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干了好几家,几乎家家都是这么做的。

  田香兰恰好在旁边,也说,“对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老管这些呢,你现在不上班,也不能老不去吧?”

  许俊生却不同意,说,“我折算什么呀,雨珍可比我累多了,别忘了她还有伤口呢,她能熬,我也能,妈,您放心吧,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雨珍的表哥是个仔细人,不会出错的!”

  他之所以不愿意和孙嫂换,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真的不习惯自个儿睡了,觉得空落落的,晚上照顾妻儿虽然很累,但看到雨珍和两个孩子,他心里就有一种巨大的幸福感,第二点是最重要的,雨珍现在那么难,他得陪着。

  夫妻不就是好事儿坏事儿高兴事儿倒霉事儿轻的累的都要一起担着吗?

  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雨珍为此已经吃了不少苦了,他总不能,连陪她都不肯吧?

  田香兰觉得小儿子太惯着小儿媳妇了,但她撇了撇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中午,两个孩子被孙嫂抱过去了,林雨珍有点累,却睡不着,许俊生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他察觉到她翻了个身,紧紧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要喝水?”

  林雨珍说,“俊生,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许俊生睁开眼睛,问,“什么事儿啊?”

  “要不,咱们再请一个保姆吧,让孩子晚上也跟着保姆睡。”

  其实她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诚诚和圆圆那么可爱,她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好,但现在来看,这样不成。

  现在九月初了,学校暑假结束已经开学了,她只请了一个月的假,也不预备再续假,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需要尽快的恢复好身体。

  现在,在营养上是很充足的,孙嫂很会做月子餐,每一顿荤素营养都搭配的很好,但因为晚上带孩子,她休息不好,现在浑身还是没力气,整个人都有点浮肿。

  许俊生笑着说,“成啊,当妈没那么容易,当爸也一样,这样我也算是解放了!”

  下午,孙嫂抽空给她炖了大枣花胶汤,端进来的时候,林雨珍问,“孙嫂,能不能麻烦你,再找一个带孩子的熟手啊?”

  “成啊,我明天一早就去问问。”

  孙嫂虽然干了十来年的保姆了,但还是头一回伺候双胞胎,这几天也有点吃不消了。

  她正考虑着,要么加工资,要么再请一个人呢。

  就许家这条件,再请一个保姆也完全能请得起。

  林雨珍说,“如果再请一个人,可能晚上孩子也要你们带着了。”

  孙嫂说,“那是自然,应该的!”

  隔了一天,孙嫂就领回来一个挺利索的中年妇女,也是四十来岁,姓陈,都叫她陈姐。

  为了方便储存提前挤好的奶,许俊生特意又去买了一台冰箱,放在了西厢房的厅里。

  晚上不用带孩子,许俊生就去上班去了,林雨珍也恢复的很快,脸色一天比一天好。

  这天,赵林芳和隋丽华来看她,赵林芳羡慕的说,“雨珍,你这生了孩子,怎么看着一点没变啊?”

  隋丽华也说,“是啊,瞧这小脸蛋,白里透着红,看着可真好。”

  让她没想到的是,北大的同学也都来看她了,同宿舍的除了刘秋敏都来了,还有系里和学生会的一些女同学。

  大家都是学生,没钱,凑钱买了礼物,王迪亚还特别贴心,联合所有的同学,一起给她写了一个长长的祝贺信。

  办完盛大的满月礼,林雨珍也正式出了月子,除了伤口还会隐隐做疼,其他的都基本恢复正常了。

  第二天,她穿着新做的裙子回到北大校园,经历了一个特殊的假期,她重新坐在教室里听课,心里特别满足。

  林雨珍落下了一个月的课,着急赶紧补回来,一连好几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在学习。

  这天中午,她没回宿舍休息,而是选择在教室里继续看书。

  才看了两页,王迪亚也来了,明明是有事要说,她却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林雨珍问,“什么事儿啊,学生会有活动?”

  王迪亚扔给她一本最新的青禾,说,“你自己看吧!”

