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敏低着头,心里不服,嘴上倒是不敢说什么了。

  下午没课,她和王迪亚还有胡梦一起去图书馆,胡梦觉得这事儿挺费解,“雨珍,你说,她为什么总针对你啊?”

  王迪亚说,“这不明摆着,她嫉妒雨珍呗,都是一个宿舍的,雨珍各方面都比她强,她受不了,就想使坏啊!”

  胡梦摇头,“都考上咱们学校了,干嘛还这样啊,有着功夫,多学点东西不好吗。”

  林雨珍说,“她能考上北大,只能说明她智商高,情商不一定高,现在看甚至比一般人都要低。”

  王迪亚说,“算了,不说她了,咱们赶紧复习吧。”

  七月初,学校组织完考试就放假了。

  傍晚,许俊生来接她,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放下心了,“放假了好,这样你就能安心在家休息了。”

  她现在怀孕快七个月了,从背影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从前面看,肚子已经很大了。

  自行车是早就不骑了,上下学都是坐电车,但每趟电车都挺挤的,也不是很方便,还好,许俊生上个月从经贸局辞职了。

  他和张历城的药材公司还在筹备中,日常比较闲,最近天天接送她上下学。

  林雨珍说,“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许俊生很紧张的问,“你不舒服啊?”

  林雨珍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检查一下总归没有坏处。”

  许俊生说,“成,那明天上午就去。”

  回到金山胡同,许俊昌和苗玲玲来了,田香兰也已经下班了,她笑着问,“雨珍,你想吃什么,今儿倒是有活虾。”

  林雨珍说,“不吃椒盐虾,容易上火,就用小白菜炒一炒就行了。”

  王妈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半只鸡,是炒了吃还是炖汤?”

  许俊生说,“大热的天,喝什么鸡汤,加点香菇炒了就行了。”

  王妈笑了,“那成,那我赶紧的去做了。”

  苗玲玲不满的撇了撇嘴,递给丈夫一个委屈的眼色,以前,他们每次回来,田香兰或者王妈都会问,她想吃什么,现在可倒好,人在这儿,人家光顾着小儿媳妇了,愣是没看到她。

  吃过晚饭,许俊昌去后院跟许老爷子聊了半天,回到东厢房,苗玲玲正在看书呢,见他进来了,拉着他坐下,说,“俊昌,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啊?

  “要不,咱们搬回来住吧?”

  许俊昌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她,问,“你当真的?”

  “那还能有假,其实从这儿到我们医院有一辆公交可以直达,挺方便的。”

  许俊昌点了点头,“不过,肯定还是不如住在军区大院里方便。”

  苗玲玲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方便归方便,可也挺没意思的,搬回家倒是热闹一些,我们医院的工作是三班倒,有时间还可以多陪陪爷爷。”

  这个理由让许俊昌无法反驳,而且其实他是愿意住在家里的,虽然那样的确上下班不太方便。

  但他这样的军衔和职位,有什么事儿都要冲在前面,带队外出是经常的事儿,既便不出任务,部队里的日常训练和工作也很多,平均下来,一个周最多能有两天按时下班。

  虽说二叔家的三个孩子也在军区大院住着,但俊亭和俊明暑假过后就上高三了,堂妹俊兰也上高二了,日常就是背书做题。

  自从结婚后,她本来是经常回娘家的,前一阵她弟媳妇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然抱怨她经常来白吃白喝,她心里有气,回来跟他哭了一场,也就不经常去了。

  可能有时候确实会有点孤单。

  要是如她所说,能经常陪陪爷爷,那再好不过了。

  许俊昌说,“你想过来住,就过来住,不过,要是我不在家,而且天气也不好,你就还是在那边就行了。”

  苗玲玲笑了,“那当然了。”

