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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坐下来,像老师一样传授她人生心得时,他的宽容度立即大大上升,轻易地原谅她的冒犯,选择用事实来“说服”她。

他有句话十分真心。

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他很孤独。

他想要倾诉,想要炫耀,想要得到认可。

所以,她的挑衅始终能得到回馈——这并非源于他对“她”的另眼相待,而是一来一往的争执和对抗,才能令死水一般的心田,荡出生机的涟漪。

他口中崇拜死亡的静美,实际上,却是个贪恋生机的可怜虫。

此时此刻,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倾吐欲,提前亮出了一张新牌:“你弄错了最关键的一点——江白焰想要的是什么?”

简静垂下目光,脸上写着“不感兴趣”,可咬住的嘴唇出卖了她的不安。

他更加惬意了。

假如舞台下没有观众,表演该多么寂寞。

一个高明的艺术家,最享受的莫过于这一刻。他在讲,她在听,而他讲述的内容必然能够折服她,规训她。

臆想的诱惑下,人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以为,他想要的是报恩,是表现自己,是获得你的认可。”他的语气变得犀利,仿佛一把手术刀,冰冷地剖解着江白焰的身躯,“这个判断不能说错,但你并不了解他。”

他唇角微扬,模样与坐在温馨的办公室内的人重叠了:“他没有灵魂,只有一个躯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要寻找能填补空洞的东西。”

停顿一下,不由感慨,“他就是一个怪物,可惜,我碰见他太迟了。”

假如能够早几个月遇见那个小孩,该有多好啊。用腐烂肥沃的养料喂养他,将自己的理想灌输给他,他会在晦暗的深渊里成长,像一朵外表绚烂多彩的蘑菇,引诱人们吞食。

多么刺激,多么令人期待!

可惜了,太可惜了。

“七年前,我在你家附近遇到他,他来找你。”他喃喃,“那双眼睛太特别了,你以为是一条讨好你的狗,可我知道,他要的不是肉骨头,是人的心脏。”

后面几句话,语气很轻,简静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近视的人没戴眼镜,听力也会大大下降。他笑了笑:“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吗?简单极了,我拿到了邀请函——江白焰的邀请函。”

简静愣住,眼中迅速划过思量。

这话什么意思?他提前预料到了她的选择,釜底抽薪了,还是……

“他背叛了你。”他吐出答案,尤其“背叛”两个字,念得清晰无比。

简静下意识地辩驳:“这不可能!”

“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他不悦地皱起眉,“刚才我说了什么,你完全不了解他。他帮你、讨好你,最终都是为了得到你的感情,所以,只要我能给他同样的东西,而且更快更简单,他当然就会背叛你。”

“我不信。”简静维持住了理智,有条不紊地反驳,“邀请函而已,你有的是办法弄到手。”

他指了指地上的高跟鞋、发卡:“你不觉得,我找这些东西太顺利了吗?”

她双手交握在腹部:“你有探测设备。”

“不到黄河心不死。”他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了准备好的录音。

播放。

开门声,脚步声,落座声,一段静默。

他问:“你这么瞧着我,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王医生。”江白焰说,“我在你这里做咨询有大半年了。从来都是我说自己的事,还没听你说过自己呢。”

他:“我是医生,当然应该多听少说。”

江白焰的语调扬起:“那我也太吃亏了。”

他笑了笑:“好吧,既然你想听,我也可以聊聊我自己。”

“我知道王医生是爱丁堡大学毕业的。”江白焰的语气带着熟悉的活泼,“所以专门托人调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留学生的名单上,从来都没有一个叫王世的人诶。”

静默,奇异的静默。

他按下暂停键,瞥了眼简静的脸色。

虽然没有说到重点,但她又不蠢,若是真的一心帮她,怎么可能打草惊蛇,主动挑破他的身份问题呢?

他不禁又笑了笑,再放第二段录音。

还是江白焰的声音:“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只要把你的行踪告诉她,她一定会感激我,我凭什么帮你?”