  林雨珍翻了翻,编排的还不错,文章选的也还成,没什么异常的呀,不过,当她又翻到首页的时候看到了。

  青禾是她一手创办的,他们编辑部是个文学社,也是她一手创办的,她是社长,但这一期,社长赫然写的是杨建奇,主编则是他和孙明之。

第43章 婚后(修改)

  林雨珍合上书本,立即去找了杨峰。

  今年她们宿舍楼好多外地的学生,暑假都选择留在了北京,或者回家一趟又很快回来,这其中就包括了杨峰。

  也因为此,放假之前,林雨珍就把文学社的工作都交给了副社长杨峰,她把甄选出来的很多稿子都给她了,甚至下两期的选题都规划好了。

  没想到还是让别人横插了一杠子。

  “杨峰,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主编都没有你,青禾的编排你都没管吗?”

  其实这事儿,杨峰也是一肚子委屈,她自从当上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主席安排给她的工作,或者其他部门要求打配合,她从来都是很认真的完成了,而且向来的作风就是不争不抢。

  当上青禾的副社长,工作态度也是一样的。

  因此,无论在学生会还是文学社,她的威信不算太高,但她的人缘一直都是挺好的,北大的学生,个个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参加各种活动,她倒也从来没有因此吃过亏。

  这还是第一回 呢。

  杨峰说,“八月初的时候,我刚从老家回来,孙明之就来找了我,说你现在身体不方便,杨建奇不放心文学社的工作,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让她过来帮我一起审稿编稿,隔了几天,杨建奇请文学社所有的同学吃了两顿饭,商量好了选题,其实还是用的你的选题,定稿之后,是孙明之交到印刷厂的,我不知道上面社长的名字换了,也不知道主编不是我,时候,孙明之跟我解释,说她特别想当一次主编,仅此一次,下次就不会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但还有一些细节她没说,杨建奇和孙明之还单独请她吃了一顿饭,孙明之跟她解释并道歉之后,还送了她一瓶夏士莲雪花膏和一盒谢馥春鸭蛋粉。

  林雨珍问,“那社长呢,怎么突然成了杨建奇?”

  杨峰皱着眉头说,“我问过孙明之了,她说,是杨建奇这么要求的,她也没办法。”

  其实,最新一期的青禾刚出来之后,文学社好几个成员也都特别有意见,尤其是王迪亚,曾强烈要求杨峰这个副社长出面,去找杨建奇谈一谈。

  但杨峰出于各种考虑,一直没敢去。

  林雨珍讽刺的笑了笑,说,“杨峰,你觉得,你这种处事态度,明明有能力,却一直这样缩着有意思吗,社长的事儿先不说,既然是你和孙明之一起审稿定稿,那主编应该是两个人吧,你要说了,孙明之也不敢不同意吧?”

  杨峰又气又羞,她又不傻,她也觉得这次被孙明之给耍了,但她能怎么着,人家孙明之是本地人,杨建奇家里背景又那么厉害,孙明之和杨建奇的关系,大家都知道的,她就是去说了,估计也于事无补。

  “我不知道他们会这样署名,那稿子是孙明之拿到印刷厂的!”

  林雨珍问,“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去?”

  杨峰沉默了,过了数十秒才说,“我那天,恰巧有点急事。”

  其实那天的事情倒是不急,就是对她来说有点重要,那天郭志刚来学校找她了,并且约她一去看电影。

  她之所以那么快就从老家回来了,并不仅仅因为要盯着青禾出版,更主要的是为了郭志刚。

  自从春天有次参加了学生会的聚会,和郭志刚逐渐熟了,开始是谈学生会的工作,后来就是一起去图书馆,再后来就是校外各种约会了。

  压马路看电影逛商场逛公园都来了一个遍。

  那天,去电影院的路上,她也表示了担心,但郭志刚说,不就是一期杂志吗,只要稿子没错就没关系。

  再说了,青禾是林雨珍一手创办的,即便出了问题,也找不到她头上,同样的道理,即便办得再好,也和她没关系。

  郭志刚还说,让她凡事不用那么认真,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没什么意思。

  杨峰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确,她从小到大都活得很紧张,很累,因为家里穷,担心父母不让她读书,就拼命读,还好因为中考全县第一,县高中给她免了一切学杂费,还每个月给她发点生活费。

