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爷问,“那你有啥好主意?”

  黄翠芬说,“我记得宇刚媳妇说过,她娘家有个沾亲带故的表哥在城管上班,我去问问她!”

  林雨珠气呼呼的说,“妈,您别去!”

  她一开始摆摊,还是大哥大嫂的主意,红糖火烧也的确是大嫂教给她的,但她那个时候糊涂,什么都是自个儿出钱出力,竟然白白分给大哥大嫂一半。

  那时候糊涂到什么程度,甚至都没觉得是自个儿的生意,倒觉得是给大哥大嫂帮忙的。

  但人再傻,也有醒悟过来的时候,过了一个多月,她觉出来不对头了,就把这事儿告诉了黄翠芬。

  黄翠芬一听,简直都气炸了,她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给他娶了媳妇成了家,算计起来亲妹子了,雨珠摆摊挣钱多不容易,这两口子生生要去了一半!

  她立马就去找大儿子两口子了,谁知道林宇刚媳妇理直气壮的,说这是当初小姑子答应的条件。

  反正只要林雨珠卖一天红糖火烧,就得分给她一半钱。

  黄翠芬回到家,让雨珠不卖火烧,改卖包子蒸饺了。

  婆媳撕破了脸,谁都不搭理谁,逢年过节的时候,也都是林宇刚一个人领着孩子过来。

  林雨珠不让黄翠芬去求大嫂,说是找朋友想想办法,但她能有什么朋友,也就认识几个摆摊做小生意的,后来还是偷偷去找了田香兰。

  她去市工商一打听,人家就告诉她了,田香兰一开始不想帮忙,因为林雨珍早就说过了,别管她娘家的事儿,帮了估计还得落埋怨,可林雨珠一连找了她三趟,每次说话都特别好听,把她夸得简直不行了。

  田香兰和市城管的一个领导还挺熟的,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就帮着办了。

  因为这个,林雨珠现在见到林雨珍就更怵头了。

  闲聊了一会儿,林雨珍一家离开了柳枝胡同,去了秦家胡同。

  张历城在西城买的四合院,虽然不是两进的,父母和妹妹跟过去住是完全没问题的,但在西城,张大舅上班不方便,偶尔过去住两天,一般都还是在这边。

  这两年,张大舅和大舅妈明显老了。

  她二姨张华美恰好也来串门,看到诚诚和圆圆稀罕的不行,她的两个儿子倒是都成家立业了,也都有孩子了,但她看不上老大媳妇,人家也不待见她,不欢迎她上门,更不会带着孙子孙女来看她。

  也就老大越勇偶尔过来一趟。

  老二越斌就更不成了,常年在东北,找的对象也是东北的,那就更见不着面了。

  大多数人老了,就会特别喜欢孩子。

  张华美夸道,“雨珍,诚诚和圆圆个子都真高,这咋一看,像是八九岁的孩子。”

  大舅妈说,“是啊,不但个子长得高,还特别聪明!”

  张大舅出了几道题,两个孩子都很快做完了,比他想的还要更快,他拍了拍诚诚和远远的头,“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可真是少见。”

  又特别认真的说,“雨珍,他们现在学习程度,上一年就是浪费时间啊。”

  许俊生说,“学校的老师倒是找我们的,建议让孩子跳级。”

  张大舅点头,“对,跳级,直接跳到三年级!”

  林雨珍说,“他们学校的校长给出的建议,也是直接跳到三年级,等这个学年结束,明年九月份就直接去上三年级了。”

  张大舅还嫌弃慢,“那其实不就挑了一级,现在就去三年级,明年九月就读四年级了。”

  林雨珍笑着说,“我是担心孩子万一跟不上或者不适应,那就起了反作用了。”

  张大舅沉吟数秒,“也有道理,不过雨珍,我建议你还是找两个好老师,专门给诚诚圆圆补课。”

  许俊生说,“在找了,就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他挑选老师的标准,以孩子们为准,陈诚圆圆觉得好才会考虑,之前找了一个小学数学老师,也是个很有教学经验的老师了,但诚诚不喜欢,就没有用。

