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望着韩锷那面幕唇角部位被他哈气微微弄湿的一块,轻轻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我只想喝水。"mpanel(1);

一指身边的一个油腻大碗,口中做恶道:"他们只肯给我端来这个。这也叫…

…水?"

韩锷望向那碗口一眼,只见那碗上厚腻重重,心中也一恶--不知那碗被多少臭口黄牙熏过,怕是两三年从未洗过,难怪她……,只听于婕轻轻道:"你今晚不是来救我的吧?""--太白一脉,据传和当今皇室朝廷一向颇有渊源。你不说,我也知道。韩兄,你不必抱愧,你肯来就说明你已在尽心了。"韩锷心中正自生愧。他低声道:"我已答应古超卓,代他一查此案背后。如若查清,他答应,会烦'洛阳王'出面,给你一个还魂之机。"他在面幕里舔舔唇,正在想着余下的话该怎么说,却见于婕的眼神正有些痴痴地望着自己,把他余下的话都封住了。

那于婕眼也不眨,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半天,把韩锷都盯得都有些心里发毛了,窘迫道:"于姑娘,你有事……?"底下于婕却轻轻一舔嘴唇:"没事。只是你穿夜行衣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韩锷怕就怕她开口无忌这一点,每得她称赞,心中虽不免窈喜,但窘迫中,负疚感莫名地就增了一分似的--似乎让她觉得'好看'已是自己的一重罪过。

那于婕忽一仰头,喉里因干渴而显得异样低哑地道:"虽说你实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儿才来助我的,但不管怎么说--不细想的话,你也算为我来的,我也足以心安了。"韩锷一愣,总觉得于婕以前似乎见过自己一般,低声问道:"于姑娘,你以前见过我?"于婕舔了舔唇,笑道:"不错,我见过你,只是你没见过我。"她忽然声音里隐有怒意,看来这牢狱之灾给她这本一向颇不凡俗的女孩儿也添了些焦燥,只听愤愤然道:"我要是没有见过你多好!我情愿孤孤单单,没有人来救,也没有人来助。"韩锷心头一滞,看着她浅嗔微怒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伸手下去一拂她那孤瘦溜滑的万难触到的肩膀。这时外面忽隐有声息,韩锷一惊,他极为机敏,轻轻道:

"于姑娘,人来了,想来是不愿你这案子拖延太久的人。你放心,有我韩某在,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得手。"他话声一落,人已勾腰一缩,仗着腰肌之力,人已倒仰而起,双足勾梁,如一只飞翔乳燕。于婕看了他一眼,才回头去望向笼外。只一瞬,外面果已轻手轻脚跃进五个人影来。他们全是寻灯影而来,一人已见到于婕,轻声道:"妈的,早知如此容易,岂用我哥五个一齐出手。"说着,那人已立在笼前,手向怀里一掏,在木栅间扬臂待射。却见他身后一人道:"别,老五,托咱们做活儿的人说了,要做得粗暴些,留下些暴劫迹象才好。"说着,那人已一凝气,一扬掌,一手就向那木柱劈去。韩锷只见那五人俱是夜行装扮,那出掌的人一扬手,臂上衣服太紧,就见衣下暴起了一条条粗筋的纹路。

只听木裂声一响,那人掌上功夫当真了得,小腿粗的木栅竟已为他当场劈断。

那人似不太怕惊动旁人,再度出掌,只听木栅连声而断,已露出可进一人的空隙,那人一回头:"我斩了这娘儿,你们拿那灯准备放火。"说着,他已一跃而进,抬掌就向于婕脑门劈去。

梁上韩锷双腿一松,口里大喝了一声:"有人劫狱",人已如重石之坠,整个人直向那人砸去。那人心头一惊,忙一缩步。韩锷见对方人多,势必要先伤两个了。

他左手电闪而出,已适时一捏,只听那人锁骨'咯巴'一声,已应声而裂。

那人也当真硬挺,痛呼一声:"还有人在。点子扎手!"一翻手,已抽出背后之刀。韩锷却手下不停,一连几招,已把那人迫出门外。

他势起突兀,那五人全没料到,仓促间已被他迫得连连后退。这一退,就已一步步退向牢门之外。外面已有人惊动,虚张声势地大叫起来。那五人中已负伤的头儿一咬牙,低声恨道:"风紧,扯乎。"说着,就已退上牢墙,余下四人跟他而退,韩锷却紧追而上。他们一追一逃,直向洛阳城北奔逸而去。