  即便她现在考上了北大,老天也并没有厚待她。

  就在她接到北大通知书的第三天,她爸在煤矿井下出了事,虽然命是保住了,但截肢了一条腿,她的母亲常年生病,本来就没有劳动能力,这下老两口都不行了。

  虽然她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但都已经成家了,两个哥哥本身没有多少孝心,嫂子又都厉害,指望不上什么,姐姐倒是可以帮着干点活儿,但在钱上也是帮不上忙的。

  她之前的生活,真的没有多少甜,是跟郭志刚好上之后,才发觉原来活着也可以这么轻松。

  林雨珍没再问别的,转身就走。

  她找到杨建奇的时候,杨建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一点心虚,而且还主动说了,“林雨珍,你是想问上一期杂志的署名吧?”

  林雨珍笑了笑,“对啊,怎么我都一点不知道,我这个社长就被撸下来了?”

  杨建奇说,“不是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啊,这不之前你情况特殊吗,青禾现在虽然独立出去了,但毕竟也还是学生会的会刊,我担心你不在,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让孙明之去帮忙了。”

  没想到孙明之自作主张,把社长的名字换成了他的。

  在他眼里,孙明之一直不够漂亮,也不够聪明,办事能力也很一般,但唯独这件事儿,他心里觉得办得挺好。

  其实他之前和文学社的几个同学打成一片,还请他们吃了两次饭,目的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还想要有个过程,预备跟林雨珍商量一下,没想到孙明之直接就这么办了。

  林雨珍冷笑,“孙明之可不是去帮忙了,她是去当主编了!”

  杨建奇说,“我已经批评过她了,她也说了,以后她就是文学社的一个普通成员,不会再当主编了。”

  林雨珍直视他数秒,问,“杨建奇,那下一期署名,你有什么建议吗?”

  杨建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林雨珍,其实,我还挺喜欢文学社的工作的,之前也一直有办会刊的想法,我还想继续留在文学社,你不会不答应吧?”

  他这就是明说了,下一期也非要社长的署名不可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她指定是不能同意的,可杨建奇和一般的北大学生不一样,连学校都要给面子的,这样的人物,不能硬碰硬。

  说起来事情也是巧了,杨建奇有个堂妹,是青禾的忠实读者,买回家一看社长变成了堂哥,激动的不得来了,嚷嚷的他父母都知道了。

  青禾这样的小杂志,因为发行量不多,知道的人也不多,特别像杨建奇父母这样的,更是压根没注意。

  杨建奇的妈妈翻了翻,觉得还不错,杨建奇的爸爸也看了两眼,也觉得还行,十分难得的夸了儿子几句。

  本来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儿,因为他的父母知道了,要是下一期就没有他的名字了,恐怕也不会太好。

  林雨珍问,“杨建奇,你这么做,是想毕业的时候,有一个完美的履历表是吧?”

  杨建奇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承认了。

  林雨珍无奈的笑了笑,“那好吧,你可以留在文学社,我也不反对你继续当社长,但你的名字必须排在我后面,而且,我还有一个条件。”

  杨建奇倒没想到她这么痛快你,高兴的问,“什么条件?”