  八月初,许俊生和张历城的药材公司开张了,寻摸了好长时间,挑中的铺面挺大,后面还带了一个更大的院子。

  前面开票售货,后院存放各种药材,特别合适。

  张历城这些天,跑前跑后的特别忙,收拾房子,安排各种场地,置办柜台货架以及办公家具,他为了省点钱,简直都快跑断了腿。

  还不只是这些事儿,他和许俊生还跑了一趟安徽,一趟山东,进回来很多常用的中药材。

  可能是因为累和忙,他也顾不上其他的,倒是不怎么想赵红梅了。

  他们做的是批发生意,新开张的买卖客户不算太多,但销售额也还是很不错。

  摇身一变成了老板之后,给张历城介绍对象的就多了起来,而且女方的条件和以前不一样了,要么虽然是工人但长得挺漂亮,要么是长得一般却是干部身份。

  他倒是配合,只要有时间,就同意去相看,但相看之后,往往就没有下文了。

  为了这事儿,大舅和大舅妈愁得不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儿子了。

  这天傍晚,张历城骑着车子回家,走到胡同口,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一个是赵红梅的二叔,一个是赵红梅的三叔。

  他跳下车,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来了?”

  赵红梅的两个叔叔笑着说,“你把我们红梅撂下了,咱也不敢去东北了,所以我们来了呀!”

  正是下班的时候,胡同口来来往往都是人,张历城说,“回家谈吧。”

  赵红梅的二叔一进院子就摇头,这北京这么大,人住的地方可真小,这巴掌大的院子住着能舒坦?

  张历城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硬着头皮问,“红梅她,没什么事吧?”

  赵红梅的三叔说,“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天天在家哭呗。”

  赵红梅的二叔一气喝干了一杯水,说,“别整那些没用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聊聊,你跟我们红梅好了好几月了,小手也牵了,小嘴也亲了,现在你把她撂下了,算怎么回事?”

  张历城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红梅的三叔说,“不就是因为那八千块钱吗,不是已经给你讲清楚了,七千,是红梅弄瘸了她弟弟,给她弟弟的赔偿金,一千是彩礼钱,这没有多要啊。”

  张历城闷声说,“八千也太多了。”

  赵红梅的二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就你收了那么多山货,别说八千,三两万你也能拿出来!”

  恰在此时,张大舅下班回来了,听到这话就恼了,“我儿子有多少钱,那是他自个儿挣的,你们眼红没有用!”

  赵红梅的二叔笑了,“这是大哥啊,一看就是文化人,我们不是吵架来了,我们这不谈事儿吗,现在我们的意思,是不要八千了。”

  “红梅想嫁过来就嫁过来,她弟弟那七千块赔偿,还是按月给就行了,一个月给四十,给够二十年就行了,不过,一千的彩礼钱可不能再少了啊。”

  张历城一听,犹豫了数十秒,待要答应下来,张大舅抢先说,“不成,你就是一分钱不要,我们也不和你们这样的人家做亲家!”

第42章 婚后

  赵红梅的二叔笑了笑,说,“大哥啊,这话不能说的这么绝,谁家娶媳妇不得给彩礼啊,一份钱不给那是不可能的,这不你家历城和我们家红梅好上了吗,刚才也说了,俩人都好了好几个月了,树林子钻了,手也牵了,嘴也亲了,你家历城在东北吃的馒头,都是俺们红梅给做的,咋的,这是回到北京就不认账了?”

  赵红梅的三叔也说,“就是,这要是搁以前,那就是玩弄妇女,犯了流氓罪是要坐牢的!”

  张大舅眉头紧锁,眼前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一些非常不愿想起的回忆,不过,现在可不是以前了,以前那是整个社会都在胡闹。

  小人恶人当道,黑白都能颠倒。

  他气愤地猛拍桌子,说,“年轻人搞对象是你情我愿,没人强迫,是因为彩礼谈不拢,我儿子才从东北回来了,这事儿早就过去了,你们还想怎么着,追到北京来也没有用!”

  张历城刚才是一时冲动想要答应下来,这会儿也琢磨出不对了,他和红梅相处的一些细节,为什么他二叔三叔知道的这么清楚。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们胡乱说的,因为年轻人搞对象,发展到一点的程度,做这些事儿也都是很正常的。

  但,不知为什么,他竟会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些都是红梅告诉家里人的。

  他不愿意这么想,但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怎么都抑制不住。

  当然了,这些都是事实,他不能不承认。

  但就是,心里的某一处,似乎轰然倒塌了。

  赵三叔见张大舅是真的动气了,话不敢说的那么狠了,而是说,“大哥啊,我们红梅本身条件挺好,长得好,工作也好,给她介绍了那么多对象,她都没看上,就看上了你家历城,两个孩子有缘,既然彼此都喜欢,要是错过了那多难受,我刚才说了,她爸妈也挺后悔,之前说的那个七千赔偿金不要了,你们就正常拿个彩礼就行了!”