那五人在洛阳北城墙上却已布好了悬索,到得城下,只见他们身形一腾,攀索而上。韩锷要查他们来历,所以并不急着追上,只在后跟着。

又一刻,他们一逃一追,已奔出城外。洛阳城北数里之地就是北氓山。俗话说:"生在苏杭,死在北氓",北氓山原是富室大户们的埋身佳所。那五人眼看到了北氓山脚,似是心中大定。忽一停身,一个个就站住了脚。

韩锷已追到他们身前,当下也收脚停住。只听那五人为首者低喝道:"朋友,你是哪方神圣?要干涉我们兄弟今晚的事!"韩锷凝定地没有说话。

只听那人又道:"朋友,这可是一趟混水。劝你早退,否则于己不利。"韩锷拂了拂背后露出肩头的剑柄,冷然道:"我只是外乡人。我只问一句,今晚你们是受谁之托来办此事?我知你们也与此事无关,我也不探查你们来历。你们只要告知我托付之人,咱们就此两散,如何?"他声音低沉,但沉稳间自有一份威吓之意在内。那五人先愣了愣,却忽又同时扬声大笑起来。为首之人似已看出韩锷不是好相与,忽一拍掌,低声道:"布阵!"他此言一出,就见余下四人身形一退,此地已为北氓山脚,四周俱是墓地。他们一退就已乱杂入坟间碑畔。

韩锷一挑眉:北氓鬼?--'城头之枭呼呜呜,北氓之鬼好夜出!'--难道他们竟是以杀手组织名噪两都的北氓之鬼?

韩锷眉头一皱,锉然一声,已拨出背负之剑。那为首之人见他拨剑手式已经一愕。韩锷挺剑一刺,那人一躲,可韩锷之剑招起"石栖废垒",转眼之间已压至那人颏下锁骨之处,近不及寸,只听他低声道:"我不想知道你们的来历。把托你们办事之人名字告诉我,咱们两利。"那人神情大骇,身形暴退,可他退到哪,韩锷手中的剑就跟到哪儿,始终不离他咽喉前寸许之地。

那人惊诧一声,面容惨变,低呼道:"哥们儿,今晚咱们可碰着了高手。"余下四人也来不及救助。忽然齐齐口中低吟,只见一蓬青烟就似在这坟间碑侧弥漫而起。韩锷知'北氓鬼'之人手中颇多诡道,手下加力,并不轻取那人性命,只一意逼迫。口鼻间却已闭住呼吸。旁边忽有一人身形暴起,手中一洒,韩锷知道等他一松手,必有大片暗器飞袭而至,那时不免麻烦。手中剑意一振,侧横而击,已逼落那人。那人甚至无暇放出暗器,倒吸一口冷气而退。又有一人在韩锷身后潜行而至,双爪疾抓,直扣韩锷后心。韩锷手中剑一下横拍之后,已重又逼在为首那人喉畔,这时见身后又有人击来,他身形向左一闪,却将剑锷向后一撞。那后面之人面色巨变,一个跟头后翻而退。韩锷手中剑尖仍不离他所逼迫之人的喉畔。

这时却已有一人叫道:"这一招是'光渡星野'。"余下之人已一惊。

第二个出手之人已惊道:"不错,前一招就是'火灭夕华'。"他一拍头,大叫道:"大哥,第一招是'石生废垒'。"韩锷心头一愕,要知,他这一套招术原是甚少现世,今夜如果不是所谋甚急,他也不会轻易动用。那五人已齐惊愕,面面相觑,齐声道:"石--火--光……"他们串念起来的正是这三招每招名目之首一字。然后他们大叫道:"石、火、光、中、寄、此、身!"为首之人已身形一停,韩锷不愿伤人,他艺成以来,还未轻伤过一人,当即也停下来。那人已戟指向他道:"你是韩锷?"韩锷一愣,实难想到会有人在招术中认出自己。那人一声大笑,忽向前一扑,竟直向他剑尖撞来。