  只要他能做到的,别说一个,两个三个都没问题。

  林雨珍说,“文学社可不是夫妻店啊,孙明之必须离开,还有副社长杨峰我也不想用了,新的副社长是王迪亚。”

  杨建奇微微皱眉,脸色一下子变了,说,“林雨珍,希望你不要误会啊,我和孙明之,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林雨珍笑了笑,“我还没说完呢。”

  “既然你和我一样,也是文学社的社长,希望你也能出一份力,代表文学社跟学校交涉,为文学社的同学争取到一点利益。”

  这事儿她已经跟费老师提过两次了,说拿着青禾杂志的收入,虽然利润没多少,去补贴整个学生会不太合适。

  费老师倒是答应和学校协商,但均无果。

  杨建奇笑着说,“没问题,这个就交给我吧。”

  “还有孙明之的事儿,你去说啊。”

  青禾文学社现在有一间学校提供的办公室,以前是一间库房,条件不算好,但这已经是费老师找了系里和学校,算是额外照顾了。

  周六下午,林雨珍召集所有成员开会,她先笑着介绍了杨建奇的社长身份,王迪亚好奇地问,“雨珍,咱们文学社两个社长,那万一要是有了不一样的意见,到底听谁的?”

  杨建奇赶紧回答,“当然是听林雨珍同学的,我其实只是挂名,而且对文学社的工作没有经验,以后还要跟大家多多学习。”

  他事先已经做通了孙明之的工作,孙明之今天没来,林雨珍也提前跟杨峰说了,她不甘心,今天还是来了。

  并且当着所有的同学表态,“雨珍,我知道上一期的工作我没做好,副社长我肯定没能力继续担任了,但我真的很喜欢文学社的工作,以后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成员,行不行?”

  杨峰家里的情况,林雨珍听王迪亚说过,也是挺可怜的,而且文学社的成员,估计很快就会有相应的报酬了。

  从创刊到现在,杨峰的确也出了不少力。

  林雨珍说,“杨峰,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会和其他人都商量一下,有了结果会让王迪亚告诉你的。”

  她让所有人都投了票,杨峰的好人缘,这个时候倒是发挥了一点作用,十几个成员,没有一个人投反对票。

  林雨珍也就同意了这件事儿。

  开完会,又讨论了新的选题,还跟两个担任美编的同学沟通了一下,时间已经很晚了,她背着书包,急匆匆往外走,没看想到孙明之竟然在路口堵住她了。

  “林雨珍,是不是你跟杨建奇说的,把我从文学社除名了?”

  “你本来也不是文学社的呀,你不是临时帮忙吗,帮完了还不想走了?”

  孙明之噘着嘴说,“那你怎么让杨建奇继续当社长了?”

  林雨珍摇头,“孙明之,你说话过过脑子好不好,是我让他当的吗,他自己要当的,学校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我有什么办法,而且,这事儿,不还是你惹出来的,你要是不把我的名字换成杨建奇,没准儿你现在还在文学社呢。”

  其实,孙明之也不是真的想留在文学社,对当主编也不太感兴趣,她只是想有更多的,可以和杨建奇一起工作,还有见面的机会。

  因为这几年,杨建奇这人,对她一直都是忽冷忽热的,时好时坏的。

  但他的身边,也没有出现其他的女同学。

  这让她更加患得患失。

  孙明之叹了口气,生气的说,“林雨珍,要不是你,我就当上学生会副主席了,你当时只比我多两票!”

  林雨珍反问,“那你知道,多出的两票都是谁吗?”

  “是杨建奇和郭志刚,他们一个是你追了好几年的同学,另一个平时和你关系也挺好,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没选你?”

  孙明之气呼呼的跑了。

  林雨珍赶到校门口,笑着对许俊生说,“是不是等急了?”

  “有点急,你怎么出来这么晚?”

  林雨珍坐上后车座,“这不文学社开了个会吗,就弄到这么晚了。”

  不过以后估计就会很轻松了,王迪亚这个新上任的副社长,工作积极的不得了,她打算把具体的事务都交给她。

  只要在选题和最终定稿方面把握一下就可以了。

  这样空出来的时间,她要抓紧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那你注意也不要太累了。”

  林雨珍紧紧抱住他的腰,说,“你放心,我有分寸。”

  回到金山胡同,家里这会儿特别热闹,诚诚和圆圆都睡醒了,分别由两个保姆抱着,许老爷子,许广汉田香兰,还有许俊红都在乐呵呵的看着呢。

  许俊红感叹,“诚诚和圆圆的睫毛好长啊,眨眼的时候真好看!”