“假如你真的这么想,就不会对我透露消息了。”他缓声道,“比起帮忙,你更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好一会儿,江白焰才说:“我确实很好奇。”

“不,你不是好奇。”录音里,他的声线呈现出于别样的魅力,低沉悦耳,吸引人身不由己地听下去,“你想得到一个机会,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瞧不见表情,但音量足够,她听见江白焰一声轻轻的笑。

这小子在她面前,永远笑得又甜又活泼,仿佛夏日的汽水,冬日的奶茶,熨熨贴贴地舒服。

可这声笑不属于朝气的少年人,是青年沉沉的别有意味的笑声。

“她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名声斐然,在事业上,她不需要你的帮助,自有人为她保驾护航。她正义聪明,不止救过你,也救过其他人,很多人感激她,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录音里的他在夸赞她,录音外的他,也在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你拿什么追求她,得到她,获得她的心?”他将江白焰的内心剖开,挖出一团团腐烂的棉絮,掰碎了,揉烂了,“但这是个机会,她不堪回首的遭遇,是内心最大的破绽,只要你能抓住,就能得到她。”

简静的面色一点点白下去,一丝血色也无,偏偏强撑着不叫停,咬牙往下听,好似还残存着微弱的希冀。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

安静许久后,江白焰说:“是又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任你?”

录音到此为止,他不会傻到暴露计划,拖动时间条,拉到最后。

她听见江白焰说:“好,我答应你。”

“明白了吗?”他兴味十足地欣赏她的表情,“他背叛了你,和我做了交易。”

简静抿住唇角,胸膛起伏数下,才勉强按捺住了怒火,讽刺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照样把他卖了个干净。”

他摊摊手,笑道:“我是为了你好,省得你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咬牙。

“生气了?”他敲敲桌子,十指交叉垫在颌下,望着她的眼神尽是笃定,“不用气,我会为你报仇的。”

简静倏地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是想……嫁祸给他?”

“啪啪”,他鼓掌,大力表扬:“聪明,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走近,不疾不徐道:“警方要查嫌疑人,我就给他们一个嫌疑人,江白焰背叛了你,我也让他付出代价,一切都很完美。”

光束下,她的脸孔白得可怕,眼瞳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慢慢的,她坐下来,手扶床沿,指节用力到青筋毕露。

“小静。”他温柔地呼唤,“你还以为自己能赢吗?”

她不再说话了。

而他知道,蕴藏在她身体里的那股惊人的能量,正在缓慢流失。她会慢慢失去斗志,会逐步放弃抵抗,会沉溺到无尽的绝望深渊中,重演当年的剧情。

这是一出写好的戏剧。

她无力更改结局。

第193章 灭门之夜

警方调查了江白焰的车子,最后从河里捞起了一辆废车。

车座的缝隙里,夹着一片真丝欧根纱,上面缝缀着梵克雅宝的宝石。这是极其昂贵的材料,一般的礼服完全用不到,而很巧,高定礼服每一件都独一无二,不存在撞衫。

经过设计师甄别,认出上面的料子就是简静礼服的碎片。

江白焰无法解释这件事。

“我的车一周多前就被偷了。”他辩解,“我还叫助理报了警。”

但警方和他摆事实,讲道理:“报警并不能证明车真的不见,你人没去,邀请函刷了,车里又有证据,整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江白焰道:“有人陷害我。”

“谁?”

他沉默了会儿,似乎已经明白来龙去脉:“我的心理医生王世,他是我朋友,偶尔会借我的车开。”

警方立即调查,然而结果亦不意外。

“王医生半个月前出国了。”警方说,“我们查到了他的出境记录,以及,他本人还在国外,尚未回来。”

江白焰又惊又气:“怎么会这样!真的不是我!”

