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依稀记得十年前这一家并不是卖米粮的,是张老实所开的小面馆。

  如今这家米店的老板姓氏就和他的人一样,是很少见的,他姓首,叫微微。

  平时是个很规矩,很老实的人,只要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跟他的姓氏一样,是个很少见的。

  边城小镇本就是个节俭、纯朴的地方,现在又是正午刚过,所以这时候米店里总是少有人会来光顾的,首微微又和平常一样,伏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着他,叶开不禁又笑了笑,十年了,景物依旧,人呢?

  十年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十年后万马堂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又复活了。

  万马堂的人能复活,那么张老实、李马虎..这些本是小镇上的村民,会不会也跟着复活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开就想起到小镇上来的目的,他抬头望了望对街的相聚楼,这个时候,萧别离一定是在推骨牌。

  还未进门,就已听见骨牌的声音了,叶开笑着推门而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是有人在推骨牌,却不是萧别离,而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

  叶开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女人,她并不是很漂亮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一见就会令男人冲动的女人。

  这女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懒洋洋的披在肩上,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脸颊上却又带着些少女独特的嫣红。

  她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圆圆的,却又不大,黑黑的,却又带着些寂寞,就仿佛迟暮的怨妇般孤独。

  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很美,却美得可怜,美得令人心碎。

  就因为她的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在,所以才不会令男人想去欺侮她。

  她穿着一身轻纱,白如雨后高挂苍穹的明月,她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朦胧、虚无的感觉。

  但是在这种感觉里,却又给人一种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的气息在。

  叶开一有这种感觉,长街上就像吹来了一阵风,从他的身后吹进相聚楼。

  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的白纱袍也在风中起伏如蓝色的海浪。

  叶开忽然发觉她的长袍下,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等风静下来的时候,叶开的背已被汗水湿透,他从不会有过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这样子..

  三

  “我知道你一定叫叶开。”这个梦一样的女人,声音也如梦般迷人:“我姐夫时常向我提起你。”

  “你姐夫?”叶开那勾人的笑容又放在脸上了:“你姐夫都说我什么?”

  “他告诉我,这里最危险的人就是你。”梦一般的女人笑起来就仿佛春雨落入湖水般令人心旷神怡:“叫我一定要提防你。”

  “提防我什么?”

  “提防你的手段。”她嫣然一笑:“他说你勾女人的手段就跟你的飞刀一样,是例不虚发的。”

  “哦?你的姐夫那么了解我。”叶开笑着说:“他是谁?”

  “我。”

  萧别离不知何时已下楼,他就站在楼梯口,含笑看着叶开:“我就是她姐夫,她就是我的小姨子。”

  “你结过婚了?”叶开一怔:“什么时候结的?”

  “七年前。”萧别离走至他平常所坐的老位子:“只可惜红颜命薄,三年前,她已死了。”

  “姐夫,是不是我又令你想起姐姐了?”她仿佛在怪自己。

  “这三年来,我心已如止水了。”萧别离淡淡一笑:“思念总比没有好。”

  “对,思念虽然总是在分手后,但甜蜜一定多过痛苦。”叶开走了过来,找了张椅子坐下:“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姨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叫明明。”

  “苏明明..”叶开喃喃念着。

  “我姐姐叫苏今今。”苏明明笑着说。

  “苏今今?”叶开一笑:“如果你有妹妹,那么一定叫苏后后了。”

  “为什么?”苏明明微愣。

  “今天、明天、再下来就是后天了。”叶开说。

  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如果你看过我姐姐,你就知道什么叫美女了。”

  “还好我没有见过。”叶开说:“你已经这样了,我如果见到你姐姐,一定跟你姐夫打架。”

  “你也是那种会为女人打架的人?”苏明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情形?”叶开笑着说。

  “如果是我呢?”苏明明的话还真他妈的“有种”。

  “他不会为你打架的。”萧别离替叶开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丁灵琳,已够他头痛的了,如果再加上你,我保证他的头会大得跟牛一样。”

  “那不成了妖怪了。”苏明明又笑了:“牛头人身,我听说在遥远西方国度里,有一国的人民就供奉这种神。”

  苏明明的外表看来,极惹人怜,可是说起话来,却又顽皮如怀春的少女。

  叶开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的一双贼眼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扫描了,他又想起刚刚风撩起她的白纱袍时,里面的情景。

  苏明明仿佛知道叶开在想什么,一阵红晕立即飞上了她的脸颊,头也斜斜地歪到一边去了。

  叶开不喝已醉了。

  壶在桌上,酒已下了叶开的肚子。

  三样精致的小菜,一壶烈酒,三个人,骨牌已被推到桌子边了,萧别离将最后一张骨牌放好后,才问叶开:“昨夜万马堂宴餐如何?这次的马空群又是谁?”

  一说到这个问题,叶开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相不相信人死了以后,还会再复活?”

  “有一种人死了以后会复活。”萧别离说:“但那种人并不是完全死去,只是一口气憋住而已,等这口气松开以后就会复活了。”

  “那种人只限于几天之内而已。”叶开说:“我说的是隔了十年之后的人又复活了。”

  “不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

  “马空群又复活了?”萧别离说。

  “不止是他,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所有十年前有关的人物都复活了。”叶开说:“除了小镇上的那些暗桩。”

  ——暗桩,就是指张老实、李马虎那些人。

  “你看清楚了?”萧别离不信地说:“会不会是别人易容的?”

  “我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叶开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易容乔装的,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会不会是双胞兄弟?”苏明明插口说。

  “一个人还有可能,但是那么多人..”叶开摇摇头。

  萧别离拿起酒杯,缓缓地喝着,双眼凝注着对面的墙壁,目光透过厚厚的墙,而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他声音就仿佛从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存在。”萧别离缓缓地说道:“甚至在还没有人类,盘古还没有开天之前,这股神秘的力量就已有了。”

  叶开在听,苏明明却在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知道。”

  萧别离摇摇头,将目光收回,然后猛干了杯中酒。

  “马空群他们这次的复活,唯一解释,就是受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作。”萧别离说:“我甚至怀疑,这股神秘的力量和这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有关系。”

  “为什么?”叶开问。

  “你记不记得近百年来,最惨烈最轰动的一次战役是哪一次?”萧别离说。

  “太平山血役。”叶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