  田香兰说,“不只是睫毛,诚诚和圆圆哪哪都好看,眼睛大鼻子翘,小嘴巴红嘟嘟的,可真是会长啊!”

  许俊红这人挺记仇,虽然最近一年来,她个子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一点,比之前好看多了,有两个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但她不会忘,她妈曾说过她不会长。

  她笑着说,“是啊,还是诚诚和圆圆有福气,我二哥二嫂都长得好看,五官一点问题都没有,不像我,眼睛有点小,像我爸,嘴巴有点大,像你!

  田香兰没想到,本来就是一句夸孙子孙女的话,也能收到来自女儿的暴击。

  这说的的确没错,她五官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巴略微有点大,不过,她的漂亮,是属于明艳型的,倒也算是很和谐。

  许俊红就不一样了,眼睛有点小,配上略大的嘴巴,虽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来。

  田香兰有些不高兴,说,“成天就知道注意这些,你上学期的考试成绩可不算太好啊,作业写完了没有?”

  许俊红撅了噘嘴,扭头去了东厢房。

  诚诚和圆圆还太小,但看到爸爸妈妈走进来,还是完全不一样,两个小娃娃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盯着许俊生和林雨珍看,待走近了,看清楚了之后,都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

  林雨珍把女儿抱过来,许俊生也接过儿子,还大声地问,“诚诚,今天想爸爸了没有?”

  小婴儿听不懂,但是无意识的咧开嘴笑了,露出粉红色的牙龈。

  孙嫂说,“孩子应该饿了。”

  回到西厢房,喂过两个孩子之后,林雨珍刚喝了半杯水,王妈走过来说,“雨珍,你爸来了。”

  “让他进来吧。”

  林二爷手里提着饭盒,挺高兴的进来了,一进屋就笑着说,“雨珍,你之前不是嫌弃你二姑做的虾饺不好吃吗,她那是皮子里没加澄粉,我昨儿恰巧又买到了一点活虾,你二姑这回和面也加了澄粉,蒸出来的挺好看,也挺好吃的。”

  说着,打开饭盒,里面有七八个虾饺,皮子果然是半透明的。

  林雨珍尝了尝,说,“是不错,不过,二姑口味重,这放盐也太多了,白糟蹋了好东西,也没太好吃,爸,您以后还是别操心这个了,新来的孙嫂,可会做点心了,什么都会做。”

  孙嫂就在旁边呢,笑着说,“可不是吹牛,我专门跟饭店的点心师傅学过的,小林喜欢吃虾饺啊,明儿早上我就做。”

  林二爷为了给亲闺女弄点好吃的,也是特别费劲,这活虾是托了一个表叔买的,早年这个表叔做过鱼虾生意。

  买了活虾,因为黄翠芬不会张罗,还得去找他二姐,也是够麻烦的了。

  他觉得,他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尽到心了,“那敢情好,那我以后就不张罗了,什么样的点心都是刚出锅的好吃,我这做好了送过来,都捂在饭盒里半天了,指定是不行。”

  林雨珍放下筷子,给林二爷倒了杯水,说,“爸,我正有事儿跟你商量呢。”

  林二爷剥了一个香蕉吃,问,“什么事儿啊?”

  林雨珍转身去了里屋,拿出两张发黄的照片,一张是她亲妈和林二爷的结婚照,另一张是她亲妈张华姗的单身照。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二爷都差点忘记了发妻长什么样子,这会儿看了还有点不自在,问,“这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林雨珍点了点头,“爸,其实我就一个妈,就是我亲妈。”

  “黄翠芬从来没把我当做女儿养,您却是没有区别,您对我,和对林雨珠林宇刚都是一样的,甚至还要更好一点,林宇刚结婚,彩礼是你出的吧?怎么也得两三百了吧。”

  “您好好养大了她的两个孩子,他们叫您一声爸也是应该的。”

