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见声音,苏明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小老太婆忽然间已站在她面前了。

  叶开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可是他实在想不透月婆婆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苏明明不认得这个小老太婆,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老太婆,而且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么样一个人。

  这个小老太婆看起来不但特别老,而且特别小,有些地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些地方看起来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这个老太婆实在已经很老很小了,可是她脸上的皮肤却还是象婴儿一样,又白又嫩,白里透红,嫩得像豆腐,而且她的声音居然像是个怀春的少女般娇柔。

  苏明明发觉这个老太婆实在绝透了,她差点要笑出来,因为她发现这个老太婆正用一种很暧昧的眼光看着叶开。

  叶开从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女人,到了三十一岁的时候还是时常被人盯着看,被各式各样的女人盯着看,他早就被人看得很习惯,可是自从昨夜被这个小老太婆看了以后,他居然会被看得不好意思。

  尤其是现在,他居然又被月婆婆看得有点不自在,看得脸仿佛有点热热的。

  “你看什么?”叶开实在忍不住地问。

  “看你。”月婆婆回答。

  叶开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头了,你看我干什么?”

  月婆婆也故意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不看老头看谁?”

  苏明明本来不想笑的,却偏偏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忽然发现这个小老太婆实在有趣极了。

  第二章迟暮的爱

  一

  “你好!”苏明明实在忍不住想和这个小老太婆说话。

  “我很好。”月婆婆说:“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你贵姓?”苏明明说:“到这里来有什么贵干?”

  “我即不姓贵,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贵干。”月婆婆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要做一件绝不是‘贵干’的事。”

  “什么事?”

  “你猜。”月婆婆像孩子般的眨眨眼:“你猜出来我就跟你磕三千六百个头。”

  “磕那么多头会很累的。”苏明明摇摇头说:“我不想跟你磕头,我也猜不出你到这里来要做什么事。”

  “你当然猜不出。”月婆婆笑了:“你一辈子也猜不出来的。”

  “那么你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

  “你说说看。”

  “好,我说。”月婆婆忽然转身面对叶开:“我到这里来,只不过因为我想要脱光你的衣服,仔细看看你。”

  苏明明笑了,她本来应该是愣住的,可是她笑了,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荒谬可笑的事,她根本没有想自己会听到这种事。

  叶开却笑不出来。

  他本来应该是会笑的,通常他遇到了类似的这种事都会笑的,可是现在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太了解月婆婆这个人了。

  了解她的任性。

  追风叟的固执,月婆婆的任性。

  一想到这一点,叶开就已笑不出来了,可是他还是在脸上硬挤出一点笑容来,不笑还好,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千万不要有这种表情。”月婆婆心疼地说:“这样会加速皮肤的老化。”

  “我倒情愿我现在已九十几岁了。”叶开苦笑。

  苏明明忽然将笑容收起来,用一种很正经的态度问月婆婆:“你真的要脱光他的衣服来仔细看?”苏明明说:“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现在有何不可?这里有何不妥?”月婆婆眯起眼睛看着苏明明。

  叶开急着说:“不可也不妥。”

  月婆婆回过头来:“为什么?”

  “你那小小伶儿还没有指明是谁,怎么可以现在就要看呢?这是不可。”

  叶开说,“就算她已讲了,在光天化日这下,在这种地方,你觉得妥当吗?”

  “好。”月婆婆说:“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这句话说完时,月婆婆就像她刚刚进来时一样的忽然不见了,若不是还有那股桂花发油香味在,苏明明会以为刚刚是她醉酒时的一场幻境。

  叶开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将心中的紧张吁出,然后再拿起酒来压压惊。

  “她真的会脱光你的衣服吗?”苏明明等他喝完酒后,才问。“如果你知道她是谁,那么你就知道她会不会了。”叶开又恢复了轻松。

  “她是谁?”

  “你没有听过追风叟这个名字?”

  “追风叟?”苏明明说:“没有呀!”

  “月婆婆呢?”

  苏明明摇摇头说:“我只知道有个人叫叶开,是个胆小鬼,老太婆要脱他的衣服,他居然怕得要命。”

  她根本不知道追风叟和月婆婆是什么人,又怎能了解到叶开会怕?所以叶开也不想再解释了,他只有苦笑,只有再喝一杯。

  苏明明却仿佛不想就此停止,她又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小小伶儿是谁?是女人吗?是年轻的?还是老太婆?”

  如果叶开不把昨夜发生的事说给她听的话,以后他休想过安宁的日子,所以叶开就把昨夜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二

  听完了叶开的叙述,苏明明整个人忽然陷入沉思中,她手上举着杯子,却没有喝,目光凝视着远方。

  叶开对于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觉得很奇怪,昨晚发生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晚在场的人也和她没有什么关连,她为什么听完之后会有这种神情出现?

  她在看着远方,叶开在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明明才动了一下,才开口。

  “王老伯伯?”她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会是那个怪老头吗?”

  “怪老头?”叶开问:“哪个怪老头?你认识他?”

  苏明明总算将目光收回来,总算将那杯举了很久的酒喝掉,但是她的声音却仿佛还停留在远方。

  “在拉萨城里有座达赖活佛的布达拉宫,在离布达拉宫约一百五十里的地方有座恰克卜里山,在恰克卜里山上有坐‘猴园’。”苏明明说:“猴园的主人是一个怪老头,大概已有一百岁了,他姓王,拉萨的小孩都叫他‘王老伯伯’。”

  “猴园?王老伯?”叶开的眉梢已有了喜色:“这位王老伯伯很喜欢猴子?”

  “何止喜欢?他对猴子简直已到了疯狂、到了痴的地步。”苏明明笑着说:“他那座庭院里至少也有一千只以上的猴子,各式各样的猴子都有,有的猴子你甚至做梦都不会梦到有那一种猴子。”

  她忽然露出一种很神秘的表情,轻轻地对叶开说:“我还听说他那里有一种猴子,身体虽然是猴身体,可是头却是人头。”

  “人头?猴子身体?”叶开一怔。

  “对,而且还会讲话。”

  “世上有这种猴子吗?”叶开一脸疑惑:“你有没有亲眼看到过?”

  “没有。”苏明明说:“不过在拉萨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小孩子,都发誓亲眼看过,而且还听过它说话。”

  一个已有百岁的怪老头,一座满布猴子的庭院,一种猴身人头会说话的猴子,将这些组合在一起,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而且我还听说在‘猴园’里还住着一对很小的小老夫妻,和一位小姑娘。”苏明明又继续说。

  “很小的小老夫妻?一位小姑娘?”叶开对这件事越来越有兴趣了。

  “所以刚刚我听你讲到那位白依伶和那位王老伯伯时,我的脑海里就浮起了‘猴园’的景象。”苏明明说:“等你说到那一对小小的小夫妻时,我敢肯定那位白依伶一定是住在‘猴园’里的那位小姑娘。”

  “很有可能。”叶开思索着。

  苏明明忽然将头凑近叶开:“你想不想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猴园。”苏明明说:“看看那只会说话的猴子。”

  想,当然想,不想的是乌龟。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