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五百豪杰,本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萧别离说:“你知道原因吗?”

  “也许他们吃错药了。”叶开笑了笑。

  “四百多个人一起吃错药?”

  叶开耸了耸双肩,又笑笑。

  “那一夜若不是为首的连一方和他四十九位结拜兄弟还清醒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一夜连一方和四十九位结拜兄弟正在夜饮时,忽然发觉四百多位的弟兄,个个眼睛发红,口吐泡沫,举刀挥舞,每个人的神情都好像已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那一战从午夜杀到天明,光是流到地上的血,就足以集成一条河。

  ——连一方他们一边杀着,一边掉着眼泪,又有谁能忍心杀自己同甘同苦的弟兄?可是他们已无可奈何,不杀他们,江湖势必因他们而遭劫。

  ——据后来收尸的人说,连一方的身上共有三百多处刀伤。

  ——天亮时,天空里就飞满了嗡嗡作响的苍蝇,站在山脚往上看,满山都是红色的,山脚到山顶堆满了尸体,风中充满腐尸的臭味。

  苏明明不禁伸手掩鼻,就仿佛她已闻到了当年那一战的腐尸味。

  叶开虽然没有像她那样,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再听一会儿,保证一定会大吐特吐,幸好萧别离没有再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才缓缓地问:“你知不知道太平山那一战,是多少年前的事?”

  “七八十年?”

  “七十六年。”萧别离说:“正确时间是七十六年三个月又过七天。”

  叶开眼睛一亮:“那一年也是彗星出现的年份?”

  “是的。”萧别离说:“那一夜彗星正好由太平山巅出现。”

  “你的意思是,太平山那些好汉会在一夜之间发狂,是受了这颗慧星的影响?”叶开问萧别离。

  “是彗星影响了那股神秘力量,而那股力量操作了太平山那些好汉。”

  萧别离喝口酒,注视着叶开。

  叶开一边思索,一边倒酒,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论,却相信在冥冥之中是有一股神秘力量,但要他相信这股力量能达到萧别离所说的那种程度,他又怀疑了。

  况且这股力量又和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息息相关,这种事实在..

  可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马空群他们为什么会复活呢?难道是这股神秘力量在操作?

  四

  傅红雪是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左手立即握紧刀鞘。

  敲门声还在响,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傅兄,傅兄,你睡着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傅红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谁。

  “阁下进入别人的房间,一向不是有很多种方法吗?”傅红雪冷冷地说。

  敲门声顿了顿,然后就响起了一阵轻笑,一条人影利落地从窗外掠了进来,一落地,立即作揖,陪笑地说:“我是怕打扰到傅兄的——”

  “你已经打扰了。”

  人影一从窗口飞进,傅红雪就已坐起,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身华服打扮的慕容明珠:“什么事?”

  “昨夜的那阵歌声,我也听到了。”慕容明珠说。

  “哦?”

  “我本想跟着傅兄一起去看。”慕容明珠轻轻地说:“谁知道我还没有出房门,就听见我身后有人在说话:‘少管闲事’。”傅红雪冷冷一笑:“原来慕容公子这么听话。”

  慕容明珠尴尬地笑笑:“声音一起,我立即回身,但是没有看到人,我连换了十几次身法,始终见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你听得出是谁吗?”

  “没听过。”慕容明珠说:“只知道是个女的。”

  “女的?”傅红雪一怔。

  “声音很年轻。”

  傅红雪想了想,抬头看着慕容明珠:“你就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慕容明珠又笑了笑:“等我想去找你时,已经看不到你了,正当我想回房时,忽然发现一条人影闪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马芳铃住在哪个房间?”傅红雪目露厉光地盯着他。

  “我..”慕容明珠又尴尬地笑笑说:“不瞒傅兄,我这次到边城来,本就是希望能接近马芳铃,能——”

  “能当上万马堂的乘龙快婿?”傅红雪冷冷一笑。这次慕容明珠并没有很尴尬,他马上又说:“那个人影进入房间后没多久,就响起谈话声,我觉得很奇怪,立即走近窗口看,我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看见他忽然出手点住她的穴道,然后挥刀..”慕容明珠余悸犹存。

  “砍了马芳铃的头?”傅红雪说,“那个人是谁?”

  慕容明珠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那个人就是——”

  “咻”的数声,五六件暗器由窗外射入,直射慕容明珠的咽喉。

  暗器一响,傅红雪立即挥刀“当当”的,暗器一被傅红雪挥落,他立即一脚端开窗子,想看看窗外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一把长枪忽然由屋顶刺了下来,破瓦的声音被踹窗子的声音掩盖住了。

  等傅红雪发现时,那把长枪已从慕容明珠的头顶刺入,穿过身体,钉在地上。

  身影一掠,傅红雪的人已穿破屋顶而飞出。

  屋宇重重,哪有人影?傅红雪放眼看去,只见远处仿佛有一匹马在荒野上奔驰,马上仿佛也有人,一个像火球般的人。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布长袍,是鲜红色的,就仿佛血一般的红,又仿佛阳光下的玫瑰,她骑着白马,纯白如雪,驰骋在这片广阔的荒原上。

  如海浪般的绿草和岩石像奇迹般的在她眼前分裂,飞快地又在她身后复合。

  乌黑的长发迎风飘扬,红袍在速度中起伏如波祷,她全身已因用力奔驰而被汗水湿透,但她的神情却是愉快的。

  因为她能够完全体验到风的激情,马的跃动,生命的活力,边城的荒寂。

  这些感受,在江南是体验不到的。

  她这样奔驰大约快有半个时辰了,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若不是她忽然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人,正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她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等马儿静下来时,她正好面对着这个奇怪的人,这时她才发觉这个奇怪的人,有一张好苍白的脸。

  苍白得就跟死亡一样。

  苍白的脸,漆黑的眸子。

  然后她就看见了他的刀。

  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照时间来算,杀了人,立即骑马急奔,是应该可以到这片荒原上,所以傅红雪就来到了这里。

  远远看来,只看见一团火球似的,等近了些,才看清是个女的,可是等她在面前停了下来时,傅红雪傻住了。

  不,应该说又愣住了。

  这个穿着鲜红长袍,骑着白马的女人,竟然是早上才被砍了头的马芳铃。

  五

  这几天傅红雪已见太多死后复活的人,已是见怪不怪了,但是猛一见到这个马芳铃,还是吃了一惊。

  她却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用一种很好玩的眼神看着傅红雪。

  “喂,你是谁?”她大声地说。

  “我是谁?”傅红雪苦笑了一下:“好像应该是昨夜砍了你的头的人。”

  “砍了我的头?”她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昨夜?昨夜我的人还在关内。”

  “关内?”傅红雪微怔:“你昨夜不在万马堂?”

  “我今天早上才到的。”

  “那么昨夜被杀的不是你?”傅红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