  林二爷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淡了。

  因为过寿的时候没送酒,他本来就对继子有意见,林宇刚两口子最近还做了一件让他很不高兴的事儿。

  林宇刚的媳妇把工作辞了,摆了一个小食摊专门卖红糖火烧,生意还挺不错,就在陶然亭公园附近,林二爷嘴巴馋,也是图省事,每天都去拿上一两个。

  拿了也就六七天吧,便宜儿媳妇不高兴了,据说在家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林宇刚没办法,只能过来跟他说了。

  红糖火烧卖给外人一毛钱一个,自家人想吃,白拿不成,但也不能赚自家人的钱,就按照成本价,五分一个。

  黄翠芬也说,这么办最公平,想吃红糖火烧了就去买,五分钱一个,找遍四九城,也不会有比这更便宜的。

  林二爷气坏了,当场就说,别的卖火烧的,也不喊他爸呀。

  但不管咋说,他还要点脸,不能去摊子上白拿火烧吃了。

  林二爷点了点头,问,“好好的说这个干什么?”

  林雨珍说,“小时候,是我不懂事儿,三言两语就被哄住了,但现在改也来得及,以后啊,我就一个妈,她那儿,我就改叫黄姨了。”

  林二爷一愣,“雨珍,你说啥?”

  林雨珍笑了笑,说,“爸,您肯定会说,都叫了那么多年妈了,再改也不好看,怕邻居们说三道四的,可我不怕,她对我不好,以为大家伙都不知道啊,再说了,我又不经常回去,您不会不同意吧?”

  林二爷无奈的笑了笑,问,“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林雨珍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就因为你是我亲爸,我才好声好气的跟你说,要不然,您以为呢?”

  许俊生吓唬他,“爸,要不是看您的面子,就那帮人,我非得找人收拾一顿不可!”

  林二爷皱了皱眉头,不死心的问,“雨珍,非得这么办不可?”

  林雨珍点头,“要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爸了,反正,您对我也不好。”

  林二爷讪讪的笑了,说,“成,我回去就说,你放心,不会惊动别人。”

  林二爷拎着东西回到家,黄翠芬还挺高兴,说,“又去看雨珍了,哎呦,这酒看着挺好啊,西凤酒吧?”

  林宇强跑过来,打开一包点心就吃。

  黄翠芬说,“慢点吃,别吃太多了啊。”

  林二爷给小儿子倒了杯水,又对继妻说,“翠芬,雨珍让孩子认了照片上的姥姥了。”

  黄翠芬愣了数十秒,才弄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十分大度的说,“应该的,没事儿。”

  她才不会跟一个死人争呢,忒没意思。

  林二爷又说,“那雨珍以后,也改了口了。”

  黄翠芬这下明白了,气愤的说,“这可真是翅膀硬了啊,现在日子过好了,转头就不认我这个后妈了,成啊,她要敢这样做,我就嚷嚷的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瞧她以后怎么回娘家!”

  林二爷瞅了一眼小儿子,说,“爸妈要说事儿,你去你奶奶家吧!”

  打发走了林宇强,林二爷说,“你以为她愿意回来啊,从结婚到现在,也没回来几次,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黄翠芬又是一愣,说,“二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她不来是吧?”

  “要不,明儿我就回昌平去?”

  林二爷也恼了,“你想回就回,我不拦着你,要我说,雨珍就该喊你姨,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些年,你待她什么样,她叫你妈,你不觉得心虚啊?”

  黄翠芬倒是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林二爷忽然疼起来亲闺女了,“我待她不好,你这个亲爹对她好,成了吧?”

  林二爷叹了口气说,“我就是后悔,以前对她太不上心了。”

  黄翠芬不客气的说,“你是后悔吗,你是看着她日子过好了,你想多沾点光,所以才上心的!”

  有些话一旦说破了就没意思了,林二爷冷着一张脸,“反正这事儿我告诉你了,你要敢闹,或者到外面乱说,那你就回昌平娘家吧。”

  “住多长日子都成。”

  隔了四五天,林二爷又上门了,这回没拎东西,空着手来了,一进屋就说,“雨珍,那事儿商量好了,你妈…你黄姨也同意了。”

  林雨珍点了点头,“这样最好了,其实,您对我也不好,但我没办法,您是我亲爸,但这以后啊,您这心里得有个数。”

  林二爷搓了搓手,说,“成,爸爸都听你的。”

  他瞅了瞅里屋,问,“我两个外孙呢?”