  张大舅说,“我帮着问问,给他们找老师,不能光看教学经验,还得看教学方法是否得当,有的人教了一辈子书,但思路还是死板的很,都是照本宣科,没啥意思。”

  “得着思维活跃,而且讲课特别有趣,懂得深入浅出的老师才行。”

  张大舅现在不担任班主任,教学任务也不是很多,要是按照他的本意,诚诚和远远的数学他来教就成了。

  可他自己也有孙子孙女,儿子倒是没说话啊,可儿媳妇委婉的说过,想让他多教教盛盛和小玲。

  张大舅却没松口答应,并不是他不想教,而是那两个孩子都真不聪明,可能是随了张历城了,脑筋死的很,别说教一个遍,四遍五遍都不一定能记住,能听懂。

  他这会儿身体远不如以前了,有心脏病,还有高血压,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自个遭罪不说,也真是给外人添笑话、

  远的不说,他二弟指定笑话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认真干什么?

  但张大舅就这么一个人,只要是在学习方面,他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认真,对人对已都是如此。

  不教亲孙子,却教两个表外孙,从哪儿都说不过去,所以只能都不教了。

  张大舅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这个人就是许俊生。

  最近这些天,为了给两个孩子找合适的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和钢琴老师,都快把他给愁死了。

  在秦家胡同吃过饭,回到家,林雨珍先去了一趟后罩房的杂物间。

  她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大学时候的笔记本。

  最近她在写一篇文章,要用到以前记下的资料。

  前头正厅里,许俊生在后窗看到林雨珍走远了,迫不及待的问,“诚诚圆圆,你们喜欢舅老爷给你们上课吗?”

  诚诚立即说,“我喜欢舅姥爷给我上课!”

  圆圆点头,“我也喜欢!”

  许俊生嘿嘿一笑,“那你俩就擎好吧。”

  圆圆追问,“爸爸,你的意思,舅老爷要当我们的老师了?”

  诚诚说,“那可太好了。”

  许俊生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妈妈。”

  张大舅和雨珍都是考虑的太多了,生怕张历城两口子不高兴,但其实,在他看来,安玉香他不知道,张历城他是了解的,他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个。

  前一阵还说呢,以后让两个孩子高中毕业以后,就赶紧的跟着他学做生意,到时候年纪轻轻就能挣很多钱了。

  许俊生觉得这种打算不对,但又想,自个儿也是高中毕业,甚至还是辞了正经的工作做生意的,好像没有立场说别的。

  因为他们做生意挣的钱,的确是别人好几辈子都挣不来的。

  好像做生意的确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在乎小孩的学前教育?

  第二天他就专门去了一趟西城,张历城两口子都有点意外,还以为他有啥事儿呢,但他坐下来东拉西扯的,全是闲篇儿。

  中午,安玉香带着两个孩子睡觉去了。

  张历城掐了一支烟,问,“俊生,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儿啊?”

  许俊生挑眉,“能有啥事儿,就是心烦,来你家躲个清闲都不行?”

  张历城一愣,公司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早早放假了,不可能是为了工作,他疑惑的问,“怎么了?”

  许俊生叹了口气,“这养孩子真不省心。”

  这话谁说都可以,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张历城一点都不信,“诚诚和圆圆还不省心?我要是有两个这样的孩子,天天睡觉都能笑醒!”

  他思虑了数秒,又说,“你和雨珍,不会是因为孩子闹别扭了吧?”

  印象中,好像表妹两口子从来也没吵过架。

  许俊生一愣,顺嘴撒了谎,“对啊,这不是给诚诚圆圆找数学老师吗,前几天找的一个还不错,可孩子们不喜欢。”

  “雨珍说,我太惯着孩子了。”

  张历城喝了口茶,“你们两口子,就是太要强了,诚诚圆圆都能顶三年级的小孩了,找不着老师补课,就不补了呗。”

  许俊生说,“昨天我们去了秦家胡同,这俩孩子回来,就嚷嚷着让舅老爷给上课!”