韩锷大惊,这下轮到他变生不测,只有收剑疾避。那人已笑叫道:"好呀,正主儿来了。没咱们兄弟的事,二儿、三儿、四儿、五儿,撤!"他似料定韩锷会收剑一般,那余下四人忽齐齐拍手,只见一片烟腾然而起,烟中杂着点点磷火。韩锷抽身一退,那五人已各近一个墓碑,伸手在碑上一拍,人就已缩入坟中,再无踪影。韩锷只听得最后一句:"石火光中寄此身--咱们主人给咱们日夜演练过的招主终于来了。嘿嘿,嘿嘿,不枉她多年之候。"

 

 

第七章 看似平常最奇崛

 

北氓山冷静凄清。适才五人一去无踪,韩锷惊愕之下,也不知他们口里所谓的主人是谁。难道,难道……?他心里迟疑着,犹不甘心,放步向山上奔去。

他兜了好几转,犹没找到那五人身影,心底废然一叹,立身在一个小山凹中,停住了脚步。

那山凹中碑坟累累,如此深夜独处,韩锷心中也升起一分人世凄凉的感觉。他信步在那坟碑之间转着,心里在回想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洛阳王,北氓鬼,御史台,卫尉寺,轮回巷,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关联?

他忽隐隐听得似有什么轻轻磨擦的声音,开始没在意,然后才发觉:那象一个人磨牙切齿的声音。如此荒坟暗夜,他也不由一惊。那声音空空洞洞,绝不象生人发出的。难道:真的是鬼?

韩锷心里虽哂笑了下,却也不由暗暗发毛,四处寻眼望去,却一无所见。原地转了一圈又转回原地后,那声音却已停了。他不由松了口气。忽然那声音又起,竟就在自己身后。他一转身,身后不足二尺之处竟就有一个人影,那人影蹲在地上,伸着一手在摸那坟头的石碑,另一手在碑上轻轻凿着。韩锷第一个感觉就是:鬼!

他不自主地退后一步,喝道:"什么人!"

那人不答,只管用手中斧凿向那碑上刻着什么--原来适才那声音却是那空心凿子敲在石碑上的回声。

韩锷心头一松--是人,可能是个碑匠。

他低喝道:"你在干什么?装神弄鬼!"

只见那人头也不回,轻轻道:"我没干什么,也没装神弄鬼。"他后退一步,似在鉴赏自己刻字的成绩:"我只是被迫无奈地钻出来做一点儿活儿。"然后他又凿了两下,似才满意:"他们刻错了我的名字。"一股轻烟似从他身上升起--当真妖言鬼语!连胆识如韩锷,也不由闻声吓得退后了一步。

--什么叫"他们刻错了我的名字"--那碑上刻的该是死者的名字!难道他就是坟里的死者?

他一惊之下,好奇之心大起,伸手一搬那人肩膀。那人却忽然一倒,似立时死去了般。那人披了件斗蓬,斗蓬的头兜盖住了他的头脸。韩锷轻轻一掀那那斗蓬,只见那布一翻,那上面居然没有头,而只是一具有腔无头的身子!

韩锷一个倒旋身子已然腾起,直翻飞了两转才远远立在两丈外的地上,这时他才来得及看得清碑上的字,只见那名字的第一个字已改,上面已划了个叉,在旁边另填了个'余'字。

那三个字原文分明就是'于自望'!

已经身死惨遭割头的于自望?

韩锷一身冷汗,心中大惊!