可惜,口头狡辩毫无作用。

警方继续调查,从他的车辆查起,最后通过监控,锁定了车子坠河前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郊外的废弃仓库。

打开来,里面就是一个铁桶,桶里残存着炭火的灰烬,还有许多白色的粉末。

经过鉴定,这是骨灰。

同时,铁皮桶里还找到了烧得焦灰的金属珍珠发夹,以及高跟鞋的残骸。和简静当日的穿着对比后,认定是属于她的物件。

换言之,被烧成灰的,大概率就是她。

江白焰吃惊至极,根本不肯接受现实:“这不可能!”

然而,事实俱在,目前调查到的证据已经组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就算得不到嫌疑人的口供,也可以被起诉。

江白焰当即被警方拘留。

只有季风不相信。

他说:“江白焰的证据太全面了,明摆着是被嫁祸。再这么查下去,真凶就要逍遥法外了。”

老高说:“查案不能靠感觉,要看证据。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你说是检察院的人信你,还是法官信你?”

季风:“你们不查,我查。”

他正准备继续沿着薛家的线索往下查,突然喜从天降,人抓住了。

一听这消息,季风立即头皮发麻,知道要遭。果不其然,抓到的是个瘾君子,和薛军沾亲带故,只是老爹入赘,随了母姓。

他和季风找到的DNA样本完全吻合。

血根本不是王世的。

这是个坑。

季风险些吐血,说了句大实话:“我他妈第一次被人耍成这样。”

老高安慰:“谁年轻时没遇到过几个混账呢。”

他:“……”

总之,不出一周的时间,嫌疑人锁定了,本来的线索全断了。

进展到这里,似乎已经能预见结局。

*

王世——这是不是真名难说,姑且叫着——隔着玻璃,注视着她慢慢在气雾的笼罩下陷入昏迷。

剂量一定要控制得很好,多一点会完全失去意识,少一点就达不到效果。

现在这样的浅层睡眠,就刚刚好。

她能听见他说话:“今天是2014年8月2日,七夕节,你在自己家里。”

“家。”她的梦呓轻如蚊蚋。

“是的,你的新家。”他的声音像出锅的热巧克力,微烫的暖流涌过耳膜,丝滑黏腻。

在这样的引导下,简静的意识慢慢下沉,回到七夕节的夜晚。

那天,夜色很黑,天气闷闷的,仿佛第二天就要下雨。父母才搬新家,急着找工作,她这个还没开学的学生最为清闲,待在家里喝汽水吃棒冰。

当然了,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作家,小小的简静也很勤快。

她在写白猫新卷的草稿。

唉,故事不容易编,侦探技巧更难构思,已经写过了小孔成像、摩斯密码、胶带提取指纹、酸碱试纸,接下来该写什么技巧呢?

烦恼。

初中的科学课教的知识有限,要不要再买两本趣味辅导书?

她咬笔烦恼,门口传来脚步声和开锁声。

父母回来了。

他们买了卤菜,母亲卷起袖子准备炒个新鲜果蔬,父亲去阳台收衣服。安静了一整天的家突然热闹起来。

她听见母亲抱怨:“哎呀,那只烧鸡好可惜,我就说该捡回来,洗洗就行了。”

“都掉地上了,捡回来干啥。”父亲嘀咕。

母亲叉腰:“三十块钱呢,你过了两天好日子,就飘得看不上这点钱了?”

简静默默关上了门。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烦恼,每对夫妻也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她的父母平时在家就喜欢斗嘴,为鸡毛蒜皮的掰扯一顿,赢的人浑身舒坦,输的人郁闷半天。

当然,这并不影响夫妻感情,吵完又亲亲热热一块儿看电视。

这大概是大人的……呃……乐趣。

所以简静没当回事,也没对掉在地上的烧鸡表示看法,她坐回桌子前,继续埋头写大纲。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开门声,父母在说话,聊得十分热络。