  赵二叔也说,“是的呢,要不是看着红梅天天搁家哭,我们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就是看着孩子可怜啊,红梅从小就傻,是个死心眼的姑娘,给她介绍谁她都看不上,就非你们家历城不嫁!”

  大舅妈这会儿也回来了,在外头听了几句,心里气得不行了,直接冲到屋里说,“都甭说了,你们还在做梦呢,我儿子都已经订婚了,不但姑娘踏实能干,娘家也不作妖,你们赶紧的,从哪来的回哪去吧!”

  赵红梅的二叔和三叔一听,都愣住了,都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张历城。

  难怪说了半天,这小子一句痛快话也没有呢,竟然这么快就跟别的姑娘订婚了?

  可临行前,侄女红梅明明很有把握的说了,只要不让一下子拿出来八千,张历城保准会答应啊。

  看来还是看走眼了。

  这首都的人,变心也太快了。

  张历城知道父母都看不上赵红梅家,但这种订婚结婚的大事儿也不能说瞎话。

  最近他是相看了不少,可都没什么感觉,也不是姑娘不好,是他自个儿问题,都是见了一面就拉到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张二舅端着一个水杯子进来了,很自然的接了话茬,“就是,四九城的姑娘多着呢,我侄子有本事,有的是看上他的,跟他订婚的这个,各方面条件都挺好,人家父母都是本地人,还是干部身份呢,素质高不会讹人。”

  “不过,不管咋说,上门来了都是客,这到了饭点了,咱们北京人没有往外撵人的道理,历城,你赶紧的,去前门买只烤鸭来,晚上加个菜,我陪着这两位远道儿来的客人喝两杯!”

  大舅妈使劲儿推了儿子一把,张历城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走到胡同口的时候,脑子里还乱糟糟的像一锅浆糊。

  偏巧碰上了刚下班回来的安玉香,小姑娘冲他甜甜的笑,问,“历城哥,你这是要上哪儿啊?”

  张历城推着车子有些茫然,十几秒后,才说,“那什么,我去一趟前门买烤鸭。”

  安玉香又问,“家里来客人了?干嘛还去前门买啊,要买全聚德的,历城哥,我劝您别去,这会儿人多着呢,外卖窗口也排了好多人,不如就去天桥边上买吧,那家的烤鸭,也不比全聚德差多少,一只还便宜一块多钱呢。”

  张历城笑笑,“也成。”

  安玉香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她有个堂哥,不高兴的时候也这样,一副稀里糊涂的样子,就好心的说,“要不,咱一道去吧,我家也好久没吃鸭子了,昨儿我弟弟还念叨呢,正好今天刚发了加班费,我也去买半只。”

  张历城无所谓,“那就一起去吧。”

  买了鸭子,回来的路上,安玉香大着胆子说,“历城哥,我听我妈说,陶然亭里头的荷花开得可好了,你陪我去看一眼成吗?”

  要是以往,张历城可没有这个闲工夫陪着小姑娘逛公园,而且他和安玉香也不太熟。

  但今天不一样,他犹豫了一下,说,“也成吧。”

  这会儿,他的脑子自然是清醒过来了,但不知为什么,也并不急着回家,因为多少有点打怵。

  要是跟赵红梅的两个叔叔说清楚了,他现在根本没有订婚,那估计就要继续商量两家的亲事了。

  他倒也不是一下子不喜欢赵红梅了,就是,不像以前那样,想要赶紧订婚结婚了。

  就这么混着吧,等等再说。

  安玉香笑得挺开心,拉着他去看了荷花,这个季节荷花已经开到尾声了,但还是非常漂亮,碧绿的荷叶上,红色的花瓣鲜艳欲滴。

  赏完荷花,还跑去牡丹花园子里逛了一遭。

  两人再次回到秦家胡同,都六点多了,张历城却在胡同口踌躇了半天,安玉香推着车子跟在后面,觉得挺奇怪,“历城哥,你怎么了?”