那地上无头之人这时却象从腔中发出了声音:"他们不只要急急埋我,他们是想埋掉积压了这么多年的一件冤案呀。可惜,他们忙乱之下,还刻错了我的名字。"韩锷心头一惊,要知他虽自恃,但从小也最是怕鬼。如今心胆成熟,但当此暗夜,遇此诡序,也不由不汗毛一竖。

那个无头人却忽又已然坐起,轻轻道:"见面不如闻名,没想高名如'太白剑客'也是一个如此胆小之人。"韩锷免强定住心神,那人却用凿子在自己臂上忽一敲,冒出了一蓬血。然后只听他腹中出声道:"你不知道我出身排教吗?排教的人,头可以没有,人并不见得就死的。"韩锷只觉喉中一阵发干。

然后只见那人居然用一个小皮囊接自己臂上冒出的鲜血,低声道:"送你。"手一掷,那个小血袋居然直向韩锷掷来,口里轻声道:"我死因在此。"韩锷心知关联极大,不由就冒险伸手一接。他久闻川西'排教'中人最多幻术,难道自己今晚所见也是幻术?他心中所有所念,忽颤声道:"姝儿,是不是你?你是大姝还是小姝?"只听那声音一滞,竟似有些慌乱。却瞬间凝定:"我是于自望,世上之人难道真的要当面才能对识吗?"他腔中惨笑一声:"可惜我已没有头面了。"

说着,那无头之尸忽又站了起来,向那碑前晃了两晃,似要钻入那坟中。这荒坟间蓦地升起一片烟霭。韩锷忽一跃而近,拍拍那人的肩,道:"你别走,咱们聊聊。"那人身形一僵,双膝忽直直地一跳,已跳到另一个碑头。惨月微光下,他就那么无头抱膝冷冷地坐着,诡异道:"你要问什么,只管问吧。"这副情形当真诡异,只见荒凉坟地里,一个外乡子弟和一个无头之人相对闲话,胆小之人见了,只怕不免惊骇而毙。

韩锷叹道:"难道你真的是于自望?于婕到底为了什么杀你?你的死又跟这城中形势有何干联?--这洛阳城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你可以告诉我吗?"'于自望'脖后的斗蓬兜头忽自己卷起,盖住了他的头,却没有什么支撑,突兀地竖在那儿,里面却是空空。

"洛阳城?洛阳是个腐臭之地,是所有力弱都葬身的去处,是豪强们倚马而歌的所在。你不该来,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韩锷一叹,已不是第一个人和他说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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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只听'于自望'轻声道:"如果你要知道洛阳城具体的情形,那么我告诉你两句话,你记好了,等你彻底都见过他们后,也就知道这洛阳城中大体的局势了。"然后只听他低吟道:"龙门异、白马僧,洛阳王、震关东"。

他的声音凄凉,顿了一顿,又道:"城南姓、北氓鬼,河洛书、定舆图。--真正的洛阳是分为一层一层的。有的明媚鲜亮,有的是权谋暗斗,有小老百姓血汗求生,也有达官贵人樽酒千金。这是一个极擅内媚的城市,也是个藏污纳垢之处。

你不该来的。不知是谁勾引你来的。我想,他们是想凭你的清刚之气来一冲阴浊,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可以一破这内媚之术。"韩锷看了看手中那个血袋,思量了下,开口道:"如果你真是于自望,明知我是为了于婕才插手此案,你为什么还要助我?难道她杀了你,你就不恨她?"那人影喟然一叹:"恨?我为什么要恨?她只是割了我的头吧。那天你不是也在桥上?其实,在她杀我之前,我可能已经死了。割不割一个头,旁人看来惊骇,对一个死者却又有什么不同?--她再杀不杀我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头罢了。"韩锷一愣,知道那人已讲到重要关节之所在。却只听那人幽幽渺渺地道:"那血,那血,你只注意那血好了。"他声忽凄历:"毕竟那血--曾是热的!"