  张历城一下子明白了,狠狠给了他一拳,“你今天来就为了这事儿啊,那就让我爸教诚诚圆圆呗。”

  “我爸那人,就喜欢聪明的学生,他自个儿肯定也愿意教。”

  许俊生说,“雨珍不同意。”

  张历城立马说,“你放心吧,我让玉香去跟她说。”

  许俊生得了准信儿,一分钟也不多待,立马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天下午,安玉香带着两个孩子来了金鸣胡同。

  没一会儿,四个孩子都跑到玩具屋玩儿滑梯了。

  安玉香笑眯眯的说,“雨珍,历城都跟我说了,你不用多想,诚诚和圆圆这么聪明的孩子,的确不好找合适的老师,让他们舅老爷来教就挺合适的。”

  林雨珍说,“我不同意倒不是因为别的,我觉得大舅岁数大了,来回跑多麻烦。”

  “麻烦什么,让俊生或者历城开车接送不就行了?”

  其实一开始,张历城说了之后,安玉香心里也是有点小情绪的,之前,她是想让公公教一下盛盛和小玲的,可她自个儿也发现了,这俩孩子不爱学,教也教不会,也就不怎么提了。

  也觉得张历城说得对,考不上大学没啥事儿,那么多人都没考上大学,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安玉香也认可了这种说法,也不逼着孩子学了,盛盛和小玲的确也比之前更开心了。

  可现在她那高级教师的公公,现在要去教别的孩子了,虽然诚诚和圆圆不是外人,但总也没有亲孙子亲孙女近吧?

  不过,张历城现在哄老婆很有一套,送给安玉香一个玉镯子,还答应她明年春天带着孩子一起去上海玩儿。

  然后又说,不管教不教别人,反正他爸不会教盛盛和小玲,那还不如就做个顺水的人情。

  安玉香一琢磨也对,要是因为这事儿,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那就不值当的了。

  因此今天主动来说这事儿了。

  林雨珍笑了笑,要是这样倒真省心了,她瞅了一眼安玉香的玉镯子,问,“玉香,你这是我表哥新给你买的?”

  安玉香点点头,“你表哥这人吧,有时候瞎省钱,有时候拿钱不当钱,我都有两个镯子了还买,这个花了两千多呢。”

  现在她穿着最时兴的呢子大衣,脖子上有金项链,腕上有玉镯子,谁见了都羡慕的不得了。

  张大舅教诚诚和圆圆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腊月三十,是家家户户吃团圆饭的日子,金山胡同这边,因为林雨珍一家的到来,也变得更加热闹了。

  诚诚圆圆和瑞瑞一碰面,立即十分开心的一起玩陀螺了。

  苗玲玲笑了笑,“瑞瑞昨天就念叨哥哥姐姐呢,结果你们不在家。”

  林雨珍说,“昨天下午啊,诚诚圆圆非要去书店买故事书,就带他们去了。”

  许俊红从东厢房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儿。

  苗玲玲悄声说,“这是俊红的新对象。”

  林雨珍瞅了一眼,小伙子长得倒是挺精神的,但她并不认识。

  上辈子,许俊红是怀孕了六七个月才被发现的,当时,这事儿简直跟一个炸弹一样,把许家人都给炸懵了,田香兰简直气坏了,在家怒骂了好几天,反正当时的场面特别混乱。

  而且这周围不少人家都知道了。

  据说,许俊昌还用皮带抽了妹妹一顿。

  反正做了流产手术之后,许俊红没参加当年的高考,而是选择复读了一年,第二年才考上清华大学的。

  读清华大学期间,可能是出于一种报复心理,许俊红不停的谈对象,还喜欢带到家里来,喜欢一阵就甩了,然后再谈一个。

  大学四年,她带了七八任男朋友来家里,但都没成,参加工作以后后,才找了第一任结婚对象的。

  上一世,许俊红一共结了两次婚。

  许俊红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羽绒服,进屋后脱下来了,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羊毛衫,陪着牛仔裤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笑着说,“二哥二嫂,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薛明伟。”

  “他父母都不在国内,所以来咱们家蹭一顿年夜饭。”

  薛明伟彬彬有礼的说,“二哥二嫂,你们好。”

  许俊红笑笑,拉着他去跟老爷子说话了。

  很显然,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小伙子,跟他有说有笑的。

  苗玲玲又小声说道,“小薛中午就过来了,跟老爷子下棋来着,据说下棋水平挺高。”

  林雨珍点点头,“看着的确不错。”