  张历城回首笑笑,“没事儿。”

  张家大舅妈担心儿子没领会他二叔的有意思,借着做饭的由头,隔一会儿就去大门口张望。

  这会儿见到儿子回来了,赶紧一溜小跑,“你是不是傻啊,让你买鸭子你还真买啊,你二叔是让你去外面躲着,你这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历城挎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安玉香好奇地问,“婶子,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大舅妈笑了笑,说,“嗨,没什么,家里来了两个讨人嫌的客人,玉香,要不,让历城先去你家坐坐?”

  安家和张家斜对门,就隔了一户人家,平时关系都是非常不错的。

  安玉香说,“行啊,历城哥,跟我来吧!”

  安家住在是大杂院,占了两间东厢房,外头还搭了一个小厨房,屋子里空间有些逼兀,但收拾的很干净。

  椅子凳子也都没有断腿瘸腿的。

  安玉香的父母也都在家,一个在做饭,一个在院子里用铁丝扎拖巴头,见到张历城,态度都挺热情。

  “历城哥,你坐啊,我早上就跑到井水里的西瓜,这会儿指定凉透了,我去切西瓜啊。”

  南城的胡同,大都有了自来水,安家住的大杂院,也都有了,不过原来的水井也没荒废,井水水质不错,有点甜,附近还有人专门过来打水。

  她这么客气,张历城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笑着说,“邻里邻居的,那么客气干什么,不用招呼我,我坐会儿就走了。”

  安玉香冲他乐了乐,还是转身去了院子,把铁水桶里的西瓜给捞出来了,很快就端来一大盘切好的西瓜。

  张历城吃着凉凉的西瓜,跟安玉香闲聊,得知她已经参加工作一年多了,前不久都转正了,倒是有点意外。

  “你们食品厂挺好,出的罐头挺好吃的。”

  安玉香笑了,“是吧,好多人都觉得好吃,我最喜欢黄桃的,这个季节,我们厂的采购科,都会开着大货车去村里收桃子!”

  张历城点了点头,“我也喜欢吃黄桃罐头。”

  安玉香说,“真的呀,我们厂有内购价,黄桃罐头要是去副食店买,一瓶得八毛钱了,要是我们职工买,自个儿拿罐头瓶子,一斤才三毛钱,要不要我帮你带两斤回来?”

  无论是水果罐头还是肉罐头,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都不算是日常的食品,算是有点奢侈的,平时不舍得自个买了吃,都是看病人或送礼才会用到的。

  现在正是黄桃上市的季节,天桥边上时不时就有人摆摊子卖,个大又新鲜,一斤才一毛钱,小一点的一斤八分,不比这罐头吃了更好?

  张历城说,“不用了,就买点现成的桃子吃就行了。”

  安玉香点头,“也对,现在买不划算,等冬天想吃了,偶尔买上一两回倒也成。”

  一开始,张历城不怎么说话,后来也和安玉香聊的不错,这小姑娘别看年龄小,认识的人知道的事儿还真不少。

  好多都是他的初中或高中同学。

  安玉香的妈妈做好了晚饭,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白面馒头,棒子面粥和熬小白菜。

  不过加上买来的半只鸭子,也算体面了。

  张历城不好白吃人家的饭,这会儿也不想回家,便把自己买的一只鸭子从车把上拿下来,说,“婶子,把这个也切了吧。”

  安家婶子有点奇怪,他们和张家虽然住的近,两家关系也不错,张历婷倒是偶尔会蹭顿饭,但张家这大儿子很少过来。

  他买了一只鸭子,怎么不拿回家吃呢。

  “不用,半只够了。”

  张历城态度十分坚决,执意要把鸭子切了,安家婶子没办法,说,“玉香不是买了半只吗,再切半只足够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家玉香,向来节俭,怎么也突然买了半只鸭子啊?