韩锷还在等他说下去,可半天不闻人声。他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人影已经软倒在地,一丝生气也没了。那不象再不会有什么幻术,而只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小计见到韩锷时,兴奋地一跳而起。他整整担心了一个晚上。韩锷一脸疲惫,他重回到洛阳城时,已经是天明了。小计分明也一夜没睡。他伸指在小计下颏上轻轻刮了一下,心里有一种温暖升起--难得有这么个孩子这么信任与依赖自己。他开口道:"小计,我要你帮我查两件事。""一件是:于自望那天遭你姐姐刺杀前,跟什么人见过?他又是在哪儿出来的?""第二件是:我要你帮我找个最好的杵作。"

他扬扬手中一个装血的小皮囊:"我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诡异。"有他吩咐,小计答应得也快。他转身出去,找他那些能通消息的小哥们。

他果不愧为洛阳城'九门消息总管',转磨了一个上午,就回来了。只见他一脸兴奋之色,看来韩锷叫他办的事已经办好。只见于小计见到韩锷就开口笑道:

"大哥,你叫我查的事我查清了。于自望那天到天津桥前,他是在'滴香居'见了一个人。"他卖了一个关子,静在那儿不说话。

韩锷却不吃他这一套,静静等着。

于小计笑道:"这个人只怕大不寻常。"

韩锷一凝眉:"是什么人。"

于小计脸色一下,道:"城南姓。"

韩锷愣道:"城南姓?"

于小计叹了口气,"大哥还记得我那天说过的话吧?不是洛阳王那句,而是下句:城南姓、北氓鬼,河洛书、定舆图。--在洛阳城南,一向住着有两个世代簪缨的旧族,一家姓韦,一家姓杜。他们在洛阳城可谓势力久固了,就是跟东宫也一向往来甚密,在洛阳城当真是一方望族。旁人都称他们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那一天跟于自望在'滴香居'中见过一面的人就是'城南姓'中韦家的人。"韩锷皱眉道:"韦家的什么人?"

于小计若有深意地一垂眼,不知怎么有些异色:"一个女人。""也就是韦家这一代当家的少夫人。"

"韦家这一代只有独子。"

"她和于自望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好象,于自望走时神情甚是惶惑。"韩锷点头沉思,半晌道:"好了,你再出去给我查查,可有你姐姐的消息。我睡一小会儿,你小子,即是为你姐姐的事,就多累累吧。"小计果然勤快,闻声就又出去了。

韩锷这一觉睡得沉实,傍黄昏时醒来时,心里有一种恍惚之感。他一睁眼,见小计正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怎么,可打听出什么消息?"于小计笑道:"小计出马,又怎会空手而回?大哥,今晚我就带你去见杵作。

洛阳城最有名的杵作却是一个蓝老人,只是他已收山多年了。另外,我听人说,昨晚北氓山上炸尸了--于自望无头的尸身被人从坟里刨了出来,不知去向。不知是什么人干的。"韩锷一笑:"是他自己蹦出来的。"

说完,心中微微沉思。只见小计的脸上隐有忧愁之色,便问:"怎么了?不开心?"只听于小计嗫嚅道:"我听他们说,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审我姐姐了,是在大理寺的'有南厅'。那是洛阳城有名的凶险所在,先在那儿开堂,我姐姐……怕多半无幸。听古超卓说他已过问过此事,三司会审,他也要去的。"韩锷一愣:"这么快?"

小计点点头。

韩锷道:"城南姓中的两家一向交好吗?"

于小计道:"何止交好,那还是世代姻戚之好。要知韦家这一代的少夫人可正是杜家的女儿。"韩锷沉吟道:"那、他们与'五监''九寺'关系一向如何?"于小计把嘴凑到韩锷耳边:"大哥,他们好象关系也不错。我听说,他们城南姓与'五监''九寺'中的大多人俱是东宫一党。他们一向与'一台'和'三省''六部'之'仆射堂'是死对头的。当今天下,朝廷中据说东宫与宰相之争颇烈,这是我姐姐说的。她说:我们要想报仇的话,势单力孤,如想有成,只有借助这个机会了。"韩锷一皱眉,心中已隐觉此事中之争斗当真深不可测。所谓鱼知深水而不详,自己为找寻方柠,错卷入这段朝野之争中,只怕当真错了。

他扬起头:于婕呀于婕,当真只象她表面呈现的那样,只是一个孤弱的身负血海深仇的女子吗?韩锷韩锷,难道你当真花煞当头?

 

 

第八章 成如容易却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