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家,不管是“好”家,或是“坏”家;不管是“穷”家,或是“富”家;不管是金碧辉煌的家,或是残瓦破壁的家,家就是家。

  狗窝也是家。

  有家就是温暖的。

  家是你逃避现实的最好场所,也是你在外受了委屈的最佳哭诉地方。

  家也是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做任何事的地方,譬如说,人身体有某些地方随时都会痒,但你却不能随时随地地抓。

  在家里你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除了有长辈或外人在时。

  每个人都有家,所以苏明明当然也有家。

  只是叶开做梦也没想到她的家会是这样子的。

  苏明明的家是在拉萨城外山脚边,占地很广,光是房间就有十几间。

  她的家虽大,却不是金碧辉煌,也不是残瓦破墙。

  她家个个房间的四面墙壁都是用不同的材料建造而成的。

  有的是用木板隔成,有的是用泥土糊成,有的是用砖头砌成,有的是用茅草编成,有的是用岩石堆成,有的是用铁片组成,有的是用藤条排成,有的是用竹子串成..。

  更绝的是,里面有一问居然是用一排小树当墙壁,这间房间就是小华住的。

  当叶开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些“琳琅满目”的家时,他不禁傻眼了。

  “怎么样?”小华在一旁得意地说:“我们这个家不错吧?”

  “不错。”叶开苦笑:“简直比皇宫还要棒,比天堂还要好。”

  他笑着又说:“那些高贵巨宅和你们这个家一比起来,他们就好像是狗窝了。”

  叶开往里面一张用纸板和茅草做成的“床”上一躺:“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比这个家更棒,这个家简直是绝透了。”

  五

  “他们都是一群没有人要的孩子,如果我不收容他们,他们就会流浪街头,有的说不定会病死饿死。”

  “这些都是做为孤儿无可避免的悲哀,但是有的却会学坏,从小就干坏事,长大了成为社会的害虫,这才是严重的问题,所以我才将他们集合起来,教他们做人做事的原则。”

  “就算他们将来不会成为有用的人,至少也不会危害社会。”这些话是苏明明在带叶开到这个家路上时告诉他的,她当然也说过她和她姐姐也是孤儿。

  ——就因为她也是孤儿,所以才了解孤儿的悲哀,所以才会这么照顾孤儿。

  看着他们这一群小孩,和看到他们的那一个家,叶开的心里头微微有了感触。

  一种仿佛孤儿的悲哀般的浪子情怀。

  ——在有些方面来讲,浪子和孤儿岂非很相似。

  都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向何方?他们都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是过客,不是归人。

  归人似箭,过客飘浮。

  那答答的马蹄声。

  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过客。

  一个寂寞的少妇独坐在风铃上,等待着她所思念的远人归来,她的心境多么凄凉多么寂寞。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种声音都会带给她无穷的幻想和希望,让她觉得归人已归,思念已终,寂寞远离。

  等到她的希望和幻想破灭时,虽然会觉得哀伤痛苦,但是那一阵短短的希望毕竟还是美丽的。

  ——所以诗人才会说:“是个美丽的错误。”

  如果等到希望都没有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在某些方面来说,倚窗盼归人的少妇,和飘泊的浪子岂非也很相像。

  烈日已逝,黑夜将临。

  她静静地坐在檐下,静静地看着远方残留天际的一抹彩霞和檐下的风铃。

  叶开却在看着她。

  在到过小孩他们的家后,叶开觉得人生虽然有很多的不如意,但还是有它可爱之处,美丽的地方,所以他豪性大发,请这些小孩们大吃一顿。

  一听到叶开这么说,小孩们立刻高呼到“风铃”去。

  所以叶开就到了“风铃”,就看到了那独坐檐下的少妇。

  “风铃”是一家小饭馆,也是在城外,就离小孩们的家不远。

  “风铃”是家很奇怪的店,它上至老板,下至伙计、厨师都是由一个人包办了,就是那独坐檐下的少妇。

  来“风铃”的客人都知道,要来这里吃东西,就得一切都“自动”。

  自己走进“风铃”,自己拿起筷子挟菜,自己拿碗添饭,自己将屁股放到椅子上,拿起筷子自己吃,吃完了,自己将碗盘拿到指定的地方放好,然后将饭钱放进一个桶子里,然后自己就走出去。

  来“风铃”吃饭,完全是“自助”方式的,所以,这里的人们都叫“风铃”为“自助餐馆”。

  但是炒菜就不是“自助”的了。

  一大早这位少妇会将菜先洗好、切好,将火燃起,将菜炒好。

  炒好的菜到了下午就会凉,菜一凉就不好吃,尤其是这边陲地方,若不是热腾腾的饭菜,有谁吃得下呢?

  这一点,我们这位美丽的少妇当然知道。

  所以她在饭堂的左边,将三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放了六个炭炉,炭炉上摆着锅,锅里有水,锅上有铁盘。

  炒好的菜就放在铁盘里。

  炉里燃着炭,火煮着锅,锅里的水一热就会冒蒸气,蒸气蒸着铁盘,菜就保持着热气,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你都会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这么奇怪的一个地方,这么奇怪的一位少妇,这么奇怪的吃饭方式,叶开又觉得有趣极了。

  第五章痴牙刀的人

  一

  酷热还未消尽,酷寒已刺骨而入。

  也只有在边城这个地方才能享受到这种变化极大的天气。

  明月还未升高,星辰还躲在浮云里,轮值交班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看着撤班的人消失在无尽的夜色里,林俊拉了拉羊皮袄的衣服,将脖子尽可能地缩着,一双如鼠眼般的眼睛里,带着些恐惧地看着黑暗的四周。

  今天这个班,本来是胡三当班的,可是昨夜他死了,死在前往小镇的路上。

  据说是被吸血鬼吸光血而死的。

  一想到吸血鬼,林俊的身子就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眼睛里的恐惧更浓了。

  最近的万马堂几乎是笼罩在一片惊骇之中,莫名其妙失踪的失踪,莫名其妙死的死,连那传说中的吸血鬼都赫然出现了,有哪个不怕呢?

  所以一轮到当夜班的人,无不都带着恐惧惊吓的心情来轮值。

  不过有一点可安慰的是,今晚的月色很亮,林俊站的地方那根旗杆上又挂着盏很大的风灯。

  明亮的月光和风灯,多少给黑暗带来了一点光明,所以林俊的心情就稍微踏实了一点。

  ——自古以来,黑暗岂非就是恐惧的根源?

  寒意随着风而袭入了林俊的衣服内,在这种酷寒里,如果不保持“动”

  的话,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保证就成了冰棍了。

  林梭左手紧握着长刀,原地慢跑了起来,右手已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烧酒,对嘴一灌就是一大口。

  等酒到了肚子里,林俊才稍微觉得暖和一点,照规定,当值是不准喝酒的,可是又有哪个不喝酒?

  只要不误事,不被看到,上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