  为了这顿年夜饭,王妈从早上就开始准备了,陈姐没回家,下午也过来帮忙了。

  才五点多,一大桌子菜就陆陆续续上齐了。

  许老爷子挺高兴,又拿出一瓶藏了十几年的茅台酒,痛痛快快的喝了好几杯,饭后,他就开始发红包了。

  除了许广汉和田香兰,在场的人都有。

  作为在场年龄最大的孙辈,许俊昌不肯收红包,“爷爷,我都成家立业了,还收什么红包啊,按理应该我给您红包才对。”

  许老爷子眼睛一瞪,“少啰嗦,收下就成了。”

  许俊昌这才收下了。

  瑞瑞收了太爷爷的红包很开心,不过,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儿,他问,“二叔,你之前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大家吗?”

  其实惦记这个的不光是瑞瑞,许俊红也问,“二哥,你不会给忘了吧?”

  许俊生一挑眉,“那哪能呢,等着啊。”

  他从拎过来的一大包东西里,找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说,“都在这儿了!”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堆更精致的各式锦盒,礼品上都已经写好了名字,诚诚和圆圆帮着分发。

  给老爷子的是一个金壳天梭表,给许广汉和许俊昌的也是,田香兰的是一个精致的黄金手链,苗玲玲的也是,只不过细一点,许俊红的和她的一样。

  许俊亭俊明俊兰都是一只款式时尚的手表。

  三个小孩子,则是一人一个小小的金元宝。

  许俊生一开始其实是个不信风水的生意人,但张历城特别信这个,尤其是药材公司走入正轨,开始源源不断的挣钱之后,张历城就更信这个了,每天早上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第一件事儿就是拜关二哥。

  他看了几本书之后,还喜欢给人算命,说许俊生是金命,命里有财,撒点金子对他以后的财运更好。

  因为这个,所以他准备了这么一堆差不多全是黄灿灿的礼物。

  许老爷子立即就把新表戴上了,说,“俊生,这表挺好,好看,也轻快!”

  田香兰没得着玉镯子,但现在有了金手链,也挺高兴的,说,“老二啊,难得你有这个心,买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以后不用这样了。”

  要说许俊生孝敬老爷子,孝敬她和许广汉,为他们花钱,那是应该的,可其他人,尤其是老二家的三个,那就大可不必了。

  这么多东西,她大致算了算,许俊生至少花了能有五六千。

  还不如把这钱给她呢,或者买东西,或者存起来,都成。

  许俊生说,“妈,今年公司出货量不错,我这是高兴,所以才给大家都买了礼物,明年我们要大量囤货了,指定就没钱了,大家明年别想着了啊,没有了。”

  许俊亭三兄妹不好意思的说,“二哥,让你破费了!”

  许俊生这礼物,真的是送到了三兄妹的心坎里,他们现在都参加工作了,许广辉可不惯着孩子,工作了就让自力更生了。

  刚毕业没几年,工资都不高,也就七八十,这点钱要吃要穿要交际,委实不算多,想要攒钱买一个好点的手表,都买不起。

  许俊生送的手表,在王府井也得卖一百多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晚上十点多,回到自个儿家,两个孩子早都睡着了,许俊生和林雨珍并排躺在床上,小声聊天。

  许俊生问她,“雨珍,我今天送出去那么多东西,你是不是心疼了?”

  林雨珍说,“我为什么要心疼,咱们有能力,让大家伙都高兴高兴,也挺好的。”

  许俊生笑出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看我妈是真心疼了!”

  林雨珍也笑了,“这事儿还不都怨你啊,好好的让我带什么翡翠镯子,她肯定还惦记着呢,你不买都不成了!”

  许俊生说,“这些东西得看机会,想买也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

  昏暗的床头灯下,他替她整理了一下额边的碎发,问,“雨珍,你什么时候才能调回北京啊?”

第72章 工作

  林雨珍笑了笑,“我去青县工作还不到一年呢,怎么也得干够一届吧?”

  许俊生重重的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现在,简直跟牛郎子女似的!”

  林雨珍凑过去主动亲了他一口,“你有点常识好不好,牛郎织女一年才见一次面,我最多半个月就回来一趟!”