  在安家吃过了晚饭,还跟安玉香的爸爸聊了会儿天,眼瞅都八点多了,再不回家说不过去了。

  张历城推着车子往外走,安玉香跟在后头送他出门。

  再说回张家这边,赵红梅的两个叔叔还真以为张历城是去买烤鸭了,早就听说北京的烤鸭好吃,两人还真等着了。

  但等来等去,也不见张历城回来。

  张大舅和张二舅倒也没有下逐客令,但也没有请他们喝酒,大舅妈说是去厨房做饭,但一盘菜也没端上来。

  就是空着肚子喝茶水,喝到最后,茶水也没味了。

  赵二叔急了,“你们到底咋想的,这历城怎么还不回来?”

  张二舅微微一笑,“其实,这事儿已经很明显了,我侄子自个儿从东北回来了,就是不想跟你侄女好了,现在又跟别人订了亲,那指定是打算忘了这一段,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小年轻搞对象,拉个手亲个嘴都很正常,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缠住别人了吧?”

  赵三叔气呼呼的说,“你们这样办事儿可不地道,你侄子和我侄女这搞了好几月的对象的,他一人跑北京来了,回来就跟别的姑娘订亲了,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张大舅变了脸色,“你说谁不要脸呢,到底是谁不要脸,哪有嫁闺女张口就是八千的,卖闺女呢,要说不要脸,还是你们最不要脸!”

  赵二叔说,“大哥,这事儿不说了吗,这钱不要了,七千的赔偿先不要了,就要一千块的彩礼钱!”

  张大舅冷哼了一声,“你们那是不要吗,是打算零割肉吧!”

  张二舅也说,“别自作聪明,以为那点算计我们看不出来,行了,也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走吧,要是还不走,我就得去派出所了,我小学同学在那当所长,你们这非亲非故的,跑我们家来,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私闯民宅,民警都能把你们抓起来!”

  赵二叔和赵三叔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真的谈不拢了,他们的侄女别看长得好身条也好,但也就张历城以前喜欢,这张家似乎都不太欢迎。

  既然谈不拢了,那就得谈点别的事儿了。

  赵二叔说,“是赵红梅求着我们来的,说到了北京,张历城保准会同意,还会给我们报销路费,现在我们回去的车费都没有了,你们给俩钱吧。”

  张家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无赖,自然不肯给,三说两说就吵吵起来了,赵红梅的两个叔叔看出来了,张大舅和张二舅都是文化人,文化人爱面子,他们就干脆跑到院子里大吵大嚷的。

  张历城在胡同里就听到了,还看到很多邻居都在他家大门口探头探脑的。

  他三步并做两步,赶紧的进了自家院子,出于好奇,安玉香也跟着过去了,还顺手把大门给关上了。

  赵红梅的两个叔叔本来还不信,看到张历城领着一个年轻姑娘进来了,这下不由不信了。

  赵二叔恶狠狠的瞪了张历城一眼,说,“我侄女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给我们路费,我们这就走了!”

  从北京到加格达奇的票价是十二,张历城从钱夹里数出二十四块钱递过去。

  赵二叔接过去还不满足,说,“还有路上的饭钱呢。”

  张历城又抽出十块钱递出去。

  赵三叔说,“还有来前的车票钱和伙食费呢,你要不给,我们回去找红梅要。”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张历城的心里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给钱,径直去了自己住的西厢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事儿总算是过去了,张大舅和大舅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特别是大舅妈,更上心的为儿子张罗起对象来了。

  张历城倒也不反对,让去相看就相看,只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简直要把人气死了,说要彩礼的姑娘一律不娶。

  他要娶一个一分钱也不用花的姑娘。

  本来张历城的条件也不算太好,虽然长得还行,但也不算是特别出众,虽然做生意挣了点钱,但毕竟没有正式工作,人家姑娘一听这个,回头再一仔细打听,觉得他是个抠门,嫁给这样的人,即便是有钱,估计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时之间,媒人也不上门了。

  为了这个,大舅妈恨不得一天骂十次儿子,倒是张历城觉得孑然一身挺好,多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了。

  林雨珍听说后,笑得不行了,“我表哥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许俊生不赞成的说,“这么办指定不行,人家姑娘傻啊,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小气,都把人家开给吓跑了!”