和多数小孩一样,简静讨厌应付客人,逢年过节亲戚上门是最可怕的副本。她生怕一出去,父母就控制不住炫耀欲,和邻居客人卖弄她写书的事。

每当这时,她便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之前的危机感,已经随着搬家消退,她略微犹豫了下,不曾深想世界的险恶,决定缩在房间,假装没听见。

但窗外,有个人影说:“如果你这时候出来,或许你的父母就不会死。”

简静立住。

“可惜,你只是半桶水晃荡,既引起了我的好奇,又没有足够的警惕。”人影倏忽闪现,出现在她的背后。

房门大开,她看见父母倒在了客厅里,不省人事。

“你杀了他们。”小女孩尖叫起来,“救……”

男人捂住了她的嘴,牢牢钳制她的手臂和双腿。他拿出一个类似于吸氧器的小罐子,面罩覆盖在她的口鼻上。

她屏住呼吸,憋红了脸。

但成年女性的力气都不足以反抗成年男性,何况她一个未成年的初中生。

力气流逝,胸膛憋闷,窒息的痛苦令身体崩溃,被迫大口喘息起来,自然也就吸入了麻醉气雾。

女孩的意识消失了。

但七年后,简静的意识还在。

她看着“自己”倒在沙发上,看着他开启自己精心策划的表演。

谋杀的表演。

他将简家夫妻搬到床上,令他们安窝在熟悉的地方,双手交叉摆在腹部,而后打开针筒,汲取药液,缓慢注入他们的静脉。

动作娴熟,仿佛已经做过很多遍。

“我对杀戮没有兴趣。”当事人在一旁解说,“死亡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过于繁琐的流程,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简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笑了:“还以为你会感谢我一下,毕竟,我没让他们遭受什么痛苦。”

“我明白了。”她却这么说。

他挑起眉:“明白了什么?”

“你为什么能逃过警方的追捕。”她注视着打扫现场的人影,中肯道,“如果只是追求结果,过程自然越简单越好,你很理智。”

大多数连环杀手,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

有人对目标精挑细选,有人喜欢用特定的死亡方式,有人非得营造一个符合想象的死亡场景,还有人更胆大包天,直接留下密码暗号。

做的越多,破绽越多,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他之所以能屡次逃脱,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不做多余的事。

不虐待死者,不留下象征符号,不搞花里胡哨的仪式。

杀人的过程越简单明了越好,现场越干净越好。

警方得到的线索少之又少,这才迟迟抓不到他的小辫子。

“这是夸奖吗?”他问。

简静没理他,自顾自道:“但也有例外,郭亦芳。”

她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然而,对方的心理防范工作出色,脸上未见异常,只是饶有兴趣地反问:“你确定吗?仔细想想。”

“我很确定。”简静不假思索,“你对郭亦芳下了很大的工夫,如果是圈套,不被人发现也太可惜了。但警方一直没有发觉,证明你根本不希望他们发现。”

这话似是褒扬,他一时没有否认。

她问:“她对你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唇边泛起自矜的微笑:“我只是想试试看,有没有人能发现这个小秘密,可惜白费功夫,轮到你,只好做得明显一点。”

为了增强说服力,还道:“独角戏唱久了,没有观众,终究少了点什么。”

简静盯住他的双眼:“你说谎。”

他平静道:“你有什么值得我欺骗的?”

“你怕被人发现,”她说,“发现你对你的母亲有不伦之情。”

最后几个字吐出,他的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再口无遮拦,我就要给你一点教训了。”

“你怕了。”简静微笑。

意识交流中,没有致命的毒气,没有阻隔的玻璃,完全是心灵的碰撞,精神的肉搏战。

“告诉我,你爱她,还是恨她,后悔没有杀了她,还是后悔没能救她?”她不停追问,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反而满是好奇,犹如心高气傲的学生,非要和老师一争高下。

这是他能容忍的挑衅,于是神色缓和:“你对我的故事很好奇。”