  许俊生用力一捞,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年初八,林雨珍回了青县。

  这天上午,她刚从县委回来,杨改香匆匆过来了,“林县长,出事儿了,刘家镇卫生院打起来了!”

  林雨珍愕然,问,“具体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杨改香说,“我正好去刘家镇办事儿,好多人都在围着看,我没进去,不过,据说是生孩子,孕妇死了,家属闹起来了。”

  刘家镇距离县城很近,也就三五里地。

  她追问,“打起来了,是家属和谁打起来了?”

  杨改香摇头,“林县长,外面围了好多人,我没能进去。”

  林雨珍立即翻找电话薄,打通了县公安和刘家镇派出所的电话,命令他们立即出警。

  人命关天,而且还是在卫生院出的事儿,更为敏感,如果处理不当,或者有新的伤亡,那肯定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林雨珍跑下楼,叫上两个办公室主任,立即驱车往刘家镇赶。

  还好,他们到的时候,派出所的同志先一步到了,已经控制住了现场。

  但门诊大厅的水泥地上,能看到大片的血迹,足见刚才场面的惨烈。

  两个打人的家属已经被铐上了,但还是骂骂咧咧的。

  被打的是一名产科大夫,也是卫生院的产科主任,她刚才被两个成年男人殴打,这会儿鼻青脸肿,身上多出受伤。

  可她却坚持不去治伤,而是要先把事情说清楚。

  卫生院的院长大概也是吓懵了,一个劲儿的说,“林县长,这就是一个意外,绝对不是医疗事故。”

  林雨珍分管卫生部门,认识这家卫生院的院长,说,“先不要着急下结论,不管是不是医院的责任,你先把找大夫带走,把伤口都处理一下。”

  赵大夫不肯走,她的声音又冷又硬,“昨天下午三点半,黄小妹因为腹痛入院,她妊娠三十九周,肚子比一般孕妇要大,昨天晚上十二点,她顺产生下一个男胎,母子平安,进行了清宫术,之后一切体征良好,今天上午,产妇家属要求出院,十点半离开医院,十二点产妇因大出血再次入院。”

  “出血的原因是胎盘剥离不全。”

  “抢救失败不治身亡。”

  林雨珍点了点头,“赵大夫,你表达的很清楚,我们都知道了,你赶紧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没想到,赵大夫又如同背书一般,把上面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很多人来说,肉体上的疼痛并不可怕,精神上的重创才是最为致命的。

  这时,公安局的同志叫来了另外两个助产士,都是平时跟赵大夫关系不错的,好说歹说,总算把她劝走了。

  为了弄清楚产妇死亡的原因,紧急从明市请求支援,明市人民医院派来了专家和医院自己的法医。

  产妇的死亡原因很清楚,是因为大出血,造成大出血的原因是胎盘剥离不净,但医院在产妇生下孩子之后,已经进行了刮宫术,这在程序上,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专家说,“有极少数的产妇,胎盘扎根很深,即便已经进行了刮宫术,也还会有残留,这也正是产妇死亡的原因。”

  换句话说,这责任并不在医院,镇上的卫生院没有任何处理不当。

  但产妇家属并不这样认为,医院治死了人,就要赔钱,产妇除了刚出生的儿子,还有一个九岁的女儿。

  抚恤金加上抚养费,要求医院赔偿六万。

  还扬言如果不赔,就要去北京告状。

  卫生局的柳局长也是头大,他跟林雨珍汇报了最新的情况,叹了口气说,“这半个月,产妇家属又去闹了两回,还把卫生院的玻璃给砸了,要不,还是赔钱吧,多了不行,几千块还是可以的。”

  卫生院的文院长也说,“这笔费用我们医院自己承担。”

  林雨珍皱眉,问,“赵大夫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文院长摇了摇头,“一直在家休息,看起来不太好。”

  林雨珍猛拍了一下桌子,说,“卫生院没有保安吗,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男人打赵大夫,你再把当时的情况写一个详细的报告给我。”

  文院长还是第一次见她发那么大的火,吓了一跳。

第73章 工作

  文院长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柳局长犹豫了数十秒,说,“林县长,虽然这次事故医院没有责任,但毕竟闹出人命了,如果卫生院不赔钱,万一以后家属总是来闹事儿怎么办?”

