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随随便便、到处可见的小山丘,真的藏有千年恶灵吗?真的会射出那种“变成人”的光束吗?

  日已当午,风却更急。

  风声呼啸,风吹身体如刀割。

  小山丘很快地就被夷为平地,露出那块青石板,在白天看来并不完全是白色的,而是带有淡淡的青色,淡得就仿佛多年来未曾饮过人血的刀锋般。

  “看来这千年恶灵已被压成一块青石板了。”叶开看着青石板而笑着说。

  “不是被压成青石板,而是被压在青石板下面。”苏明明也笑着说。

  扶着青石板,叶开和苏明明不禁地对看了一眼。

  如果真的有什么千年恶灵的话,这块青石板将是放掉它的钥匙,虽然急着想知道这千年的秘密,但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两人也不免迟疑了一下。

  一看见苏明明的眼神更炽热,叶开轻轻地说:“掀吧!”

  坐马沉腰,双手贯入力气,用力一提,怪怪,这块青石板还真重。

  苏明明的脸已因用力而转红了。叶开只好在力气里再加点“内力”,然后随着一声“起”,青石板已被掀至一旁了。

  没有白烟,没有光束,也没有什么异声,只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苏明明掩着鼻嘴,退后了二步:“好臭呀!”

  叶开虽然没有掩鼻退后,鼻子却也皱了起来,他在自己脸前,用手挥了挥空气,然后定眼看向洞内,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苏明明看见他眉头一皱,也顾不了恶臭,立即上前一看,不禁脱口:“什么都没有呀!”

  青石板一掀开,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长形的洞而已,洞内连只蚂蚁都找不到,不要说什么千年恶灵了。

  “怎么可能呢?”苏明明瞪大了眼睛,眸中的那股炽热已逐渐消失。

  “说不定千年恶灵耐不住寂寞,早已偷跑出去了。”叶开又一笑。

  “费那么大的力气,结果什么也没有看见。”苏明明失望地说。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可以吃了。”

  “可以吃?”苏明明一愣:“吃什么?”

  “吃饭呀!”

  在菜还没有端上来之前,苏明明看了这小饭馆一眼,然后就问叶开。

  “为什么不到我姐夫那儿去吃?”苏明明说:“相聚楼里什么都有,为什么不去那儿吃?”

  “那里要什么,都得自己来,这是麻烦之一。”叶开说:“如果你姐夫萧先生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保证他一定会对你说我是大色狼,这是麻烦之二,还要听麻烦之三吗?”

  “有麻烦之三?”

  “在这里可以避免遇见熟人。”叶开笑着说:“因为我想灌醉你。”

  “灌醉我?”苏明明脸上惊讶的表情,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要灌醉我?”

  “男孩子要灌醉一个女孩子,通常都有好几百种理由。”叶开说:“我敢跟你保证,那好几百种理由绝对比不上我这一种理由好。”

  “你这一种理由是什么理由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叶开笑得好神秘。

  苏明明又想问,这时小二刚好将酒菜端了上来,所以她只好停了下来,等小二离去后,她急着说:“你不说,我就不喝。”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先喝。”叶开笑了:“只有先喝酒,你才能知道我这种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

  酒在樽里,杯在手中,人在樽前。

  人犹未醉,酒已将尽。

  他们已喝了一个多时辰了,却一点酒意也没有,尤其是苏明明,她越喝,眼中的寂寞却越浓,浓得就仿佛百丈下的深潭沉水。

  在喝下第一杯,叶开就知道今天要想灌醉苏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了,自己如果能保持不醉,就已是他的造化。

  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这是苏明明的喝酒方式,一个多时辰下来,少说也有三十多杯酒了。

  三十杯酒,三十口菜,叶开真怀疑这些酒菜怎能装得进苏明明的肚子,看她瘦瘦的,食量还真大。

  叶开酒是还可以喝,菜却已是不敢领教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摇摇头地叹口气

  “你叹什么气?”苏明明问。

  “我真是一个很蠢的男人。”叶开说:“居然想去灌醉一个在边陲长大的女人。”

  他又叹了口气:“我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苏明明“噗嗤”笑出:“才喝一个多时辰而已,你就已喝不下了?”

  “是菜吃不下。”叶开笑了:“酒吗?再喝三个时辰,大概还撑得住。”

  他抬起头,看着她,又说:“你呢?”

  苏明明没有马上回答,她先笑了笑,先喝了一杯,再将空杯倒满,然后才看着他:“你知道我从几岁开始喝酒?”“十五岁。”

  “十三。”苏明明说:“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已有很多人想灌醉我。”

  “结果呢?”叶开问:“被灌醉几次?”

  ——这个问题,只要是男人,大概都想知道。

  “我说从没有被灌醉过,那是骗人的话。”苏明明笑着说:“只有一次。”

  “一次?”叶开摇头叹息:“一次就已不得了了。”苏明明当然知道叶开的意思,她笑了笑,才说:“那一次是在我姐姐嫁给我姐夫的婚礼上,被我姐姐灌醉的。”

  “被你姐姐?”

  “对的。”

  “你的酒量已经够‘吓死人’了,你姐姐不就连鬼都给她吓死了?”叶开说。

  “我姐姐本就是‘拉萨’有名的‘酒公主’。”苏明明说。“拉萨?”

  叶开微愣:“你说的可是藏人心目中的圣地拉萨?”

  “还有另外一个拉萨吗?”

  “你和你姐姐都是在拉萨出生的?”

  “也是在那儿长大的。”苏明明说:“我们姐妹两人保证是拉萨的‘土鸡’。”

  “土鸡?”叶开又是一愣。

  “那是形容词。”苏明明笑着说:“在拉萨土生土长的人,都称为‘土鸡’。”

  五

  天连着地,地下黄沙,风沙滚滚。

  在边城地方的食物,大概很少会没有沙子的,吃一口食物,就等于吃一口沙,这也是边城的特色之一。

  幸好叶开他们吃的这家小面馆的窗户,都糊着厚厚的宣纸,所以菜里的沙子就很少了。

  窗户不但阻挡了风沙,也使得那烈日减低了威力,可是热意却更浓了。

  没有风,也就驱不走热气。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有利就有弊,所以做人也就不必太斤斤计较。

  叶开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再将手当扇子般的扇着,嘴里直呼气出来。

  大概是土生土长的“土鸡”已习惯这里的气候,苏明明不但一滴汗也没有,脸不红,气也不喘的。

  “看来你应该是江南的土鸡。”苏明明笑着说:“这才刚刚开始进入夏天而已,你就已这样子,等到了真正的夏天时,你怎么办?”

  “凉拌。”叶开也笑了:“我只有成天泡在水里。”

  苏明明刚想笑出时,她忽然听见一个仿佛是小女孩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放心,到了那时候,你说不定人已不在这狗屎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