  林雨珍点了点头,“他这属于矫枉过正了,也许过一阵就能想通了。”

  正说着话,苗玲玲拉开纱门进来了,笑着问,“雨珍,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上个月她和许俊昌就搬回来住了,许俊昌特别忙,回来的次数不多,倒是苗玲玲经常回来,一有空就去后院陪着爷爷聊天下棋。

  她原本是个臭棋篓子,现在经许老爷子指点,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林雨珍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觉得肚子有点下坠感,没别的了。”

  她的预产期其实还有二十多天,但因为是双胞胎,已经跟医院的大夫订好了方案,要提前做剖腹产。

  商议好的日子是八月二十八日,今天二十六,明天就应该去医院。

  最近这一个周,许俊生哪儿也没去,公司的事儿都交给了张历城,专门在家里陪着林雨珍,生怕有什么闪失。

  苗玲玲说,“那就好,明天入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林雨珍笑着点头,“都准备好了。”

  “那成,我去上班了啊。”

  吃过晚饭,林雨珍坐在沙发上听歌,许俊生买了很多卡带,有许冠杰的,有陈慧娴的,有徐小凤的,还有邓丽君的。

  录收机里此时放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

  许俊生递给她一半削好的苹果,问,“雨珍,你们的青禾,现在一期能卖多少本啊?”

  林雨珍说,“五千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打广告吗?”

  因为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现在各种纸媒广告特别红火,不光是各大报纸,销路好点的杂志上也都有广告了。

  这事儿她和孙明之,还有杨峰也都讨论过了,要是有人找青禾打广告,可以在刊尾额外印一页,暂定四分之一的版面收一百块钱。

  不过,到现在,还没接到第一支广告。

  许俊生往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你办的那杂志,客户群是中学生,我是个批发药材的,我在青禾上打广告,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林雨珍不高兴的说,“那你问这个干嘛?”

  许俊生嘿嘿一笑,“我还不能问问呢了?”

  林雨珍接过苹果,刚咬了一口,忽然觉得肚子隐隐约约的疼,虽然不是很疼,但和平常的胎动似乎并不一样。

  她放下苹果,说,“我去里面躺一会儿啊。”

  许俊生立马就紧张了,一下子把报纸拍到桌子上,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她笑道,“肚子有点疼,可能我躺一躺就好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疼痛还是没有消失,反而有点加重了。

  许俊生急出了一头汗,说,“雨珍,备不住孩子和我一样,是个急脾气,可能着急出来见咱们,我这就联系车啊,咱们赶紧往医院赶。”

  六点半,吉普车把他们拉到医院,八点钟,林雨珍剖腹产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她被退出手术室的时候,因为麻醉的左右,虽然神志已经清醒了,但看到躺在她身边的两个包襁褓里的小婴儿。

  有一种前生今世,恍然做梦的感觉。

  许俊生飞快地跑过来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心疼的不行,弯腰低下头轻轻亲吻了她的额头。

  田香兰和许光汉两口子的注意力却在两个孩子身上,田香兰一脸欣喜的跟护士确认,“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对吧?”

  护士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笑着说,“是啊,您是孩子的奶奶吗,可真有福气啊,一下子孙女孙子都有了!”

  回到病房,许俊生给她擦了擦汗,换了一件衣服,林雨珍这会儿难受的很,麻药劲儿过去

  了,伤口生生的疼,浑身上下都觉得虚,觉得发飘,她微微一笑,说,“俊生,给我看看孩子!”

  护士包的特别严实,孩子的头脸都被遮住了,刚才护士又把小孩直接抱到了旁边的床上。

  许俊生咋一当爹,心里美得都上天了,可婴儿床里那么小的孩子,手脚那么一丁点大,他哪敢碰啊,就连田香兰都不敢抱,只是一旁看着傻笑。

  幸好提前找的保姆也跟来了,这人姓孙,都叫她孙嫂,是许俊生托了好多人打听到的,她年龄不算大,还不到四十,她是专门伺候孩子的那种保姆,从孩子一生下来就开始照顾,一般等到孩子三岁,就换下一家了。