  “在正房呢。”

  林二爷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去,合适吗?”

  林雨珍笑了一下,说,“去吧,别乱说话。”

  正房内,许广汉和田香兰不在,出门应酬去了,两个保姆抱着孩子,许老爷子在旁边不停做鬼脸,引得两个小娃娃挺开心。

  “老司令您好。”

  许老爷子笑了笑,说,“过来坐吧,喝口茶。”

  林二爷坐下了,喝了杯茶,看到旁边有个红色的拨浪鼓,逗了逗两个外孙,过了一会儿就赶紧走了。

  十一月中旬,四九城的天气一下子就冷了,林雨珍穿上了厚厚的呢子外套,还戴上了羊毛围巾。

  她身体恢复的不错,可以自己骑车上下学了。

  这天下午,她刚出学校大门口,对面有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二表哥张历宏。

  这样的天气,他的额头上冒了一层细汗,他笑着说,“幸亏我速度快,差点儿就赶不上了,雨珍,我二姑回来了,我大伯和我爸都让你赶紧过去呢!”

  林雨珍高兴的说,“真的呀,九月的时候就说回来,可算是真回来了。”

  秦家胡同张家,因为张华美一家子的到来,显得格外的热闹。

  在大西北待了整整十年,张华美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原本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一笑有甜甜的酒窝,现在整个人干巴巴的,皮肤被晒得黢黑,一笑酒窝还在,只是眼睛里没有那种光彩了。

  也不光她自己,她一家人都是这样的,穿着破衣烂衫,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还带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行李。

  林雨珍走进屋,看到二姨,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倒是张华美,拼命忍住了,说,“雨珍,你都长这么大了,你自个儿都当妈了,还动不动就哭啊,别哭了,二姨这不是回来了。”

  张华美的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最大的也比林雨珍小几个月,都赶紧上前叫表姐。

  林雨珍这才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

  大舅妈端上来刚做好的一盆肉卤子,笑着说,“饭做好了,都先吃饭吧。”

  张历城端了挺大一盆面条,也说,“就是,先吃饭啊!”

  吃过饭,张大舅和张二舅商量如何安置妹妹一家。

  因为张华美和丈夫李洪涛当时都是被开除的,这次回来,农场那边只是同意他们家返城,但城里可没有接收单位,上午李洪涛已经去问过了,原来的单位不认账了,说是相关政策没下来,甚至他们原来住的房子,也早被别人占了。

  张家这巴掌大的小院子,再住上六个人,临时对付几天还成,常住是指定不成的,不过这倒不算难办,附近有赁房子的,不管在哪个大杂院,赁上两间就行了。

  比较难办的是工作。

  一大家子六口人,四个孩子都挨的挺密,大的二十四,小的也十八了,张大舅都问过了,没一个想读书的,都想赶紧找个工作。

  张大舅说,“要不,去街道问问吧,看看有什么临时工先干着。”

  张二舅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

  林雨珍在大舅家吃过饭就回去了,但即便这样,回到家天也快黑透了,把许俊生给急得不行了。

  “雨珍,你总算回来了,干嘛去了?”

  林雨珍去书房看了一眼两孩子,诚诚和圆圆刚喝饱了奶粉,侧着小脑袋,都睡的正香呢。

  她说,“我去了一趟秦家胡同,我二姨回来了。”

  许俊生给她倒了杯热水,翘着二郎腿问,“从甘肃农场回来的?他们这够晚的呀。”

  林雨珍点头,“好多地方政策都不一样。”

  不过不管咋说,回来了总归是好事儿。

  隔了七八天,她又去了一趟舅舅家,二姨一家已经搬到了一处大杂院。

  赁了两间西厢房,东西也都归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