  林雨珍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对文院长说,“我要的详细记录,知不知道怎么写?”

  文院长低声说,“还请领导指示。”

  “从产妇再次收治入院,产妇死亡,家属闹事,每一个细节都不要漏掉,以五分钟时间为单位对应,如果有不清楚的情况,你们卫生院那么多职工,总有知道的,所有的内容都要注明证明人。”

  “还有一件事,卫生院立即组织人员,带赵大夫去明市验伤治病,不得延误。”

  柳局长在旁边听得皱眉,立即觉得有些不对。

  刘家镇卫生院出事儿以后,柳局长作为卫生局的一把手,自然是全程参与,这种医疗意外不能说年年有,可也差不多了,不管是不是医院的责任,毕竟一条人命没有了,一般情况下,为了息事宁人,最终都是医院赔一笔钱了事儿。

  当然了,他也清楚,很多时候,其实并非是医院的责任,有很多的病压根就是治不好的,就像这次这个产妇,并不像产妇家属说的,要是在家生兴许就没事儿了,在家生肯定也会意外身亡。

  除非去明市或者其他大城市,兴许能有一两分希望。

  可这些道理,跟家属根本解释不清。

  不赔钱,对卫生院的正常工作影响太大,今天跳墙砸了玻璃,明天要是把更重要的东西砸坏了怎么办?

  何况,刘家镇的情况,又不一样。

  柳局长今年四十多岁了,初中毕业就进了卫生局,一步一步升职成了一把手的,他自以为政治经验比林雨珍还丰富。

  之前林县长没有表现出自己的立场,现在来看,是非常明确了,那就是坚持不赔钱。

  要是换在别的乡镇,或许能行,可在这刘家镇,恐怕行不通。

  万一出了更大的乱子就麻烦了。

  柳局长犹豫了数十秒,问,“林县长,您的意思,要追究产妇家属的责任?”

  林雨珍说,“不管什么原因,只要对别人造成了一定的轻伤或者重伤,都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柳局长说,“本来产妇就死了,两个小孩没有妈了,要是小孩的爸爸再被抓起来,是不是影响不好?”

  林雨珍万万没想到,一个卫生局长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气极反笑,“柳局长,你即便只是初中毕业,在卫生局工作了那么多年,也应该知道,国家培养一个大夫不容易,赵大夫是公认的好大夫,就这么被人打了,事情就过去了?”

  “病人死了,大夫也不希望的,凭什么要被挨打,这什么逻辑?”

  柳局长说,“林县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觉得病人家属是对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想要尽快平息下去,就赔点钱完事儿了。”

  林雨珍不想再跟他废话了,问“柳局长,你也是刘家镇人对吧,我听说,你和刘家镇的镇长关系不错,是吧?”

  不知为何,柳局长总觉得她笑里藏刀,说,“对,关系的确不错,我们从小是邻居。”

  “那正好了,你回去之后,通知他来见我。”

  次日,刘家镇的镇长来了。

  这镇长就姓刘,刘家镇有两个大姓,一个是刘,一个是柳,其中刘姓人出的能人最多,刘家镇政府,三分之一左右都姓刘,县政府刘家真的也有好几个,县委那边更多,不仅县里,刘家镇还出了好几个在市里工作的大干部呢。

  这些都是小陈告诉她的。

  刘镇长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林雨珍,而是先去了莫县长办公室。

  他只字不提卫生院的事儿,而是先说了一件大好事儿,“莫县长,去年我不是说镇上要开一家家具厂吗,马上就能开业了!”

  莫县长说,“不错,是你们镇上投资的?”

  刘镇长说,“镇上哪有钱啊,这是我找市里刘主任特批的。”

  莫县长笑了笑,“那改天得谢谢的刘主任。”

  刘镇长说,“嗨,他也不是外人,还得叫我一声叔呢,自家人行个方便,都是应该的。”

  莫县长问,“你这次来,还有别的事儿吗?”

  刘镇长说,“不是,这不林县长让柳局长通知我,让我来汇报工作吗,估计还是卫生院的事儿。”

  莫县长点了点头,“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