“我毁掉了我原本的生活,改写了我的人生。”她道,“你对我了如指掌,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他道:“我并不建议你窥视我的过去。”

“可我真的很好奇,”她与他面对面,四目相对,“你在害怕什么呢。”

时间停止了,回忆也停止了。

视野中,他的俯视和她的仰视都飞快转变,拉扯为一条平视的线。她的意识忽然恢复,咄咄逼人起来。

“让我看看。”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该我了。”

“适可而止吧!”王世勃然变色,挥手挣脱她的纠缠。

太迟了。

空间扭曲,漩涡倒转,新的场景出现了。

这是——他的记忆。

第194章 尘封的记忆

昏暗狭小的房间,一个枯瘦的女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面颊消瘦,几乎已经没了人形,只有秀气的眉毛和挺拔的鼻梁,依稀昭示着曾经的美貌。

“对、对不起……”她对床边的孩子伸出手,哀婉悲鸣,“对不起。”

王世立在她的床前,身形被阴影遮蔽。

他的内心独白回荡在屋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句话。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简静知道,“为什么”三个字后面,应该还有别的内容,更关键的信息,但她并未深入他的内心,是以听不见关键。

而就是这一点点的时间,王世已经追了过来,死死抓住她的肩膀:“滚出去。”

“这是你妈妈?”简静的身形却没有被撼动的意思,真诚地说,“你一定很爱她吧。”

可王世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埋藏在深处的秘密陡然曝光,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足以令他焦躁暴怒:“滚出去!你什么都不知道!滚出去!”

他掐住她的脖子。

简静动也不动,唯有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她选择这么危险的办法,当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反催眠卡]。

这是她最近一次获得的限定卡,直接决定了计划的核心部分。

[名称:限定卡·反催眠]

[内容描述:被动技能,当宿主受到外界的催眠时,将自动提醒宿主,并隐藏与系统相关的一切信息。同时,宿主可消耗10点勇气值/每次,回馈对方相同程度的反催眠。]

[备注:利刃伤手,不可作恶]

虽然系统号称智能,实则智障,但简静心里其实挺喜欢它的。原因无他,系统总是提前一步堵死了作恶的漏洞,不给她走歧路的机会。

催眠卡厉害吧,偏偏是被动技能。

这能有效防止她滥用能力,沦落成王世那样的人。简静认可这样的约束,只不过如此一来,她就必须先冒险接受催眠,才能报复回去。

之前王世窥探到了简静的内心,那么,他也必须付出等价的秘密。

她抬手,握住他的胳膊:“你爱她吗?”

王世恍惚了一瞬,顷刻间,记忆再度深坠。

——

“啪”,斗大的拳头重重拍在桌上,震得酒瓶与碗碟跳了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高大的男人抬起头,醉醺醺地问进门的女人:“为啥去了这么久?”

进屋的女人很美,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五官已足够动人。她细声细气地解释:“排队的人多。”

男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买个卤鸡脚,能排这么久?你是不是和人家眉来眼去了?啊!”

尾音猛地拔高。

女人面色惨白:“你不要胡说八道!”

“胡说?”男人骤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脸,“你在外面勾三搭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我不知道呢,啊?贱人。”

一边骂,一边扇了女人一耳光。

女人被打得哭出来,又不敢哭大声,抽抽噎噎的:“你少冤枉我,人家只是和我说了两句话,什么勾三搭四的。”

“冤没冤枉你,你心里清楚。”男人冷嗤一声,大摇大摆地坐回桌子前,打开新买的卤鸡脚,嘎吱嘎吱吃起来。

女人心里委屈,可也很清楚没用,只是微弱地辩解了声:“给世儿留点。”

“留什么留,又不是老子的种。”男人“噗”一下吐出骨头,面孔狰狞。

女人不敢再说话,忙碌地进厨房收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王世回来了,这时的他还小,但斯文俊秀,已经很有今后的影子。进门后,他快速瞥了眼厨房里面孔肿胀的母亲,又看了一眼大吃大喝的父亲,说:“期中考的成绩出来了,我还是年级第一。”

