一家就是,刚生下小孩那会儿,孩子半宿半宿的闹。

  苗玲玲也趁机说,“那么小的婴儿怎么能交给保姆呢,万一请的人不好,那孩子不是遭罪吗?”

  许俊生说,“就是,妈,我和雨珍已经商量好了,最近这一两年不打算要孩子。”

  田香兰听了这话,竟然觉得稍感安慰,小儿子的意思,就是一两年以后就要孩子了,那倒也还成。

  比俊昌两口子好多了,最起码能有个盼头了,那俩人,无论怎么催,就是不给个准话儿。

  她把准备好的红包递了出来。

  林雨珍说,“谢谢妈。”

  田香兰其实等这声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前一阵林雨珍还叫她阿姨,她生气归生气,却没有明着说出来。

  因为她发现了,小儿媳妇其实是个厉害人,你要是占理还行,不占理,她立马就能反驳,她要是敢挑这个理,估计林雨珍肯定会提改口红包的事儿。

  现在四九城的确有一种做法,那就是过了门还没办婚礼的儿媳妇,得给两次改口费,婚礼前给一次,婚礼后给一次。

  她可不舍得给两遍钱。

  现在,田香兰的脸上带了一点儿笑模样,冲小姑子那边指了指。

  许广宁却摆摆手,“别给我倒长辈茶啊,我还年轻着呢。”说着,直接把红包给她了。

第26章 婚后

  苗玲玲和许俊昌也是直接把红包给了她。

  吃过饭,许俊生和林雨珍回到西厢房,许俊生把几个红包都拆开了,高兴的说,“雨珍,一共有三百多了,咱们添置点什么好呢?”

  林雨珍没回答,反问他,“俊生,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啊?”

  许俊生说,“还有挺多呢,绝对够花,你放心吧。”

  林雨珍追问,“挺多是多少啊?”

  具体的数目,许俊生自个也不是很清楚,他先是打开自己的挎包,找出一大把钱,各种面额都有,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是整齐的一沓大团结,全部都数了数之后,说,“还有八百多呢。”

  这里头还有许俊昌给他的三百。

  林雨珍说,“俊生,以后咱俩的钱我来管成不成?”

  许俊生立马笑了,“成啊,怎么不成,以前在农场我就让你管,是你不乐意。”

  林雨珍抿嘴笑,“那,我想暂时把这些钱存起来,存活期,用到的时候就可以取出来,可以吗?”

  许俊生点头,“好,这会儿倒也用不上,等录像机有了货,再取出来也不晚。”

  他要买的三洋录放机,是日本进口的,得四百多块钱呢,要让林雨珍说,没太大必要买,远不如花几十块买个收音机更实惠。

  但每个人的需求不同,许俊生特别爱唱歌,录放机可以放各种卡带,这一点是收音机无法比拟的。

  她说,“好,还有咱俩的工资,你五十多我二十多,加起来有八十了,前几天你妈跟我提了交伙食费的事儿,一个人十块,咱俩就是二十了。”

  许俊生诧异的问,“我妈跟你要伙食费了,可家里这方面的开销,都是爷爷给钱啊。”

  林雨珍说,“我知道,但我给爷爷,爷爷不要,要是咱俩一块去,说不定就要了。”

  当天夜里,四九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第二天早上,北风呼啸,雪花打着卷往下落。

  本来两个人还打算出去逛逛,顺便去照相馆照相呢,但这大冷的天就不去了,干脆窝家里得了。

  既然不出去了,就一直赖到床上八点多才起来,林雨珍穿好衣服对着镜子梳头,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和耳朵上到处都是吻痕,尤其是耳朵,一碰还疼呢。

  许俊生在旁边也看到了,得意的嘿嘿笑了几声,低声说,“雨珍,要不是你昨晚求饶,今儿非让你起不来床!”

  林雨珍瞪了他一眼,把梳好的辫子又解开了。

  她的头发不算太长,也就刚刚及肩,这个长度不扎起来,只戴个发卡也是可以的。

  但她这种情况,又不好带发卡,不然不还是能让人看到吗?