  她带孩子的经验很丰富,也因此工资要比一般的保姆高。

  孙嫂很熟练的抱起婴儿,笑着说,“小许,这个是老大,是个男孩,你看他多结实啊。”

  林雨珍示意保姆把孩子递给她,孙嫂怕她没经验,说,“当心一点啊,一定要扶着脖子和头。”

  刚出生的婴儿,脖子没有力气,抬不起头,因而这两个部位也是最脆弱的。

  她笑了笑,抱了抱还没睁开眼的儿子,孙嫂赶紧接过去,重新给放到床上,又抱起另一个婴儿,说,“这是老二,是个女孩,瞧这小脸,多白啊。”

  林雨珍也抱了抱女儿,心满意足,说,“老大小名就叫诚诚吧,诚实的诚,老二就叫圆圆吧,团圆的圆。”

  这些天,为了给两个孙子或者孙女起名字,许广汉特别上心,把家里最后的康熙词典都翻出来了。

  倒是取了无数个名字,可没有一个看上的。

  许俊生说,“好啊,诚诚圆圆,挺顺口的,小名就叫这个吧。”

  许广汉只顾给孩子们取大名了,小名倒没有考虑,也觉得这两个名字不错,说,“成,大名我来取啊,你们等着啊。”

  许俊生问,“爸,您取个名字咋这么难啊,我记得,上个月您就开始张罗这事儿了吧,都一个多月了。”

  许广汉暗暗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取个名居然这么难,“你懂什么,取名字光好听顺口就行了,还要和八字相符,还要寓意特别好才行!”

  许俊生不以为然,说,“爸,您不知道吧,国家现在不是计划生育吗,生下来的孩子一周以内就得报户口,您要是到那个时候还取不出来,就换我给取名了啊。”

  许广汉说,“之前那不是没有确切的生辰八字吗,现在有了,我今儿晚上就能取好了。”

  又乐呵呵的说,“明天,我俩宝贝孙子孙女就有大名了!”

  在医院住了六天就出院了。

  因为林雨珍特意说了,不希望被打扰,所以这几天没有亲戚去医院里探视,但回到许家后,亲戚朋友都知道了,每天都能来两三波人。

  来的差不多都是许家的亲戚,或者老爷子的老部下,也有田家的亲戚,她自己这边,林二爷和黄翠芬当然也来了。

  黄翠芬一个后妈,心里没有继女,自然也就说上几句面子话,林二爷虽然之前费劲心思,给亲闺女送了几回饭,但他这人也不太有心,看到外孙外孙女倒是很高兴,光顾逗孩子了,压根儿没想起来问几句。

  这些人,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唯有舅家的四个长辈,还有表哥张历城嘱咐她好好养身体。

  还有就是许俊生了,他肯把一半以上的注意力分给她。

  家里一下子添了两个孩子,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许老爷子和许光汉,一个看孙子,一个看重孙子,每天一早一晚都要过来看,孩子太小,他们不敢抱,孙嫂抱着,他们就那么看几眼就满足了。

  田香兰更是一下班就往西厢房跑。

  白白嫩嫩的奶团子,谁不喜欢,苗玲玲和许俊红也经常过来逗一逗,苗玲玲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这么小的孩子,觉得还挺可爱的,许俊红则惊讶于,小婴儿的小手小脚丫,竟然那么小。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这没出月子的产妇,身体和心理都是非常虚弱的。

  生孩子本身就元气大伤,尤其剖腹产,相当于做了一个不小的手术了,虽然出院了,但这个时候伤口远还没有愈合,走一步都是疼一步的,就连在床上坐起来,或者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牵扯到了,那都是疼的。

  白天还好,最起码有那么多人帮着,到了晚上才更是煎熬,孩子因为要吃奶,没放到婴儿室和保姆一起睡,都由林雨珍带着,不定什么时候孩子就醒了,哭着吃奶,大宝吃完了,二宝又醒了。

  夜里换尿布和哄孩子都是许俊生负责。

  因为晚上休息不好,没过几天,他的眼下就出现了明显的黑眼圈,孙嫂过意不去,说,“小许啊,要不这样,晚上你睡到书房,我晚上帮着照顾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