父亲的表情变化了,不再是纯粹的漠视和厌恶,混杂了些许欣慰和骄傲。

“不错,没给你老子丢脸。”他夹起一只鸡脚,丢到旁边的碗里,“吃吧。”

王世从母亲手中接过饭碗,吃得冷静又斯文,顺便通知父亲:“吃过晚饭我要去刘猛家做作业。”

“刘厂长的儿子?”男人的眼睛都亮了,这会儿可不说什么是不是自己的种,急忙道,“记得和你刘叔叔说说你老子的工作,妈的,老子赚不到钱,你也吃不上饭。”

王世“哦”了一声,反问:“爸爸还没有找到工作吗?”

男人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女人给他使眼色,解围说:“你爸爸想回厂里工作,武主任的位置本该是你爸爸的,唉。”

“姓武的走了后门。”男人大口喝着啤酒,眼睛发红,“你也帮你老子出出力,知道没有。”

王世说:“知道了。”

话音未落,场景立即跳跃,天已经黑了。

男人还在喝酒,女人拆掉旧毛衣,在等下织衣服,看款式是给儿子的。

小王世背着书包回家,告诉父亲:“刘猛和我说,武主任是他妈妈的亲戚,不可能让爸爸替代他。”

男人又是一拳头捶桌:“操他妈,凭什么!”

“妈,我要洗澡睡觉了。”王世说。

女人急忙起来,帮儿子准备换洗的衣服。忙碌间,男人突然喊:“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他盯着如花似玉的老婆,开口道:“刘厂长提拔姓武的,只不过给老婆面子,说到底,他才是厂长,他老婆算个屁。只要能说服他,事情不是没有希望。”

女人嗫嚅道:“要、要多少钱?家里快没钱了。”

男人当然清楚,没和她掰扯,视线从她的脸扫到她的身体,慢慢笑了:“要什么钱啊,刘厂长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的是地方捞钱。”

女人呼吸一窒,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面上血色尽褪。

“反正你也是个破鞋,帮帮你男人,也没什么吧。”男人冷冷一笑,说出的话疯狂又精明,竟然分不清是醉了,还是始终清醒。

女人尖叫:“不——”

声音戛然而止。

画面旋转,光线昏暗,场景从家里变到家外。

背着书包的王世立在家门口,盯着不属于父亲的男式皮鞋,脸上浮现出一股极其浓郁的恨意。

他转过头,瞪向旁边的不速之客:“窥视我的过去,可不能帮你脱身。”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互相了解一下而已。”简静的口气犹如相亲应酬,“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吧,你们长得并不像。”

王世冷冷垂下嘴角,没有说话。

她又说:“你妈妈长得很漂亮。”

“她是一个软弱的女人。”王世推开家门。

里面的客人已经不见了,父亲翘着二郎腿,筷子捡起一颗颗花生米。他的身形高大又魁梧,像一座巍峨的小山,沉沉压在家中。

卧室内,传来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简静沉默片时,道:“你不该指责一个受害者。或者,你知道不是她的错,你真正责怪软弱的人,是你自己吧。”

她低头看向稚龄的王世,他死死盯住房门,却没有勇气推开,更没有勇气喝问喝酒的男人。

“是啊,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能早点杀了她。”王世道,“早点死掉的话,也就不用承受这些痛苦和屈辱了。”

简静问:“她死了,你怎么办?这样的父亲,难道会好好照顾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吗?”

王世的脸色蓦地阴沉。

光线消失了。

喝酒的男人消失了,哭泣的女人也消失了。

他步步紧逼:“别对我指手画脚,你什么都不明白!”狰狞强壮的双手掐住她的脖子,“既然你对这些过去这么感兴趣,那好,我让你看个明白,你——可别后悔。”

黑洞蚕食了二人。

他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