  她在镜子里来回比划,最后从抽屉里找出一个蝴蝶结的发卡,不是那种发箍,是很小的,只能别住刘海的那种。

  “雨珍,你头发这样弄好看,真的!”

  林雨珍盯着他,说,“俊生,今天晚上不准再咬我耳朵了,亲我也不能那么狠了,不然的话,我可不客气了啊。”

  她的威胁,许俊生一点都不害怕,笑着说,“怎么不客气,能具体说说吗?”

  林雨珍很凶的说,“你咬我,我不会咬你啊,我也咬你的耳朵和脖子,让你也见不了人!”

  他们两个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在床上那点事儿,一直是许俊生做主导的,林雨珍还真没有主动咬过他。

  对此,许俊生还挺向往的,说,“成,那我就等着了啊!”

  吃过早饭,林雨珍去了书房,这屋子里没点炉子,稍微有点冷,但她穿了厚棉袄和厚棉鞋,除了有点手冷,感觉还成。

  一开始,许俊生没跟过来,他把厅里的煤球炉子烧得旺旺的,管王妈要了几个地瓜,放在炉子边上围了一圈。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飘起一股烤地瓜的香味儿。

  许俊生用筷子插起来一个,送到了隔壁。

  “雨珍,这屋太冷了,快吃点热乎的暖和暖和!”

  林雨珍此时刚做完了一套卷子,答案也全都对完了,就剩下一道错题没抄到笔记本上了,就放下笔,笑着接过去,咬了一口说,“好甜啊。”

  许俊生凑过去,也咬了一大口,说,“是挺甜。”

  地瓜都吃完了,许俊生还是不肯走,他说,“雨珍,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扰你,你做你的题,我看我的小说,好吧?”

  林雨珍笑了笑说,“俊生,我有个建议,要不,咱俩一起准备高考吧,你去农场之前都高中毕业了,重现捡起来也不难,说不定到时候咱俩能上一个大学,一起上学下学,出双入对的,羡慕死别人,你说好不好?”

  真别说,许俊生咋一听还真有点心动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阴谋。

  考大学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考上的,他爸都说了,也就头一年相对简单,考题指定会一年比一年难,要是想考上一个差不多的大学,那必须得下一番苦功夫才行。

  就跟现在林雨珍似的,只要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得赶紧看书做题,要是让他学那些厚厚的课本,做卷子上一道道的试题,他保准得疯了。

  他才不去遭那个罪呢。

  有一个秘密许俊生一直没告诉林雨珍,上高中的时候,他的成绩其实很一般,虽然不是倒数前三,但全班四十多个人,倒数前十里保准有他。

  为了他这稀巴烂的成绩,他爸许广汉没少批评他。

  就这样的基础,要是能考上大学,估计得靠做梦吧!

  许俊生真是怕了林雨珍了,从书架上抽出两本闲书,说,“雨珍,你好好学啊,我这还真有点累了,我去躺一会儿啊!”

  回到厅里,他舒舒服服的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烤地瓜,一边喝茶,还看着挺带劲的武侠小说,简直和个二大爷似的。

  许老爷子披着军大衣从后院过来,看到小孙子这一副懒虫样儿,笑了,“俊生,走,陪爷爷下两盘棋吧!”

  往年,老爷子这个时候都搬到军区大院了,今年之所以没过去,有两个原因,一个当然是因为小孙子办婚礼,第二个就是,家里的抽水马桶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终于弄好了。

  原来的茅房就是一个挺简陋的小屋,没屋顶,自然不能把抽水马桶安在那里头,前院安在倒座第二间了,后院图方便,就安到他卧室边上的一间了。

  这晚上起夜,推开门过去就成了,里面还修了洗手池,还摆了一个泡澡的大木盆,甭提多方面了。

  而且只是他一个人用,比在军区大院还好呢。

  许俊生说,“您不嫌弃我是臭棋篓子了?”

  这大雪天不好出门,找不到好的棋搭子,他的两个警卫兵,包括炊事员在内,统统都是臭棋篓子,还不如小孙子呢。

  “你好好下,爷爷不嫌弃你!”

  许俊生跟林雨珍说了一声,跟着许老爷子来到后院,后院厅里炉子烧的旺,而且是那种很大的炉子,屋子里还挺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